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紅色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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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3-23
方如筠趁張芸不注意間快速看了一眼手機,眉頭皺起又很快鬆開,把它遞給蘇妍,意示兩人也看一下,接著她繼續轉頭跟張芸聊天。
「妳平常都在學校嗎?」
「嗯,我都待在不會有人注意到的角落,然後觀察每個走過去的學生。」
「這兩年都沒出去看看嗎!」
蘇妍聽到後瞪大眼睛,但張芸只是淡淡掃了她一眼,用事不關己的口氣回答她的問題。
「沒有。」
李希聽到後皺起眉頭,用像是媽媽的口吻指出對方的錯誤行為。
「一直待在學校事情也不會好轉,不如跟我們一起出門逛逛吧,我知道一個賞楓的好地點哦!」
張芸平淡無波的眼神終於起了一點小水花,雖然很快就平靜下來,卻逃不過方如筠一直觀察的眼睛。
「這個提議不錯,不如我們就這個禮拜日出去怎麼樣?」
高一組自然舉雙手同意,然後三人一起把眼神投向當事人身上。
「我們一起出去玩吧,好嗎?」
「……嗯。」
張芸垂下眼眸,細碎即散的聲音被三人牢牢抓住,不約而同地散發出同樣的喜悅之情。
凌若寒也一直默默關注這邊的情況,在看到進度條終於跑動後也不自覺勾起欣慰的弧度,被景漣專注凝視的眼神盡收眼底。
就在三人討論星期日的行程時,沒人注意到張芸的眼底隱隱下起大雨,淹沒她的一切情緒。
***
「所以妳們決定星期天出門,然後不帶我們出去浪?」
林毅嵐一聽到女生組打算出門郊遊還不帶他們的消息,馬上開始發牢騷。
「沒關係她們去她們的,學長帶你們出去嗨。」
劉侑錡順手搭上林毅嵐怨念體的肩上,向好久不見的方如筠和其他兩位新生打招呼。
「如筠好久不見。我叫劉侑錡,是上任公關,請多指教啦!」
「學長好。」
李希和蘇妍中規中矩的打招呼,只有項明楓注意到本該在教室裡的張芸不知所蹤。
「張芸呢?」
「她先回去了,不過她答應我星期天會在門口等我們的。」
「陌生人的答應也相信,妳會不會太單純了?萬一她不來呢?」
謝譯一開口就是滿級的嘲諷攻擊,可惜他的對手是能吸收所有攻擊的方如筠,即使聽到他的話臉上的笑意也絲毫不減。
「她會來的,如果她不來我們也會找到她的,這是我們的約定。」
謝譯不耐煩地嘀咕幾句,走進教室拿起書包就打算離開。
放學鐘聲早就在校園歡快高歌,只是靈研社為了討論張芸的事拖到一點時間,潘梵向大家道別後也趕緊追上前頭的謝譯。
「這學弟怎麼這麼高冷,我一點都不想跟他好好相處了。」
「是嗎?其實他也有溫暖的一面哦。」
方如筠笑吟吟的回應對方,眼神溫柔地目送謝譯消失在樓梯後的背影。
「好了,大家也早點回家吧,路上小心。」
凌若寒走出來叮嚀大家,景漣則一手搭在他肩上,無聲眼神意示他們趕快回家別給凌若寒添更多麻煩。
「是!」
***
星期天的陽光散發暖人的熱度,明媚地展示自我又不會讓人覺得煩躁,是個正好適合出遊的天氣。
方如筠提前10分鐘到校門口等兩位學妹與張芸,結果等到了意料之外的舊識。
「如筠,好久不見!」
「學姐……你們怎麼……」
「是項明楓發訊息給我們,怕妳們忙不來所以請我們幫忙。」
來的人正是靈異研究社的前輩,前社長季芊婷和魏晴麗。
季芊婷身著簡單的白色素ㄒ與黑色長褲,魏晴麗則是一身水色連身裙,頭上還戴著一頂淺色草帽。
「明明學姐們還要忙著準備升學,真是麻煩妳們了……」
「沒事啦,偶爾出來走走也比整天關在家好的多。話說學妹們和張芸呢?」
魏晴麗從一見面就嗨的停不下來,一旁的季芊婷和方如筠倒是一副早已習慣的樣子。
過沒多久,蘇妍和李希就從道路盡頭出現在三人眼中。
李希身著白色襯衫,下搭酒紅色短裙,一雙潔白的雪色帆布鞋踏出輕快的步伐。
蘇妍比起來倒是簡單大方,黑色ㄒ恤與牛仔短褲更襯托出本人的青春氣息。
「學姐,這兩位是……?」
李希好奇的看著兩位陌生人,心底隱隱有了幾分猜測。
「這兩位是季芊婷與魏晴麗學姐,也是我們靈研社前任社長與副社長。」
「學姐好!」
蘇妍跟魏晴麗活潑的個性一拍即合,當場將平靜的氣氛活絡幾分。
方如筠微笑注視著兩位新朋友的心心相惜,眼角餘光捕捉到後方半透明的身子。
「張芸,我們在等妳呢。」
季芊婷走上前,輕聲向對方打招呼,理所當然只得到張芸淡淡的回應。
「既然大家都到了,我們就走吧!」
李希眼底迸出一道光芒,帶著眾人往後山的秘密景點出發。
***
赤火燃於樹梢,在蒼涼的秋日絢麗燃燒,金風卷落一地豔火,為大地覆上一層澄緋交錯的地毯。
秋天,是一年將盡,是死氣沉沉的季節,但樹上的楓葉卻無視逐漸僵硬的枝條,在灰與暗的世界迸發出激烈的火花,以最後的生命作為代價盡情盛放,在躍起雄烈的戰舞後落土做結,為來年的春花夏草鋪出一條生命大道。
蘇妍和魏晴麗一見滿山紅楓散落大地,興奮地在落葉間玩起拋落葉的遊戲。
一片片落葉拋高又落下,一陣微風吹來正好將片片枯紅吹進藍天之中,也吹進死寂的湖面,點水起漣。
張芸平靜無波的眼底終於浮起陣陣漣漪,陽光突破沉重陰暗的雲層照在死水般的湖面,深處死去多時的水草在緩緩甦醒,掙扎著向陽光之處伸手。
「好漂亮……」
張芸喃喃出口,情不自禁向前一步,手也無意識輕輕抬起,像是想抓住灑落人間的光芒。
死去已久的心流淌進鮮活的色彩,血花與枯紅相相互映,一時間分不出是誰的色彩更加苦澀。
「沒有人能否定任何一種感情,每種愛都有它獨特的意義。」
一片紅楓自張芸手心穿透,落到方如筠攤開的手心,纖細的手指輕輕捏著葉柄,手指間的搓磨讓緋色隱隱有展翅飛翔之勢。
「失去心,即使是活著也是死了。不過只要有心,靈魂也能活得耀眼燦爛。」
又一陣山風從谷底翻飛,帶走了方如筠手中的緋紅,張芸的視線隨著葉片飄上墜下,最後再次落於塵土。
只是這次,她眼中的光芒並沒有被死水淹沒,而是繼續吶喊著燦陽。
除了早已跑遠的兩人,其他三人只是待在原地默默聽著張芸微弱的傾訴。
「我曾經以為,喜歡一個人只會有幸福的感覺,不管她會不會接受我,至少我曾經嘗試過。」
張芸說著,眼神凝視著滿空飛舞的楓葉,聲音遙遠又飄渺。
「她拒絕我是理所當然的事,畢竟我們只是朋友,她只把我當朋友。可是後來……」
張芸身上的血跡開始快速變換,像是在配合她的回憶一樣,原本已經乾枯的血液又再度流動,在慘白的制服上撕裂出更多傷痕。
「我的告白被班上那些反同的人聽到了,他們覺得我……很噁心。」
「他們嘲笑我、霸凌我、甚至還想把我的慘照放上網讓大家一起嘲笑。」
張芸抬手,更多血落在地上,轉瞬即逝。而她只是淡定的捲起落在耳邊的落髮,像是在訴說別人的故事。
「我有想過求救,但老師只覺得他們是在開玩笑。是啊,拿一個人真心誠意的感情在作賤,沒有人在乎當事人的想法,只覺得這是一個人生歷程,我應該堅強一點。」
「我試過反抗,但下場……在廁所被他們凌虐至死。大人們永遠不知道,正是因為他們的忽視與偏見,毀掉一個人可能有的美好未來。」
制服上的血跡隨著話語結束也停止流動,再度恢復到一開始血跡斑斑的狀態——或許不是一開始了,李希敏銳的發現白衣上的血色似乎淡了一點。
「我們不會排斥妳的,妳願意相信我們嗎?」
季芊婷向前一步,綠中帶點天藍的眼眸像是碧水裡倒映著藍天,像是希望的點點星光閃爍其中。
「我……」
張芸舉起的手起伏不定,最終還是緩緩收回,接著快速轉身離去。
「張芸,等等!」
方如筠察覺到她在逃避後立馬追了上去,後方呼喚她名字的聲音逐漸模糊,眼中只剩下前方半透明的血色影子。
「叭!叭叭!」
追趕的步伐被急促的喇叭聲和亮起的警示紅燈阻擋,只能看著張芸越飄越遠,最後消失在視線盡頭。
方如筠身後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但她的心思異常清晰。
即使呼吸仍喘個不停,她還是冷靜地拿出側肩包裡的手機,打開通訊軟體,找到一個熟悉的人名便按了下去。
「嘟嘟嘟……喂,這裡是伊絲雅,如筠妳怎麼了?」
方如筠深吸一口氣,轉身面對身後其他社員的同時平靜的開口:
「姐姐,妳說如果一個人想逃避現實的話,我們在哪裡可以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