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再見之後-3

和糖果店少女分開後，我加快腳程前往任務所在地的舊校館。

我打算跟獸火雀討論關於幫助這個國家的自毀行動，但原先接下的維多里安金幣寄出者任務，還是得優先執行才行。

轟隆！

才剛抵達舊校館，我頭頂就爆出幾道白熾的光芒。衝進舊校館前我留意到，校館旁有個廢棄的小花埔，中間有個新建的小土堆，上頭有支木片以相當漂亮的字跡寫著──

「傑克。」

我唸出聲。一下覺得那手寫字似乎在哪兒見過。但下一秒，雪已轉為嘩啦啦的大雨傾洩而下，直接把我趕進舊校館。雨聲沙沙迴響在我面前一片昏暗的大廳裡。

老舊的磚瓦散發一股濕味的氣息。我看向左方，盡頭是一個往上通往無盡黑暗的螺旋鐵梯。

舊校館這棟建築的一樓空間並不大。我適應了黑暗走向螺旋鐵梯，發現一旁有個廢棄沒人使用的升降梯入口。

升降梯旁擺放著許多黑色的窗簾，它們沒有折好，一一散亂在地面上。

我走進升降梯，很奇怪的是它並沒有門，像個壞掉的捕鼠器似的，裡面的天花板安裝了一盞黃色水晶，是靠魔晶能源照明的工具，但裡頭的能源已經耗盡了。

這座升降梯的構造讓我有點意外。我背著我的黑色武器袋走進去看了樓層按鈕。並隨便測試性地按了頂樓。

轟──！升降梯響起了運作的聲音。但是我眼前的景象卻沒有跟著移動。

我叉著腰，正懷疑這升降梯確實是舊到無法動彈時，天花板裝著的鐵網突然往我頭部直墜而下。

那不可思議、幾近想打斷我脖子的速度和重量，讓我反射性的跳出升降梯門外。

而那張和天花板同樣大小的鐵網，就在我眼前花不到一秒的時間飛回了原位。

……這間校館果然有問題。剛剛那片鐵網的重量絕對可以置一般人於死地。

我瞪著那座升降梯。立即來到旁邊黑色雕花樓梯下。握著一樓扶手走了幾步，抬頭上望。

果不其然。

三樓的樓梯邊緣有一樣東西冒了出來，那是一雙穿著白襪的腳。它很纖細，但一動也不動，就這樣兩根直晃晃的伸出黑色雕花的縫隙之間。

而三樓地板上，正有一對無神空洞的眼睛正透過鐵梯縫隙窺視著我。

看來這間校館已經成了噬魂屋。被吞噬腐化的靈魂裡裡外外的把校館當作遊樂場，隨意做出嚇人的舉動也說不定。

我將手按上腿上鎗夾的銀鎗。心裡浮起糖果店少女什麼都不肯說的表情，開始往看到靈體的鐵梯緩步而上。

銀鎗這種基本武器的火力並不如希維亞的科奇亞能量槍，能吸取空氣中的魔晶能源當作無止盡的彈藥使用。但如果我沒猜錯……剛才在糖果店聽見的聲音，就是佔領這第七王國的始作俑者。只是令我感到不對勁的是，這和我在吉爾利斯空間感知測試碰上的模擬魔物芭克蘿不謀而合。

時機點來得過於之巧。我暫且壓下心裡疑惑的種子，開始一階階往上前進。


一陣帶著雨氣的狂風自窗口吹入，伊伊呀呀的搖晃起我頭頂上掛著的吊燈，使得黑暗雷鳴的校區變得異常詭譎。但身為真知一族獵者的我，無論哪一世本就習慣在黑暗裡執行工作。於是我在黑暗裡放輕腳步，摸黑往二樓方向攀登，盡量不讓自己的長靴發出聲響。但才走到二樓長廊的入口，我卻聽見，樓下的黑暗大廳裡傳來一陣細微的推門聲──

……是人類的氣息。

現在外頭風雨交加，雷聲大作。這種惡劣的天氣……為什麼有人會來鬼屋？

我佇在二樓的暗處裡動也不動。那腳步聲的主人彷彿在找什麼地猶豫了片刻，便小心翼翼的往大廳盡頭開始移動，有可能是想爬上樓梯。

我越想越可疑，打算繞回一樓弄清楚這來者的身份。於是，我將背緊緊抵著牆面，在眼睛已經適應的半黑暗中緩緩踏近階梯。

「沙沙沙」拖著什麼東西的腳步聲踏上鐵梯，「鏗鏗」的金屬聲直逼而來，聲音越靠越近。

當他自一樓梯口轉往二樓的U型交會口之際──
我將瞬間從腰際拔出的銀鎗直直地抵住他的眉心。

「呀啊！」
來者發出一陣尖叫。

……女的？

我還沒反應過來。被嚇到的她左腳一滑，眼看就要從螺旋鐵梯上整個人摔落下去──

我趕緊伸出手環抱住她。雙臂環住的是一個渾身滴著水又冰冷的纖細身體。

「是妳？」

我看清了那發抖糖果店少女的長相，立即拉著溼淋淋的她走往二樓。

「對不起。我不知道是妳……」

我一手往樓梯口的魔晶能源開關按了下去。但整排長廊的照明仍舊毫無反應。

一整排綿延而去的黃色水晶，在狂風的吹襲下咿呀咿呀地搖擺著。我連忙先找間空房帶她進去，讓她在一張沾滿灰塵的床坐下。

「那個…妳…」我替她脫下吸飽雨水的白絨外套，用床單包覆住她發抖的身體，遲疑著該怎麼叫她。

「莉莉潔兒。」她小聲說：「也可以叫我莉莉。」

「好…」我張口，但根深蒂固的獵者個性還是讓我感到過於親近的彆扭，於是改口：「莉莉潔兒，妳為什麼突然來這裡？」

「……我住在這裡。」

聽她說完我挑起眉。「妳住這裡？這個充滿邪惡小精靈跟隨時要打斷妳脖子的地方？」

舊校舍這時響起「噹～噹～」

沉重而綿長，像古老大鐘正在整點報時的聲音。

我算了算次數，正好是凌晨的十二點。

「在第七王國神秘學院『喀爾巴札』中，學生們流傳著一個通往異世界的傳說──」我唸完那傳說後叉腰看她：「妳知道那面通往異世界的鏡子在哪裡嗎？我在找那樣東西。」

她聽完變得一言不發，身體微微發抖，我感覺到她真的在害怕，在這種情況我想也說不出個什麼所以然來。

轟!!!

又一道刺眼的雷電自窗外斜斜劃過。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耳邊爆出一陣像是女性被殺前發出的刺耳慘叫。聲音之悲慘悽絕，連習慣面對魔物的我都不禁從頭到腳的渾身一震。

「莉莉潔兒！拜託！那只是閃電，不要……」

「可是……」

她在雷電交加的光影中一臉惶恐地打斷我：「剛才那聲音……不是我叫的啊……」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彷彿惡作劇被識破的孩子笑聲，突然在黑暗裡響徹整個無人的空間。

這時，有個東西伴隨「唰！」的一聲。自她床底下的縫隙間直晃晃地冒了出來。

──是剛才那雙穿著白襪的小腳。現在不管是眼前那雙腳，還是莉莉潔兒衝過來在我手上捏出的痛感，都弄得我整個人不對勁。

唰的一聲，腳鬼魅的消失了。

後頭黑暗的長廊上，這時發出有腳步聲快速逃離現場噠噠噠的奔跑聲。

「等一下，站住！」

我一步追去門邊，莉莉潔兒卻一把猛扯住我的手臂。

啪噠！滿室的魔晶能源水晶全惡作劇的亮了起來。接下來忽明忽暗，忽熄忽亮。啪噠、啪噠、啪噠……幾秒間十多次的斷斷續續，又開又關。

「不要！」莉莉潔兒尖叫：「求求妳不要走！我好害怕！」

我痛恨靈體如此跟我挑釁。但一時之間也變得進退兩難。

我不可能要莉莉潔兒在這暴雨中獨自離開，也無法拋下她獨自搜查。

但在明暗交錯之間，
我發現那逃走的身影──是個到我腰一般高，白金色頭髮的小男孩。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