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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21087 字
更新於: 2020-0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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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瓦列斯在黑暗中睜開眼睛。

  左手動不了,骨頭斷成六節,刺穿了手臂的肌肉,鮮血從斷裂處流出;右手臂有一道二十公分長的割傷;全身多處挫傷瘀青,再加上衝擊的內傷,不過除了很想把自己的內臟通通吐出來以外,不阻礙行動。


  「嗚……」

  他掙扎地挪動自己的身體,推開掩蓋自己的水泥塊,刺眼的光線讓瓦列斯瞇起眼睛。四處都是屍體,不只車上的乘客,還有大樓裡面的民眾。沒有人活著,這是一座由屍體與鋼筋水泥組成的山丘。


  「莉迪亞!」

  瓦列斯看著周圍,到處都是塵煙,白色的斑點阻礙著他的視線,再加上剛剛的目眩以及衝擊的後遺症,讓他一時看不清楚。

  「靜!小黃!盧梅娜!郭聖德!」

  「瓦列斯!」

  莉迪亞從瓦礫堆上跑下來。握住瓦列斯的手,讓他安心下來,其他人緊跟在後。瓦列斯為了保護其他人,反而是最後一個清醒的。


  「你們沒事嗎?」

  「啊,我們沒事,葬聖隊的成員也沒事,多虧你的障壁,幾乎沒有受傷。但是你……你的手,快點,治療比較好吧。」

  莉迪亞越說臉色越白,最後別開視線,不敢看刺穿皮膚的骨頭斷面。

  「我也很想。」

  瓦列斯苦澀的點頭,往旁邊看去。


  「但是似乎沒有這個機會了。」

  濃煙漸漸散去,他們終於看清楚周圍的狀況。

  托西流斯就站在他們面前的道路上,在左手邊的是拉布勒娜,愛佩迪修斯和賈碧妮雅在後方包圍。除此之外,還有無數的機械兵器──擁有一門加特林機槍的六足兵器,看起來就像曾經在百岳見過的戰車式神一樣,只是更小型,而且完全靠科學驅動。

  是迷你戰車,史蒂芬尼烏姆專門為這次作戰打造出來的兵器,總數一百五十台。他們分佈在各處,地面上,牆壁上,高樓上,四處所有的埋伏地點,將槍管對準碎片們。


  「呀,各位,我們又見面了。那麼,我們就繼續吧?」

  「幹你娘!」

  瓦列斯根本沒有機會攻擊,四周的迷你戰車就一齊開火。瓦列斯已經不想賭了,反正鏽蝕一定被針對,他在夥伴們的周圍升起火焰,將比雪花還多的彈幕蒸發。


  「找掩護!我不能一次顧所有人!」

  「郭聖德保護平民!其他人準備和大神官戰鬥!我殿後,盧梅娜和小黃打前鋒。瓦列斯,那些東西就交給你了!」

  靜準確的發號司令,目標是讓瓦列斯以最快的速度解決大批的迷你戰車。為了這點,自己首先得不能成為負擔。所有人跑下廢墟,往一旁的岔路衝刺,火焰像是有生命一樣的幫他們開出一條道路,讓他們得以忽視兩旁呼嘯的彈幕移動。

  他們衝進小巷中的同時,火焰散去,仍然站在視線中央的靜和瓦列斯看清周圍的狀況。迷你戰車在史蒂芬尼烏姆的操作下移動位置,愛佩迪修斯和賈碧妮雅正在逼近他們。少了兩個大神官。


  「小黃,尼傑路思和托西流斯去找你們了!」

  《知道了!》

  靜回頭看像他們逃跑的方向,剛好看到盧梅娜和敬一合作把一台迷你戰車打成廢鐵。然後幾乎是馬上,火焰和閃電從旁邊的民房爆出,有心理準備的碎片和葬聖隊急忙應戰。

  「靜,你去幫他們吧。光靠他們要對付兩名大神官應該有點吃力。」

  「但是你……一個人對付列古魯斯兄妹和那些東西?」

  「多少撐得住,只是沒辦法速戰速決了。去吧,我很擔心找上小黃的托西流斯。」

  「好吧,你自己保重。」

  四周的迷你戰車再次開火,靜穿梭在彈幕中向後離開。瓦列斯一個人面對兩名大神官和一百台重兵器,深吸一口氣,表情變得險峻,面對靠近的兩人。


  (愛佩迪修斯和賈碧妮雅,加上迷你戰車一百五十台,嗎?以現在的身體狀況,很吃力啊……)

  「表情不錯啊,瓦列斯。」

  賈碧妮雅以著迷的口氣說。


  「雖然不覺得你會答應,不過我想最後問一次。你沒有打算投降嗎?在這裡投降,我可以保證你們的性命。不要想什麼世界大事,平凡的活著也不錯不是嗎?事到如今也不會說你一定要跟我做愛啦,就……總之先活下去,不行嗎?」

  「……容我拒絕。只要惡神還活著一天,想要平凡的活著只是幻想。」

  瓦列斯的聲音沉了幾分,精神也從疼痛中沉靜下來。


  「是嗎……看來,你也有覺悟了呢。」

  賈碧妮雅和愛佩迪修斯對看了一眼,他們眼中也多了幾分認真。


  「那,別死了喔,你死了的話,我們會很難過的。」

  說完,他們一口氣拉近距離,分從左右進攻。雖然剛剛嘗試說服的時候表現得很和善,實際作戰起來一點都沒有手下留情。賈碧妮雅從右手邊牽制,而愛佩迪修斯瞄準廢掉的左手猛攻。

  同時,四周的迷你戰車開始行動。史蒂芬尼烏姆利用列古魯斯兄妹爭取來的時間將它們散開,在牆壁上與樓房間移動,盡可能的繞過瓦列斯。而他的企圖立刻被瓦列斯察覺,火焰以半圓形揮灑而出,在兩兄妹退後的那瞬間,瓦列斯也拉開距離,十枚火球從他身邊拋射出去,擊中移動中的迷你戰車。

  周圍的樓房內都還有人影,看起來大神官可沒好心到把他們撤離。為了降低傷亡,瓦列斯將火焰的爆炸性降低,而在接觸到迷你戰車之後,單純以高熱吞噬它們。火球十分有效,鋼鐵被燒熔,七台迷你戰車被擊中,化為廢鐵落下。

  瓦列斯沒有停下來察看自己的戰果,往最近的一台衝去。史蒂芬尼烏姆操控其他的迷你戰車發起彈幕,試圖阻止他,但這沒有停下瓦列斯的腳步。一發火球擊毀了迷你戰車的半身,不過遙控兵器的好處就是不會被白火焰碰一下就昏倒,剩下的一半還是掙扎著抵抗,逼瓦列斯多繞了不少路才靠到旁邊。

  風化的魔法讓迷你戰車的本體粉碎,瓦列斯從它身體中抽出了完好的機槍,魔彈鎖定在視線範圍內所有的迷你戰車上,全速開火,頃刻間,子彈像是蝗蟲一樣飛去。

  可惜機槍的威力不強,只在迷你戰車身上打出一些凹洞。本來這型戰車就是專門設計來對付世界之敵的,當然不會沒有考慮到瓦列斯上次就用過的伎倆。威力只夠殺人的加特林機槍,剛好擋的下機槍威力的裝甲,其餘的部分全部捨棄,集中在機動力上,然後就是數量。世界之敵善於對付大量敵人的碎片只剩下瓦列斯一個,就算靜面對彈幕也只能閃躲,只要拿數不完的部隊向他們衝鋒,瓦列斯本人一定會被逼著應對,就像現在這樣。

  「呿。那麼,我的實力夠不夠把這些破銅爛鐵全部解決,就來試試看吧。」


  瓦列斯啐了一聲。列古魯斯兄妹再次拉近距離,而瓦列斯先對停下攻擊的迷你戰車放出一波火球,再正面迎戰他們兩個。

  反覆牽制的拉鋸戰還要持續好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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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邊,靜他們和托西流斯與拉布勒娜的戰鬥也十分激烈。托西流斯揮舞著小刀,速度快到空中出現殘影,靜只能勉強招架。落雷迫使靜舉刀抵擋,托西流斯再趁這個機會放出近距離的電擊,讓靜往旁閃躲。道大的右手出現在托西流斯頸後,卻被他藉由纏繞在身邊的電氣早一步察覺,閃躲;托西流斯在一秒中找到五十公尺外的道大,然後耀眼的電流竄去,要不是莉迪亞在最後面把他拉開他就死了。

  拉布勒娜自在的揮灑烈火,雖然沒有以往戰鬥時的狂妄,但實力毫無疑問地又上升了一個檔次。她身邊的強風有如爆炸般地往外噴發,而火焰乘著這陣強風快速的擴散開來。商業區漸漸陷入火災,不只危害到平民的生命,也危害到世界之敵的。房屋被炸毀,碎塊帶著火焰從天而降,世界之敵的成員只能一邊閃躲一邊戰鬥,拉布勒娜自己則是把掉到她身上的碎塊全部燒毀。

  小黃在這片慘狀之中發動正義,飛刀的速度足以突破拉布勒娜的火焰,但是仍然被在她身邊環繞的強風吹偏。拉布勒娜以高溫的暴風回敬,小黃狼狽閃避,同時靜從另一邊衝出將火焰正面擋下。


  「小黃,小心沃爾梭。」

  靜才說到第四個字小黃就領會過來了,及時回身架住朝她門面而來的一擊,整個人被打退數公尺。隨後托西流斯眼前的風景被咒術扭曲了一瞬間,摩林和沃戈因就趁這個短短的空檔包圍,逼托西流斯以電流拉開距離。

  「靜,尼傑路思交給你,以我們的能力實在是拿他沒辦法。說要拉近距離一點手段都沒有。」

  「那你們對付託西流斯。」

  「我們可以……拚個命看看。」

  摩林以頭髮在地面刮出銳利的碎片,射向托西流斯的移動目的地。雖然能力的強度不比大神官,但是狂戰士的大量經驗讓她早一步判讀出托西流斯的出現地點,他難得的以身體迴避。


  「還有妳後面!」

  《那個我解決。》

  一台突破瓦列斯的迷你戰車忽然出現在莉迪亞旁邊,瞄準靜打算開火,不過埋伏很久的盧梅娜一槌把它打爆。


  《反正我也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做這點事。放心,要是抓到空檔我會把槌子往大神官身上打的。》

  「OK。那就交給妳了。」

  靜將托西流斯交給同伴,自己往拉布勒娜進攻。終於擺脫托西流斯的糾纏,得到了一點喘息的空間,靜拿著刀斬除拉布勒娜的攻擊,開始思考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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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戰場的角落,郭聖德帶著三個平民躲在異次元,什麼也辦不到。他只能看著夥伴們激烈的戰鬥,在暗處為他們擔心。

  郭聖德很想靠著自己的能力偷偷給拉布勒娜一槍,但是他沒有把握是大神官沒辦法把他抓出來,或是大神官故意不抓他出來。而且他還有三個平民要顧,其中一個是老人一個是殘廢,把他們拋在這裡,恐怕三十秒內就會死掉。要不被拉布勒娜的火焰燒成灰,要不一台迷你戰車轉過來把他們射殺。


  而且,現在還有個更棘手的狀況。


  「卡蘭德拉,妳想做什麼!」

  「放開我!這樣下去你們根本就不會幫助我的家人!那麼至少讓我自己去!」

  「總之妳先停下來聽我說!」

  安納托利亞在經歷這麼多激烈的戰鬥之後失控了,慘叫、爆炸的震撼和不停傳來的槍聲讓她無法冷靜思考。現在她的心裡只有家人,那些被綁架、就在近處、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這場大規模戰鬥波及。


  「聽你說什麼!你們能說什麼!你們都自顧不暇了還會說什麼!只會要我在這裡先觀察狀況,有機會再去救他們!根本不會有機會!」

  「那妳也不該跑出去送死啊。」

  「送死都待比待在這好。」

  「欸,該死,艾伯特,幫我抓她的肩膀。」

  「不要為難老人啊……」

  在神隱的範圍內,三個人扭打成一團,安納托利亞的力道比想像的還大,讓郭聖德花了點力氣制伏她。而就算被制伏了,她還是不死心,一直掙扎著。


  「嘖。實在太糟了。」

  《郭聖德,卡蘭德拉想要去救她的家人?》

  「對,你有聽見?」

  《有。》

  「她現在一直掙扎,說實話,光顧她就盡全力了。還是乾脆就真的放生她算了?你們有什麼計畫嗎?靜,我們要逃嗎?還是要在這和大神官決戰?」

  郭聖德把這個問題拋給靜,周圍好幾個戰場,從他在的角落沒辦法掌握全局。


  《我這裡一時半刻沒辦法有所突破。要說把大神官解決的話,我看要等瓦列斯了。我們勉強可以撐著。》

  《我受傷耶。》

  《那我看還是逃跑比較實在。》

  瓦列斯還沒解釋靜就這麼說了,他不太確定該感激她的袒護還是該苦笑。

  《主要問題是那些迷你戰車。他們不攻擊我,反而是想去攻擊你們,我被逼得攔截。然後賈碧妮雅他們一直妨礙我,這場架不好打。》

  總之解釋了一下。


  《原來如此,那我看還是逃跑比較實在。》

  《妳有沒有在聽啊。》

  《有啦有啦。》

  《小靜我們打的這麼辛苦妳竟然跟瓦列斯打情罵俏!》

  《有空幫忙對付一下托西流斯啦。》

  《沒空。》

  在這種緊急狀況下還能講垃圾話,不愧是世界之敵。郭聖德心情輕鬆了一點,思考也順暢不少。


  「那麼,有什麼我能做的?」

  《你顧人就好──不,不如這樣,你就帶著卡蘭德拉去找他家人,然後所有人一起逃到安全的地方之後再回來支援我們。》

  「……與在這種戰場的角落顧人不如先逃到安全的地方嗎?」

  《對,所有的大神官都出現了,你應該沒問題吧?》

  「要是被抓出來,我也就是個普通人啊。不過我試試吧,總比待在這邊好。」

  郭聖德下定決心,往被壓在地上的安納托利亞看去。


  「我們去救妳的家人。妳最好給我冷靜一點,然後,我需要妳幫我想一個地點出來。一個在幾個小時內絕對安全的地點,絕對不會被大神官發現的地點,然後帶我們過去,辦得到嗎?」

  「……沒有問題。」

  「很好,走。」

  決定了之後,他們做好心理準備,開始移動。郭聖德一把把康納扛起來,艾伯特也緊跟在後。


  「姑且問一聲妳老公和小孩沒有殘廢的吧?」

  「沒有。」

  「幹。」

  康納罵了一聲,不過郭聖德不是真的在抱怨,所以罵了聲就算了。


  他們在沒有人在沒有人能察覺到的狀況下行走,直線穿過和靜戰鬥的拉布勒娜身邊。郭聖德邊走邊考慮朝她背上開一槍的可能性,不過現身的那一刻就被燒死的機率太大,他打消了這個想法。

  安納托利亞的家在四個街區外,快步走不用十分鐘的地方。但那是沒有障礙的狀況,十幾分鐘前一輛列車攔腰把大樓撞毀,大量的不明兵器在街上橫行,大神官戰鬥波及無辜,在這裡多待一秒都可能死掉,恐懼引發了逃難潮,車子把道路塞滿,而人把剩下的部分塞滿。

  「就在對面,就那間房子,但是怎麼過去比較好?」


  安納托利亞不確定地說,她實在是不確定神隱的效果,如果在密不透風的人群之中忽然解除會發生什麼事,身體會不會和別人的身體嵌在一起之類的。

  郭聖德倒是很有把握。

  「直接穿過去就可以了,但是要抓緊了,雖然大神官可能沒辦法在人群裡面看到我們,但被沖散可是會很突兀的。」

  郭聖德一手抓著康納,一手抓著艾伯特,安納托利亞則是緊緊抓住艾伯特的另一隻手。他們往人群走去,人群自動讓出一條路來,又在他們走過之後收攏。好像純粹為了他們移動讓出一個空間一樣,就算人潮洶湧,難以看清附近的狀況,走路還是沒有問題的。


  「……還真是奇妙的旅程。」

  走過人群,安納托利亞忍不住轉頭又看了一次,才將視線放在自己家的大門。如果如她所想,自己的家人被挾持的話,恐怕裡面還會有別人在吧。

  「我可以開門嗎?綁匪會不會發現?」

  「不會,他們會發現門,但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快點開吧,時間寶貴。」

  「了解。」

  安納托利亞小心翼翼的用鑰匙打開大門,盡可能不發出聲音。他們推門進入室內,往一次能容納最多人的客廳走去。然而在那邊,只有不好的消息等著他們。


  六名聖戰士與兩台迷你戰車,圍繞著兩具屍體,安納托利亞的丈夫與兒子已經死亡多時。


  同時,神隱被解除,他們暴露在埋伏的聖戰士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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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抓到你了。」

  遠方的史蒂芬尼烏姆看著螢幕,忍不住笑出來。

  他沒有說謊,目前在提特羅確實沒有方法破解神隱,但是讓神隱自己踩到機關上而暴露位置還是辦得到的,問題是要怎麼讓在絕對安全處境的郭聖德自己走到這個地方。


  「世界之敵啊世界之敵,你們很優秀,非常優秀,和你們對弈實在太困難了。不過,如果把一個庸才放到你們之間,那麼,一切就變得很簡單了。也可以說,這是好人的原罪吧。」

  答案就這麼簡單。


  「通告所有人,現在作戰進入第三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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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隱被破解的同時,埋伏的聖戰士和迷你戰車立刻展開攻勢。安納托利亞的住家炸開,爆炸引起了新一波的恐慌,遠方戰鬥的人們也不用瓦列斯告知就知道郭聖德中了埋伏。

  「該死,是陷阱嗎!郭聖德,你還活著嗎?」

  《……還活著。》

  郭聖德講得很痛苦的樣子,而且語氣很淺,似乎傷到肺了。


  《卡蘭德拉被炸死了,萊利祖孫沒事。》

  「需要我們過去幫忙嗎?」

  《可以的話最好……雖然不是致命傷。但是隨時可能會昏過去,那些聖戰士,似乎還有下毒能力的樣子。要是昏了,我可不確定神隱能不能維持。》

  郭聖德坐在街道的角落,右手按著自己右胸的傷口,一半慶幸著自己的好運。不過實際上這可不是什麼好運,如果他在這裡死了,神隱的能力可能直接被瓦列斯吸收,世界之敵會逃走,對大神官來說根本沒有達成任何事情。

  所以他們才用這種繞圈子的手段,有十足的機會卻不下致死的猛毒,目的只是讓他暫時失去戰力。就算沒辦法活捉也無所謂,只要讓他沒有體力使用神隱,他們就不用擔心被無聲無息地逃走。要說唯一的風險,就是世界之敵殺自己的同伴也要逃走的場合,不過,他們才不信世界之敵有這個膽量這麼做。


  《……被擺了一道。》

  瓦列斯的聲音聽起來十分苦澀。但是靜現在沒有時間討論,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判斷。


  「我們現在過去幫忙!」

  靜的攻勢一口氣變得兇猛,拉布勒娜反應不及,右手被擦過淺淺的一道。火焰和暴風瞬間消失,她只能盡力退開。要是追擊很可能取下拉布勒娜首級,可惜的是現在不是追擊的時候,靜見機不可失,轉身攻向托西流斯,突如其來的攻勢讓托西流斯也拉開距離,靜就趁勢把莉迪亞抓住。


  「德馬雷你跟我去。其他人對付沃爾梭,瓦列斯你順便對付一下尼傑路思,有三十秒。我們馬上回來,郭聖德你在哪裡!」

  《正對爆炸處的斜對角,在黃色的招牌下坐著。》

  「你撐著,我馬上過去。」

  靜和莉迪亞兩人離開現場,而看著他們跑走的拉布勒娜和托西流斯露出計畫成功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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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太過分了!我讓鐵路系統配合你們的指示可不是為了謀殺我自己的國民的!」

  波森總統府內,史蒂芬尼烏姆的聯絡接通的那一刻,亨利咆哮起來。他不清楚大神官的計畫內容,但是他無法以這個理由說服自己。一輛列車失控,毀了一條鐵路,毀了三個站,毀了一棟大樓,死者簡單估計都超過兩千人,傷者則是這個數量的三倍。這完全超出了亨利的預期,他原本只以為要配合大神官進行追捕,頂多是些經濟上的損失以及不便。要是他早知道大神官這麼不擇手段,他打從一開始就不會合作。

  真的嗎?或是他只是這麼說服自己而已。他自己希望是前者,但是他還是沒有勇氣跨出那一步。


  《不需要這麼激動,布朗總統。我們不是已經做了最大限度的撤離嗎?》

  「你的最大限度只撤出了十分之一的人都不到!」

  《沒辦法,再撤更多人只會讓世界之敵察覺異常。這樣子,人民的犧牲不就白費了嗎?》

  史蒂芬尼烏姆找了個理由搪塞,他根本不想講這件事,在這個緊要關頭聯絡亨利,是有認真的目的的。


  《比起這點,我們的作戰已經快要完成了。還有一件事情要你配合,只要這件事結束,我們就不再需要波森政府幫忙。》

  「你還想要什麼。」

  《埃瑟河上游不是有個水庫嗎?我們要讓他現在洩洪。》

  「……你說什麼?」

  《我說洩洪。以目前的儲水量,應該足夠淹沒提特羅半層樓的高度。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徹底將瓦列斯.羅梅洛的行動封住。》

  聽到史蒂芬尼烏姆的要求,亨利的感覺已經超過憤怒來到愕然了,旁邊的官員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將這種可以稱為恐怖攻擊的行為描述的這麼理所當然。


  「這是開玩笑嗎?」

  《不是開玩笑,是為了大局的必要手段。》

  史蒂芬心平氣和地催促他。而部下們的眼神從驚愕轉為擔憂,要是總統真的配合,他們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快點動手吧。》

  「……我拒絕。」

  亨利握緊拳頭。


  「你以為提特羅裡面有多少人!街上的情況已經夠亂了,再淹水會發生什麼事你知道嗎?我拒絕你的要求,不要太過分了,大神官!要是我得在國民的生命和神明的賞識中選一個,就叫神去死吧!

  列路普上將,命令所有在提特羅外負責封鎖的部隊進城,救災,包括將世界之敵的人員救出!」

  《喔?事到如今,才拿出勇氣來嗎?》

  聽了亨利的說法,史蒂芬尼烏姆也沒有這麼驚訝。他本來就想亨利遲早會翻臉,就算現在沒有翻臉,之後的計畫也會讓他翻臉的。所以,他才沒有讓波森軍隊加入戰鬥,單純只在提特羅外封鎖出路。


  《但是,從來就不是你在作主啊。》

  史蒂芬尼烏姆冷笑一聲,切斷通訊。

  幾乎是同時,一通電話打到空軍司令的位子上,他只接起來,簡短的報告讓他臉色發白。


  「總統先生……大神官避過了我們的防空雷達,將美拉諾水庫摧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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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死,所有人小心,洪水要來了!」

  提特羅,瓦列斯一聽到消息,立刻警告所有人。但是已經晚了,拉布勒娜搭著迷你戰車跑到了高樓之上,瓦列斯難以攻擊的地方。

  水聲從城市的另一端出現,乘著洩洪的勢頭,滲透到城市的各個角落,一公尺高的水勢足以把路上的一切障礙捲走,人和車和攤販都一樣,人們死命抓著燈桿之類堅固的物體,但是能夠在激流中堅持的只是少數。

  然後在水流靠近瓦列斯他們的時候,拉布勒娜出手,水流像被賦予了生命一樣,向上暴衝。片刻之間,在這高山上的都市出現了十層樓高的海嘯。


  「喔,幹。」

  瓦列斯忽然領悟到自己剛剛都是在做白工,這種程度的海嘯,那些迷你戰車不可能會全身而退的。愛佩迪修斯和賈碧妮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閃人了,在剛剛還火熱的戰場上只剩下瓦列斯和一段距離外的同伴。

  「連被砍到都是故意為了把靜引開嗎。」

  海嘯的速度驚人,瓦列斯的腳程不夠逃跑,也沒有能力消除拉布勒娜的操控,他無計可施,只能硬著頭皮準備接受衝擊。


  「瓦列斯!」

  在這個關頭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瓦列斯不禁轉過頭去,只看到盧梅娜抓著其他人正在往上飛,將錘頭解開,扔到瓦列斯身邊。瓦列斯立刻就知道她想做什麼,立刻抓住鋼絲,將連接錘頭的部分燒斷,用力往地上一瞪,在無重力的狀況下往上飛去──

  但是太晚了,拉布勒娜看到他想逃,立刻讓海嘯打下。海嘯粉碎了大樓,打散了廢墟,聚集的水量和能量一口氣被釋放出來,房屋以棟為單位被捲起,像骨牌一樣的倒塌,順水漂流,而瓦列斯只能在這之中任人宰割。

  再這樣下去會把其他人也拖下來,瓦列斯決定把鋼絲放掉。

  在他被捲進水中之前,他看到小黃掙脫盧梅娜的頭髮,往他的位置跳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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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知道自己漂流了多久,瓦列斯終於停了下來。重擊和窒息讓他幾乎停止思考,有一瞬間他以為自己死掉了,而在那之後他連以為這件事都沒辦法思考。只能在水流中,像是絞肉一樣的被各種東西擠壓。最後在他也不知道的位置停下來,寒風吹過,讓已經遍體麟傷的身體再加一層凍傷。


  「……要是死了的話……還可以擺脫你這吵死人的傢伙啊。咳、咳咳、咳咳……」

  瓦列斯一邊說著垃圾話一邊回過神來,不過僅僅是回神了,他的身體幾乎無法移動。就連想要把肺裡的水咳出來都很困難。


  「瓦列斯先生!你沒事嗎!」

  小黃的聲音從後面傳來,而她的身影很快也出現在瓦列斯眼前。

  「瓦列斯先生?瓦列斯先生?」

  「咳咳、咳……抱歉,身體,實在動不了。」

  「我扶你吧,有哪裡受傷嗎?」

  「不知道。身體已經沒感覺了,也許我只是個殭屍也說不定。」

  「我覺得殭屍不會思考。」

  小黃試著以幽默感緩解瓦列斯的痛苦,效果並不明顯。


  「我把你扶起來喔,有痛要說喔?」

  「好。」

  小黃鑽到瓦列斯趴著的身體底下,先確認沒有生命危險級的外傷,再用力把他撐起來。瓦列斯除了早就重傷的左手以外,又傷了左腳和右手臂,腹部也有三個一公分的小洞。幸好的是現在天寒地凍,低溫讓血管收縮,減緩了出血,衣服也因為濕透而緊繃,多了點止血效果。

  兩人在及胸的積水中行走,現在氣溫是零下二度,不只他們的衣服,連積水表層都以緩慢的速度開始結冰。小黃扛著瓦列斯,往外面走去,試圖在體力消耗殆盡之前得找個地方休息。

  這裡是好幾棟房屋堆砌成的廢墟,宛如迷宮一般陰暗複雜,小黃一邊走著,一邊害怕瓦列斯失去意識,決定邊走邊講點話。


  「瓦列斯先生,我看到你被水流捲走就下來幫你了,但是我不知道其他人怎麼樣了。我試著用無線電,但是沒有回應。」

  「……也許,他們被捲太遠了。不過我的力量沒有暴增,如果有人死,我能感覺的到。其他人目前還沒事,還是說,這也是他們故意的?」

  瓦列斯很想思考,但是頭腦昏沉,思路無法保持清晰。不過明明是這個狀況,猜出來的結論反而諷刺得準。


  「他們的真正目標,大概是我。水流的真正目的,是把我們分開。他們根本不想殺其他人,可能已經被沖到城外了。」

  「欸。啊……確實,我們死了也只會讓瓦列斯先生變強,而且還是變強到他們無法抗衡的地步。所以,所以剛剛托西流斯那幾次失誤只是手下留情嗎?」

  小黃查覺到自己在生死關頭的戰鬥被放水,臉色一白,不過隨後發現有更重要的事。


  「也就是說,大神官現在沒有在追擊靜小姐他們,而是──」

  「……恐怕大神官方所有人力都在搜索我身上吧。就算周圍的波森陸軍決定往我們倒戈,拉布勒娜也可以輕鬆把他們全滅……已經輕鬆把他們全滅了,吧。」

  「這樣──」

  小黃忽然安靜下來,東張西望了一會,才發現自己聽到的只是普通的崩塌聲,他們還沒有被找到。


  「……小黃,要的話,你可以先走。」

  「你在說什麼我可聽不懂啊,瓦列斯先生。」

  「就算我的狀況完美,只有我們兩個也沒辦法對付四個大神官。現在的我只會拖後腿而已,就連好好逃跑都沒有辦法。與其也把你拖下水,不如死一個人就好了。」

  「我完全聽不懂呢,恩人說要我把他丟下來自己逃跑什麼的。」

  小黃一點都不想理瓦列斯,緊緊的抓住他的身體,繼續往外走。他用力推開漂浮在前面的電冰箱和汽車,來到廢墟中一處露天的地方,大塊的雪花從天而降。不只積水,連天氣都變糟了,飄雪要變成大雪只是時間問題。

  小黃沿著陽光的邊緣行走,思考著能不能用大雪來躲過大神官的搜索。狀況並不樂觀,但她不會放棄。


  「我可不記得什麼時候變成你的恩人了。」

  「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是了。如果我們在皇后嶺沒有決定抵抗到底的話,我也不會在這裡吧。如果你們沒有來,沒有抵抗,我還會是現在的我嗎,還是仍然在叢林裡面尋找神木?每次想到這裡,我都覺得我得謝謝你們。謝謝你們給我現在的生活。」

  「……聽妳這麼說還真是欣慰。」

  「嘿嘿。」

  聽到瓦列斯這麼說,小黃打起了一點精神,繼續往外走。

  隨著每分每秒過去,瓦列斯的體力不停流失,他的視線模糊變的,隨時可能昏倒。不過同時,他也感到一些平常感覺不到的東西。


  「小黃,停下。」

  「怎麼了?」

  「……大神官就在前面了。」

  瓦列斯深吐一口氣。


  「我不知道他們是一開始就做出這個迷宮,等我們出來,或是以某種方法掌握我們的位置,埋伏我們。不過他們在前面,四個都在。」

  「……」

  「最後的機會了,小黃。」

  「所以說了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呢。」

  小黃以燦爛的笑容回答。


  「……好吧。既然妳這麼選擇的話。」

  瓦列斯才剛說完,沉靜的積水就騷動起來,恐怕是拉布勒娜查覺到他們沒有前進,準備把他們拖出來了。

  「看來我們沒有什麼選擇呢,準備好了嗎。」

  「嗯。」

  小黃也感到了水流,主動往外走去。他們視線一開四名大神官就在他們面前。沒有別的敵人了,史蒂芬尼烏姆的手牌也到此用盡。接下來就是比拚實力,四名大神官對上兩名碎片,純粹的戰術暴力,完全不靠實力,他們就是要在這裡將瓦列斯殺掉。


  「……不過,我們也不會就這樣坐以待斃啊。」

  瓦列斯左手扶著小黃的肩膀,站直面對四名大神官。小黃擔心的看了他一眼,而瓦列斯拍了拍她的肩膀,要她放手打。

  「跟你們講一個祕密好了,大神官。」

  瓦列斯的魔力高漲,宛如迴光返照一樣。


  「■■■在快死的時候,是最強的喔?」



//


  話說出口的同時,瓦列斯和小黃身邊的積水開始沸騰,化為蒸氣。拉布勒娜從來沒有看過這種程度的力量,操控四周的積水往他們的方向擠壓而去。然而瓦列斯的火力遠大於水流的聚集速度,寒冷的水蒸氣一口氣向外擴散。

  「小黃,先到高處。」

  「了解。」

  小黃發動正義,抓著瓦列斯往最近的高處跳。剛好看見托西流斯朝水中轟出閃電,不只水中,連水蒸氣都佈滿了電荷,要是待在裡面,非死即傷。


  「嘖!」

  計畫已久,準備對付他們兩人的攻擊竟然落了空。托西流斯啐了一口,朝著他們落地的方向衝來,賈碧妮雅和愛佩迪修斯緊跟在後,以水上滑行加快腳步。拉布勒娜則是趁這個空檔形成便於操控的形狀,二十四條兩公尺粗的巨龍,三十二條細小而便於支援的水蛇較纏在巨龍周圍,從遠方看來簡直就是神話中的怪物再現。

  小黃將瓦列斯在倒塌的房屋上放下,他以沉穩的表情看著這一切,將痛苦放在腦後,右手放出不像將死之人的巨大火焰,將往他們撲來的三頭水龍蒸發掉,緊接著以魔法將蒸氣吹散,避免托西流斯故技重施。


  「小黃,我只有一分鐘。一個一個來吧,先把拉布勒娜幹掉。」

  「了解!」

  正義鎖定對象,死靈之力再一次充滿小黃的身體,將托西流斯和賈碧妮雅和愛佩迪修斯通通無視,反嚮往拉布勒娜的方向殺去。

  「什麼!?」

  托西流斯動搖了,他們設想了瓦列斯和小黃六種可能的應對方式,其中可沒有想過在這個時間點反攻。


  「我去支援。」

  「而我們去把瓦列斯殺掉。」

  愛佩迪修斯和賈碧妮雅用了所有的腦袋思考,立刻做出判斷。愛佩迪修斯轉身試圖攔截小黃,而賈碧妮雅和托西流斯將注意力集中在瓦列斯身上。這是不錯的判斷,如果瓦列斯的實力還是他們之前想像的那樣的話。

  《不用擔心,在他們走到我面前之前把拉布勒娜幹掉就行了。》

  兩條水龍迎面往空中的小黃咬去,另外八條水蛇從各個死角襲來,要跟上小黃的高速幾乎讓細小的身軀斷裂,也形成致命的尖刺,準備刺穿無防備的腹部。

  《小黃,妳的靈魂借我一下。》

  「沒問題。」

  小黃根本不知道瓦列斯在說什麼,不過她不需要知道,只要相信就行了。忽然,她感到自己的戰意高漲,彷彿燃燒起來一樣。她不自禁的笑了起來,火焰染上她的刀刃,讓她直覺地往迎面的水龍斬下。

  烈焰從她身上往各方位噴發,威力不比瓦列斯本人放出的微弱,燒盡了水龍與水蛇。而小黃本人則在拉布勒娜驚愕的表情之中,往她衝去。

  「拉布勒娜!」

  愛佩迪修斯瞪大眼睛看著面前的事情發展,直接用了一直壓著當殺手的『國王入堡』。拉布勒娜和愛佩迪修斯同時消失,然後出現在雙方中間的位置,小黃像是揮舞著火焰形成的大刀一樣,粉碎方才拉布勒娜的所在,周圍的積水和水龍在一刀之內通通被蒸發。

  小黃幾乎是憑著直覺知道什麼事發生了,彷彿她的心靈和瓦列斯相通一樣。轉身的同時扔出彎刀,切開空氣,彎刀帶著火焰,宛如流星命中了拉布勒娜出現的位置。

  要不是愛佩迪修斯捨身掩護,她已經死了。而取而代之的是愛佩迪修斯的左手被斬下──他自己斬下的。在白火焰接觸到自己的那一刻,他明白到要是被火焰吞噬,靈魂相連的賈碧妮雅也會陷入危險,於是他將左手切下。然而攻擊的餘波仍然足以讓他昏迷,他在失去意識前,最後一次看向賈碧妮雅的方向。

  《一個。》

  「哥哥!!!!」

  賈碧妮雅絕望的聲音響遍了戰場。


  「……啊,主啊。」

  而拉布勒娜以動搖的表情看著面前的畫面,這個超乎常理的畫面。由遠處那個很明顯不是人類的東西,所引發的,超乎常理的畫面。

  「主啊,我不會半途而廢,也不會說不可能,但是,難不成,這才是你所期望的嗎?這才是跨越一切阻礙真正的意思嗎?難不成,你希望人類──」


  拉布勒娜用上全身的力量,水流升起,隨著暴風形成地上的漩渦,將她的聲音掩蓋過去。

  而同時在另一側,瓦列斯所在的平台爆炸了,濃烈的火焰席捲整個平台,托西流斯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畫面。世界的中心正在燃燒,世界的外圍像是翻滾的大海,形成一副幻想般的光景。而瓦列斯就坐在火焰的正中心,看起來十分隨意。

  「還有這種力量……那為什麼剛剛不用?為什麼事到如今?」

  「不是說了嗎,在死前是最強的啊。」

  瓦列斯以疲憊的眼神看著兩人。托西流斯以忌諱的眼神看過來,照作戰應該是要在第二階段就把瓦列斯消耗殆盡的,他沒有想到瓦列斯還有這種犯規般的力量。

  而賈碧妮雅,她第一次以充滿殺意的眼神看向瓦列斯。『空氣變得稀薄,削弱了白火焰』,『不可視的震動粉碎了空間』,『水霧凝結成冰晶』,『穿過不連續的空間,往瓦列斯射去』。

  但是要對付她太簡單了,瓦列斯根本不需要魔法。


  「……愛佩迪修斯沒有死,只是昏過去而已。」

  「……!」

  僅僅是一句話而已。聽見這句話,欣喜和放鬆情不自禁的滲進她的心中,在她失去專注的同時,不管是冰晶或是斷裂的空間都消失了,白火焰也恢復力量,逼趁隙靠近的托西流斯退後。

  看見她這個樣子,瓦列斯同時覺得賈碧妮雅既美麗又悲哀。他從來沒有認識這麼單純的人,如果不是大神官的話,那會有多好。而發現他的眼神,賈碧妮雅以像是感到羞恥的表情退了兩步。

  不過感傷就到此為止,時間正在流逝,瓦列斯所剩的時間不多了,就算卑劣他也會利用他能利用的所有東西。白火焰如牢籠般在賈碧妮雅身旁升起,然後在極小的時間差內將整個牢籠封鎖的範圍燒毀。賈碧妮雅在動搖中反應過來,打開『空間通道』逃離現場,然而通道的另一側還是牢籠之內,白火焰從下升起。


  「怎麼可──」

  「趁你動搖的時候稍微入侵了一下,抱歉。」

  火焰和尖叫聲同時揚起,第二個大神官倒下。


  「可惡啊!」

  托西流斯繞行的同時連放七道閃電。但距離太遠,抵達瓦列斯身邊的時候已經衰退得不剩一點威脅,他只能選擇再次靠近。托西流斯以Z字型的軌跡忽隱忽現,以火光作為掩蔽,隱藏電流的軌跡,但全部都被瓦列斯看穿,白火焰正確無比的迎擊。托西流斯只能越走越險,既然被看破,就下一步、下一步再下一步,往前進。他在烈焰的縫隙間移動,幾乎是不顧一切的往瓦列斯殺來,只要稍微走偏就會失去意識。

  拉布勒娜提供了意外的支援。水流宛如瀑布從天而降,澆熄了平台上的火焰,形成了雲霧。托西流斯不給瓦列斯吹散的機會,將所有的電力灌進雲霧之中。見效了,火焰減小了,電流滲進瓦列斯的身體了,他被迫張開障壁保住自己的生命了。托西流斯不自禁的吶喊出來,將全部的力量在這最後的機會放出,祈禱瓦列斯就此死去。

  白色的雷光在風暴中閃爍了整整三十秒,直到托西流斯把自己榨乾,再用一發閃電就會失去意識。雷光熄滅,瓦列斯的意識也終於消失。但同時,另一個變化產生,包圍他們的漩渦崩毀坍塌,大量的水勢擊打地面,讓本來就不穩的廢墟搖晃崩解。

  拉布勒娜被幹掉了,托西流斯壓抑著自己的這個念頭,什麼也不想,絕不轉頭去看,以最小的動作拔槍,往瓦列斯的頭扣板機。

  但他終究慢了一步,小黃一個橫槍殺出來,抓了瓦列斯就跑。看到小黃的那一刻,托西流斯心底一把無名火起,全身再次充滿力量。他試圖追趕,但小黃在他前面,越走越遠,越走越遠。究竟是什麼成為她的動力,可以讓她發揮出這樣的力量?托西流斯把不甘化為閃電聚集在手中,形成最後的長槍,全力扔出。雷槍擊中小黃的立足點,六層樓高的公寓崩塌,塵煙漫天,但小黃的身影不在其中,她逃到了安全的地方。


  「渾蛋啊──!」

  《夠了,托西流斯,已經跟丟她了。至少他們還在這個城市裡,聖戰士的支援已經到了,只要不讓他們逃出去我們都還有機會。不過在那之前,你得回去幫拉布勒娜止血,她的傷很嚴重,再不處理會白白喪命。》

  史蒂芬尼烏姆的聲音從托西流斯身上的對講機傳來。


  《這裡該從長計議,計畫有了破綻,但還沒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我知道了。」

  托西流斯以仇恨的眼神看著小黃消失的方位,轉身離開這裡。



//


  另一方面,抱著瓦列斯的小黃在躲進一處隱蔽的廢墟之後,整個人腳軟,一屁股坐下來。她雖然不知道剛剛那個是怎麼回事,想必是某種魔法的反動,就沒有心慌,以疲憊的狀態查看瓦列斯的狀況。

  「瓦列斯先生?瓦列斯先生?」

  小黃晃了晃地上的瓦列斯,沒有反應。瓦列斯已經完全失去意識了,只有血在從各處傷口流出來。在經過剛才的戰鬥之後,皮膚多了不少被電焦的部分,再加上濕衣服帶來的體溫降低,狀況不太樂觀。

  「總之,得先止血才行。」


  到處都是廢墟,小黃選的地方是最隱密的其中一個,一時半刻不用擔心被找到。從周圍的狀況看來,這裡是一個在洪水之前就被戰鬥波及的住家,洪水來的時候就跟著被沖走。環境十分乾燥,一時半刻也不像會進水的樣子,除了地板是斜的以外,是休息的理想場所。相對的,隱密的缺點就是光源很少,現在還有遠處的小搓陽光透進來,再晚一點可能什麼都看不見。

  她拿起手電筒,在附近找到蠟燭和急救箱。這下至少有個不那麼刺眼的光源,接下來的晚上只要天色沒有全黑,都很難被察覺。然後他又找到了這家人原本的衣物,搬了一大堆過來,包紮和取暖都派得上用場。


  「瓦列斯先生,忍耐一下喔。」

  就算這麼說瓦列斯也聽不見,不如說他連感覺都沒有,不過有禮貌的小黃還是這麼說了。她把他的衣服脫了,把身體擦乾,然後在周圍塞滿大量的乾淨衣物,盡量不留空隙。保持最低限度的溫暖之後,她開始動手術。

  手術用具只有自己行李中最基本的器材和找到的克難醫藥箱,連輸血都沒辦法,這點小黃只能在動手術的時候挑出血少的方式來做,不然就是祈禱。她從腰部的傷口開始,將傷口縫合起來;再來處理左腳和右手上被割下來的大塊肌肉,先把傷口上的泥沙洗掉,塗了藥膏之後仔細包紮;最後是處理斷掉的左手,複雜的骨折再加上激烈的戰鬥,碎裂的骨頭已經錯位到幾乎沒辦法回復的程度,小黃只能把一部分的骨頭切掉,不完全的恢復原位,然後盡快包紮。也許會有後遺症,最好的狀況,恢復也需要幾個月。最後她打了抗生素,但是抗生素沒辦法恢復體力,幫助還是有限。


  「沒有點滴、沒有水、沒有電,不能生火……」

  小黃幫瓦列斯穿上衣服,在把多的衣服當作棉被堆到他身上,口中喃喃自語著。

  「總之,至少得確保飲水才行。」

  在旁邊淹的那個肯定是不行的了,就算拿來喝也會腹瀉到死,小黃在這個住家裡找了一會,什麼都沒有。她看了看自己的無線電,明智的將它收起來。也許能夠聯絡上其他人也說不定,但是肯定也會被史蒂芬尼烏姆發現的。


  「……瓦列斯先生,我出去一趟喔。」

  小黃小小聲地說,從窗戶離開這裡。


  提特羅的街道已經滿目瘡痍,本來也算是北薩德山區的一座中型城市,現在看起來,只有末日過後的寂寥感。

  小黃稍微探出頭到視線開闊的地方,視線之內在活動的只剩下聖戰士而已,提特羅的市民一半已經逃出城外,剩下的一半被洩洪沖出城外,剩下來的只有聖戰士們,由氣急敗壞的托西流斯指揮。愛佩迪修斯、賈碧妮雅和拉布勒娜則是因為重傷而後送治療。

  (把聖戰士幹掉……並不明智。只有我是打不過托西流斯的吧,這時候要盡可能避免衝突。不能被發現,不能被發現。)


  運氣不錯的是雪勢很大,為移動提供了良好的掩蔽,也阻礙了聖戰士的搜索。真正需要擔心的是偵查能力的聖戰士,小黃換上找來的白色外套,保持距離,從一棟房子跳到另一棟,再經由倒塌的高架橋移動,避免發出水聲。

  小黃的目的地是一間賣場,推擠避難的痕跡還在裡面。推車裝著各式各樣的商品漂浮在水上。在這種地形實在沒有辦法保持乾燥還尋找架上的商品,小黃只能踩進水中,走近每個陳列架檢查。


  (嗯……水不到膝蓋,原本我記得到胸口的,看來已經退了不少了。只是,看這個雪勢,水退了,雪反而會積起來吧。至少室內可以保持乾燥。)

  小黃小動作的在水中行走,盡可能的不發出聲音,他走過一架又一架的商品,找到了水、一些食物、和一些成藥,這裡沒有野戰口糧這麼便利的東西,他決定拿一些高熱量的罐頭,簡單的止痛藥和抗生素,一包取暖用的無菸木炭,還有六瓶水。想要的東西太多了,但是負重有限,還得是能夠持續靈敏行動的負重,小黃只能割愛。


  (……雖然有點危險,不過需要的時候再來拿吧。)

  小黃看著手上的藥品想著。他怎麼樣都想拿到血袋,不過那得去醫院才有,而醫院可不像賣場一樣這麼好找。掙扎了一下,他決定還是放棄,乖乖回去照顧瓦列斯。

  回程的路比去程更輕鬆了一些,聖戰士們剛抵達似乎也需要休息,經過短暫的搜索,拉起封鎖線之後就開始定點休息。小黃就輕易地在封鎖線內部移動,回到瓦列斯身邊。

  瓦列斯還沒有恢復意識,小黃就看著他痛苦地樣子,帶著擔心的心情吃起罐頭,水也是以最節省的方式喝著。

  用餐休息過後,小黃一個人坐在黑暗中,拿剩下的衣服把自己包起來。這裡沒事可做,他只能一個人思考接下來的對策。


  「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沒有人可以討論,感到不安的小黃自然的將話說出口。

  「將瓦列斯先生帶出去……不,不可能,嗎。」

  就算使用粗暴的手段。要扛著瓦列斯穿過封鎖線,也是不可能的事。首先沒有對象可以使用正義,小黃就只是個身體很好的一般人而已,沒辦法跳上好幾層樓高,還會被瓦列斯拖慢腳步,難以躲避搜索。


  「那麼,就只能」

  「……把我丟下來。」

  「瓦列斯先生!」

  小黃差點大叫了,連滾帶爬的走到瓦列斯身邊。


  「你身你還好嗎?有沒有哪邊還會痛,還會不舒服?」

  「全部都會痛,不過感覺起來沒有接錯骨頭。」

  瓦列斯看著黑暗的天花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睜開眼睛,他的狀況就是這麼差。


  「瓦列斯先生,我現在正在想該怎麼離開這裡。你可以再用一次剛剛的魔法嗎?我們兩個人對四個大神官,打倒了三個。如果再來一次,一定可以輕易逃出去。」

  「抱歉,我幫不上忙。我現在連要保持意識都很勉強,更不說要戰鬥了。」

  小黃可能誤會了,瓦列斯從剛剛到現在,可是一點都沒有恢復。他頂多就是沒有死而已,要恢復到勉強能夠戰鬥的水準,沒有正式的醫療是辦不到的吧。

  「……對不起。瓦列斯先生你要不要吃點東西?吃完就休息吧?安全的事我來想辦法就好了。」

  「雖然我肚子也餓了,不過實在是不想動啊。」

  「沒關係我餵你。」

  小黃打起精神,拿出野戰口糧,磨成粉,倒進清水,變成奇怪的湯,一口一口的餵進瓦列斯嘴巴裡。


  「……微妙的味道。」

  「這種時候就不要偏食了。」

  「我沒有說不吃,不如說我也沒有辦法不吃。」

  瓦列斯能做到的唯一動作大概就只有吞嚥了,他持續把口糧湯喝掉,就這樣解決了讓人想吐的一餐,不管是身體狀況還是味道都是。

  吃完之後,瓦列斯像是把握清醒的時間一樣,再次向小黃做出相同的提案。


  「小黃,把我丟下來吧。」

  「我不要。」

  「聽我說完。你一個人可以輕鬆突破包圍,出去找靜他們,找到他們之後,再回來幫我。」

  「不要騙我,瓦列斯先生。」

  小黃以嚴肅的眼神俯視著瓦列斯。


  「要是我走了,誰來照顧你?沒有辦法吃飯喝水,沒辦法注意傷勢,要是被找到了也沒有辦法抵抗。你根本不想要我回來救你,對吧?」

  「……」

  瓦列斯的嘴角微微揚起,好像在說『真是瞞不過妳』。

  「不好笑,瓦列斯先生。我絕對不會把你拋下來的。」

  「是嗎……」

  瓦列斯像斷了線一樣,再次沉眠。


  「……」

  小黃悲傷的摸著瓦列斯的頭髮。

  「但是,我能怎麼辦呢……只能在這裡,等大家來救了嗎?」

  等待,也不失為一個辦法。波森政府和大神官決裂的消息遲早會傳到靜他們耳中吧,大神官不可能永遠佔地為王,只要時間足夠,集結力量反攻是當然的事。問題只在於,是聖戰士們先找到他們,還是其他人先突破包圍前來救人。

  那麼該怎麼辦?要怎麼做才能增加這件事情的成功率?出去多殺幾個人,降低搜索速度?照瓦列斯說的,盡快通知靜他們反攻?


  「不,不管有沒有我通知,靜小姐他們也會以最快速度趕回來吧。還沒有這麼做,只是還不能這麼做而已。也許他們受傷了,或著還需要準備什麼,我現在出去也沒有幫助。」

  說到這裡,小黃開始擔心起另一邊來。洪水相當猛烈,其他人是不是都平安?雖然瓦列斯說碎片們都平安無事,但是還有葬聖隊員和萊利祖孫。

  但無論如何,幫不上忙就是幫不上忙,小黃決定待在這裡,將藏身之處弄得更隱匿一點。


  「……出去只是增加被偵查逮到的可能性而已,還是保持體力休息吧。」

  她將躲藏的住家布置得更破爛一點,讓人不想進入,再把休息的位置往裡面挪。接下來就是休息了,偵查的能力五花八門,她也不會知道什麼時候會被找到,只能保持緊戒臨機應變。說是這麼說,單獨面對托西流斯,她也沒有帶著一個拖油瓶還逃得走的自信。小黃只能消沉的坐躺在衣服堆裡,以警戒的姿勢休息。



  太陽西下,太陽再次升起;然後再次西下,再次升起;等到第三天的下午,終於有新的消息傳來,不好的消息。



  「你確定在這裡嗎?」

  「應該是這個方位沒有錯,雖然不確定還有多遠……」

  幾乎過了三天完全安靜的生活,忽然有聲音傳來,讓小黃聽得一清二楚。對方就在外面不遠的位置,靠著不怎麼可靠的搜索能力,往他們的所在之處前進。

  小黃的身體僵直,握緊腰間的彎刀站起身,仔細聆聽他們的對話。準備在對方踏進這裡的瞬間就把他們斬了,對話有出現異常的話也衝出去把他們斬了。不過幸好,交談的兩名偵查看起來能力十分凡庸,個性也是:


  「啊……我覺得就在這附近了。」

  「真的嗎?你的能力到底什麼時候準過了?」

  「成功率有三成就別計較了。三成耶,三成多高啊。上上上上上次不就是靠我的能力找到目標的嗎?」

  「那樣最好是有三成……唉,真是,為什麼總是和你這個傢伙一組。算啦。要是在這一帶的話,一定在這一整片廢墟中的某處吧。要怎麼找?」

  「一個一個找囉,托西流斯大人也不想理我,只有你陪我啦。」

  「好啦好啦,總之從那邊那棟先開始吧。」

  「OK。」

  兩名聖戰士講著垃圾話遠去,看來暫時是不會找到瓦列斯他們了,但是他們已經鎖定了周圍的區域,要找到只是時間的問題。


  「怎麼辦才好。」

  「逃跑就好了。」

  「……瓦列斯先生,你醒著?」

  「不,還在睡。雖然不知道自己活著沒有,有個傢伙一直講一直講一直講,我看就算死了還是能知道現在發生了什麼事。」

  瓦列斯深吐了一口氣,右眼無神,看起來沒有起色。看到他憔悴的樣子,小黃把逼近的聖戰士先放到一邊,伸手去拿食物和水。


  「等一下喔,我餵你吃點東西。我會想辦法把那兩個人解決的,你就放心休息吧。」

  「……謝謝。」

  小黃花了點時間,餵瓦列斯吃中午份的口糧。瓦列斯吃得十分痛苦,不過總算是把最低限度的食物吃掉了,然後再次進入睡眠,簡直就是專門起來吃東西的一樣。即使如此,也不知道能撐到什麼時候。

  看到這樣子的瓦列斯,小黃下定決心。


  「……一直以來謝謝你了,瓦列斯先生。我真的很感謝你們,對我來說,大家就像是我的父母一樣,將我養育長大。雖然只有短短的三年,對我來說就像十幾年一樣的充實,我過得很愉快。」

  「還有,瓦列斯先生,請幫我轉告其他人,我也很感謝他們。在幫我轉告之前,請你不能死。」

  小黃坐在瓦列斯身邊,對他輕輕鞠躬,然後起身。她最後檢查一次自己的裝備,然後打開窗戶,準備離開。

  正當她要跳出窗外的時候,一道聲音從後面傳來。


  「別去。」

  「……」

  小黃沒有聽話,離開了這裡。



//

  提特羅市內的積水已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積到小腿的雪勢。小黃很容易地就發現了那兩名聖戰士的足跡,保持距離,在大雪中等待。一個小時後,他們沒有收穫的從那個廢墟離開,天色也已經晚了,在早下去就會錯過晚餐,兩人決定今天就先找到這裡,明天再繼續搜索。

  小黃就跟在他們後面,然後在走到夠遠的距離時,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們身邊,一刀一個將他們的頭砍掉,然後把屍體拖到不容易積雪的地方。

  終於動手了,接下來就是跟時間賽跑。


  小黃在城市內隨意行動,將看到的每一個聖戰士全部殺掉。托西流斯的反應很快,在半個小時之內,全城的聖戰士都開始往小黃的方位靠近。不過這樣就好,這樣可以拖延瓦列斯的所在之處遭到搜索。

  小黃看目的已經達到,不再殺人,轉而打開對講機:

  「靜小姐,瓦列斯先生現在身處重傷,需要最迫切的幫助。不管誰聽到這個消息,請去找他,然後救他。我把從蘇芬姊那裡繼承來的東西放在屋頂上,雖然不顯眼,不過你們一定找得到的,拜託你們了。」

  她重複著這幾句話,開始往城市邊緣走去。而同時,包圍搜索小黃的聖戰士們散開來,托西流斯也清楚不要讓他們送死,要他們保持距離,監視著小黃的動向就好。

  最後,小黃在一處空曠的地方停了下來,靠在一棵大樹上等待。


  沒過多久,他要等的人來了。

  「托西流斯。」

  「……」

  托西流斯拿著刀槍,警戒的看著小黃,不知道她有什麼意圖。


  「我要對你發起決鬥。」

  聽到這句話,托西流斯先是瞪大眼睛,然後咬緊牙根。


  「啊……我終於又想起來了,為什麼我這麼痛恨妳了。」

  「因為你羨慕我,不是嗎?我擁有你沒有的,照顧我的夥伴,關愛我的朋友,然後能像這樣,像個英雄一樣犧牲自己。你很想這樣對吧,你比誰都想當個正義使者。為了眾人而戰,流血,承受巨大的痛苦,接受人們的歡呼。」

  小黃平握自己的彎刀,雪花從刀刃的側面靜靜滑落。


  「但你不知道怎麼做,所以你只能怨恨我。為什麼我可以,你就不可以,就因為我運氣比較好一點,我加入了世界之敵。就因為你是柴弗的隨從,全世界都畏懼你。你渴望、渴望、渴望到最後,造就了你自己。」

  托西流斯靜靜的聽著小黃的敘述,是的,她說的都對。他只是想成為正義使者,所有的怨恨,都是出於得不到的渴望。


  他承認,只有承認,他的忌妒才能比以往更強。

  沒有什麼好丟臉的,大神官想當正義使者有什麼不對!

  我想成為正義使者,優秀的正義使者。我肩負著神明賜與的崇高使命,用盡全力完成我的目的,為了我的同伴而戰。

  但即使如此,事情還是演變到了這個地步。

  那,我到底哪裡做錯了!


  「你沒有錯,你只是運氣不好──如果是以前的你,我也許會這麼說。就算是你成為大神官的那個時候,怨恨我,追殺我們的時候,我都是這麼認為的。」

  小黃的語氣一變。


  「但是,現在已經不一樣了。托西流斯。」

  她的左手往提特羅的市區比去,曾經繁華的城市,現在只剩下廢墟。多少人被捲入戰鬥、流離失所、在不明就理的狀況下迎接自己的死亡。

  「看看你所造成的慘狀吧,是你自己選擇成為一個壞人的。是你吧,作出提案的人,西納大神官只是負責細節,確保我們會落入圈套;尼傑路思大神官沒有心情在乎這些;列古魯斯大神官根本就反對這麼做,只做最低限度的參與。

  是你,那些怨靈是這麼對我說的。是你如此不擇手段,就為了你的忌妒,奪走他們的生命。

  是你做的。」

  托西流斯聽見小黃所說,身體一震,彷彿到這一刻,他才看清自己是一個什麼東西。


  他是一個邪惡之徒。


  「從來,就沒有人阻止你成為正義使者。」

  「閉嘴……」

  「所以,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

  小黃的眼神不是譴責,而是憐憫。


  「為什麼,你沒有成為正義使者呢?」

  「給我閉嘴!!」

  托西流斯的身體開始跳出火花,熱氣融化了周圍的雪地,他握緊短刀,隨著六道擴散的閃電衝了上來。


  「正義!」

  小黃發動正義迎擊。亡靈給了他和托西流斯相當的速度,第一次雙刃相交就讓雙方的手骨都折斷,但是沒有人停下,轉身再揮出第二擊。托西流斯不顧一切的想取小黃性命,而小黃在離開瓦列斯的那一刻就不顧一切了。

  刀鋒在托西流斯頭上停下,被小黃以雙手的力量往下壓。托西流斯忽略手上的劇痛,舉槍,零距離電磁砲挖掉了小黃半個左腹,反作用力也粉碎自己全身的骨頭。兩人同時向後飛出十餘公尺,鮮血染紅雪地,然後他們再同時站起來,咆哮著往對方衝去。

  以敏捷與俐落戰鬥的兩人已經不復在,取而代之的是刀刀見骨的純粹暴力。他們相距兩步,對對方揮出一刀又一刀,沉重的刀刃打擊讓他們的刀很快就都鈍了,沒有人在乎,繼續將自己的殺意向對方傾瀉而出。

  閃電打進了小黃的心臟,彎刀將托西流斯的左手砍下,短刀刺穿小黃的左手,同時彎刀也將托西流斯的肝臟挖出來。托西流斯身體後仰,頭鎚打碎了小黃和自己的頭蓋骨,小黃在染紅的視線內一拳打在他的臉上,再抬起右腳往腹部的傷口猛踢。

  托西流斯被踢開,小黃因為腦震盪倒下,不過他們再次站起,還沒完。

  托西流斯將破爛不堪的短刀扔到一邊,每往前走一步就往小黃發一道閃電,閃電全部命中。小黃不躲也不逃,任由身體被電流燒傷,以無數人的意志制御不受控制的身軀,兩把飛刀插進托西流斯的雙腳,她抽出最後一把,一步一步的走到托西流斯面前,雙手握刀,高舉向天。

  托西流斯挪動已經不靈光的身體,往前撲去,他將右手按上小黃的臉,最後的閃電全部灌在小黃的腦部;而小黃將彎刀舉高,從正上方將托西流斯劈成兩半。


  托西流斯倒下,再也不會起來。


  同時,小黃感到身體裡的力量散去,她的使命達成了。她搖搖晃晃的向後退了幾步,靠在一顆大石上,坐了下來,感受自己的生命消逝。

  「……啊,這就是,死亡嗎。」


  她看著天空,不斷飄下來的雪花覆蓋她的身體,這片寂靜看起來如此美麗,讓小黃心中升起最後的渴望。


  「實在是,不想死啊。」

  「實在,不想死。」

  「還想跟大家一起出去玩。」

  「想看很多沒看過的東西。」

  「一起發表好笑的感想、一起講垃圾話。」

  「想被稱讚。」

  「想看到赫丘里先生治好病的那一天。」

  「我還想,幫助大家。讓大家,過得幸福。」

  「不過,這樣就好。」

  「大家……祝你們順利。」

  「要是,你們真的能打倒神,就太好了。」

  「要是,我們真的打倒神了,就太好了。」

  說到這裡,小黃終於發現了自己一直在尋找的東西。


  「啊……什麼嘛。」

  「夢想一直都有不是嗎。」

  「我果然,不是什麼人偶啊。」

  想到這點,小黃帶著安心的微笑,在此長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