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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2-23
經過一番努力,很可惜,兩次基測,我離第一志願高中的錄取分數都差了一點。叔叔、嬸嬸比我更惋惜,他們沒有責怪我不夠努力,反倒要我好好享受高中生活。
泰斗高中的新生入學日,有不少社團進行宣傳,想招攬新生。
我拿著一疊厚厚的傳單走進教室,發現居然有美工社和工藝社。
乍看名字,我推測美工社會需要負責做海報,有可能是替學生會或學校工作的社團,而工藝社則是互相學習,精進工藝的地方。
結果,實際去打聽才知道,工藝社會安排課程,社員主要是鎖定手上沒真功夫,想嘗試工藝的學生。美工社,聽起來像做海報的,其實才是讓身懷各種技藝的同學交流的社團。
美工社很符合我的需求,可是,我又擔心加入社團會很麻煩,總不能經常不去社團報到,社團舉辦的活動也不可能說不參加,這樣一來,自由時間就少很多了。
午休時,我跑到美工社教室,有三個同學在裡頭,才剛開學,這些人應該是學長、姊。我禮貌向他們打個招呼,詢問美工社有沒有什麼強制性的活動,他們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好像早就知道我會問這個問題。
有個學長說:「我去年考慮要不要加入時,就問過這個問題。放心吧,美工社除了成果展示,以及招募新生時會強制參與外,其他時間都沒有什麼麻煩的活動,畢竟,一門真正的技藝,即使是練習,也要耗費大量時間。」
學長這些話,可謂說進我心坎裡,「學長,此話當真?」
「我騙你幹嘛?我就是總務,這樣你可以相信了?」
「好,我加入。」
總務長從角落的鐵桌上拿出一張入社申請書,看來他們是早有準備。
「學弟,沒問題的話,現在就簽名吧。」
既然他都保證不會有強制性活動,我也就不推託,直接簽下去。
總務長微微一笑,收好申請書。
「學弟,可以問你一下,你擅長的是哪類作品?」學姊問。
「木雕。」
「這麼巧,哪種類型的?」
「就一般木雕,主要雕人物,也有嘗試過雕建築,可是建築物太難了,還在練。」
她走近我,「不曉得你有沒有興趣,讓木雕結合機關?」
我有點激動,「機關是指讓木雕動起來嗎?」
「對,沒錯,我們缺木雕的人手。」
「怎麼會呢?不是聽說美工社是個大社團嗎?」該不會有難言之隱吧?我後悔那麼快加入了。
「是大社團呀,不過,我們是美工社,包含美術和工藝,絕大多數的社員都是擅長美術而非工藝。」
經過學姊說明,我才知道社內除了我之外,還有三名刻木雕的同學。
有位劉崑山學長最近開始研究可動人偶的機關,想請會木雕的人幫忙,可是,只有一個人願意,其他兩位並不想做新的嘗試。如果我願意幫助劉崑山,他研究機關的進度就可以更快,而劉崑山也願意分享他的成果,讓參與者以後能自己製作出機關木偶。
考慮的癥結點就在於,幫助劉崑山到底值不值得?萬一最後什麼都沒成功,就是白費時間。
我想了想,決定要幫這位劉崑山學長,木雕隨時都能刻,但是,接觸機關也許只有這一次。
學姊很開心,笑著說會替我轉達給劉崑山。
開學第一週沒有社團活動,放學後,我便沒有待在學校的理由。
回到家裡,我先做了會功課,便到書房借用電腦。
築幸和大堂姊都有寄信來。
築幸一如往常,寫著她的生活過得很好,她認識很多日本各地的朋友,她的媽媽會體諒她的辛勞和委屈。雖然這陣子,築幸的信都充滿快樂的點點滴滴,我卻覺得有點不自然。
相反地,大堂姊的信中,不是每封信都寫到開心的事,偶爾會夾雜著抱怨與低落,不過,卻顯得有生命力許多。
或許是我太久沒見到築幸,不能實際接觸到她,才會疑神疑鬼。
晚餐時,叔叔、嬸嬸和他們的獨生子,目前大學剛畢業,正在找工作的阿誠哥,都關心我入學的狀況。
入學沒什麼特別的,和以前國小、國中都差不多,更何況暑假時早就有新生訓練,班上的同學在那時就已經見過面,所以,今天的開學日嚴格來說,只是名義、形式上的開學。
比較有得聊的還是社團這部分,我向他們講述開學典禮上各個社團的精采表演與宣傳,然後提到自己選擇加入美工社。
聽到美工社包含工藝內容,嬸嬸擔心地說:「會不會有危險啊?」
「大家平時都會注意安全,聽說以前也沒有發生受重傷的案例,只要多小心應該不會有事。」
「是啊,華園說得沒錯,多小心就好。如果怕有危險就不做,那就什麼都不能碰了。」阿誠哥也幫我說幾句話。
「既然你們都這樣說,我再唸東唸西就顯得討人厭了。」
「怎麼會?嬸嬸也是出於一片好意呀。」
眾人邊吃邊聊,氣氛融洽,這是在伯父家體會不到的。
在伯父家,有時候因為顧忌著其他人,我晚餐無法吃飽。大堂姊就會假裝她肚子還餓,替我微波些剩菜,偷偷帶給我吃。
這是在大堂姊對我示好之後發生的事。
在我來到叔叔家後,大堂姊來過這裡好幾次,專程找我玩。
第一次她打電話給叔叔,說要來找我時,叔叔非常驚訝。他以為伯父一家漢與我不合,而我也未曾對叔叔解釋,大堂姊與我的關係很不錯,我和大堂姊之間存在著曖昧,連我都還沒想清楚,當然不方便再跟叔叔說什麼。
我仍然記得,那一天我和叔叔去車站接大堂姊,大堂姊一見到我,就朝我奔過來,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叔叔臉上的表情就像看到世界奇觀一樣,我只能不好意思地對他笑笑。
大堂姊一到叔叔家,向眾人打過招呼後,就來到我房間。
她看見我書桌上擺的木頭飛機,朝我甜甜一笑。我沒有見過大堂姊如此柔美的樣子,不禁微微一愣,這並不是說大堂姊沒有女子的柔,而是大堂姊給人的感覺比較像是獨立自主,略帶點剛強的氣質,簡單來說就是具有英氣。
她把一頭短髮往後撥了下,拿起那飛機,臉上洋溢著幸福。
「你果然有好好珍惜。」
「我對重要的人的一切,都很珍惜。」
這次換她愣住,她低喃道:「我對你重要啊……」她臉紅地低下頭,視線到處飄移。
這時,她看到書桌另一邊的角落放著一艘小木船。
「船?華園,你喜歡交通工具啊?」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她又繼續說,「怎麼不放在一起?」語畢,就把木船移到飛機旁。
「這船是你刻的?」她問。
我點頭。
「可以送我嗎?」
「可以,」我從塑膠儲物箱中拿出一袋東西放到她手上,「妳挑一艘吧。」
大堂姊喜孜孜地打開袋子,表情瞬間變成驚訝,「怎麼那麼多一模一樣的船?」
「我小時候,在我老家旁的小溪放木船,那條溪中間有個階梯狀的小斷層,我嘗試想讓木船成功跨越,卻連連失敗。」
大堂姊靠近我身邊摟著我,大概是怕我談起老家,又難過心傷。
「我不拿你的船了,我們以後去一條更長更廣的溪,然後做一艘更大的船,那一定有趣許多。」
我凝視著她,再度意識到她與築幸的差別,我覺得腦海裡築幸的面容模糊了幾分。曾經我和築幸都很多事物都充滿激情,然而,隨著築幸與母親的矛盾開始產生,築幸變得沒最早時快樂,某部分也趨於消極。
大堂姊是個很好的女孩子,我不想看見她憂傷的樣子。
也許這是個適當的時機。
雖然要打破她的美夢,我有點不忍,但該說的話還是得說清楚,「堂姊,我喜歡妳,妳也喜歡我,可是,我的喜歡跟戀愛無關,我還不打算……」
她打斷我,「你說是這樣說,卻不拒絕曖昧,不是嗎?」
「因為我實在不確定我未來到底會不會與妳交往。」
「但你下意識又不敢鬆手。」她一針見血,令我啞口無言。
我洩氣地將自己放倒在床上。
她跟著躺在我身旁,「我沒怪你的意思,這一切都是我甘願,你不用強硬豎立分隔線,我也照往常一樣,想對你撒嬌就撒嬌,想對你好就對你好,我們順其自然就行。」
「妳有考慮過妳爸媽的感受嗎?妳可是我的堂姊。」
「那又如何?我是他們收養的,和你又沒血緣關係。如果他們真的愛我,就會讓我跟你在一起,到時候,倘若我們要結婚,終止收養關係就可以了。」
「談結婚還太早了,」我閉起雙眼,心煩意亂,「假如……假如我最後沒有回應妳的感情,讓妳浪費大好青春,妳會後悔嗎?」
她拍了我肩膀幾下,要我轉身看她。
「喂,你不要太自以為是,把自己當成什麼悲劇英雄好不好。不是所有人都圍繞著你轉,我喜歡誰,我為了誰付出,那都是我自己的事,你無法干涉我的青春,是我的青春開了門,恰好讓你走入。」
「妳說得真令我慚愧。」我想把築幸的事情通通告訴她,或許就能把築幸放下,然而,一想起築幸跟我有過約定,保守秘密不說出去,我就無法開口。
「那你是不是又更喜歡我一點?」
如此簡單的問題反而不好回答,要說答案當然是肯定,但又怕大堂姊因為我的話而增加不必要的期待。
我選擇點頭。
「既然這樣,你以後私下就叫我麗馨。」
這個要求,我莫名地難以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