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歡迎來到地獄

本章節 21011 字
更新於: 2020-02-13
  〈這裡是『八達通』,目標已經出現,各單位立即行動。完畢。〉

  「『地獄犬』抄收。喂爛百合,妳聽見了嗎?」

  「嗯,就照計劃行動。」

  我話一說完,艾薩克便拍了拍我的肩膀,隨後全力撞開前門跑出屋子,我隔了一秒才起跑,以最快的速度緊隨在艾薩克身後。

  外面是空無一人的街道,只有破碎的房屋,散落滿地的瓦礫,到處遊盪的鉎,還有一隻停在街口處、只挺起半身也有四層樓高的巨大銀色蠕蟲。

  那傢伙被稱作「鐵蠕(Ironworm)」,是一個月前被發現的新種鉎。我們現在執行的任務,正是要替義大利駐軍解決這噁心的大蟲子,降低駐軍擴張據點的難度。

  在衝刺的途中難免會受到鉎的阻撓。一隻「步行體」突然跳出來擋在艾薩克面前,艾薩克直接用被戰術骨架能強化過的蠻力撞倒牠,之後向翻滾再順勢爬起來繼續朝「鐵蠕」的方向衝刺。因為要配合行動的時機,我並沒有浪費時間補槍而是繼續衝鋒刺。

  再衝了一小段距離後,我眼角餘光瞄到一隻「追獵體」即將朝我撲上,我馬上壓低身子往前跳出閃開「追獵體」砍出的利刃,我翻身滾地後再借勢起身繼續奔跑,同時我拿出了顆電流手榴彈。

  電流彈釋放出的電流雖然不能有效殺死鉎,但能有效地在短時間內剝削一小塊區域裏的鉎的行動能力。雖然只是測試品,但之前用過發現成效定的確不錯。

  我拔下保險環,向後方丟出電流手榴彈,聽見「啪茲——」的聲音響起後,我便重新把注意力放回衝刺上。

  應該是注意到我們一路上造成的騷動,「鐵蠕」開始蠕動身軀,牠的上半身扭向我們,接著朝我們衝了過來。

  「鐵蠕」將上半身前傾,張開外形像昆蟲的口器,大得足以一口吞下一輛貸車的雙顎,作勢要咬向正接近牠的我們。

  事情的走向依然如同計劃。

  艾薩克中途煞住腳步單膝跪地,還彎下身體讓背部朝天,我加速衝前,踏上艾薩克的背部時使勁一蹬,再配合我的戰術骨架背後的小型推進器的輔助,我十分順利地跳進「鐵蠕」的口中。

  我的背後傳來「鏘」的一聲,十成是艾薩克用工具暫時把「鐵蠕」的雙顎給撐住了吧。我越過「鐵蠕」的口腔,來到大概能稱之為食道的空間。

  我拔出小刀的同時,透過操縱小型推進器來讓自己更靠近食道壁,在最接近食道壁的瞬間把小刀深深插進食道壁,這樣我就算關掉推進器也還可以懸掛在食道壁上。根據食道依然是垂直的來看,「鐵蠕」的上半身目前還是直立狀態。

  因為「鐵蠕」的表皮太硬又太厚了,連斯泰爾一類大口徑反器材狙擊槍都無法輕易打穿,牠的三顆「核心」又全在比較深入體內的位置,所以才不得已要冒險進入「鐵蠕」的內部進行破壞。剛才我用普通小刀就能插進「鐵蠕」的內部組織,正代表「鐵蠕」的內側大多是強度不高的鉎。

  「這裡是『百合』,已經順利入侵目標內部,請『地獄犬』回報狀況。完畢。」

  對了,因為我換了戰術骨架的關係,代號已經換成「百合」。這代號是梁先生改的,我有問過為甚麼這改這名字,他卻總是不正面回應,所以我也沒再問他了。

  〈『地獄犬』沒事,我在吸引這廢鐵蟲的注意,妳快搞定牠、完畢!〉

  「抄收。」

  我望向插在食道壁上的小刀,刀身已經出現被鉎侵蝕的痕跡了。

  記得梁先生的分析圖上有標示到,其中一顆核心大概在我現在位置的正前方,偏左下約一公尺的食道壁後,一個在口腔的上顎前端裏,一個就在刀子刺中的地方再深入點的位置。

  我啟動頭盔的「偵鉎模式」,被標注的「核心」的位置果然跟梁先生的分析差不多。

  我從背後拔出狙擊槍對準那裏,然後「嘭轟」的一聲,食道壁後的紅點馬上不見了。

  「鐵蠕」突然大幅度扭動全身,十成是因為感受到自己的「核心」被打爆了吧。

  我盡力保持身體穩定以免被甩到更深處,然後把槍舉高,槍口對上,正好對準第二顆「核心」的位置,我趁著震盪比較小的瞬間開火,一槍命中!不過「鐵蠕」的身體也晃得更厲害了,我的手差掉就要鬆開刀柄,我趕緊收起槍枝再用雙手握緊刀柄穩定自己。

  〈這裡是『地獄犬』,爛百合收到嗎?〉

  「這裡是『百合』,『鐵蠕』有在攻擊你嗎?」

  〈妳不如擔心一下自己的處境!那塊廢鐵想要挖洞逃跑,妳給我馬上搞定牠!〉

  「啊、是,我立刻去處理剩最後那一顆!」

  〈那就快點去啊!廢鐵蟲開始無視我和無人機的攻擊、快牽制不住牠了啊!〉

  我再次拔槍,再把槍口貼到刀刃旁邊的區域然後射擊,最後一顆也被射爆,「鐵蠕」隨即全身猛地抽搐,接著一陣失重感襲來,最後「嘭隆隆!」聲音與一股震盪在「鐵蠕」體內迴盪,正式宣告這大傢伙倒下了。

  在「鐵蠕」倒下的同時,因為小刀再也支撐不住我的重量而斷裂,我於是落在如今已成地板的食道壁上。

  「哎噁,怪不得小刀那麼快就撐不住,都快侵蝕到護手上了!」

  我趕緊丟掉整面刀片都沒了的小刀,免得鉎直接蔓延到我身上。幸好我是在『鐵蠕』死後才落地呢,不然我的鞋子也會被侵蝕到要報廢了。

  「這裡是『百合』,『鐵蠕』已知的最後一顆『核心』也被打爆了,請幫忙確定『鐵蠕』的情況。完畢。」

  〈這裡是『八達通』,在『鐵蠕』身上偵測不到交流訊號,確認目標已沉默,現在可以收隊。完畢。〉

  「我說,這隻大傢伙是不是被高估了呀,居然只用我們三人就能解決,戰鬥過程還出乎意料地輕鬆呢!還是說,其實我們已經厲害到連這種大傢伙都拿我們沒轍了?」

  〈妳有空自誇,不如給我馬上找方法出來!這廢鐵蟲死的時候頭是栽進地底裏,已經不可能經牠的口出來!〉

  「誒是嗎?」

  我啟動夜視模式後走近口腔後往下一看,被強化塑膠支架撐開的口腔還真的已經塞滿泥土和岩石。

  看來只能自己另外挖開個出口了。

  「我等一下會從內部挖個往外的通道,『地獄犬』你能幫我烤軟我前方的『鐵蠕』表皮嗎?」

  〈動作爽快點,誰知道其他廢鐵甚麼時候會開始聚集過來。〉

  幾秒後,我聽見一陣微弱的「呼嚕」聲從面前的食道壁外傳進來,看來艾薩克已經找到我的位置並且開始燒烤了。

  這時我心裡想著「劍出鞘」,一面刀刃頓時從我的左邊護臂裏伸出,劍鋒漸漸亮起紅光,與此同時還能感受到劍身附近的溫度在上升。

  沒錯,這就是傳說中透過子粒的高頻率振動達致加熱效果,削鐵如泥的高周波劍!說真的,這實在是我見過最帥氣的武器,要是可以的話我還真想完全只用這把高周波劍作戰呀。

  另外,這把劍還有個特點,那就是劍身完全利用純鈅(Lunnium)——一種在月球地底深處被發現,比鈦更強勁,也是人馬鉎雙臂的構成金屬——所打造。

  我把高周波劍貼到食道壁上輕輕一推,上面的鉎迅速溶掉,劍身就像在切蛋糕般輕易陷入食道壁,我繼續用高周波劍開出一條比我高一點的縫隙,然後趁著缺口邊緣被燙軟的這段時間用雙手掰開縫隙,直到縫隙的寬度足夠讓我通過。

  雖然剛被高周波劍切過的地方也十分高溫,不過我這一身戰衣配備優秀的隔熱功能,只要受熱時間別太長,就可以完全避免我被灼傷。

  我深入缺口,然後把缺口劈得更深,再把新的縫隙撐大,不斷重複這組動作,直到左手傳來劍身刺穿東西感覺時,我揮下了高周波劍。太好了,終於見到陽光了!

  我關掉夜視模式後馬上看見一隻伸向我的手——是艾薩克。話說他怎麼又把面罩打開了,就不怕突然有東西飛來打傷臉蛋嗎?

  「怎麼了爛百合,幹嘛還不快點出來?」

  「啊沒甚麼,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而已。」

  「哼?現在有甚麼好想?」

  我握住艾薩克的手腕,他也握住我的手腕,讓他把我拉出「鐵蠕」體外。

  「我覺得很神奇,明明一年前還覺得你很壞、很兇惡、很可怕,但現在我不但能像跟親人說話般跟你輕鬆交談,還能像剛才那樣毫不猶豫地握住你的手呢。」

  「噁,妳怎麼突然說這種讓人雞皮疙瘩的話?」

  艾薩克整張臉都皺了起來,似乎在表達不喜歡談這種話題,但他又沒想阻止我說下去的意圖,看來正如安賈莉姐所說,艾薩克實在很不坦率呢。

  「沒呀,只是忽然想感嘆時光流逝的飛快而已。」

  「蛤?完全搞不懂。」

  〈這裡是『八達通』,聽到的話就不要再打情罵俏,馬上回報狀況。完畢。〉

  「甚麼『打情罵俏』,都說多少遍我們才不是那種關係好嗎?」

  「這裡是『百合』,而且我跟『地獄犬』都安然無恙,算是十分順利。完畢。」

  「抄收,撤離點的座標已傳給你們了,趁鉎開始多起來之前撤離吧。通話結束。」

  「喂,爛百合妳剛才幹嘛不說點甚麼?」

  「我覺得已經沒有這個必要。」我開始朝撤離點的方向走。

  「蛤——?我真的完全搞不懂妳在想甚麼。」艾薩克隨即緊跟在我身後。

  討厭,艾薩克為甚麼總是那麼遲鈍呢。



  「唷呼——!溫暖而甜美的家啊,我回來了!」

  啊啊,這晚間深山獨有的花草幽香,這舒適宜人的微風,這悅耳的「沙沙」草葉磨擦聲,果然還是家裏最好!

  艾薩克和梁先生都下機後,後者說道:「我們先到軍械庫卸下裝備,之後再到屋子裏來個簡短的檢討會。」

  我們三人都開啟骨架上的探照燈後才開始走向軍械庫。除了後庭,基地大屋的周圍都沒有照明設備,所以每次在夜晚回來時都得開探照燈或手電筒照路。

  說起來,骨架的探照燈實在有夠亮,恐怕只要距離夠近還能當閃光彈用吧。不過這對不是用眼睛看東西的鉎一點屁用都沒有就是了。

  我們來到軍械庫後,由我先進門,可是……

  ——嚀嚀嚀嚀嚀嚀嚀嚀嚀嚀嚀嚀嚀嚀嚀嚀嚀嚀嚀嚀嚀嚀嚀嚀嚀嚀嚀嚀嚀嚀嚀……!

  我站在門前,可是門沒開,軍械庫的保險系統還打響警鈴。

  「怎麼又是這樣?這系統真的很討人厭啊。」

  不知道為甚麼,每次我要進入軍械庫時,感應器都一定會把我當成沒授權的入侵者看待,得讓其他人幫我打開門我才可以進入軍械庫,而且不僅如此,就連其他像戰術骨架一類需要授權才能使用的設備也一樣,得讓梁先生幫我解開限制我才能使用。總覺得這裡的電腦系統都在欺負我!

  「梁先生啊,這破系統的究竟甚麼時候才會被修好?」

  我退後換梁先生上前,門隨即自己打開。

  「我已多次反映,也嘗試過親自檢查,但就是沒發現導致這錯誤的問題所在。」梁先生側過身讓我通過後也進門。

  「希望能快點搞定啊,不然每次我想拿槍去作自主訓練都會很麻煩。」

  等到全部人都放好裝備後,我們便返回大屋。留守在基地的安賈莉姐、伊利亞跟阿姆斯壯先生見到我們後,馬上替我們準備好飲料和小吃來慰勞我們。

  有沒有東西給我吃喝其實無所謂,我現在真正想要的,是洗澡!

  在義大利作戰期間為了持續追蹤『鐵蠕』的動向,我已經整整一個星期沒洗澡了,我實在接受不了自己全身黏黏的身體還不斷散發汗臭!所以檢討會一結束,我就馬上回房間拿好更換用衣服,再直奔向浴室。

  泡熱水澡果然很舒壓,好想一直泡下去,甚至直接邊泡澡邊睡覺啊。不過畢竟還有其他人要用浴室,而且泡太久會有不良影響,所以我還是決定一洗乾淨身體就穿好衣服離開。

  當我一步出浴室,隨即發現穿著便服的伊利亞先生和梁先生站在客廳。

  「呃,伊利亞先生還有梁先生,您們身邊怎麼擺著行李箱?」

  伊利亞先生上前跟我說道:「小妹妹你洗完啦,我們正想要跟你說一聲呢。」

  「您們是要去旅行嗎?」

  梁先生說:「旅行……嗎?我覺得用『回家』來形容比較恰當。最近李惑琵指揮官批准了我跟伊利亞探親的請求,所以接下來我會回香港探親之餘順便把家人接到臺灣移民去;至於伊利亞,他應該會回到俄羅斯去吧。」

  「原來是這樣子啊……等等,梁先生是香港人嗎?不是臺灣人?」

  我還一直以為他是本地人!

  「唉,枉妳跟我相處了一年。」

  「實在很對不起!」我說:「話說,最近中國南部的防線退得比二戰法國的軍隊還快,您想必一定非常擔心家人的的處境吧。您不先洗個澡才出發嗎?帶著這副邋遢模樣去見家人感覺不太好吧。」

  「沒辦法嘛,畢竟距離航班開出的時間對我們來說有點緊迫就是了。說到時間,我們該是時候出發了,再見。」

  「遲下再見,小妹妹!」

  「嗯,祝您們旅途愉快喲。」

  伊利亞先生提起行李箱走了之後,梁先生也提好東西轉身要走向前門,不過他才剛走幾步就兀然停下,走回來跟我說:「對了,有些重要話差點忘了跟你說,來,把耳朵湊過來。」

  有甚麼那麼秘密到需要咬朵耳嗎?雖然不太明白梁先生的用意,但我還是乖乖把耳朵靠過去。他用手遮住朝向的那邊臉,然後開始對我耳語道:

  「我們之中,出現了叛徒。」

  喂,難道今天是四月一日嗎?不,那天早過了。

  「哈,梁先生您怎麼忽然在開……」

  梁先生用非常嚴肅的眼神看著我,他是認真的!

  但是我們部隊怎麼可能出現叛徒?而且,這種情況下還能為了哪個勢力而當叛徒,鉎嗎?這更不可能吧!還是說梁先生是想要透過這句話來表達甚麼其他東西?他搞得我的腦袋好亂啊!

  我想問清楚梁先生,他卻用眼神阻止我,我也只好閉口不言。

  「說完了,那麼拜拜。」梁先生回復成平常的撲克臉,跟我揮手後便出門了。

  事後我越想就越覺得奇怪,而且總覺得那句話給我一種極度不祥的預感,讓我覺得好像得知了甚麼不得了的事實。

  「不得了的……事實嗎?」



  「嗯,所以現在是甚麼情況呢?」

  我才剛下樓,就發現艾薩克、安賈莉姐跟阿姆斯壯先生已齊集在客廳,但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們每個人都換上一身便服,還都背著背包把行李箱立在各自身旁。所以現在是要我自己一個人當看門狗囉。

  「妳問我們甚麼情況?我才要問妳現在是甚麼情況,幹嘛還穿著訓練服啊?」戴著兜帽底下再頂著黑色鴨舌帽、嘻哈風格打扮的艾薩克不快地說道。

  「蛤,甚麼啊?」

  「難道,妳真的不知道發生了甚麼事?」頭戴灰色鴨舌帽、身穿短袖純白T-sirt與深綠色牛仔褲的阿姆斯壯先生這樣說道。「安賈莉,我不是叫妳通知蕾絲賓總部讓我們去日本的事嗎?」

  「哎呀,我明明拜託艾艾去跟小蕾絲說了呀。」個人衣櫃裏明明只有高曝露度的衣服,現在卻是傳統伊斯蘭婦女打扮的安賈莉姐望向艾薩克說道。

  「別這樣看著我,我也以為宅——我是說忠烈會跟爛百合說。」

  阿姆斯壯先生看回我說道:「總而言之,就是指揮官看我們經常身陷險境跟那些廢鐵作戰,所以就讓我們渡兩三天假,當作是對我們為人類無私奉獻的獎勵與慰勞。」

  「可是,總感覺不太好吧,畢竟當前線的士兵們還在拚命對抗鉎,我們卻跑去享樂……」

  「哎呀哎呀,小蕾絲妳想那麼多幹嘛呢?」安賈莉姐突然過來搭著我的肩膀,「要係不放鬆一下,等到壓力囤積到會影響出任務的表現時就太遲啦,偶爾也得為自己著想一下嘛!」

  「也是有這道理……」

  「對咩對咩!那就快回去換衣服,飛機不會等人喔!」

  安賈莉姐完全不讓我把話說下去,推著我上樓要我快點換衣服和收拾行李。

  不過說起來,這一年來我的確幾乎沒放過像樣的假呢,難得有機會,就盡情享受吧。

  因為扣掉車程的話現在已經很接近登機時間,所以我就隨便換了件T-shirt跟牛仔褲,再把睡衣和日用品都塞到背包裏就跟著夥伴們出發了。

  也許是平常的訓練和行動養成的習慣所致,我們在下山時是以幾近急行軍的方式在走,很快就到達山腳,開車出發後算上途中被好幾個哨站盤查的時間,我們花了大概兩個多小時才到達最近的機場。

  受這場由鉎引起的災難的影響,乘搭民航客機跨國旅行的需求跌至谷底,在機場很少見到要登機的乘客,更多的是把這裡當作臨時居所的難民。

  因為已經到了登機時間,我就沒再觀察機場的環境,與夥伴們匆匆趕去登機。經歷了三個多小時的飛行後,我們終於來到這次旅遊的目的地——日本東京。

  東京——貴為日本的首都,是日本的政治、經濟、文化與交通等眾多領域的樞紐;直至如今,東京仍是目前全球最大規模的都會區與亞洲重要的世界級城市,其世界經濟發展度與富裕程度亦是最高的城市之一;此外,東京的鐵道運輸系統被譽為全球最複雜、最密集而且運輸流量最高,其中東京的地鐵系統每日平均運量達一千萬人次以上,繁忙程度是全球地鐵之首位。以上感覺是從某百科抄來的資訊,被清楚寫在我正閱讀的旅遊部落格上,然而這部落格已經超過一年沒有更新了。

  我以為東京的機場也會像臺灣的機場一樣很冷清,結果出乎意料地還算多人,但大多是亞洲人臉孔,似乎大部份都是要乘搭國內線的乘客。

  我們通關後隨即來到機場內的一家麵店享用午餐,我們一邊吃著拉麵和壽司,一邊討論接下來我們要去哪裏玩。

  「既然都來到日本了,那就去富士山那邊玩吧。」

  我把顯示著介紹爬富士山的文章的電話平放在桌上,然後推到餐桌的最中央。

  「蛤?那地方應該會冷吧,我不要去冷的地方。」

  坐在我對面的艾薩克一臉厭惡地把雜誌推回我面前。

  「現在恰好正值開山期呀,到那邊登山還可以欣賞美景耶,肯定得去吧?」我把電話推了回去。

  「我說不要就不要!」艾薩克猛地又把電話推回來。

  「你就那麼討厭冷的地方嗎?」我收起電話的同時說道。

  「這不關妳事。」

  「哼,孩子氣。」

  「喂,妳是在說誰孩子氣啊飛機場?」

  「喂,不要進行人身攻擊好嗎?」

  好想踹艾薩克一腳。

  「好了,你們別再吵了。」阿姆斯壯先生說:「其實指揮官已經贊助我們到主題樂園玩的費用了。」他從腰包掏出四張五彩繽紛的紙片,然後輕輕推到桌子的中央。

  居然是主題樂園,這假期可好玩了!

  「幹嘛不一開始就跟說我啊,這樣我就不用浪費那麼多時間查東查西了。」

  「一時忘了,不好意思。」阿姆斯壯先生把門票塞回腰包裏。「那麼說回正題,明天就到主題樂園玩一玩,之後再討論去接著去哪裏玩吧,沒問題吧,艾薩克?」阿姆斯壯先生用手肘輕輕撞了撞旁邊艾薩克的手臂。

  「只要不是冷的地方我都可以。」艾薩克如此回應道。

  「那安賈莉妳呢?」隊長抬了抬下巴示意坐在他對面的安賈莉。

  「我無所謂啦,反正大家能盡興就好。」安賈莉姐說完後把最後一塊壽司丟進自己口中。

  全員達成共識後,我們就趕緊把剩下的食物都吃完,然後乘計程車到總部安排我們入住的飯店睡一晚,第二天一早就也是坐計程車直奔向主題樂園。

  到達目的地後,阿姆斯壯先生和安賈莉姐到迎賓中心辦理入住園內飯店的手續,並替我們向園方寄存行李,艾薩克只站在一邊甚麼都不做,我就趁這空檔趕緊跟長著在路上的二頭身的可愛動物形狀的草叢自拍。

  通過檢票站後,我們來到一座目測有一座足球場大的廣場,廣場被各種裝飾用的假木屋與樹木所圍繞,最中央還聳立著一棵似假似真的擎天巨樹,讓樂園宛若一座以高聳的世界樹為中心發展的村莊,周圍都散發著陣陣自然的氣息。

  完全無法想像這宛如童話裏精靈國度般美好的遊樂園,會是跟外面那些被銀色金屬所覆蓋的廢墟是處於同一個世界。

  說起來,在大批來自歐美與亞洲的難民湧出尋求庇護的現在,同樣收留了大量難民的日本,居然還有餘裕去讓遊樂場繼續營運,實在有點不可思議。

  我們一行人聚集在廣場的一邊,圍起來討論著應該先到那座設施遊玩比較好。

  「那個『流星飛車』感覺挺好玩,艾薩克你怎麼認為?」

  「蛤?我無所謂,反正不要無聊,還有裡面的冷氣別太冷就好。」

  「我不喜歡太過激烈的遊戲喔。啊,要不然去玩一下『迴旋蜂鳥』好咩?」安賈莉姐指著地圖上東北方的某個設施,根據導遊小冊子的描述,那是一座讓乘客透過在半空中快速迴旋來感受離心力的遊樂設施。

  「但我嫌它不夠刺激。果然還是先玩『流星飛車』比較好吧。」

  「哎唷,老實說,其實姐姐我害怕坐雲霄飛車呢。那阿姆隊長你建議先玩甚麼好咧?」

  「呃……這個嘛。」隊長搔了搔後腦勺,躊躇了片刻,「我……其實也建議從低開始慢慢來。」

  「看吧,果然還是先玩『迴旋蜂鳥』比較好喲!」安賈莉姐一臉得意地對我做出勝利手勢。

  「但是阿姆斯壯先生也沒說不想玩『流星飛車』吧?」

  「哎呀,既然小蕾絲那麼執著要先玩那個啥『流星飛車』,那我們不如兵分兩路——我跟阿姆隊長一組,妳跟艾艾一組,各玩所好,那就沒衝突囉,好、就這樣決定,拜囉!」

  「喂,等等!」

  艾薩克想叫住硬拖著阿姆斯壯先生跑掉的安賈莉姐,但是安賈莉姐越跑越遠,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了。

  「嘖,那八婆到底想搞啥……!」艾薩克咬牙切齒地怒視著安賈莉姐離開的方向。

  「算啦算啦,我們還是快點去玩吧。」

  「喂、等等我。」

  之後,我決定先去抽快速通行證。快速通行證顧名思義,就是能讓遊客不用排隊直接到指定設施裏遊玩的通行證。

  其實主題樂園今天的人潮不算太多,至少沒像災難發生前美國的主題樂園那樣,遊客多到要玩個雲霄飛車可能得先排兩三小時隊,但我就是不想浪費時間排隊。

  可是抽證機前的隊伍居然也不短,最後依然要排上一陣子隊。艾薩克說不想擠在人群中,所以自己到不遠處噴泉旁的長椅上坐著,他低著頭坐,任由兜帽遮蔽臉龐讓他活像個現代刺客一樣。

  終於輪到我了。抽證的流程十分簡單,我把樂園的門票拿去讓機器掃瞄再按下按鈕,抽證機直接自動吐出兩張通行證,整個過程還不到十秒。

  喔,居然是「流星飛車」和「夢幻樹堡之旅」的通行證,兩個都是我想去玩的設施,實在太走運啦!

  能用快速通行證遊玩「流星飛車」的指定時間距離現在還有二十多分鐘;而「夢幻樹堡之旅」則是「流星飛車」的指定時間再多一小時。

  二十分鐘不夠我們先去玩別啊,該怎麼殺時間呢?

  我邊思考,邊踱著步走回艾薩克所在的噴泉。途中我聽到一陣輕快而叫人愉快的旋律,我立刻把目光轉到音樂的來源——果然是久違的冰淇淋車!

  或許我們可以一邊吃冰淇淋,一邊等待時間到。好,就這麼決定!希望艾薩克不會討厭冰淇淋呢。

  我又花了點時間過去買冰淇淋,最後買了一筒巧克力味冰淇淋,和一筒草莓冰淇淋。

  我兩手都握著冰淇淋走向噴泉,艾薩克依舊是那副刺客模樣。

  「嗨囉,奧迪托雷先生。」我稍微彎腰向艾薩克打招呼。

  「甚麼奧迪托雷我姓考克斯的好嗎?嗯,妳手上的……」

  「是冰淇淋喔。因為距離可以開始玩還有一段時間,所以我就打算邊吃冰淇淋邊等時間到囉。」

  「妳買給自己就好,幹嘛把錢花在我身上?」

  「我可是好心買給你的耶。難道說,你真的討厭冷到連冰淇淋都不喜歡?那麼我只好自己獨吞這兩筒可口的冰淇淋囉!」

  「喂等等、給、給我粉紅色的!」

  我以為艾薩克還會覺得無所謂呢,可是他現在居然像個饞嘴的小孩般喊著要吃,看起來可愛極了!

  我把草莓味冰淇淋遞過去,艾薩克慢慢將手伸出,然而在快要碰到時他的手卻頓住了。

  「妳、妳啊,幹嘛擺出這副奇怪的表情看著我?我覺得超不舒服!」

  「呵呵,沒甚麼,只是,你的臉紅紅的,很可愛。」

  「啊……!」艾薩克瞪大雙眼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哇哇,他的臉更紅了,真的像個小蘋果一樣!

  「喂、妳笑屁啊!」 艾薩克突然奪走草莓味冰淇淋,然後縮到長椅的邊邊去了。

  我用手掃了掃艾薩克旁的座位的灰塵後坐到上頭,也開始享用我的巧克力味冰淇淋。

  我們沉默良久,兩人之間也沒有眼神接觸。但我最後還是抑制不了心中好奇的小貓,彎下了腰,再轉動眼球,想窺探艾薩克的兜帽之下的景色。

  艾薩克的臉果然還是跟熟透的龍蝦一樣,他舔冰淇淋時每次都只吐出舌尖動作快而輕地舔,宛如一隻在喝牛奶的貓咪呢!

  明明是個超級虐待狂,居然還有這種超可愛的一面,真怪不得冴木小姐會喜歡上他呢。說起來,其實艾薩克是金髮碧眼,臉的輪廓也挺深,要是他願意挺直背脊,肯定是一名不折不扣的高帥美男子,如果他的性格沒那麼惡劣,還有願意時常整理自己的房間還有頭髮的話,同時讓多名女生喜歡上他對他來說絕對不是難事吧。

  哎呀,差點又忍不住笑了出聲。不過還是被艾薩克發現我在偷看他,他立刻撇開了臉,還把兜帽拉得更低。

  我盡量不讓他察覺地調整我上半身的姿勢,好再窺探一次兜帽之下的奇趣風光,不過這次任我再怎麼轉換角度,視線都還是被黑漆漆的兜帽所阻隔。

  算了,反正那畫面已經被深深印在我的腦海裏,哪怕是遭受腦震盪我也忘不掉囉。

  又一陣沉默過後,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開口問了艾薩克一道我從剛才就很在意的問題:

  「艾薩克,你不是說你『討厭冷』嗎?」

  艾薩克過了幾秒後才回應道:

  「啊……只要是冷的東西我都會討厭,稍早前我一塊壽司都沒吃過。」

  「這樣啊。那為甚麼你現在卻會吃冰淇淋呢?」

  艾薩克看似遲疑了片刻,之後才支支吾吾地回答道:「都是因、因為……那、那、那個,粉紅色的爛花朵啊……」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真相只有一個,而且已經清楚明瞭了!那就是在某一次約會中,艾薩克為了冴木小姐而硬吃冰淇淋,結果不但沒造成反感,反而為自己留下深刻而美好的回憶,所以才不抗拒甚至會喊著要吃冰淇淋,想藉以重溫那段幸福的回憶,而關鍵道具,應該就是草莓味冰淇淋了吧!

  這推理天衣無縫!也許我日後該考慮轉職當偵探。

  「……妳這是在笑屁啊!果然不該跟妳說太多。」

  「啊、抱歉、不好意思!要不然我們換個話題?嗯……不如說說為甚麼你會那麼討厭冷好不?」

  「妳就那麼喜歡八卦嗎?」

  「啊啊不好意思!你要是不想說……」

  「不過也無所謂,反正隊上的人早就知道了。」

  艾薩克把背部貼上椅背,雙臂張開搭在椅背上,昂首仰天地娓娓道來:

  「我的賤人老爸是個有著嚴重精神病的傢伙,每當遇上甚麼不順時,就會虐待老媽還有我來發洩。有一天,那個賤人跟老媽在他工作的凍肉店裏發生爭執,老媽被那個賤人壓著打,完全沒有反抗的機會,當時已經很晚,店裏街外都沒其他人,加上那個賤人被交代當鎖門人,所以直到老媽不會動也不會叫了,也沒半個人知道發生了甚麼事。除了老媽為了以防萬一而被她帶過去藏著的我。」艾薩克說:「我當時想要逃跑,但那個賤人在店的後門逮到了我,居然還幹他媽的想要用電線把我勒死!我一拳打中他的死肥豬臉,他那總是充斥酒精和脂肪的血液一下子流得像個瀑布,這惹的他完全發起飆來,於是他索性把我鎖進冷藏庫裏。就這樣,我在冷藏庫中渡過了一生中最幹他媽痛苦的一夜。直到黎明,我才被店的老闆叫來的警察救出。我想我對『冷』的『厭惡』,就是這樣來。」

  「呃,很抱歉,我沒想到你的過去居然那麼……悲慘。」

  「悲慘?啊,是真的很悲慘。」

  「不過,被關在冷藏庫裏一整晚都還能奇蹟生還,你的生命力可真驚人呢。」

  「不要說醫生,連我也不敢相信當時的自己居然撐得過去。不過一切都已經過去,沒必要再過份回想。」

  說到這裡,艾薩克把甜筒也吃掉了,然後站起身對我說道:

  「我不想坐了,起來走一走吧。」

  我拿出自己的手機看了看時間,接著也站起來說:

  「嗯,現在走過去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我們準時來到「流星飛車」的快速入口。雖說擁有快速通行證就可以免排隊,可是似乎有挺多人拿到通行證,所以還是要排隊,不過依然比正常隊伍快上許多。

  「流星飛車」的軌道被建在室內,乘客無法從外部觀察軌道的扭曲程度,讓人難以預測之後道路的模樣。只聽描述就給人一種十分刺激的感覺呢!

  我看到剛坐完飛車從出口離開的人們大部份走路都東倒西歪的,有些還當場吐了出來!看來這「流星飛車」的威力比我想像中更棒!

  說起來,艾薩克從剛排隊起就一直很焦慮地四處張望呢,他該不會怕坐雲霄飛車吧。

  「艾薩克,難道說,你害怕坐雲霄飛車?」我故意擺出嘲諷的笑容。

  「啥、啥啊!我從來沒、沒怕過!」

  看他的目光遊離的樣子,十成是被我說中吧。

  「我只、只是擔心待、待會人們尖、尖叫時會搞到我發、發作而已……!」

  「做人就該誠實點,這點你該跟安賈莉姐學習學習。」

  「我才不要跟那個老巫婆學習!而且我再聲明一次,我才他媽的不怕坐雲霄飛車!」

  「呼呼,真的是這樣嗎?啊,輪到我們了,快進去吧!」

  我用雙手握住艾薩克的右腕,硬是拉他上車。我可沒看漏他上車前的瞬間露出的驚恐表情。對他來說我如今掛在臉上的笑容根本就是惡魔的奸笑吧。

  待設施內的工作人員替我們一一鎖上安全欄後,剩下的就是等待列車開出。這時,我用眼角餘光窺探艾薩克的狀況,他仍然戴著那頂漆黑的兜帽;不過從他異常急促還會發出聲音的呼吸即可知道,他現在一定緊張得要命。

  ——嘟嘟嘟嘟……

  列車開出的警號響起了,令人興奮的刺激星空之旅終於要來了!

  列車先是緩緩前進,離開月台後來到一道完全漆黑的空間,我能感覺到列車正在爬升,而且速度亦漸漸加快,當列車不再爬升,開始回復水平之時,我大口吸氣,準備好承受接下來的衝擊,果然,列車在回復水平的下一刻隨即往下急墜,黑魆魆的景色瞬間被繁星所取代,讓我彷彿在乘坐一列帶我飛越銀河的星際飛車一樣!

  急轉彎、急升、急跌、三次三百六十度迴轉、再急升、再急跌、……

  「嗚呼——!耶啊——!」

  「啊咿嗚呀嘰嘎嗚唷呵喝嗯啊……!!!」

  這是艾薩克的慘叫嗎?也太好笑了吧!喔,又要往下衝了!

  「哇呀——!」

  「幹幹幹幹幹幹幹幹幹幹幹幹幹幹幹幹幹幹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真的超刺激,好想再玩一次喔!」

  我踏著小跳步與路都走不好的人們一同離開月台,走在前往出口的通道上。

  「蛤……?還、是別——嗚喝……!」

  已艾薩克突然跪倒在一邊,接著嘔吐物就如同從水嚨頭出來的自來水般,嘩啦嘩啦地從他的口中傾盆而下。

  「呃,你還好嗎?」

  其實不用問都知道艾薩克一點都不好,因為已經他之後還吐了將近半分鐘,都吐到沒東西好吐了。

  我趕緊從艾薩克的背包拿出水與紙巾一併遞給他,艾薩克立刻從我手中拿走物品,他隨便地以紙巾拭擦一下嘴巴後就開始大口喝水,直到整個水瓶的水都被喝清光他才放下水瓶。

  艾薩克想要站起來,不過他的身影搖搖晃晃的,似乎還沒重拾平衡感,我趕緊扶著他,免得待會他摔回地上。

  「喂,話說,妳坐那鬼東西時,怎麼還可以,那麼興奮?」

  「應該是因為以前每逢暑假我都會揪團去主題樂園玩,玩的次數多了,久而久之就習慣嚕。」

  「這樣啊……先不說這些,要是我們,下一道要去的地方,又是這種會讓人心臟病發的設施,那還是妳自己玩吧。」

  「等下我們會去『夢幻樹堡之旅』。不過時間還有剩,還可以先到處逛逛。」

  「妳是說,那個最高層有陽台,而且正對著園區飯店,的那座大樹狀的城堡嗎?」

  艾薩克怎麼特別對「夢幻樹堡」有興趣?

  「對呀。」我點頭。

  「很好……!」艾薩克貌似低喃著甚麼,不過聲量小到我幾乎聽不到。

  「太小聲了我聽不太到,可以說大聲點嗎?」

  「妳聽錯而已。」

  「是嗎?但我確定我剛才真的聽到你在說話啊。」

  「就算你再確定,幻覺依舊還是幻覺。先不說這些,快去找點東西讓我填飽肚子。」

  語畢,艾薩克自己走開了,我當然馬上跟過去。

  接下來,我們就到附近的餐館吃了點小食。當東西都吃完後,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就直接到「夢幻樹堡」那邊去了。

  位於樂園最中央的「夢幻樹堡」是觀光性質的遊樂設施。遊客會乘坐一列從地面出發,一路直通到城堡頂端,外表像雲霄飛車的列車。遊客能夠於乘坐列車的旅途中瞭解「夢幻樹堡」的故事,偶爾還可以跟工作人員扮演的故事角色互動,是一座能讓人好好放鬆的遊樂設施。

  不過,艾薩克好像完全無視途中遇上的所有事物,還全程掛著張臭臉。真搞不懂他剛才是對城堡的甚麼產生興趣。

  我和艾薩克乘坐列車一路來到了城堡的頂端,這時我們有十分鐘的時間可以下車在頂樓逛逛。艾薩克他一下車就直奔向那座能容納十多人的大陽台,然後從背包掏出一雙望遠鏡,並用望遠鏡望向陽台外。

  我也來到陽台的邊緣。陽檯面向樂園的西北面,加上是樂園的最高點,人們能從這裡把樂園由西南到東北方向的所有景色都盡收眼底。即使如此,艾薩克都還是死盯著位於陽台正對面的園區飯店不放,就算我不停問他究竟有甚麼好看,艾薩克都還是不理不睬,自顧自地望著飯店,所以我索性放棄,任他看到飽為止。

  「……搞定。喂,我們走吧。」艾薩克收起望遠鏡轉身走向列車。

  「蛤,要走啦?所以你剛才究竟在看甚麼啊?」我緊跟在後。

  「我在看甚麼不重要,也不關妳事。你就當我在自嗨就好。」

  「喂,這是甚麼爛解釋?就不能說些比較有說服力的嗎?」

  「妳好煩啊。不然就當我是飯店愛好者。」

  「還是一樣牽強好嗎?」

  「懶得跟你解釋。」

  我原本還想追問下去,但一想到我很可能會被無視,我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免得浪費口水。

  離開「夢幻樹堡」之後,我們又到處遊玩了不同的遊樂設施,直到要入夜了,我們才走去園區飯店享用晚餐。

  當我和艾薩克來到飯店的餐廳時,安賈莉姐跟阿姆斯壯先生都已經在一張四人桌前就坐,前者看見我們後馬上招手示意我們過來,待我們倆都坐好,阿姆斯壯先生便呼叫侍應過來點菜。

  等待晚餐送到桌上期間,我跟安賈莉姐互相分享了今天的遊玩心得,聊天的過程中我除了得知安賈莉姐他們玩過的設施總數量比我和艾薩克少外,還發現我們偶爾會在同一時間到同一座設施裏遊玩,卻不曉得為甚麼居然發現不到對方。聊天途中安賈莉姐還不忘挪揄艾薩克坐過車坐到吐,搞得他一臉既生氣又尷尬的樣子,不過這次艾薩克沒有又大吵大鬧或者作出太過激進的行為,我想應該跟站餐廳一角,手持衝鋒槍的「災難應對軍」士兵有關吧。

  說到軍人,我跟艾薩克在通往飯店大門的那條小路上就遇過兩名像似在巡邏的。當時艾薩克還不小心(應該吧)撞到其中一名軍人,因為艾薩克沒即時道歉,他們差點就要打起了,好在艾薩克最終還是願意聽我說去道歉,事情才沒真的往更糟糕方向發展。

  不過話說回來,那些軍人是要在樂園飯店裏幹嘛?他們還替每一位想要到飯店樓上的住客檢查隨身物品。是因為日本最近發生過對針難民或本地人的恐襲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這裡應該不會那麼多遊客才對啊。越想就覺得越奇怪。

  但是我已經沒餘力去想了,因為一整天的趕路跟玩樂已經讓我累透,我只想趕快洗個熱水澡然後躺床上。

  我們吃完晚餐後就各自回到樓上的房間去。我跟安賈莉姐坐同一間房間,我一進門,第一件做當然是洗澡,接著迅速把頭髮弄乾再飛撲到床上。

  整個房間人都瀰漫著一股叫人不禁全身放鬆的獨特薰香,加上這張軟綿綿的大床就像塊超大棉花糖一樣,讓我超想睡的啦。

  眼皮在我不知不覺間自己合上了,當我再次睜開眼睛時,房間的燈都已經關掉了,周圍都黑漆漆的,看被擺在床頭櫃上的電子鐘顯示,現在是約凌晨一點。正當我想閉上眼睛去睡之際,我無意中看到安賈莉姐的床上居然沒有人,而且被子還十分整齊,不像是她半夜起床去洗手間的樣子。

  「安賈莉姐,妳在嗎?」我有點無力地叫道。

  「我在這裡喲。」

  聲音從洗手間的方向傳來,難道她真的去方便了?

  我能聽見安賈莉姐在走向我,當她走到我能看清她的外貌時,我發現她竟然穿上了出任務時會穿的貼身戰衣,外套凱芙拉防彈背心,頭戴夜視鏡,雙手還握著一把手槍!

  我不自覺地彈起身來問道:「安賈莉姐妳怎麼全副武裝的樣子?難、難道發生了甚麼事嗎!」

  然而安賈莉姐只默然把手指抵在唇邊,接著指向房間的浴室。

  雖然我完全搞不清楚現在的狀況,但是我能確定目前情況不允許我浪費時間問東問西,因為安賈莉姐露出了只有在出任務時才會出現的嚴肅眼神。

  不管為了甚麼,我還是按照安賈莉姐的指示,摸黑走進了洗手間。

  洗手間的電燈怎麼開不了?難道開關按鈕壞了嗎?

  「不用猜了,現在整個東京都大停電了喲。」

  「誒,是嗎?」

  「別再站著浪費時間啦,快走到洗手盤前面去吧。」

  「嗯。」

  地板上已經放著數根螢光棒照明道路,我馬上就來到洗手盤前。我發現牆上的鏡子不見了,變成一個長方形的凹洞,大洞裏也放著螢光棒,還有一個大型手提箱,手提箱裏放著跟安賈莉姐現在穿著的無異的裝備。

  我想都沒想就穿上裝備,我戴好夜視鏡,替手槍上好子彈後,隨即回到安賈莉姐面前。

  「所以究竟發生了甚麼事?」

  安賈莉姐爽快回應道:「阿姆隊長來訊息說,總部要我們現在執行緊急任務。」

  「緊急,任務?」

  「哈,說是『緊急』,但事實又係另一會事呢。妳看,他們甚至把裝備藏在我們會入住的房間,明顯從一開始就打算讓我們執行這任務。」

  「那總部為甚麼不一開始就說明清楚,還說甚麼讓我們放假放鬆一下。」

  「可能係為了就算我們有任何人在抵達目的地前就被抓到,也不會洩漏任務的內容吧。」

  「等等,妳剛才是說『被抓到』嗎?我們這次的目標不是鉎?」

  「這次的任務,係要刺殺某個人喲。」

  「刺、刺殺?」

  在世界各地都被鉎侵略的現在,總部居然還叫我們去殺人?

  「我就知道小蕾絲妳會這樣反應。別擔心,情報小組說目標已經被『感染』了喲,我們只係作為總部的手術刀趁情況惡化前去切除癌細胞而已啦。」

  「但會不會只是搞錯了?」

  安賈莉姐一邊慢慢走向落地窗一邊說道:

  「我明白小蕾絲妳不想殺人,但我們的職責只有遵照命令行動,目標的實際情況如何,我們可管不著呀。」

  「不過要是真的搞錯了,我們不就是要殺掉無辜的人了嗎?」

  安賈莉姐背靠落地窗的玻璃道:「小蕾絲呀,我們『潘朵拉』係一個團隊,所以隊員間會互相信任;『潘朵拉』和其他部隊也係一個大團隊,所以我們要做的,就係要無條件信任他們。」

  「這道理我當然懂,但現在我們可是在說要奪走一個人的性命,怎麼能說做就做……」

  「這樣吧。」安賈莉姐走回我身邊,她一手搭著我的肩膀,拉開自己的夜視鏡直視著的我雙眼說:「妳要是還擔心的話,就唸幾遍,『我在做的事都是正確,都是為了全人類的安危』。」

  「我在做的事……都是正確,都是為了……全人類的,安危,這樣說嗎?」

  「對,現在再說一遍。」

  「我在做的事,都是正確,都是為了,全人類的安危。」

  「再一遍。」

  「我在做的事都是正確,都是為了全人類的安危。」

  「說得很好,我給一百分滿分!」安賈莉姐無聲地拍掌。「那,現在有感覺好一點了嗎?」

  「呃……嗯,大概。」

  我在做的事都是正確,都是為了全人類的安危……嗎?

  「那就別再只站著啦,快去跟大家會合吧!」

  安賈莉姐拉下夜視鏡後,把我帶到落地窗戶前,她接著拉開窗戶,讓我走到外面的小陽台上。

  我透過夜視鏡看向外面,沒有光芒從其他建築物裏傳出,望向遠處也沒有看見亮點,也許真如安賈莉姐所說,整個東京都停電了吧。

  這時安賈莉姐用手肘輕撞我的上臂,我轉頭望向她,她則指示要我看某個方向,我於是看了過去,發現隔壁房的陽台上也站著兩名全頭戴夜視鏡的成年男性身影——是阿姆斯壯先生跟艾薩克。

  阿姆斯壯先生對我比出代表「待命」的手勢,我點頭表示明白。

  安賈莉姐這時對我耳語道:

  「沒問題的,就像我們一般出任務要對付鉎一樣,一切都是為了全人類,把那當作是一般任務,用平常心對待吧。」

  「……嗯。」

  啊,阿姆斯壯先生再作手勢了,這次的意思是「展開行動」。安賈莉姐向阿姆斯壯先生比出代表「收到」的手勢後,對我說道:

  「來,我們要去狙擊點囉。」

  「是。」

  我和安賈莉姐隨即越過陽台的柵欄,利用手套的吸附功能攀牆而下離開飯店範圍。

  「災難應對軍」的士兵在飯店的外圍建立起防線,警戒著飯店外的動靜。我和安賈莉姐很輕鬆就越過了防線離開飯酒店範圍,接著朝「夢幻樹堡」的方向前進。

  途中我問道:「安賈莉姐,任務目標現在身處哪裏?」

  「就在飯店裏喲。」

  「飯店?那些『災難應對軍』士兵又是……」

  「是他的保鑣喲。這次的目標係一名『災難應對軍』的高層人員,所以總部才讓我們用這種方式潛入呢。」

  「那要是士兵們反抗,我們會需要……放倒他們嗎?」

  「視情況,有可能喲。不過要係阿姆隊長他們能成功潛行到目標的所在地,可能連士兵都不用碰就能完成任務接著撤離呢。」

  「嗯,希望隊長他們一切順利吧。」





  我們爬上「夢幻樹堡」,來到我跟艾薩克去過的那座陽台。陽台的外貌沒有不同,唯獨面向飯店的那排欄桿上被放了一把配備消音器的對步兵用狙擊槍,狙擊槍旁邊還擺著兩個裝著.388子彈的彈匣。

  「樓層?」我一邊趴下的同時把狙擊槍架好,一邊向在用望遠鏡看出去的安賈莉姐問道。

  「四至七樓,可視範圍內的走廊和每個房間都要留意。」

  「抄收。」

  我開啟狙擊鏡的紅外線感應功能,飯店面向我們的外牆後方一定距離內會發熱的物體頓時無所遁形。

  〈這裡是『大兵』,我們在後樓梯間三樓與四樓間的平台上,狙擊組回報四樓走廊的狀況。〉

  「『百合』回報,可視範圍內的走廊上沒有人,那條走廊上的房間裏似乎都是普通住客。完畢。」

  〈『大兵』抄收,我們現在行動。完畢。〉

  「『百合』抄收,正在追蹤你們的位置。完畢。」

  我能看見潛入組的兩人都爬上了四樓,他們把身體壓得超低地行走著,一段時間後,他們已經在走廊走了一圈。阿姆斯壯先生回報道:

  〈這裡是「大兵」目標不在這樓層,現在換下一層。完畢〉

  潛入組回到樓梯間,然後爬上了五樓。這層樓開始有守衛在巡邏,不過只有兩名,潛入組很輕易就繞過他們。潛入組迅速確認目標不在這樓層,他們於是上六樓去。

  六樓巡邏的人數比五樓更多,甚至出現一些房間裏埋伏著士兵。但潛入組還是完美迴避掉六樓的所有士兵,同時確認所有房間裏住客的身份。

  〈這裡是『大兵』,目標也不在六樓,果然會在最高層嗎。現在我們會上去七樓。完畢。〉

  「『百合』抄收。」

  潛入組回到樓梯間,正要爬上七樓。我發現有兩名士兵從七樓進到了樓梯間,所以馬上叫停了潛入組,幸好那兩名士兵只站在門口不像要下樓梯,潛入組也及時停下才沒有被發現。

  十幾秒後,那兩名士兵離開樓梯間回到走廊,我確認沒有其他士兵要靠近樓梯間後,才叫潛入組上樓。

  「等等,有一名士兵在接近你們的位置。完畢。」

  〈『大兵』抄收。〉

  來到走廊上的潛入組馬上躲在轉角處,待士兵來到轉角處時,阿姆斯壯先生瞬間用手臂勒住士兵的脖子,士兵很快就暈去,然後被阿姆斯壯先生藏到某處。

  因為有我的掩護,潛入組很快就確認完其中一側的所有房間,他們接下來深入我的紅外線感應狙擊鏡無法看見的區域,現在他們只能靠自己了。我就持續觀察其他士兵的動向。

  這時,我兀然聽見通訊器傳出人聲:〈『百合』,妳聽到嗎?〉

  這是梁先生的聲音!他不是去香港了嗎,怎麼會連上我們的通訊頻道?

  「你——」

  〈噓——!別出聲,這通訊只有我和妳聽得見,妳千萬別告訴其他人,隊裏的人也是!〉

  「……嗯。」

  〈你們在用的一般夜視鏡已經被我事先替換成安裝了間諜程式的智能夜視鏡,等下我會把隊長的視覺與音頻直播給妳,到時候無論妳看到或聽到了甚麼,都不要說話,只管記住聽和看到的一切。〉

  等等,所以現在是怎樣一會事?梁先生為甚麼要換掉我們的裝備,又為甚麼突然要我記住東西?

  然而梁先生不給我思考的機會緊接著說道:

  〈還有,等下如果妳們要逃,千萬要記住,無論如何,絕對不要讓安賈莉走在妳前面。〉

  這又是甚麼意思啊,梁先生您就不能說得再直白一點嗎?

  不過梁先生之後沒再說話了。倒是夜視鏡的畫面上突然彈出一道視窗,內容似乎是阿姆斯壯先生當前看見的環境,連現場的聲音也通過我的通訊器傳了給我。看來潛入組已經找到目標,並進到他的房間了。

  一名背對落地窗,穿著白襯衫和黑西褲,身材臃腫的禿頭男神情緊張地說道:

  〈你們,果然來了嗎!〉

  把手槍的槍口對準禿頭男的阿姆斯壯先生說:

  〈我們接到命令,要來剷除被鉎『感染』的議員。〉

  〈我聽你放屁!我根本沒被感染,要是我一死了,惑琵.李和你們這些走狗也不可能輕易逃過刑責!〉

  〈不不,鮑德議員,你原本有沒有被感染,對我們而言一點也不重要。〉

  〈你這是甚麼——〉

  ——啪!

  〈喝啊——!〉

  阿姆斯壯先生開槍了!那把槍明明沒有裝消音器,槍聲卻奇怪地小的很。阿姆斯壯先生走到禿頭男身邊——等等,插在禿頭男的脖子上的銀色物體,是鉎!阿姆斯壯先生剛剛把鉎射進了禿頭男的脖子!

  禿頭男脖子上的鉎已經在蔓延,他反起白眼,口吐白沫,身體還在胡亂抽搐!

  〈只需要其他人知道你死前有被感染過,就夠了。〉

  說完,阿姆斯壯先生就換了把有裝消音器的手槍,一擊射斃了禿頭男!

  影像和音頻只到這裡就結束了。

  阿姆斯壯先生他為甚麼要做這種事?艾薩克呢,他應該也看到阿姆斯壯先生幹了甚麼吧,他為甚麼不去阻止阿姆斯壯先生?

  〈『大兵』呼叫『百合』,目標已經沉默,現在開始撤離。完畢。〉

  明明才幹了那麼可怕的事,為甚麼阿姆斯壯先生還可以用那麼輕鬆的語氣說話?

  〈……『百合』妳聽到嗎?完畢。〉

  「啊,是,『百合』抄收!那個,目標真的是被感染了嗎?」

  〈那當然,不然我們又為甚麼要刺殺他呢?〉

  為甚麼你還可以若無其事地說謊騙我?我們不是同一部隊的夥伴嗎,為甚麼要暪著我幹這種事?

  嗚——!嗚——!嗚——!……

  「這是,警報聲?」

  〈該死的,樂園的警報器怎麼被觸發了?〉

  〈喂我一直老老實實地守在門口,可不關我事!〉

  〈總之現在全員緊急撤離,警報一響,士兵很快就會對整個樂園展開地毯式搜索,狙擊組不用掩護我們,妳們先跑吧、完畢!〉

  「『司機』抄收。」安賈莉姐望向我說:「來,我們走吧!」

  「嗯!」

  「狙擊槍只會拖慢速度,就丟這裡吧!」

  我放下狙擊槍後,和安賈莉姐一同翻過欄桿,爬牆從「夢幻樹堡」的陽台回到地面。

  「跟著我,撤離點在樂園的北面!」安賈莉姐把話說完就跑了出去。

  「是!」我跟著她也跑了起來。

  我們繞過「夢幻樹堡」,通過小橋來到一家餐廳前,我們正要往北走,卻發現那邊有至少十名持槍的士兵!

  「喂那邊兩個,給我停下來!」

  「快回頭!」

  ——砰砰砰砰……!

  那些士兵在對我們開槍!幸好安賈莉姐發現得早,不然我們都會被打成蜂窩!

  我們不知不覺跑到了叢林區,白天時看圯來還生氣勃勃的仿熱帶雨林環境設計,在這黑夜下反而變得陰森恐怖,從背後傳的呼喊聲與槍聲猶如猛獸奔跑時的腳步聲,更叫人緊張得心臟狂跳!

  「進那家紀念品店!」

  「是!」

  帶頭跑的我按照安賈莉姐的指示,射擊前方某一幢四層平房式建築的玻璃窗,我一來到建築外就用手槍槍柄把剛剛被我射中的玻璃窗打碎,伸手進去把鎖打開後跟安賈莉一起從這窗戶進到建築內,我們破壞了掉好幾道被鎖上的門,最於來到建築的屋頂。

  「跳過那邊就會離開樂園的範圍,只要到了外面那些士兵就很難再追擊我們!」安賈莉姐指著跟我們還相隔幾幢建築的樂園圍牆。

  我們跳到另一幢比較矮的建築的屋頂上,下一幢建築的外牆上沒有窗戶能讓我們撞入,建築物高度又比我們身處的高,一般跳躍肯定跳不上去。

  「小百合,妳過去對面,等等推我上去。」

  「是!」

  我來到最接近下一幢建築的屋頂邊緣,接著側身紮穩馬步,壓低身體掌心向上地把交疊的雙掌置於我的右大腿上。

  安賈莉姐起跑了,她在距離我只有三步時把右腳抬高,她的右腳一踏上我的掌心,我隨即使勁向上推,為安賈莉姐的跳躍增加推力,成功讓她爬上下一幢建築。安賈莉姐單膝跪在屋頂的邊緣把手伸出。

  「別動!」

  通往我這幢建築屋頂的樓梯間的門被「嘭」一聲粗暴地撞開!他們怎麼那麼快就追了上來?不管了,現在得趕緊逃離這裡!

  我連忙起跑,卯足全力地奔跑!

  ——啪!

  「嗚……!」

  怎麼回事,右小腿,好痛!難道我被射中了嗎?不,至少在逃離這裡前腳千萬別突然軟掉!

  ——鏘!

  「咿呀!」

  又來了,右小腿傳來這像被甚麼狠狠咬住一樣的感覺,好痛,好痛好痛!不要,右腳別停下來,明明就差幾步!

  「呀啊!」

  我跌倒了!得馬上站起來——等等,有甚麼在拉扯我的右小腿!

  我望了過去,發現我的右小腿居然插著某種既似釘子又像夾子的裝置,裝置後方還連著一條粗繩!就是這個在把我拖向追來的那群士兵!

  不行,右腳太痛了根本用不上力,只靠我自己不可能逃得掉!

  「『司機』,救我!」我對著還在屋頂的安賈莉姐喊道。

  我深信安賈莉姐一定會來幫我的!

  可是,安賈莉姐只露出了抹意義不明的微笑,接著,她收手起身,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

  安賈莉姐丟下我一個,自己走了?

  ——如果妳們要逃,千萬要記住,無論如何,絕對不要讓安賈莉走在妳前面。

  不會的不會的!她一定是去搬救兵,之後肯定會回來救我對吧?絕對是這樣,安賈莉姐才不會丟下我!

  「該死的,你們別靠近我!」

  我忍痛轉身對追上來的士兵開槍,但是躺著實在不好瞄準,痛覺又在影響我的專注力,打出的子彈全都射偏了。糟了,有士兵已經來到我身邊!

  「給我安靜點,臭狗娘!」

  在我失去意識前,我只看見即將落在我頭上的槍托……





  好吵。周圍都是男人大聲說話的聲音,吵得我的腦袋發痛。

  好臭。陣陣的霉味、煙味、尿味、還有一種從未聞過的刺鼻噁心臭味傳入我的鼻子,每呼吸一次都會讓我想吐。

  好冷。我突然被淋上冰冷的液體,不禁緊縮起全身。

  好痛。我的右邊小腿上傳來火燒般的劇痛,當我發現時,自己已經慘叫了出聲。

  我的雙眼被東西幪住看不見周圍的環境,只知道自己現在側躺著,雙手被綁在背後。我十成是被那些士兵抓走,接下就會遭到拷問吧。不過,對方是「災難應對軍」的士兵,他們應該不會做太超過吧?

  有腳步聲在接近,我能感受到對方停在我面前,對方似乎蹲了下來,接著幪住我雙眼的東西終於被取下了。

  這是間牢房似的房間,維持房間亮度的燈只有一盞,環境十分陰暗,但還是勉強看得有三名士兵站在牢房的門口。

  「嗚啊!」

  有人突然粗暴地抓起我大把頭髮,硬是把我扯起身來!我強忍著從頭頂和右小腿傳來的痛楚,勉強維持挺起胸膛,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弱小。

  我望向抓住我頭髮的手的主人,是名長著亞洲人臉孔的士兵。這名滿臉鬚渣的亞洲男子表情超猥瑣,他用令人非常不舒服的眼神不斷來回掃視我的臉和身體,途中還數度嚥口水!這傢伙,不會想對我亂來吧!

  不過幸好亞洲男子沒有進一步行動,只是對我說了幾句日文。不過我完全聽不懂他在說啥,所以即便他把話說完,我都沒有說話。

  亞洲男子似乎感到不耐煩,他轉頭對站在門口的其中一名士兵招手,那名士兵隨即上前,他身材高大,長著一張歐美人的臉。

  亞洲男子跟歐美男子說話,後者點了點頭,然後轉對我同英文說:

  「說,妳的同夥會從哪邊逃走,妳們的基地又在哪裏?」

  不知道為甚麼,我很想把一切都透露給他們。或許是因為我已經把「潘朵拉」認定為「惡」,而希望這份「惡」能得到制裁吧。

  但我很快就打消這念頭。日本是有死刑的國家,要是我把其他人都供出來,他們可能會被判死刑,更糟糕甚至在追捕過程中被殺死。我不想連累到其他人!

  所以到最後,我都還是保持沉默。

  一段時間後,歐美男子似乎認定我不會開口,他搖了搖頭說道:

  「算了,反正我們沒期待過妳會說出情報。」

  歐美男子作了個手勢後,亞洲男子猛然扯著我的頭髮把我摔到地上!我不小心讓右小腿的傷口碰到地板上的積水,觸電般的麻痺感與火灼般的疼痛感隨即侵襲全身,我禁不住叫出聲,蜷縮起身體。

  我忍著痛抬頭,看見另外一名士兵蹲在我旁,下一刻,我的脖子傳來被針刺中的刺痛。

  難道他們在替我打針?

  「等等、你們想對我幹嘛?」

  我想反抗,但其他士兵馬上抓住了我的頭和抱緊我的身體,讓我沒法扭動身體把針甩開。啊,冰冷的液體在流入我的身體!完了,逐不會是類似自白藥的精神藥劑吧?

  那名士兵的替我打完針後便站了起來。

  「你們究竟給我打了甚麼?」

  歐美男子露出奸險的笑容說:

  「妳知道嗎,自從我們換了現在的監察員後,就很難找到機會補充『濕糧』啊,不過幸好那煩人的監察員已經被你們幹掉囉。」

  「甚麼——嗚……頭怎麼,突然好暈……!」

  不只這樣,我還發現自己的四肢漸漸乏力,全身雞皮疙瘩、發熱、發癢,痛得腦袋像要溶掉一樣,沒法好好思考!

  「哈喝、哈喝、哈喝、……!」

  呼吸失控地急促起來,心跳也越來越劇烈,眼前的人影還出現殘影!我究竟被打入了甚麼東西?

  「既然妳決定要包庇妳的同夥,那作為代價,妳就成為我們的『濕糧』,好好讓我們爽一下吧。兄弟們,可以開動了!」

  歐美男子用腳把我從側躺推成正躺,然後聯同其他士兵包圍著我,接著他們居然扒開我的衣服,還在我身上亂摸一通!

  不行,我每次一被觸摸,身體就會像觸了電一樣酥酥麻麻的,完全動不了!

  他們不是「災難應對軍」的軍人嗎,怎麼會幹出這種事?等等,他們抓住我的腳是要幹嘛!

  「不……不要……」

  只有這個怎樣都不行!要是碰那裏,不如現在一槍打死我算了!

  可是我現在不僅一根手指都動不了,連說話都成難事……難道,我就只能眼睜睜看著這群禽獸,對我為所欲為嗎?

  噁心,這觸感很噁心!不要來,不要讓我感受到這討厭的感覺,快停下來!

  艾薩克,伊利亞,安賈莉姐,梁先生,阿姆斯壯先生,拜託,有誰可以——

  「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