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史蒂芬！亞伯拉罕！」進到亞伯拉罕的房間後，露絲娜小聲的喊了二人的名字。
　　「閉嘴！我不想要再聽到你叫我的名字！」史蒂芬用力把露絲娜推倒在牆上，一手扣著露絲娜的脖子，兇狠的對她大吼。
　　史蒂芬的怒氣就猶如暴風雪般襲向露絲娜，嚇得露絲娜愣在那裡不敢動作。
　　不只是史蒂芬，亞伯拉罕和馬賽爾也同樣處於暴風圈中。
　　從拉圖瑞努經濟酒店回到飯店的一路上完全沒有任何人說話，車內靜悄悄的，只剩下隆隆作響的引擎聲。史帝分冷著臉開車，儀錶板上的車速指針也早已超過了路旁標示版上的數字，史蒂芬的震怒讓整車完全壟罩在那圈低氣壓內，最終，他們只花了將近一半的時間便回到旅館。
　　「放手，放······手！你弄痛我了。」露絲娜斷斷續續地說完整句話，她手猛力推史蒂芬，掙扎著想多吸取一點空氣，心中同時不停期望著史蒂芬快點放開自己。
　　然而她心中的期望並沒有出現，露絲娜能吸取到的空氣越來越稀薄，她胸腔的起伏也隨之越來越大。
　　難受。
　　打從出生到現在露絲娜從為這樣難受過，現在她對於空氣的渴望遠遠超出一切。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都犯了什麼錯都幹了什麼蠢事！」史帝分貼在露絲娜面前，手奮力搖著她，接著又是一句句大吼，絲毫沒有要放開露絲娜的意思。「不要以為你不是軍中的人就可以一次又一次的觸犯規矩！」
　　每個問題對於他們來說皆是非同小可，而露絲娜就這樣浪費了他們最後一個機會。
　　「亞伯······亞伯拉罕。」露絲娜嘶聲喊道，朝著亞伯拉罕的那個方向望去向他求助。
　　她感覺到自己越發看不清楚眼前世界，頭腦也開始昏昏脹脹的。
　「放開她，史帝分！這樣下去會鬧出人命。」看了兩人一眼後亞伯拉罕淡淡道出這句，他微微擺手，要史帝芬快點放下露絲娜。
　　雖然亞伯拉罕對事情的反應沒有史帝分那麼激烈，但這絕對不代表他心中的怒火有少於史帝分半分。
　　去拉圖瑞努經濟酒店前他特別下過指令——由史帝芬和馬賽爾負責問問題，明知這條規則的露絲娜卻還是當著他的面做出越矩的事。
　　亞伯拉罕最不能忍受在任務中有人不聽命令行事，而露絲娜的舉動簡直是直接拿刀砍在他心尖上。
　　「比起顧著生氣，我更想聽聽你這麼做的理由。」或許是因為身為老師的原因，馬賽爾對於事情的忍耐力向來比其他人高出一些，此時他臉上一片平和，看不出有生氣的跡象。
　　「我，咳咳！」露絲娜緩緩從地上爬起來，她臉色蒼白，雙唇不停得顫抖，一手還不停的揉著自己的脖子，活脫脫像是從鬼門關走了一遭似的。
　　一瓶水從露絲娜前方遞過來，她抬頭一看，是亞伯拉罕。
　　就算亞伯拉罕在怎麼惱怒露絲娜的行為，但在看到露絲娜痛苦的樣子後亞伯拉罕終究還是無法硬下心腸責備她。他主動從桌上拿了瓶飯店提供的礦泉水，替露絲娜扭開後蹲下來遞給她，讓露絲娜緩解她喉中的不適。
　　「我這麼做是有原因的！就算能得到答案的機率很小，我也依然必須試一試。」露絲娜直視亞伯拉罕，眼神中透漏著無比的堅定。
　　「我想要救回蕾蒙娜！救回蕾蒙娜，就有大機率會遇到米哈伊，我問這個問題，是在自保。」視線掃向其他兩位男士，露絲娜的語氣誠懇，期望他們能理解自己的用意。
　　「不要再提到蕾蒙娜了！妳是不可能把那個女人救回夜行者世界的！」史帝分再度對露絲娜大吼，若不是亞伯拉罕現在還敦再露絲娜面前，史帝分可能已經再度衝上前對露絲娜大吼大叫了。
　　「你怎麼能篤定我救不回蕾蒙娜？不只有我，加西亞老師也一定會幫忙的！」露絲娜抬起頭狠狠的瞪著史帝分，隨後又轉過頭看向馬賽爾。
　　她不懂史帝分為什麼要這麼篤定自己一定救不回蕾蒙娜，露絲娜向來討厭別人看輕自己。
　　然而，出乎露絲娜預料之外的，馬賽爾並沒有如同她預期的那麼支持自己。
　　馬賽爾蹙著眉頭，手又開始不自覺得摩擦自己的衣角。「蕾蒙娜很有可能已經死了，或者，她已經變成血族的一份子了，她很有可能跟我們是不同類型的人了。」
　　他看相露絲娜的眼神中滿是複雜的情緒，語氣中帶著濃濃的憂傷，遲疑，以及不確定。
　　馬賽爾又何嘗不想要再見到蕾蒙娜，但那真的有可能嗎？
　　「蕾蒙娜是你的學生！更是你的愛人！別以為你不講，救沒人知道你跟蕾蒙娜那段不被人知的過去！」露絲娜的情緒幾乎是要比史蒂芬還要來的更激動。
　　她衝到馬賽爾面前，激動的對馬賽爾大叫，完全不敢相信馬賽爾會有這種心態。
　　「夠了！現在讓我來告訴你，我們是不可能為了你的那份恩情去救蕾蒙娜的！如果你再這樣我行我素亞伯拉罕有權力把你直接送回芬蘭，不要以為你是部長的女兒就可以這樣藐視規矩！」史帝分一口否決露絲娜方才所想到的全部，他一步步往露絲娜的方向走去，口中句句皆是威脅。
　　海麥來伊寧單獨給亞伯拉罕和史蒂芬的額外任務——殺死蕾蒙娜。
　　這個秘密任務史帝分沒有忘記，要完成任務，蕾蒙娜就必須死。有關於蕾蒙娜的這條路上兩人註定只能走向反方向，亞伯拉罕也亦同。
　　「克制！史帝分。」亞伯拉罕站起來大聲吆喝。「所有人都給我冷靜一點！我有話要問。」
　　他皺著眉頭，在房間中緩緩踱步。
　　「你剛剛說救蕾蒙娜就有可能遇上米哈伊，但以前的資料從未顯示蕾蒙娜是被米哈伊給帶走的，」亞伯拉罕仔細分析。「那你剛剛的語氣又為什麼會如此篤定？」
　　「或者應該問說，你知到了什麼？」
　　儘管在一片慌亂之際亞伯拉罕還是快速抓到了隱藏在其中的重點，他看了史帝分一眼，意示他隱藏好兩人的祕密任務，隨後，他轉回來盯著露絲娜，以鋒利的眼神向露絲娜施壓。
　　「我見過維克托爾，那個戴斯特口中排名前三的吸血鬼。」露絲娜重新扭開水瓶又喝了一口水，過了這麼久她還是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缺氧。「在以賽亞宮的那次，我有聽到蕾蒙娜念出維克托爾這個名字，他是最一開始出現的男性吸血鬼。」
　　當初亞伯拉罕問那道問題時原本只是想知道若是以賽亞宮出兵，最該防範那些人，看來，這個問題卻讓他們誤打誤撞的找出了那天攻擊以賽亞宮的指使者。
　　一開始詢問戴斯特的時候戴斯特確切表示過自己對於以賽亞宮的入侵完全不知情，沒想到最後竟然又是因為戴斯特無心的一句話而將故事揭開新的篇章。
　　「看來你們偶爾還是會需要我這個唯一倖存目擊者的，最好別太早把我掐死了。」露絲娜帶著自嘲的口吻笑著說道。
　　露絲娜不是從軍隊裡出來的夜行者，也不像馬賽爾那樣擅長武打，一直以來她從未在任務中發揮什麼實質性的用處，直到今日，她終於在無意間為大家找出了此次任務的關鍵。
　　受到新資訊影響，亞伯拉罕也沒那麼生氣了，也不再充滿壓迫性的盯著露絲娜。
　　他在床緣坐下，手不停地撫摸自己的下顎，通常這個動作代表著亞伯拉罕正在思考些什麼。
　　「重新考慮一下我的提議吧馬賽爾，我們現在討論的可是蕾蒙娜啊！況且我們都已經知道蕾蒙娜有可能在那裡了。」知道自己的危機暫時解除後露絲娜再度開口慫恿馬賽爾。
　　過去露絲娜是非常討厭蕾蒙娜沒有錯，直到現在，蕾蒙娜這人在她心中也談不上喜歡二字。然而露絲娜不喜歡欠別人人情，在以賽亞宮她的命是雷蒙娜拿自己換來的，只要有蕾蒙娜還有一丁點身為人類的可能性，那她就要將蕾蒙娜救回來，有債必償這是露絲娜對於自己最基本的要求。
　　「不要再提蕾蒙娜了！我們是不可能特別去救蕾蒙娜的，那‧‧‧‧‧‧」露絲娜才剛說完話便被亞伯拉罕大聲阻止，剛剛才褪去的殺氣又再度回到亞伯拉罕身上，他兇狠的瞪著露絲那，喝止住露絲娜腦袋中拚命想救蕾蒙娜的想法。
　　「那！那不在我們的任務清單中。」這是亞伯拉罕臨時想出來的理由，在這件事中亞伯拉罕和露絲娜始終是站在天平上的兩個端點，就憑這點，就算亞伯拉罕再想幫助露絲娜完成心願，他也不可能會伸出援手。
　　既然要完成任務，蕾蒙娜勢必得死，亞伯拉罕和露絲娜終究只能有一人完成心願，為了不讓隊伍之間有隔閡，打從亞伯拉罕知道露絲娜想救下蕾蒙娜的那刻起他便一直隱瞞著這項額外任務，露絲娜態度強硬且堅決，硬碰硬只會讓團隊迎來比今天更激烈的爭吵。
　　「好把，當我什麼都沒說。」瞥了眼亞伯拉罕和史帝分後，露絲娜意外的果斷放棄爭吵。
　　放棄吵架的機會絕對不是露絲娜平時會做的事，看她在聖德芬學院凡事據理力爭處事態度便可以應證。
　　但就在剛前，她覺得自己在亞伯拉罕灰濛的雙瞳中看到了一絲遲疑，依她的直覺，亞伯拉罕的心中有所隱瞞，露絲娜一直是很相信自己的直覺的，而且她絕不容許有任何秘密隱藏在自己眼皮底下，因此她決定不再伸張此事，展為私下調查清楚亞伯拉罕到底隱藏了些什麼。
　　「我先回我的房間換件衣服，等等要討論後續行動的時候我再過來。」露絲娜告訴眾人。
　　關上房門之前，露絲娜特別看了馬賽爾一眼。
　　跟上來。
　　那是露絲娜想傳達給馬賽爾的訊息，她要將自己發現的事告訴馬賽爾，希望馬賽爾能看懂她要傳達的意思。

　　§

　　「露絲娜，是我，馬賽爾。我能進來嗎？」露絲娜回到自己的房間不久後便聽到了門外的敲門聲。
　　是馬賽爾。
　　他果然有接收到露絲娜傳遞的訊息。
　　穿上剛換上的牛仔褲繫緊皮帶後，露絲娜快速走上前開門。
　　「快進來吧加西亞老師，我有事要和你討論。」馬賽爾走進門後露絲娜還特別往門外看了下，預防亞伯拉罕或是史帝分發現了不對進而偷偷跟蹤上來。
　　「怎麼了？有事的話最好長話短說，剛剛我離開時史蒂芬和亞伯拉罕已經開始討論任務進度了，我估計亞伯拉罕很快就會叫我們回去開會。」馬賽爾說，順手拿了件放在椅背上的羽絨外套遞給露絲娜要她穿上。
　　馬賽爾的反應很快，露絲娜才剛換上一件內搭背心馬賽爾便走來敲門了，她還沒來得及套上毛衣。
　　馬賽爾覺得露絲娜穿的太少了，一來是怕露絲娜會冷，二來是自己和露絲娜還是師生關係，他不大習慣有學生在自己面前穿的太過裸露。
　　對此，露絲娜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她接過那件羽絨外套快速套上。
　　「我覺得亞伯拉罕和史帝分隱瞞了一些蕾蒙娜事情沒讓我們知道。」露絲娜開門見山把自己所觀察到的事情告訴馬賽爾。
　　「不要隨便妄加揣測。」馬賽爾皺著眉頭叮囑露絲娜，他不希望團隊因為一點懷疑便生出嫌隙，他們再外出任務，必須要團結一心。
　　「我沒有在開玩笑！加西亞老師。」露絲娜認真的看向馬賽爾，雙眸中滿是無比的堅定。「想想剛才史帝分和亞伯拉罕的一舉一動！想想我提到蕾蒙娜時他們兩個的表情！我做的明明是不理亞伯拉罕的指令，但為什麼我提到蕾蒙娜時他們兩個的反應比我犯規還激動，依我直覺，這其中絕對不單純！」

　　相信女人的第六感，我們女人的直覺，一向很準的。

　　這句蕾蒙娜過去一直掛在嘴邊的話忽然在馬賽爾腦中一閃而過，那就好像蕾蒙娜真的在自己耳邊又將這句話重複了一次似的，充滿真實感。
　　「如果真的如此，那你準備怎麼辦？」因為這句話，馬賽爾決定暫時先聽下去看露絲娜到底要做什麼。
　　「我想暫時先靜觀其變吧，不要再惹怒亞伯拉罕和史帝分，然後找出他們隱瞞的事情到底是什麼。」露絲娜將自己目前的想法告訴馬賽爾。「我估計他們極有可能對蕾蒙娜不利，又或者他們其實經知道蕾蒙娜的下落了，不然，他們還有什麼事情必須要千方百計的隱瞞我們兩個！」
　　「露絲娜，你有沒有想過或許蕾蒙娜已經是吸血鬼了，或許我們註定要和她從此分道揚鑣。」既然有兩個人私下的談話時間，馬賽爾決定好好跟露絲娜討論一下關於蕾蒙娜的事。
　　不是他生性悲觀，而是在馬賽爾看過那天攝影機的錄影帶後他覺得蕾蒙娜還依然存活的可能性不大。
　　露絲娜雖然是目擊者，但那時她非常驚慌，馬賽爾不確定在她到底有沒有將一切都看個清楚。
　　以賽亞宮的監視器清楚拍攝到了一個男人衝出來咬了蕾蒙娜的脖子，並且吸了她的血，而根據剛剛得到的新資訊，馬賽爾推測那個衝出來的男人極有可能是那十二之一又或者是米哈伊本人。
　　會有血族這麼明目張膽地咬了人後又將其治癒嗎？馬賽爾深表懷疑。頸動脈破裂後失血速度極快，如果沒有要傷人，那為何不咬手臂而要咬皮膚底下就是頸動脈的脖子。
　　打從馬賽爾從錄像中看見蕾蒙娜血族咬下的那刻起他幾乎是在心中給蕾蒙娜宣判了死亡，雖然露絲娜一直強烈表示救回蕾蒙娜的決心，但礙於認為蕾蒙娜已死的這點，馬賽爾今日之前從未認真理會過露絲娜要救人想法。
　　「你依然愛著蕾蒙娜嗎？加西亞老師。」露絲娜反問馬賽爾。
　　愛。
　　這是毫無疑問的。
　　儘管當初是馬賽爾率先提出分手，但他心裡卻從未停止愛過蕾蒙娜。
　　「如果你真的愛著蕾蒙娜那你就應該試著去拯救她！只要有一點可能性，就應該如此！」
　　沒人能夠確定蕾蒙娜是生是死，如果蕾蒙娜還是個人類呢？如果蕾蒙娜是被迫變為血族但實際上她不願意待在血族世界呢？在露絲娜心中這有太多種可能了，唯有親口問上蕾蒙娜一句，才能確定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那如果我說我不愛蕾蒙娜呢？」馬賽爾又用了一個問句來回應露絲娜。
　　「那麼你就是在欺騙人，也是在欺騙你自己。」露絲娜回頭看向馬賽爾，微微昂首，語氣中充滿了自信。
　　馬賽爾彷彿看到了那個在聖德芬學院中大放光彩，無人可以比擬的露絲娜，她的眼神中閃耀著光芒，單單一個回首露絲娜也透露出無比的自信。
　　露絲娜洞悉人心，看人從未出過差錯，過去在聖德芬學院是如此，現在來到外地也未曾錯過，單看她短短一兩個禮拜就能摸透馬賽爾便足以驗證。
　　「好把。」馬賽爾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姿勢。「我承認，你對我的猜測都是對的。」
　　他下定決心相信露絲娜一次，不僅僅是因為蕾蒙娜曾經說過有關於直覺的那句話，更是因為馬賽爾相信既然露絲娜能夠看穿自己，那當物件換成亞伯拉罕時，她也必定能如此。
　　「就相信你這一次，你可以去調查，有事我會幫你，但還是那句——不要做的太超過了。」馬賽爾提醒露絲娜。
　　他們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千萬別因為那個祕密而讓以賽亞宮賦予任務失敗，那樣更是得不償失。
　　「別擔心，我露絲娜從不幹蠢事的，我做事一定會有我的道理。」
　　「況且，找到蕾蒙娜或許就需要找到米哈伊的城堡，要找到米哈伊的城堡我還需要靠史蒂芬和亞伯拉罕呢，所以，你是多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