６－０６

　　「我知道你想做什麼，但是不行。」西爾埃諾無奈而嚴肅的聲音從後背傳來，「你冒然介入只會更加激怒阿堺，他已經處於崩潰邊緣，別再給他更多刺激，否則你受的傷可就不只這樣了。」
　　玥抿抿嘴，他明白這話有道理，但是……「那我能怎麼幫他？總不能讓這兩人打起來啊……」
　　「你現在能做的就是和我待在安全的地方，等事情告一段落。」
　　「可是、真的要放任這兩個人……」
　　西爾埃諾輕輕一笑，視線直直落上一直作壁上觀的其他人。「別擔心，這件事自有解決方法，他們兩個打不起來的。」
　　打不起來？
　　玥不解地蹙起眉，希望他做進一步的解釋，不過對方只回了個神祕的笑就斷了下文，於是他只能把焦點重新放回對峙著的兩人，緊張地乾著急。

　　他不是怕打了會釀禍，反正他們是最常惹事的一組，再怎麼糟也不會糟到哪去，頂多就是賠賠損壞的東西，再不然就是被罰勞動役之類的－－他害怕的是，若是這兩人當真動真格的打了，會一併將他們之間的情誼給毀掉的。
　　尤其在阿堺說了那句話後，耶里佳的表情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沒事，更不用提說出這種話的當事者本人有多難受了。
　　他們都被彼此刺傷了啊……這樣的情況下打起來肯定會出事的！
　　拜託拜託，誰都可以，快點阻止他們兩個啊……！

　　當緊繃的氣氛一觸即發、而雙方也真的準備出手之際，一旁的三位五王同時翻身來到兩人身旁。嵐尹將耶里佳向右一扯並連人往後帶去一大步，同一時間莫里亞也對阿堺往另一個方向做出了相同舉動，在他們分開後，瑟希站到兩方的正中央，手臂上其中兩條紅線自動解開來，並且游移到那兩人眼前一公分處定住。
　　她沒有說話，但那兩條細線已構成足夠警示。
　　「小阿堺，再怎麼擔心小顗顗也不能說那種混話呢，小耶也不是你打得起的唷。」嵐尹揚起妖冶的笑容說著，一邊放開已經恢復冷靜的耶里佳。
　　莫里亞輕蔑一笑，嫌惡地將阿堺推開，「想死就去別處，別在我眼前礙事。」
　　阿堺踉蹌一步，跌進一旁的座椅，他咬緊牙關，握緊拳頭猛地敲上桌子邊緣，一下接著一下，發出一聲聲沉重的撞擊。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都站在耶里佳那邊？我哪裡有說錯？」他看著眼前的所有人，眸底充滿了憤怒與控訴，「顗失蹤了就該告訴我好讓我協尋啊！他可是顗！找不到人時的那種痛苦你們有感受過嗎？失去重要的人的感覺你們能夠明白嗎！……為什麼啊！」
　　望著他痛苦的臉龐，耶里佳斂下眼，向前靠近了幾步。「你沒說錯，但是為了保護你，我們不得不這麼選擇。」
　　「我一點也不需要被保護！」
　　「但我們想。」她輕語，淡銀色的眸子有了一剎那的柔和，「為了不讓你的聲譽受到絲毫影響，也為了不讓你一個人一頭栽進可能的危險，即使知道你事後的反應為何，我們還是選擇這麼做。你也同等重要，所以必須保護。」
　　阿堺一頓，望向她的臉上浮現一瞬間的怔忪，不知道過了多久，憤怒的情緒才緩緩從他眼底退去，連同滿溢的瘋狂一起。情緒突如其來的鬆懈令他頹然垮下肩，只留下疲倦和痛苦佈滿整張臉龐。
　　他抿起唇瓣，將拳頭抵上冰涼的前額，啞聲低喃：「那我到底……該怎麼辦？」
　　「阿堺……」玥忍不住低喚了聲，無措地瞅著他蜷起的背影。

　　耶里佳收回目光，轉頭望向始終沒有介入的老長者，此時對方正擰著眉凝視著阿堺，似乎在沉思著什麼，過了好一會兒，她的視線才被對方所察覺。
　　老長者起先愣了下，不出多久便會意了過來，於是輕輕回了個頷首。
　　「我原先不打算說的，但看這個情況，似乎非得說明不可了。」將手負在背後，老長者站起身來，緩緩走到眾人所在的位置，視線一一落在他們身上。「事實上，顗平安無事，而我一直知道他的行蹤，但因為一些因素，我不得不隱瞞。」
　　此話一出，除了耶里佳和瑟希仍只是揚眉這種輕微的驚訝表現外，其餘人皆用著衝擊不小的表情投向老長者，尤其是阿堺。他整個人僵直了好一會子，碧綠的眸子不斷閃爍著不同思緒，似是在消化方才接收到的訊息，半晌，他極為緩慢地抬起頭，神情很是複雜。
　　「妳……一直知道他的行蹤？」
　　老長者點點頭，「正是。現在顗正在出一項個人任務，是我要求他必須斷絕除了我之外的所有接觸，也不許他向任何人說明有關任務的訊息與內容，一旦違反，這次任務便會直接終止，他將再也得不到相同的機會。」
　　「機會？什麼機會？」玥蹙眉詢問，究竟是什麼樣的機會非得讓他完全斷訊不可？
　　「特殊個人實測，也就是罕見的另一種升階測驗。」
　　「什麼？」
　　彷彿在思索著恰當性，她並沒有馬上回答，但在經過幾秒的考慮時間後，她輕嘆口氣，仍是進一步地做出說明：「看過他近兩年來的任務報告後，我認為他擁有升上七階的實力，但若再繼續與耶里佳大人以小隊形式出動的話，他的真正實力會逐漸被掩蓋過去，永遠不會被人發現的。因此我判斷，能夠測出他真正實力的方法就是獨自一人完成七階的初至中等任務，且不仰賴任何外力幫助，也絕對不能夠與外界接觸；若是完成了任務，就代表他確實擁有七階的實力，等回宮後便會直接升上七階。」
　　「特殊個人實測……」阿堺晃了晃腦袋，眨眨眼，他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升階方式？「真的有這個測驗嗎？」
　　「當然有，人家就是這麼從五階直接升上七階的呢。」嵐尹應道，表情已不再是訝異，而是饒富興味地瞇起眸子、揚起感興趣的微笑，「真是沒料到呀……在我之後又出現了一個例外，看樣子不容小覷喲。」
　　莫里亞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看來不如外表來得蠢。」
　　阿堺聞言再度一愣，但這次他不再露出懷疑的樣子，而是不自覺地揚起嘴角。盤旋在臉上許久的陰鬱終於消退了下去，存有的最後一絲疑慮也完全掃空，他長長吁出口氣，剛才聽見的話不斷迴盪在腦海中裡頭。
　　不是失蹤，而是突然被要求參加特殊個人實測，所以才會什麼都沒連絡……原來是這麼回事……

　　見阿堺終於露出笑容，玥心中的一塊大石才重重放了下來，他側頭對後方的西爾埃諾燦然一笑，後者見狀也回了個笑容。
　　「說過不會發生什麼事的，別擔心。」
　　「當然擔心啊！自己的夥伴當著自己的面要打起來卻完全阻止不了，萬一得拆夥怎麼辦？絕對不可以發生啊！」玥晃頭晃腦地說著，接著露齒而笑，表情從激動轉為慶幸：「但還好什麼都沒發生，阿堺也恢復正常了，更重要的是顗原來沒事－－說到這，顗還真是了不起欸，居然被指名去參加這種名為任務、實為升階判斷的測驗！可惡，我還要努力多久才能也被叫去參加這個啊……」
　　看玥眼睛散發出羨慕的光彩，西爾埃諾感到好笑地搖搖頭，而後眼神一黯，用著只有他們兩人能夠聽見的聲音在他耳旁開口：「抱歉，玥……其實並沒有這回事。」
　　「呃？」玥的動作一僵，不解地發出單音節。
　　望進那對深棕色眼眸，西爾埃諾猶豫了須臾，還是繼續解釋了下去：「事實上並沒有特殊升階這種管道、顗也不是在出任務，這是我們幾個事先套好的說詞，到了必要情況就會配合著演出，沒事先知會你也是為了讓可信度高一點－－很抱歉。」
　　「什……為、為什麼？」
　　「有時候必須以謊言撫慰傷者，雖然在之後會更傷人，但以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已經無法再承受更多壞消息，或許讓他心存點希望是件好事。」
　　聽著西爾埃諾帶著不忍的語調，玥望向阿堺眼袋上明顯的黑眼圈，眼神漸漸黯淡下來。
　　「這樣啊……所以，顗依然沒找到，而我接下來得一直欺騙阿堺？」
　　「雖然對你很抱歉，但沒錯，就是如此。」
　　玥沉默了片晌，搖搖頭，彷彿在表達自己的不介意，即使那副表情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沒事的樣子。在西爾埃諾關切的目光下，他深吸口氣，用力拍打了下兩頰，接著露出與平時無異的笑容。
　　「嗯，我知道了，沒關係啦。你們這麼做也是沒辦法的事，要是我也會做同樣的決定，放心吧，我會用平常的態度和他相處，也會小心不露餡的啦！」
　　西爾埃諾的目光又柔和了幾分，伸手揉了揉他柔軟的髮絲，「那就麻煩你了，我們也會繼續協尋下去的。」
　　玥點了點頭，將視線重新放在阿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