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話：窗外是白樺森林之四
本章節 2147 字
更新於: 2020-03-06
「別怕，等下就好了。」碧圖樂對排在第一位的穿山甲溫言安慰。
我注意到穿山甲的外皮斑駁，像是正在換皮似的破損與死皮遍佈。
忽然，牠的視線對了上來，隨即一溜菸的躲到隊伍的最後面，所有的動物和生命體也將牠團團包圍，彷彿我是某種洪水猛獸似的。
碧圖樂轉頭看了我一下，我舉起雙手表示無辜。
華爺爺蹲了下來，和藹勸道：「穿山甲，小雀小妹妹沒問題的。我跟你說過了不是嗎？並非所有的人類都是盜獵者，也有那些努力追查你們的下落，幫助你們逃生的警察不是嗎？」
聞聲，穿山甲自黑熊後悄悄探出頭，小小的黑眼珠又是看向華爺爺，又轉眼望向我，發出了吱吱的叫聲。
我聽不懂，但在場的其他人與動物以及不知道是什麼的生命好像都懂了。
一種被排斥的孤立感油然而生，我覺得有點寂寞，但更討厭人類被嫌棄，所以努力擺出並沒有因此感到難過的模樣。
「那個……還是我先回去好了？碧圖樂你忙完再……」
「妳知道路嗎？」華爺爺表情促狹地盯著我。
看向四周，除了樹林也只有樹林，頂多只能看到在樹冠後的雪山山巔，「認得」這兩個字實在說不出口。
「可是，我不想打擾……」
「妳打擾不到任何生命。」華爺爺霸氣又自信的說，並拍了拍我的肩膀。「待著吧，見面即是有緣。」
「可是……」
「做好了，快來喝。」
碧圖樂打斷我說的話，實在很想繼續留在這幾乎可說是童話故事的場景的我，邁不開腳步，就這樣看著穿山甲四肢並用，怯生生的跑過來，低頭舔著碧圖樂用小磁碟裝的清澄液體，圓滾滾的黑眼珠仍充滿防備的盯著我。
隨著藥效發作，牠身上的死皮漸漸脫落，新皮緩緩顯露出來，片片小如指甲的鱗片也從透明褪變成堅硬，等牠喝完時，全身的鱗片都煥然一新。
「吱吱！」
牠開心的繞著碧圖樂打轉，尖長的尾巴掃起一地落葉。
這次不用誰翻譯，我也看得懂穿山甲正在和碧圖樂道謝。
然後牠從懷中取出一顆黑黑圓圓的東西，交到碧圖樂的手上便一溜菸的離開了。
「小雀。」
「啊！」
碧圖樂將那顆東西拋了過來，猝不及防的我動作彆扭的接下，攤開掌心一看，黑色團塊物沾滿塵土，濕濕的，軟軟的，還是看不懂這是什麼東西。
「這是黑松露。」華爺爺湊過來，嘖嘖稱奇的說：「不小的一份回禮，妳好好收著。記得人類挺喜歡這玩意的，老是在我們的根下挖來挖去。」
「原來這就是松露啊？」
老實說，光看外表我一點都不懂這好吃在哪裡，但先收起來準沒錯。
自穿山甲之後，每位給碧圖樂醫治的動物都有帶回禮來。光是黑松露就收了三顆，除此之外還有白松露、野生木耳、色彩繽紛的鳥羽、好幾株連著樹皮的蘭花、愛玉果、琥珀、玉、奇形怪狀的石頭等物，全都放到我帶來的背包裡。
問碧圖樂為何不放在他的空間袋，他說得等忙完，現在一直得取出各種魔藥素材，放新東西進去反而會弄亂。
不懂空間袋原理的我，自然只能點頭道了解，然後盡量分類擺放，不知道該怎麼收納的蘭花則是先給華爺爺照顧，然後見沒什麼我的事，遂低頭尋找適合帶回去給楊羽松的落葉，以及可以拿來當作手鍊素材的果實等物。
低頭撿拾的時候，忽然，一個念頭閃過腦海。
我想起碧圖樂曾說尼福特是全系魔法師，方才又看到碧圖樂非常順手的使用空間袋，一個大膽的假設在我的心中像燈泡般亮起。
我希望自己猜錯了，同時又覺得對錯一點都不重要。
因為我並沒有損失什麼，反倒獲得許多許多。
時間一晃眼過去，排隊的動物與生命都離開了，我也等到餓了。
正在盤算著該怎麼告別時，碧圖樂從空間袋拿出新的鍋子，重新使出魔法點火燃燒，投入各種材料，用一根大且長的金屬湯匙緩緩攪拌。
「碧啊，你還要做什麼嗎？啊，我知道了，是給華爺爺做藥對吧？」我聯想到那道三角形的傷疤。
「不是，我餓了，妳也餓了吧。」
「是有點餓了。」猜錯的我不好意思的對華爺爺點點頭。
「妳是看到這個了吧？」他拍了拍碧圖樂始終倚靠著的白樺樹。
隨著他的動作，我才發現這顆白樺樹幹身上也有一道撕裂般的三角形傷疤。
難道……華爺爺是白樺精靈嗎？
聯想到小小的苦楝精靈的我，再看向又高又年邁的華爺爺，肅然起敬了起來。
碧圖樂應該就是被他呼喚，才直直地走到這裡吧。
「這沒什麼，我的命比人類硬，所以雷劈到他，我則是活了下來。」
一股羞愧的感覺湧上。
「對不起。」應該是人類砍傷華爺爺的。
「無須道歉，這不是妳該背負的責任。」他目光溫暖而嚴厲地說：「一個生命的長大本就伴隨著各種危險。或許是被人類砍，或許是被蟲蛀、雷劈、地動山搖，山豬蹭身等等，都會造成傷害不是嗎？。是的，或許人類動手時保持著貪婪的惡意，但那不是妳需要擔下的緣由。如同在妳這裡的罪惡感。」
華爺爺直接的指向我的胸口，我有股自己忽然被看穿內心的震攝感，真心話就這樣脫口而出。
「你怎麼知道的？」
我真的好後悔，沒有一天不後悔。
「活下來的生命都承接著其他生命而活著。但這不該成為重擔。不要因此遺忘風撫雨滌的恩惠、不要忘記大地、好好地記住母親給予妳的愛。活著的每一天都是恩典，都充滿感恩。」
「可是……」深藏內心的話就這樣脫口而出。「如果我沒有鼓勵母親去參加旅遊就好了……都是我的錯……」
這是我最最懊悔的事情。
母親明明就不喜歡出遠門，早知道，就和她一起待在家就好，母親就不會捲入那場嚴重的車禍了。
更甚者，我也曾偷偷設想過，為什麼活著的是我？
為什麼我沒有跟母親一起去。
如此一來，就不會孤孤單單的留在這裡了。
我注意到穿山甲的外皮斑駁，像是正在換皮似的破損與死皮遍佈。
忽然，牠的視線對了上來，隨即一溜菸的躲到隊伍的最後面，所有的動物和生命體也將牠團團包圍，彷彿我是某種洪水猛獸似的。
碧圖樂轉頭看了我一下，我舉起雙手表示無辜。
華爺爺蹲了下來，和藹勸道：「穿山甲，小雀小妹妹沒問題的。我跟你說過了不是嗎？並非所有的人類都是盜獵者，也有那些努力追查你們的下落，幫助你們逃生的警察不是嗎？」
聞聲，穿山甲自黑熊後悄悄探出頭，小小的黑眼珠又是看向華爺爺，又轉眼望向我，發出了吱吱的叫聲。
我聽不懂，但在場的其他人與動物以及不知道是什麼的生命好像都懂了。
一種被排斥的孤立感油然而生，我覺得有點寂寞，但更討厭人類被嫌棄，所以努力擺出並沒有因此感到難過的模樣。
「那個……還是我先回去好了？碧圖樂你忙完再……」
「妳知道路嗎？」華爺爺表情促狹地盯著我。
看向四周，除了樹林也只有樹林，頂多只能看到在樹冠後的雪山山巔，「認得」這兩個字實在說不出口。
「可是，我不想打擾……」
「妳打擾不到任何生命。」華爺爺霸氣又自信的說，並拍了拍我的肩膀。「待著吧，見面即是有緣。」
「可是……」
「做好了，快來喝。」
碧圖樂打斷我說的話，實在很想繼續留在這幾乎可說是童話故事的場景的我，邁不開腳步，就這樣看著穿山甲四肢並用，怯生生的跑過來，低頭舔著碧圖樂用小磁碟裝的清澄液體，圓滾滾的黑眼珠仍充滿防備的盯著我。
隨著藥效發作，牠身上的死皮漸漸脫落，新皮緩緩顯露出來，片片小如指甲的鱗片也從透明褪變成堅硬，等牠喝完時，全身的鱗片都煥然一新。
「吱吱！」
牠開心的繞著碧圖樂打轉，尖長的尾巴掃起一地落葉。
這次不用誰翻譯，我也看得懂穿山甲正在和碧圖樂道謝。
然後牠從懷中取出一顆黑黑圓圓的東西，交到碧圖樂的手上便一溜菸的離開了。
「小雀。」
「啊！」
碧圖樂將那顆東西拋了過來，猝不及防的我動作彆扭的接下，攤開掌心一看，黑色團塊物沾滿塵土，濕濕的，軟軟的，還是看不懂這是什麼東西。
「這是黑松露。」華爺爺湊過來，嘖嘖稱奇的說：「不小的一份回禮，妳好好收著。記得人類挺喜歡這玩意的，老是在我們的根下挖來挖去。」
「原來這就是松露啊？」
老實說，光看外表我一點都不懂這好吃在哪裡，但先收起來準沒錯。
自穿山甲之後，每位給碧圖樂醫治的動物都有帶回禮來。光是黑松露就收了三顆，除此之外還有白松露、野生木耳、色彩繽紛的鳥羽、好幾株連著樹皮的蘭花、愛玉果、琥珀、玉、奇形怪狀的石頭等物，全都放到我帶來的背包裡。
問碧圖樂為何不放在他的空間袋，他說得等忙完，現在一直得取出各種魔藥素材，放新東西進去反而會弄亂。
不懂空間袋原理的我，自然只能點頭道了解，然後盡量分類擺放，不知道該怎麼收納的蘭花則是先給華爺爺照顧，然後見沒什麼我的事，遂低頭尋找適合帶回去給楊羽松的落葉，以及可以拿來當作手鍊素材的果實等物。
低頭撿拾的時候，忽然，一個念頭閃過腦海。
我想起碧圖樂曾說尼福特是全系魔法師，方才又看到碧圖樂非常順手的使用空間袋，一個大膽的假設在我的心中像燈泡般亮起。
我希望自己猜錯了，同時又覺得對錯一點都不重要。
因為我並沒有損失什麼，反倒獲得許多許多。
時間一晃眼過去，排隊的動物與生命都離開了，我也等到餓了。
正在盤算著該怎麼告別時，碧圖樂從空間袋拿出新的鍋子，重新使出魔法點火燃燒，投入各種材料，用一根大且長的金屬湯匙緩緩攪拌。
「碧啊，你還要做什麼嗎？啊，我知道了，是給華爺爺做藥對吧？」我聯想到那道三角形的傷疤。
「不是，我餓了，妳也餓了吧。」
「是有點餓了。」猜錯的我不好意思的對華爺爺點點頭。
「妳是看到這個了吧？」他拍了拍碧圖樂始終倚靠著的白樺樹。
隨著他的動作，我才發現這顆白樺樹幹身上也有一道撕裂般的三角形傷疤。
難道……華爺爺是白樺精靈嗎？
聯想到小小的苦楝精靈的我，再看向又高又年邁的華爺爺，肅然起敬了起來。
碧圖樂應該就是被他呼喚，才直直地走到這裡吧。
「這沒什麼，我的命比人類硬，所以雷劈到他，我則是活了下來。」
一股羞愧的感覺湧上。
「對不起。」應該是人類砍傷華爺爺的。
「無須道歉，這不是妳該背負的責任。」他目光溫暖而嚴厲地說：「一個生命的長大本就伴隨著各種危險。或許是被人類砍，或許是被蟲蛀、雷劈、地動山搖，山豬蹭身等等，都會造成傷害不是嗎？。是的，或許人類動手時保持著貪婪的惡意，但那不是妳需要擔下的緣由。如同在妳這裡的罪惡感。」
華爺爺直接的指向我的胸口，我有股自己忽然被看穿內心的震攝感，真心話就這樣脫口而出。
「你怎麼知道的？」
我真的好後悔，沒有一天不後悔。
「活下來的生命都承接著其他生命而活著。但這不該成為重擔。不要因此遺忘風撫雨滌的恩惠、不要忘記大地、好好地記住母親給予妳的愛。活著的每一天都是恩典，都充滿感恩。」
「可是……」深藏內心的話就這樣脫口而出。「如果我沒有鼓勵母親去參加旅遊就好了……都是我的錯……」
這是我最最懊悔的事情。
母親明明就不喜歡出遠門，早知道，就和她一起待在家就好，母親就不會捲入那場嚴重的車禍了。
更甚者，我也曾偷偷設想過，為什麼活著的是我？
為什麼我沒有跟母親一起去。
如此一來，就不會孤孤單單的留在這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