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什麼也別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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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7-13

  「這一定是夢……」

  卡莎碧雅愣愣地看著那隻「白兔」匆匆離去前扔下的「布袋」。

  她瞇起雙眸,輕輕地搖了搖頭,對眼前出現的事物毫無頭緒。

  她的雙眼有些腫腫的,臉色有些蒼白,看上去非常憔悴,完全不像個明天就要出嫁的新娘。

  揉了揉眼睛,回過頭,將視線移到床邊桌上擺的高腳杯,杯裡盛著還沒喝完的葡萄酒。她輕輕地拿起,將杯緣貼近有些發白的雙唇,緩緩喝下剩餘的紫紅色酒水。

  將之飲盡後,再度回頭一看,那東西依然在原地,她無奈地笑了。

  「不然,就是醉了。」

  在這離別的前夕,她透過美酒來麻痺心中那些悲傷的情緒,還讓自己哭得累了、倦了,否則的話,能睡得著嗎?

  她微微地嘆息,輕輕地移動了腳步,赤著腳一步一步地走向她視線中模模糊糊的那個「布袋」。

  離它愈近,她就愈曉得那並非「布袋」,而是被一襲深藍色斗篷給覆蓋的「東西」。她蹲下身子,纖細的手指將斗篷緩緩掀起。

  她笑了,同時也流下了眼淚。

  「我叫卡莎,今年十七歲……」

  輕輕撫著帽蓬下的那張蒼白的臉,他的面容有些細細的傷痕,有舊疤也有的新傷。隨後她將帽沿溫柔地撥開,那深褐色的髮絲,原來有這麼長。

  「你呢……塔隆。」

  一滴滾燙的淚珠落到他臉頰上,他因而緩慢地睜開雙眼,露出了深紅色的雙瞳。模糊的視線逐漸聚了焦,他的頭倚在她腿上,直直地盯著那綹綹散垂下的墨綠髮絲與淚潸潸的灰眸而不語。

  他乏力地舉起手臂,撫摸了她的側臉,拇指輕柔地拭著她眼角的淚水。

  他的雙唇微微綻開,似是想說些什麼,卻被她以食指抵住。

  「噓──」

  什麼也別說了,好嗎?


***


  我從來都不是有意要吻上你的唇,當初我也無心觸碰愛情這塊禁地。

  但當它真的來臨的時候,我們能夠抗拒嗎?

  我也沒能預料到,你竟在我心中占據了這麼大的一部分。

  多想保有心中那單純的期盼、多想永遠把你收在身側、多想一直幸福地活在有你的世界裡。

  我會記住你微笑的模樣,也不會忘了曾經有這麼一個日夜守護著我的人。

  我們曾經是如此刻骨地靠近彼此,但卻不知怎地,一切都消失在某個岔口。

  對不起,

  我無法做到,無法做到你請我忘了你這件事情,

  每每我嘗試著將你逐出腦海,卻只徒勞無功地蔓延出更多的回憶與思念。

  醒著時會想起你,睡著之後會夢見你。

  噓……什麼也別說了。

  就這樣,讓我們安靜地看著彼此,好嗎?

  噓……就讓一切歸於寂靜吧。


***


  四目交接,他抬起另隻手臂,雙手輕輕地將她的頭往下壓。

  鼻頭抵著鼻頭,雙方的氣息溫暖了彼此冰冷的臉頰。

  她與他的唇柔緩地輕觸著,逐刻緊貼。


***


  我試著隱藏內心真實的想法,但我發現那只是徒勞無功。

  我是一道影子,一道蟄伏於命運洪流而無法自已的影子。

  我深知這樣的自己沒有資格擁抱妳,

  即使只能握緊手上的刀刃去守護妳,對我而言已是足夠,

  但為何我當時會選擇殘忍地離妳而去?

  為何我自以為是的行為最後卻使妳遍體麟傷?

  為何僅僅是一點點的思念也無法對妳說出任何隻字片語?

  為何沒有人能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其實心知肚明,卻不願面對。

  一直以來我認為自己應該是個堅強的人,手提尖刀,殺人無數,卻沒發現自己從來都只會一昧地揮刀去逃避那些我認為不必要存在的事實。

  刀刃無法斬斷的事物實在太多太多,

  愈是想掙脫緊緊束縛著內心的枷鎖,就愈是發現自己是如此懦弱無能。

  我想保護妳,但我卻做出那些與內心渴望背道而馳的事情。

  我想擁抱妳,但為何我竟使妳落下那麼多的淚水?

  我,這樣的我,能否被允許說出一點點心中的期盼?

  能被允許,成為永遠守護著妳的那個人麼?


***


  她的唇是如此地柔軟,他輕啄著她柔唇的每一處,隨後舌尖悄悄地滑上了她的唇瓣,緩慢而仔細地滋潤著彼此的雙唇。

  她感覺到他溫熱的舌探進了自己的口中,也輕移小舌回應著他的索求,他一個側身將她壓到身下,以便能更輕易地嘗盡他所思念的芳澤。她的雙手環上了他頸子,拉下了帽兜,撫著他深褐色的髮絲,同時沉浸在他所帶來的溫柔之中。

  等到他察覺她的呼吸愈來愈急促才依依不捨地鬆開唇瓣,將唇舌牽連的琉璃繼續啄上她唇邊的臉頰,不放過每一處、每一角,鼻頭所觸之處所探出的鼻息都讓她感到自己的心跳快到要令她窒息。

  他的唇瓣探上她耳尖,她敏感地顫了一下,嬌羞地緊閉雙眼,他的唇緩慢地由耳尖滑落而下,最後含住了耳垂,溫熱的氣息灌進她的耳裡,她輕吟了一聲以示抗議,他卻開始吸允著她軟嫩的耳垂。

  「唔……」無法抗拒他為她耳際帶來的刺激,她紊亂地喘著,雙眼泛著氤氳,想叫他停下,卻又下意識地將他摟地更緊。

  他的右手移上她肩頭,將睡衣的細肩帶緩緩撥下,唇瓣沿著耳垂往下滑,吻過頸項的每個角落,最後落在她白皙的肩上,時而輕啄,時而舔舐。


***


  有時我會想,是什麼原因讓你變得如此冷漠?在那件事情之後,你就幾乎沒再露出笑容過,為什麼?

  我對你說過,我不會再成為杜.克卡奧家的拖油瓶,因此展開了虛虛實實的交際生活,同時也替父親做了些諜報的工作,我原以為那樣的環境會讓我成為一個能輕易執掌感情的人,但我卻發現事實並非如此。

  我不該愛上你,可是我根本無法不愛上你。

  數次,我完成父親交代的任務之後,在離開的路上遭遇那些妄徒的埋伏,但他們還尚未動手,我就看見他們的血肉橫飛,你冷漠地收起刀,甚麼也沒說,面無表情地走在我前頭,就這樣一路護著我回家。

  為什麼你總是在救了我之後又對我如此冷淡?

  當你把我從凱倫手中救出,你蒼白的面容染著鮮血,看也不看我一眼,卻又靜靜地將我抱回家。為什麼要如此……難道,連一點點的關切都不行麼?

  我無法再壓抑心中的痛苦,所以我吻了你。

  我永遠無法忘記,你離開的那晚我到底是怎麼捱過的,我好希望那一切都是夢,只要隔天睜開雙眼,一切就會跟往常一樣,你依然會站在門外偷偷打著瞌睡,但我很快地發現那只是我愚昧的想像而已。

  你不在門邊,不在宅邸,不在莊園,姊姊也說她沒看見你,我說服自己,你只是出外去執行父親的密令,但我每晚伏在窗邊,卻永遠等不到深夜那踏進大庭燈火下的影子。

  凱倫在隔天捧著一束玫瑰到莊園找我,令我恐懼的不是他究竟如何活得完好如初,也不是他語帶威脅地對我說了多麼憤怒的話語,而是在他離去之後,那束玫瑰竟然變成了黑色的。

  我將自己關在房間好久好久,我知道你不會再回來,我知道你因我而背負著痛苦離開,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想著這一切,我食不下嚥,深夜總是悲傷地流著淚醒來,一次次絕望地望著天花板,好希望這一切都是場夢。

  這一切,都是夢吧?

  現在,眼前的你,恐怕依然是那些無數的夢境中的其中一個你吧?

  那麼,也罷,在離開諾克薩斯之前,

  就讓我做一場最後的美夢吧……


***


  他退去了肩上沉重的劍刃斗篷,將懷中的她抱往床上。

  她愣愣地望著他,看著他脫去了上衣後露出的精實身材,也看著他將她的睡衣緩緩拉至腰間而裸露的雙峰。他的唇又疊了上了她的唇,她靜靜闔上雙眼,雙手攀上了他厚實的臂膀。

  她的小手順著臂膀滑落至背上,撫過了數道起伏不一的傷疤,一道、兩道、三道……原來,他身上竟烙著這麼多的疤痕,她從來都不曉得。

  他緊緊地擁著她,堅實的胸膛與她柔渾的雙峰貼得密不可分,背後的雙手不安分地上下游移著,撫過她細緻的背部肌膚每一處,而唇瓣也往下移動,滑過下巴、頸間、鎖骨……

  她害羞地將雙手抵著他的頭,不希望他的唇持續下移,但他不予理會,霸道地含上了她粉紅的敏感處,溫熱的舌尖不停地逗弄著,她抵著他的肩膀而嬌喘著,一股股火熱的感受竄出心頭、蔓延全身。他的另隻手覆上了她的另一邊柔白,時而揪緊時而輕揉。

  「不行……別、別這樣……啊……」

  「什麼都、別說了……」他開口了,那低沉且帶點沙啞的嗓音,她有多久沒聽見了?

  灰色的雙眸泛著涓涓的淚水,是悲傷?還是幸福?還是不捨?

  她嬌羞地別過頭,無法正視眼前煽情的景象,但卻也無法逃避那炙熱的感受,她漸漸被那種感覺攻佔,不再掙扎,只是放空著腦袋,任由自己喊出聲聲的嬌喘。

  「塔、塔隆……明天我就要……」

  他抬起頭來,深紅的雙眸直直地盯著她紅透的小臉瞧,她被這麼一盯,心跳聲大到她自己都聽得見,他緩緩地將唇靠著她的唇,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說:


  「再說一次,我的名字。」他每說一個字,都是個輕啄的吻。

  「塔隆……」她細聲地說。

  「再說一次……」

  「塔隆!」這次她說得更大聲了些。


  他發狂似地吻住她,她也緊緊地擁著他,兩人退去了身上僅剩的衣裳。

  他讓她背對著自己摟在懷裡,左手托著她的下顎往後一轉,唇瓣再度交疊。右手揉著那比記憶中還要豐滿的胸,她嗚喑地喘著,每一次致命的喘息聲都將使他陷入更瘋狂的境地。

  右手開始下探,左手仍強迫她只能吻著自己的唇,她看不見,卻能感受到,他的厚掌即將觸入她的私密地帶。她開始顫抖,伸出兩隻小手阻擋他的進攻,但只是徒勞無功,她只能揪住他的手臂,卻沒有阻擋那隻手下探的力氣。

  「啊……」

  他的指尖探進了秘密花園,而那裡早已成為一片雨林,他手指輕輕地畫著圈,探索著那每一處美妙。他不問她是否允許他這麼做,因為此時的他只想霸佔她一切的一切,而當他每次攪動著自己的手指,他都聽見她壓抑著自己小嘴的沉吟聲是多麼銷魂。

  別再阻止他了,也別再告訴他何謂是非對錯。
  就讓他順著自己的意志,頭一次,讓自己不再違背內心的渴望。

  別再讓自己後悔,也別再讓自己墮入無止盡的深淵,
  對她、對他,對彼此,燃燒著內心遏抑已久的愛意。

  閨房內迴盪著兩人的喘息,床鋪上方的幕簾將內外隔成兩個世界,他們誰也沒再說一個字,專心一意地沉溺於對方為自己帶來的溫柔,十指緊緊交扣,彼此的一舉一動都是如此地令對方沉醉,有那麼一瞬間,他們都希望時間能停留在此刻。


***


  比起稍早前因酒精而茫然的思緒,他現在可說是完全地清醒。他與她覆著同一條棉被,將累得睡著的她輕輕環抱著,看著她的睡臉,他不再像以往一樣選擇移開視線,而是溫柔地撫著她的面容,凝視著這張令他魂牽夢縈的臉。

  「我會保護妳。」他輕聲地在她耳邊說著,儘管她已沉沉睡去,但她的手卻仍緊緊地與他的手交扣著。

  他露出了久違的微笑,輕輕地吻了她。


***


  我知道這是一場夢,

  因為,我一醒來,你果然不在了。


***


  她惆悵地望著灑進窗框的陽光,無數的思緒在心底翻攪著,看著自己衣不蔽體的身軀,卻仍然說服著自己昨晚的他只是一場夢而已。

  「謝謝你,讓我做了一場美夢……」她緊抓著棉被,似乎還能感受到,有一股與平常不同的餘溫環伺著她。

  「從今以後,我會好好地……忘了你。」

  她闔上眼,露出了無奈的笑容。


***


  他站在諾克薩斯的大鐘樓頂端,感受腳下的屋瓦震盪,聽著鐘樓敲響了晨間的鐘聲,看著遠方的緩緩升起的太陽而若有所思,黑色的劍刃斗篷被風吹起而徐徐地飄盪著。

  卸下了深藍色的帽蓬,感受著清晨的微風,深褐色的髮絲隨風飄逸著。

  他的手裡緊緊握著一條紅色的圍巾,他將之圍繞在自己的脖子上,也將臉遮了起來。

  微瞇的雙眼如鷹一般銳利地綻開,他往下一縱,感受自由落體的重力,他的劍刃斗篷與紅色圍巾為他下降的軌跡劃出一道長長的直線。不久後,以不合理的平衡之姿降落在下方樓房的屋頂上,迅速且輕盈地一躍一躍踩著屋瓦向著某個方向而去,隨後便消失在盡頭。


  既然妳要我什麼也別說了,

  我只好用行動去證明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