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被吞沒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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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3-04
  「把織月帶進來。」女子朝門外一喊,兩名侍衛立刻將人帶進來。林鳴祤一見到織月,心中的警鈴大響,心緒大亂。
  
  「妳……要做什麼?」林鳴祤沙啞道,眼中的波瀾不驚早已消失,取代而之的是滿滿的恐慌。
  
  女子掩嘴一笑,笑得肩膀止不住顫動,「我一直很想玩一個遊戲,」女子走到了昏迷中的織月面前,抬起她的下巴,「……不知道她的胃能撐多大,是否能把水井裡的水都喝光?」
  
  林鳴祤聽後渾身一涼,「妳瘋了……」
  
  「這個小奴婢跟了妳七年,如果死去了妳是不是會很不捨?恨不得想殺了我?」女子嫣然一笑,走到林鳴祤身後的木椅坐下,像是已經準備好要看一場好戲。
  
  林鳴祤倏地掙紮起來,女子反應極快的踹了她一腳,林鳴祤被踢得視線一黑,重心不穩跌在地面上,緩了一會兒才恢復視覺。
  
  女子這時已經命人將織月弄醒,織月壓抑的哭泣聲傳入林鳴祤的耳裡,心神一慌,趕緊將目光聚焦在織月的方向,給予她安撫的眼神。
  
  林鳴祤那透著堅毅的眸子印入織月的眼簾,恐慌的心頓時緩和了一些,但是身體卻還是止不住發抖,淚水無聲掉落著。
  
  「灌水。」女子冰冷地對兩名侍衛下令,其中一名侍衛得令後動作俐落地將裝滿水的大木桶備好,另外一位則是在織月的嘴巴安上了器具,使她無法將嘴巴閉合,強迫她接受水流的入侵。
  
  「嗚……嗚……」灌水進行不到一分鐘,織月面上漸漸浮現青紫的顏色,像是即將要窒息而死的前兆,林鳴祤心臟猛烈一跳。
  
  「住手……」林鳴祤咬著牙,眼眶氣得發紅,想起身推開那兩人卻渾身無力,「你們要針對的是我,放了她!」林鳴祤激動地吼道,嗓子險些被她喊壞了,聲線乾澀沙啞不已。
  
  女子在林鳴祤看不見的角度勾起冷笑,「停。」
  
  所有牽制一鬆,織月立刻趴在地面吐出一攤異物和酸水,整個房間瀰漫著酸臭的味道,惹得女子皺眉和不悅。
  
  「殺了我,也可以達到你們的目的。」林鳴祤緊接著道,想讓女子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
  
  可惜,林鳴祤賭錯了。
  
  「不,我們不能殺妳。因為妳另有用處,而且用處可大了。」女子把玩著自己的髮絲,看著躺在地上的林鳴祤,心情變得極好,先前的不悅一掃而空,「不如這樣吧,我給妳吃一昧藥,要是妳能熬過藥性,我就放了她,如何?」
  
  林鳴祤想也沒想,「好。」
  
  「真乾脆。不愧是災禍之子,對自己也能殘忍至極。」女子故作驚訝,語氣裡帶著不屑和厭惡。
  
  「小姐,不要……」織月虛弱地呼喊著林鳴祤,可後者卻有了決定,誰也無法改變。織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名妖豔的女子拿出一瓶藥,灌入林鳴祤的嘴裡。
  
  藥性非常強,林鳴祤還未反應過來便陷入極大的痛苦之中。她的身體不受控制地痙攣,內臟像是被誰給用力捏緊似的,漸漸使她呼吸不到空氣,意識開始模糊不清,整個人慢慢縮成一團,直到最後靜止不動。
  
  所有人都以為林鳴祤就此死去了,空氣陷入一片沉寂,女子卻在此刻忽地哄堂大笑,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接著起身朝林鳴祤的背部一踹,「起來。」
  
  林鳴祤一聽到女子的呼喚,緊閉的眸子忽地一睜,竟是清醒了,可那眸子卻是毫無光采。織月忽地全身發寒,下意識將視線望向女子,「妳給小姐吃了什麼?」
  
  女子聽到了織月的質問,眼底冷光一閃,「閉嘴,這裡輪不到妳說話。」
  
  而這時,林鳴祤為了聽從女子的命令,那虛弱的身子竟被她給強撐了起來,一動也不動地盯著地板,像是失了魂似的。
  
  女子見此又是一陣哼笑,然後從衣服暗袋裡拿出一把小刀,遞給林鳴祤,「殺了織月。」
  
  命令一下,林鳴祤頓時渾身一震,拿著刀刃的手不斷地顫抖著,原本灰暗的眼神裡閃過掙扎的亮光,似乎在極力反抗女子所下達的指示,表情面露痛苦,可是身體卻還是止不住的向織月靠近。
  
  織月再怎麼愚笨,也隱約猜出了林鳴祤吃下的是能使人言聽計從的藥,心臟不由得發涼,一股絕望升起,只能看著步步逼近的林鳴祤,什麼也不能做。
  
  「殺了她!快殺了她!」女子催促著林鳴祤,不斷瘋狂叫喊著,後者聽到她的聲音,自我意識瞬間被刺激得沒了痕跡。
  
  「小姐,不要……您快醒醒……」織月無助地哭喊著,卻沒有引起林鳴祤一絲反應。
  
  林鳴祤照著女子的命令,面無表情的走到織月身前,快速而俐落地將刀刺進織月那溫暖的軀體,前後也不過花了幾秒鐘,沒有任何的猶豫和掙扎,似是被女子控制得徹底。
  
  熾熱的鮮血從織月的胸口迸出,像一朵美麗的紅花,林鳴祤無意識地頓了一會兒,抬眼望向嚥氣的織月。只見她的雙眼睜得大大的,像是死不瞑目。
  
  接著,血淚毫無預警的從林鳴祤眼中落了下來。
  
  「哈、哈哈哈……」女子瘋狂笑著,毫無憐憫之心,甚至湧出了嗜血的興奮。
  
  林鳴祤僵在原地許久,地面上混合著她和織月的血跡,一股幾近絕望的情緒湧上心頭,意識被刺激得恢復如常。
  
  看著織月發涼的屍體,她幾乎要崩潰了,嘴裡發出意義不明的呻吟聲,像是無助的幼獸在叫嚎著,泣音如此悲傷絕望。
  
  女子笑夠了之後,態度又變回先前的冷然,對著兩名侍衛道:「把她帶去泡藥浴,我要讓她生不如死。對了,也別忘記給她一點吃的,我可不想玩死她。」
  
  說完,林鳴祤便被兩名侍衛架了出去。
  
  熾熱的水溫鑽入鼻腔,林鳴祤嗆得往水面掙紮起身,呼吸到空氣之後,隨之而來的是濃厚刺鼻的藥味。她被迫浸在藥浴之中,身旁的兩名侍衛豪不掩飾地看著她狼狽的樣子,壓著她的肩膀不讓脖子以下的部位浮出水面。
  
  也許是因為打擊太大,林鳴祤無論如何也使不出一點力氣,放棄了掙扎和思考,整個思緒陷入低迷的狀況,一聲不吭。
  
  像是失去動力的木偶娃娃。
  
  時間又過去了七天。
  
  當林偲凱接到消息,匆匆忙忙的趕到囚禁林鳴祤的所在之處,一打開門便看見他此生難以忘懷的畫面。
  
  他看見林鳴祤躺在床上失神地望著天花板,一動也不動,像是死去了般。壓在她身上的是一名渾身是血的男人,看上去已經死去一段時間,但是她也不推開男人,只是任由男人的鮮血流在自己身上。
  
  像是在自虐似的承受著男人的重量。
  
  林偲凱幾乎不敢想像林鳴祤在這期間遭遇了什麼,一個箭步將那骯髒的男人扔在地上,然後緊緊地抱緊了自家閨女,難以言喻的恐慌佔據了他的心頭。
  
  「爹,織月死了,是我殺的。」林鳴祤微弱的聲音在林偲凱的耳邊響起,虛弱得彷彿下一刻要消失般。
  
  林偲凱手臂一緊,滿腹的話想說,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她會不會恨我?會不會不甘心?都怪我沒用,這麼輕易被藥給影響……」
  
  「織月的血一直洗不掉……所以我殺了其他人,但是依舊洗不掉……」
  
  「爹,」林鳴祤的淚無聲淌下,「我是不是總是帶給別人不幸?」
  
  林偲凱趕緊安撫道:「祤兒,這不是妳的錯,妳是我見過最善良的孩子,織月不會怪妳的。」
  
  林鳴祤聽了卻話鋒一轉,語氣也變得冰冷,「不,如果你見過我怎麼殺了他們,就不會這麼想了。」林鳴祤輕輕推開環抱著自己的臂膀,抬眼望向林偲凱那瞬間蒼老許多的臉,「知道我怎麼殺了他們嗎?我是趁那些人不注意的時候,從腿間拿出藏起來的刀子,把他們的心臟一個一個挖出來的。」
    
  「爹,你說織月這樣會不會消氣?會嗎?我希望她是能消氣的,但是她的眼睛卻始終闔不起來……所以一定要幫我抓出幕後兇手,好不好?」林鳴祤抓緊林偲凱的衣襟,平淡無波的眸子裡透著異常的執著。
  
  林偲凱聽後陷入一陣沉默,呼吸有些紊亂,在她平靜的凝視下忍不住道了聲好,林鳴祤這才解了心頭執念似地陷入沉睡。
  
  林偲凱連忙抱起她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平常穩健的步伐在這時凌亂了起來,看起來有些狼狽。
  
  雖然人的性命是保住了,但這一綁架事件帶給的林鳴祤幾乎是毀滅性的打擊,不止是因為織月的死去,更是那一身被藥浴弄得殘破不堪的軀體,已經沒有被治癒的可能。
  
  不孕症。
  
  她在將來無法孕育子嗣。
  
  更令人打擊的是,業帝運用了龐大的勢力去搜索幕後兇手的蹤跡,卻總是一無所獲。就像是突然從這世界上消失了般,所有相關人士不是自殺就是被殺身亡,無從下手。
  
  林鳴祤在得知一切後就再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精神時時刻刻處在崩潰的邊緣,任其他人怎麼跟她開解也無法釋懷。
  
  每日做的惡夢提醒了她曾經親手將織月殺死的事實,導致她夜不能眠,經常在半夜帶著淚驚醒。
  
  心病無藥醫。
  
  任何醫者看到林鳴祤這般情形,都是同一套說法。林偲凱束手無策,只能焦急地任林鳴祤一天比一天更虛弱下去。
  
  但是事情有了轉機。
  
  三個月後,林鳴祤拖著虛弱的身子來到林偲凱的書房,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我要從軍。」
  
  從軍?開什麼玩笑?林偲凱看著不過七歲大的林鳴祤,露出驚愕的眼神。可是看著她無比認真的神情,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卻無法吐出。
  
  林鳴祤知道他在猶豫什麼,也不隱瞞從軍的理由,「只要殺了人我就會好過一些。」
  
  「妳在胡說些什麼?」
  
  「爹,如果你不答應我,我會死的。」
  
  林偲凱如何能理解她這句話的意思,只覺得理由荒謬至極,「祤兒,這本來不是妳的錯,無須責怪自己,織月她……」
  
  「織月她本來不會死。」林鳴祤打斷了林偲凱的話。
  
  「要是我馬上把刀子拿出來,全部把他們殺掉,織月根本就不會死,這些全都是我的錯。因為我只想著引出真正的幕後黑手,所以我才……」說到一半,林鳴祤像是無法再發出聲似的止住了話音,神情有一絲不自然的扭曲,像是承載過多情緒而超出負荷的樣子。
  
  林偲凱面色一白,立即將她擁入懷裡,拍了拍她的背,讓她的神經不再那麼緊繃。
  
  然後,他終於下了他此生最艱難地決定。
  
  「祤兒,妳真的想好了?」
  
  「嗯。」
  
  「好,我答應妳,但是有條件。」林偲凱輕輕推開林鳴祤,神情嚴肅,「我給妳三年時間訓練,時限一到,若是妳不符合從軍的資格,就必須放棄這個念頭,知道嗎?」
  
  「三年嗎……」林鳴祤斂下眼簾,「我知道了。」
  
  林偲凱聽見林鳴祤的回答,心疼的將她再度擁入懷中,試圖將溫度傳遞到她心中。
  
  然而他並沒有發現,林鳴祤原本黯沉的眸子轉眼間變得極亮,像是看見豔陽似的。
  
  ——多麼刺眼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