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話：窗外有故人之一

　　第五話：窗外有故人


　　度度度的聲音逐漸滲透夢境，鼻尖隱隱約約聞到溫醇的清湯香氣；啵的一聲，蛋殼裂開了，緊接著是筷子翻攪蛋液的刷啦刷啦，不多時，淡淡的蛋香飄散，湯水咕嚕咕嚕的沸騰起來。
　　好熟悉的聲音。
　　是從小聽到大的聲音。
　　一幅記憶中的圖畫浮現腦海，溫馨家常的一幕，溫暖的令人心頭發澀。
　　「好香……」
　　張開酸又腫脹的雙眼，熟悉的夾合板天花板出現眼前，搬進來那天吊起來的熱氣球微微晃盪著。
　　是我的套房。
　　可是，怎麼會出現那還在老家時才聽得到的烹調聲呢？
　　半撐起身子，記憶中的母親的背影與一個寬厚的背影交疊。
　　那件我穿剛好，但穿在他身上便顯得小又侷促，最後只能圍住腰的卡其圍裙，正繫在碧圖樂的身上。
　　他綁起金色長髮，彎著腰，左手仍穩穩地用三角巾吊著，右手使出各種魔法，讓刀子在狹小的流理台上自行切割蔬菜，不食用的頭尾乾淨俐落的掃入廚餘桶，唯一個鍋子正在電磁爐上加熱著，隨手洗乾淨的碗碟倒扣在瀝水籃上。
　　反觀我所在的床鋪，靠近床邊的矮几上擺著體溫計、寶礦力、剝好的橘子、退熱貼、診所的藥包、水杯水壺、連著行動電源的手機和一束花。
　　我拿起那束以茼蒿菊、薊草等應該是在公園採的植物所集結的花束，湊近鼻子輕聞，果然，什麼香味都沒有。
　　但沒關係，我好開心，真的。
　　在這發燒頭暈到天旋地轉，寂寞到無以復加的夜晚，有個人待在你家，細細料理食物，預備水和藥，還準備了一束樸實可愛的花束，真的不僅是身體得療癒，心也備感舒適。
　　舒適到幾乎要開始害怕起來了。
　　如果這一切只是夢怎麼辦？
　　等我真的醒來後，我的房間還是和以前一樣清冷安靜，碧圖樂壓根從未出現在陽台外，我該怎麼辦？
　　忽然間，我想起在樺樹林看到碧圖樂使用空間袋的模樣，他的手法是那麼俐落，治療動植物和精靈們時是那麼的厲害，拿到了那麼多可以賣錢的東西，又有那麼神奇的空間袋和魔法。
　　其實他根本不需要住在我家吧……
　　思及此，因生病而變得懦弱的淚水，就這樣滑落。
　　我不想哭的，真的，因為這樣好卑鄙。
　　「醒了？」
　　碧圖樂轉過身，完全不怕燙的直接空手端著沸騰的鍋子，坐到沙發上。
　　「妳要先吃藥還是先吃粥？我聽楊羽松說應該是要先吃粥，他給了一盒說很有效的日本藥。你們地球人很厲害啊！什麼病都有藥可治。」
　　他一面說，一面裝了一碗粥，放入湯匙遞過來。
　　「謝謝。」我略垂著頭，小心翼翼地接過碗。
　　熱燙的碗捧在手心好舒服，熨貼了我那因離愁而灰暗的心。
　　「小雀，怎麼了？做惡夢嗎？」碧圖樂粗厚的手伸了過來，摘下猶垂掛在眼角的淚珠。
　　忍不住，抬頭望向他，那雙幽暗深邃又神秘的雙眼，漾滿了關心和擔憂，軟弱的我，就這樣說出真心話。
　　我吞下喉間哽咽。「不要走……」像是不趁現在說，便再也沒有勇氣似地又說了一次。「不要走，碧。」
　　碧圖樂先是一愣，而後英挺的面容如融化的春水般，露出一抹純真的笑。
　　他摸了摸我的頭，又好笑又無可奈何地說：「我哪都沒打算去。妳做惡夢了。」
　　「真的嗎？」
　　那個仍與母親同住，日日吃著她做的飯菜的記憶，已經是夢了嗎？
　　還是……你與我同住的現在才是夢呢？
　　「是啊！妳只是因為生病，邪氣入侵，做了惡夢。等等我燒一枝樺樹枝，淨化一下空間。」
　　雖然聽不太懂，我還是點點頭，接受他的善意。
　　「先吃吧。」
　　「好。」
　　碧圖樂起身，取了一枝放在陽台曬乾的樺樹枝，輕聲呢喃，一小搓紅光在樹枝尖端燃起，微微嗆的煙氣裊裊上升，然後是舒服的絲絨般枯枝氣息。
　　不知為何，我覺得聞起來很舒服，發燒到混沌一片的腦袋清明不少，呼吸也輕鬆許多。
　　「謝謝。」我由衷地道謝。
　　吃飽且吃完藥後，睡太多而睡不著的我，開始拿起尚未編完的幸運繩打發時間。
　　最近迷上泡茶的碧圖樂，用魔法給茶杯施加恆溫魔法後，嘿咻一聲的坐到沙發上。
　　「想聊聊妳的夢嗎？」他關心中帶著好奇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