3-5 1011與tt-plus /-2

「嗯…果然最關鍵的地方看不懂。」

待在車上的0000輕嘆一聲，把手上的整份文件向前坐椅子一擺。

在與女子交談後，0000便不再使用那台1011給的電腦，而是另外做了許多嘗試。他剛剛所檢閱的資料，是自己早上從某間生產tt-plus的工廠裡偷偷竊得的文書資料。

但是本應該是連特定藥物都能輔助製作的0000，這次卻沒辦法為解讀tt-plus提供任何幫助。

0000知道雖然自己的電極能立即把自己當下需要的資料彙集起來，但是依舊有許多限制。

其一，如果詢問絕對無法解決的問題，0000是不會提供任何答案，像是找尋『讓腦死的人復活方法』，『讓一被二整除的方法』等，本來就沒有答案的問題是不會浮現在0000腦中。

其二，如果詢問變數過大的問題，0000是不會提供答案，像是『某副牌最上面的數字為何』，『未投擲的骰子會出現幾號』，參雜過大不確定因素的問題，0000不會提供答案。

雖然還有許多限制，但還有一條0000認為最重要的。如果詢問有關i和compubrain的事情，0000不會提供任何答案。每當0000嘗試這樣做時，情報總會在關鍵的地方被封住。

「看樣子，這個tt-plus與0110所擁有的那張黑紙一樣，0000最多僅能記住細膩特徵，卻不能進行材質分析。」0000隻能輕輕自言自語，顯得既寂寞又孤獨。

不過，這條思路還沒斷掉，0000拿起美工刀，一面看著自己獲取的設計圖，開始對tt-plus的成品進行分割。

像是為了探測靈魂存在的部位，開始分割活生生的人體一般，雖然是過時且古老的做法，卻也挺適合分析tt-plus的。

既然能夠被量產出來的話，就表示廠商所製造的某些部件能被解析吧？帶著這樣的想法，0000耗費半小時的時間，在已經半私有化的車子裡工作。

果然將tt-plus的部件強硬分解後，多出了許多可以分析的東西，諸如傳輸訊息的部件，偵測心搏與健康狀況的部件，感應生體電流的部件等。

最後，對應設計圖中最中間的部分，電極0000沒有任何反應，換句話說那即是整個tt-plus的靈魂。0000再嘗試分割數塊，依舊沒有新的訊息。

1011所散布的這種東西，恐怕和他自己的功能有莫大關係，0000所能設想到的最差狀況，便是戴上tt-plus的所有人均會變成1011的傀儡。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解開了疑問，為何知悉technician不會受威脅時，1011還是決定綁架對方，只要給technician戴上tt-plus，對其下達tt-plus的量產研究，便能研究出現在手中的量產型tt-plus。

然而到這裡只是用現況反推而已，就算是抓住technician，依舊無法解決她如何在短時間中研究出與1011相關的部件的問題，她曾說過，自己研究的瓶頸之一便是沒有具備生物學知識，tt-plus的使用方法與compubrain雷同，那麼technician如何克服便是一大問題。

感覺線索已經足夠，就差最後的臨門一腳了，0000閉上眼睛，驅動著自己所有精神。

要讓technician跨越『缺乏生物知識』這關，是否需要牽涉到電極功能？

答案為肯定。technician開始研究0000不久後就發現這問題，同時0000知道她在綁架前絕對沒有閒著，一定也有想辦法克服這難關，但即使如此，她至今仍然抱持著直接詢問專家的想法。

她曾經也為自己寫不出配合自己發明設計物的程式苦惱過，但這不表示technician不精通程式設計，她的自學甚至贏過大半部專科出身的人，然而不知是幸還不幸，technician於發明方面的天賦實在遠超於其他方面。為了保持每樣發明物的設計概念，她無法讓發明降低一絲水平，結論就是以外包方式尋求專家協助。

她開始這樣做後，過於嶄新與精巧的成品藉那些幫忙設計程式的業界人士在坊間流傳，隨時間一久，在諸多發明物的高度評價以及極其惡劣的待客之道下，形成現在人人敬而遠之的發明家technician。

0000從零開始看著她發跡的始末，所以了解甚深，與發明性質接近的程式設計尚且如此，自然能預期對關係更遙遠的生物領域，technician學習程度上限至少沒辦法足以解析電極。

不過，要是1011能恣意操控所有擁有tt-plus的人，那麼是否也能像i在晚上不時召集所有擁有compubrain那樣，把某個人的知識強硬輸給technician？

1011手上應該有複數量產前的tt-plus，把那東西裝在有足以輔助technician的生物學專家上的話，按0000能熟練陌生知識的狀況來判斷，1011也能使technician在數天內就將量產tt-plus的設計圖完成吧。

想到這裡，0000突然起雞皮疙瘩，他所推想的結論代表極為嚴重的事實，在量產型tt-plus繼續在市面上流通的現在，可以說1011不斷擴增自己的知識領域。

每賣出一副tt-plus，1011便會更進一步進化。0000覺得自己能在此時想通這點實屬幸運，因為現在還不是最糟的時候。

現在的tt-plus，還是對外偽裝成劃時代新科技產物，要在1011下達下個命令前，讓1011徹底無力化。然而按照綁架technician後一個禮拜就發行tt-plus的行程來看，0000覺得1011下次的動作不會太慢。

雖然1011從頭到尾都沒對0000展現出殺意與敵意，但所作所為已經嚴重扭曲0000周遭的人。他是那種可以笑臉盈盈拿著刀子進行恐怖攻擊，而本人甚至認為自己這樣做沒有任何問題的人。

自己今天，最慢明天就得行動。

『叩叩』

正當0000想到這裡時，車窗被輕敲兩下。0000皺眉，比起好奇對方身分，他更在意為何對方會去注意到暗巷旁的這台車子。

「不認識的人…呢。」

然而他認不認識0000似乎不是很重要的事，對方在與0000對眼後，下一秒右手握住拳頭，往車窗玻璃重重砸下。

不對勁。

0000立刻察覺到異狀，在對方即將要捶車窗時，0000從後座跳至前座，馬上開啟引擎，好像在中間聽到玻璃碎裂聲，但也不是確認對方的手有沒有卡在車窗中的時候了。油門一加，車子便衝到街上。

然而，他衝到街上所看到的景象，讓他極度錯愕。

「…這都甚麼啊？」

要說是節慶狂歡節，未免過於暴戾，但要說是械鬥，又顯得小家子氣。

0000所視之處，到處都有小衝突發生，然而持續不到數秒，雙方便又像什麼事也沒發生般各自離去。

接著，受到襲擊的人，也變成主動襲擊的一方。比起剛剛沒來由的人攻擊車子，現在的狀況更是讓0000不寒而慄。

所有會主動襲擊的人，都帶著tt-plus。

在0000前一時刻還在努力推算出對方下一步的執行時間時，1011已經開始下一步了。

「嘖…現在要是人一聚集起來的話就難辦了。」

0000讓車子駛上大街道，既然會衝向並攻擊自己，表示1011終究沒把0000當作是同伴，擁有電極的兩人並未交換一言一語，虛假的和平便宣告結束。

所幸那些會攻擊的人並沒有主動找上自己，似乎會發動攻擊的條件需要依靠一定程度的視覺。0000意識到這點後便刻意壓低身姿進行駕駛。

一步一步慢慢駛出城市，0000總算是來到了人口稀疏的郊區，但0000才剛車速緩了緩後，想想還是不安心，將車子繼續往附近的山坡地區開。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睡車上了，0000將車停在昏暗路燈下的停車位，這種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郊生活似乎沒那麼難習慣。

然而接下來又該怎麼辦才好？0000緊握方向盤，估計他與1011之間已經沒有和平談話的空間了，只要不斷讓tt-plus擴散下去，再過不久，0000引以為傲的百科功能甚至會被1011超越吧。

果然要斬草除根，還是得把1011給斬首才行嗎？一想到這裡，0000便覺得自己似乎要往成為1101那種樣貌跨出第一步了。可是要說其他方法，不外乎便是讓1101昏迷後摘除所有人的tt-plus，或是讓電極1101無法使用，無論哪條路都是難以達成。

但如果是斬首行動的話，結合自己至今為止所製作的各式藥物，各種讓保全系統與鎖頭無力化技術，加上學習到的體術的話，面對一般目標0000有百分之一百二十的把握暗殺掉對方，當然這只是利用0000做的沙盤推演，實際上1011不能和其他人相提並論，街上每個人都相當於他的監視器，0000不能像破壞監視器一樣去戳瞎帶著tt-plus的人，無論在道德層面還是在工作方面都不可能。

機械才能做的事情讓人類也能做到，是compubrain的一大特色，但是要讓其功能強制停止的話，現在0000隻能用破壞這樣的方法，而且compubrain似乎依靠腦袋在運作，更要集中那部位進行破壞。

這樣的動作，用兩個字來總括的話，就是『殺人』。

「喂喂喂，先等等，你那危險的念頭先收起來。」

此時悄無聲息，在0000身邊冒出陌生的口音。

0000一意識到後便打開車門向馬路滾動，面對車子嚴陣以待。

對方什麼時候出現的？自己縱使沒有1000那樣的洞察能力，卻也沒有疏忽自己周圍的戒備。

「…誰？」

0000對於黑暗中出聲的人物抱以極高敵意，在昏暗街燈下定神一看。對方竟然是以蹲姿，位處於汽車的車頂對自己說話。

這比起剛剛的莫名暴動，少一分暴力衝動，卻又多一分詭譎氣氛。

「不管遇到多少次，你們這些擁有compubrain的人不要一被我攀談就像發狂的貓一樣，露出這麼龐大的敵意啊，明明腦袋又沒貓那麼小，細想一下就知道我出現方式已經說明不會危害你們才對啊。」

年約五十的中年男子，從車頂輕跳落地。

過程絲毫未發出一點聲響，反而讓0000更加警戒，那男人背後還背著頗具份量的大包包，卻能做出像是武俠小說中輕功好手般的動作。

「從我眼中來看，剛剛的肌肉和姿勢並不足以讓你銷聲匿跡才對。」0000從略微壓低的身姿回復正常：「也不像穿了甚麼特殊鞋子或衣服，怎麼辦到的？」

「嗯？偷雞摸狗到別人後背，是我看家本領呢，很抱歉我不能告訴你其中奧妙。」

又是如此啊？0000長長嘆了一氣。開始擁有0000後，自己面對重大問題總是沒甚麼選擇與決定權。

「至少現在1011逐漸壯大，我想要扯你後腿的必要也沒有。」男人笑說：「心情開心點，我有帶伴手禮喔，接住。」

「喔喔。」

冷不防地對方把包包拋給0000，在接住的瞬間0000眉頭一皺，這一包東西比想像中的還要重。

「這是，化學素材？」作為藥物素材可說是再好不過的上等品，但對這份善意，0000還以冷笑：「給我這些東西，是嫌我不主動，刻意煽動我對付1011嗎？」

「你也可以打包逃走啊，我不會阻止你。」

「那樣的話，你該準備的是糧食，水和汽油才對。」

「這樣的話說的也是呢…嗯。」中年男子望向車內：「後座地板塞的的存糧，約莫能撐個四五天吧。」

「啊？」

「再見。」男子馬上轉頭，走往0000的原路：「不是需要逃走的糧草？我幫你打點一下吧。這樣嗎，關鍵是糧草不是武器，我會錯意真是對不起。」

0000傻住了。

他也會因為0110過於遲鈍的發言而傻住，但這卻是因為對方的不知所云而愣住。

無論是身分還是發言，對方就像是要攪亂一切的暴風雨，雖要離去卻打亂0000的心理準備與構想。

「啊對了。」

男人與0000相隔一個路燈。

他抹了抹自己的額頭，回頭，露出爽朗的笑容，如此說道：

「也沒第二個人戴著0001，這樣便不用擔心找不著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