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0-3
本章節 2892 字
更新於: 2018-06-30
巍峨的城牆別具壓迫感，由灰白大石磚砌成的防護屏障外觀看似古舊不堪，實則極為堅固，歷史的痕跡替城牆添染上一股肅穆莊嚴的氣息；而城內風光截然不同，處處洋溢蓬勃鮮活的生命力，歲月沒有將其磨砥得低調且沉穩。
一穿過城門，梅耶立刻被那塔展現的面貌嚇到，呆呆地站著動也不動。頃刻間他連發出讚嘆的能力都喪失，徹底明白為什麼以前那些初次拜訪城鎮的村民，在提起自己的所見所聞時都會語無倫次了。
腳下踩的地面並非沙土，而是鋪了一層石磚，唯有屋前的磚造盆栽裡才能見著土壤的存在。街道雖然寬廣，房子卻幾乎都緊挨在一起連綿成片，與利里諾房舍隨興座落的型態大相逕庭。
住宅的外觀也有顯著差異，鄉村的房子低矮又樸拙，而城鎮的大多建了三層樓以上──即使只有兩樓照樣挑高許多──闊綽地使用砂漿或米褐色磚塊築出牆面，斜屋頂的瓦片則是墨綠或者暗紅色；窗沿、圍欄有著精緻的雕花，連屋簷等不起眼的角落都刻著裝飾。
抬頭往上瞧，除了藍天以外還能看到不少拉開的繩索，兩端各自繫在相對而望的住宅窗臺邊，繩上掛著旗幟、彩帶，或者衣服之類各種需要晾曬的東西。
梅耶不曉得現在他該往哪走，只能隨便晃晃，切實扮演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對於所有進入視野的事物都投以驚嘆的眼神。
很多建築物都不單純只做居住用途，一樓開設店鋪、二樓以上才是民宅，當然也有整棟房子就是一間店的；有的店面設了大片玻璃窗讓新商品攫獲行人的目光，有的特地挖空一樓改成騎樓樣式為排隊的人遮蔭，還有的會把桌椅搬到路邊供顧客歇息。
梅耶來到小型廣場，這裡的磚造地不再只是稍作打磨的粗石，反之改用大片大片淺色系的石板，在製作途中刻意摻入其他礦物來繪出漂亮的花紋，梅耶不敢猜測這樣耗費的成本有多高昂。
換句話說，梅耶所看到的就是有別於以往接觸過的純樸簡約，那塔城不留餘力地向外來者炫耀它精緻奢華的風貌。
他突然很害怕估算錯誤，自己的錢不夠支付住宿費。
廣場只設了一座噴泉，噴泉中間的雕像是名策騎駿馬、高舉銳劍的騎士，一位吟遊詩人正坐在池畔撥弄琴弦高歌謠曲，梅耶停下腳步側耳傾聽一會後，注意力便轉移到了栩栩如生的黑色雕像上頭了。
「歌聲其實不怎麼樣嘛……」
還是薩唱得比較好聽。梅耶心底嘀咕，靠近噴泉觀賞騎士的表情，堅毅、剛烈，一手緊握韁繩一手劍尖直指天際，而他的坐駒以後腿直立起身，和主人同樣張著嘴似乎在嘶喊著什麼。
彷彿是騎士王率領部下上戰場前，擺出架式吶喊助威。梅耶仔細看後才發現，除了人和馬以外還雕塑著一個不甚顯眼的生物，遠遠看著絕對會被忽略。
在騎士的左肩上停著一隻振翅欲飛的小鳥，只有巴掌大。
沒錯，是個梅耶認不出品種的鳥兒，而非代表高傲與勇氣的雄鷹、或者自由與和平的鴿子，這鳥沒有鋒利的嘴喙也沒有拖曳亮麗的長尾，看起來平凡至極。
「看你的表情，是剛來到那塔的外地人吧？」旁邊傳來溫和的聲音，梅耶轉頭看去，原來是方才的吟遊詩人在向他搭話。
「是啊……請問有什麼事嗎？」
「相較於我的歌聲，雕像對你的吸引力比較大囉？」
「呃──」被這麼一質問，梅耶登時為自己該怎麼回復為難起來。
「別介意，是我唐突了，我知道自己學藝還不精，讓人提不起興趣是理所當然的。」吟遊詩人笑了笑，很體貼地給了梅耶臺階下。在他和梅耶說話期間，就有兩三個沒耐性的人因為聽不到下一首歌而走掉，但賣藝者本人也不在乎客源流失。「知道這雕刻的是誰嗎？」
「我不知道，能否請你說說呢？」梅耶首次看到特蘭神像除外的雕像，好奇心特別旺盛。
「特蘭大陸數千年的歷史長河中，擁有騎士王頭銜的騎士可謂鳳毛麟角，而這位就是我們國史裡無人能出其右的騎士王。」
……還真的是騎士王咧。
梅耶一開始也只是隨便亂想這雕像頗有傳說中的騎士王風範，不料真給他誤打誤撞猜中了。「我國最名聞遐邇的騎士王，是伊凱歇爾對不對。」
「是的，八百年前伊凱歇爾替查洛彌建國鞠躬盡瘁，他的功績不可抹滅，這個雕像不僅僅是裝飾而已，它更象徵著查洛彌子民崇高不屈的精神。」
伊凱歇爾的故事雖不到無人不曉的地步，卻也是享負盛名的。伊凱歇爾出生於貧困的農村，因緣際會救了當時身為政治犯的先帝性命，之後隨著先帝捲入一連串事故中，經歷風風雨雨最終成為開國元勳之一。
伊凱歇爾的生平自然被人寫成傳記流傳後世，他的實力與高潔品性連敵國都不得不敬佩，同時這位偉人也是許多夢想成為騎士的孩子心目中的典範。
「不過我聽到關於伊凱歇爾的故事中，沒有跟小鳥相關的事蹟啊？」梅耶指著小鳥雕塑疑惑道。
「關於這隻鳥啊，那就是較鮮為人知的鄉野傳奇了，當初製作這座雕像的工藝師想必很喜歡那則奇譚，出於私心特意添加上去的。」吟遊詩人豎起食指靠上雙唇，故作神秘地眨眨眼。「據說，在伊凱歇爾每次碰上九死一生的危機時，都有一隻小鳥協助他脫離困境，不過鳥兒外表的說法並沒有統一呢。」
「這樣啊，謝謝你的解說。另外我想問問，城裡有什麼比較便宜，而且口碑不錯的旅店？」梅耶打鐵趁熱，藉著與吟遊詩人聊天的機會探詢一下風評，他得住上至少半個月，可不想多花一分冤枉錢。
「找住宿？這便問對人囉。」說罷吟遊詩人站起身，捧著豎琴對還沒散去的圍觀群眾優雅地一鞠躬。「謝謝各位捧場，今天就唱到這裡了，明日同時間我仍會在水池前演唱詩歌，若不嫌棄還請撥冗聽一曲。」
然後他朝梅耶點了點頭。「跟我來吧。」
跟隨有點奇怪又挺好心的吟遊詩人在人流中穿梭，拐過數條街巷後，四周逐漸從人聲鼎沸的盛況轉為幽靜，吟遊詩人主動解釋他是在抄捷徑，還順便報上了自己名字「赫莫．傑杜」。
「那塔裡有不少僻靜的旮旯，不熟悉的話別輕易走呦，容易迷路的。」
「好的，我會注意。」
「多虧領主管理有方，城內治安值得信任，所以想欣賞夜景的話我能推薦幾個去處。」
「感激不盡。」
穿越幾條捷徑，他們再度回到車水馬龍的街道，赫莫帶領梅耶在一棟風格還算樸實的四層樓建築前停下，揚手介紹：「旅店『黃金豎琴』，一樓酒館不只賣各種酒水飲品，也提供三餐。住宿價格親民，最重要的是，若老闆看某位客人順眼，還會讓他在店內開銷全部打折。」
「打折？」梅耶愕然。簡直令人匪夷所思，只要看順眼就打折，是在大城市開店超好賺所以不缺這點錢嗎？未免太好康了。
「是的，老闆經常待在一樓尋找投緣的顧客，那是他的喜好之一。」
豎琴造型的招牌被攀上牆的常春藤纏繞，建築物整體設計沒有過多裝飾，店面和每層樓的小露臺都栽滿花草，顯得斑駁的牆面不知是刻意打造出懷舊感，還是確實經歷過光陰洗滌而成。
推開大門踏入店內，裝潢與店外觀同樣走簡樸風，但淺色系的布置搭配別具巧思的採光，使室內一掃古舊特有的沉重，對在鄉下長大的梅耶來說，「黃金豎琴」不浮誇的裝修確實比較符合他的胃口。
「喜歡嗎？要不要投宿呀？」赫莫的語氣帶有得意。
「感覺真的很不賴，我確定一下價錢就行。」梅耶左右張望思忖老闆在不在場，酒館目前客人不多，寥寥幾個人看見赫莫還會打招呼。
一頭茶紅色短髮的少女端著托盤走來，雖然是女性，她的眉宇間卻英氣十足，俏麗的面容令人眼睛為之一亮。「歡迎回來，今天去唱歌的收穫就是這名新住客嗎？」
「是啊！我想想……乾脆打五折好了，這樣的話你願意接受我的店嗎，梅耶先生？」赫莫打個響指發出決定性宣言，梅耶總算意識到，原來他旁邊的人根本不是什麼吟遊詩人。
你一個旅店老闆把自己打扮得風塵僕僕幹麼啦！
一穿過城門，梅耶立刻被那塔展現的面貌嚇到，呆呆地站著動也不動。頃刻間他連發出讚嘆的能力都喪失，徹底明白為什麼以前那些初次拜訪城鎮的村民，在提起自己的所見所聞時都會語無倫次了。
腳下踩的地面並非沙土，而是鋪了一層石磚，唯有屋前的磚造盆栽裡才能見著土壤的存在。街道雖然寬廣，房子卻幾乎都緊挨在一起連綿成片，與利里諾房舍隨興座落的型態大相逕庭。
住宅的外觀也有顯著差異，鄉村的房子低矮又樸拙，而城鎮的大多建了三層樓以上──即使只有兩樓照樣挑高許多──闊綽地使用砂漿或米褐色磚塊築出牆面，斜屋頂的瓦片則是墨綠或者暗紅色；窗沿、圍欄有著精緻的雕花，連屋簷等不起眼的角落都刻著裝飾。
抬頭往上瞧，除了藍天以外還能看到不少拉開的繩索，兩端各自繫在相對而望的住宅窗臺邊，繩上掛著旗幟、彩帶，或者衣服之類各種需要晾曬的東西。
梅耶不曉得現在他該往哪走，只能隨便晃晃，切實扮演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對於所有進入視野的事物都投以驚嘆的眼神。
很多建築物都不單純只做居住用途，一樓開設店鋪、二樓以上才是民宅，當然也有整棟房子就是一間店的；有的店面設了大片玻璃窗讓新商品攫獲行人的目光，有的特地挖空一樓改成騎樓樣式為排隊的人遮蔭，還有的會把桌椅搬到路邊供顧客歇息。
梅耶來到小型廣場，這裡的磚造地不再只是稍作打磨的粗石，反之改用大片大片淺色系的石板，在製作途中刻意摻入其他礦物來繪出漂亮的花紋，梅耶不敢猜測這樣耗費的成本有多高昂。
換句話說，梅耶所看到的就是有別於以往接觸過的純樸簡約，那塔城不留餘力地向外來者炫耀它精緻奢華的風貌。
他突然很害怕估算錯誤，自己的錢不夠支付住宿費。
廣場只設了一座噴泉，噴泉中間的雕像是名策騎駿馬、高舉銳劍的騎士，一位吟遊詩人正坐在池畔撥弄琴弦高歌謠曲，梅耶停下腳步側耳傾聽一會後，注意力便轉移到了栩栩如生的黑色雕像上頭了。
「歌聲其實不怎麼樣嘛……」
還是薩唱得比較好聽。梅耶心底嘀咕，靠近噴泉觀賞騎士的表情，堅毅、剛烈，一手緊握韁繩一手劍尖直指天際，而他的坐駒以後腿直立起身，和主人同樣張著嘴似乎在嘶喊著什麼。
彷彿是騎士王率領部下上戰場前，擺出架式吶喊助威。梅耶仔細看後才發現，除了人和馬以外還雕塑著一個不甚顯眼的生物，遠遠看著絕對會被忽略。
在騎士的左肩上停著一隻振翅欲飛的小鳥，只有巴掌大。
沒錯，是個梅耶認不出品種的鳥兒，而非代表高傲與勇氣的雄鷹、或者自由與和平的鴿子，這鳥沒有鋒利的嘴喙也沒有拖曳亮麗的長尾，看起來平凡至極。
「看你的表情，是剛來到那塔的外地人吧？」旁邊傳來溫和的聲音，梅耶轉頭看去，原來是方才的吟遊詩人在向他搭話。
「是啊……請問有什麼事嗎？」
「相較於我的歌聲，雕像對你的吸引力比較大囉？」
「呃──」被這麼一質問，梅耶登時為自己該怎麼回復為難起來。
「別介意，是我唐突了，我知道自己學藝還不精，讓人提不起興趣是理所當然的。」吟遊詩人笑了笑，很體貼地給了梅耶臺階下。在他和梅耶說話期間，就有兩三個沒耐性的人因為聽不到下一首歌而走掉，但賣藝者本人也不在乎客源流失。「知道這雕刻的是誰嗎？」
「我不知道，能否請你說說呢？」梅耶首次看到特蘭神像除外的雕像，好奇心特別旺盛。
「特蘭大陸數千年的歷史長河中，擁有騎士王頭銜的騎士可謂鳳毛麟角，而這位就是我們國史裡無人能出其右的騎士王。」
……還真的是騎士王咧。
梅耶一開始也只是隨便亂想這雕像頗有傳說中的騎士王風範，不料真給他誤打誤撞猜中了。「我國最名聞遐邇的騎士王，是伊凱歇爾對不對。」
「是的，八百年前伊凱歇爾替查洛彌建國鞠躬盡瘁，他的功績不可抹滅，這個雕像不僅僅是裝飾而已，它更象徵著查洛彌子民崇高不屈的精神。」
伊凱歇爾的故事雖不到無人不曉的地步，卻也是享負盛名的。伊凱歇爾出生於貧困的農村，因緣際會救了當時身為政治犯的先帝性命，之後隨著先帝捲入一連串事故中，經歷風風雨雨最終成為開國元勳之一。
伊凱歇爾的生平自然被人寫成傳記流傳後世，他的實力與高潔品性連敵國都不得不敬佩，同時這位偉人也是許多夢想成為騎士的孩子心目中的典範。
「不過我聽到關於伊凱歇爾的故事中，沒有跟小鳥相關的事蹟啊？」梅耶指著小鳥雕塑疑惑道。
「關於這隻鳥啊，那就是較鮮為人知的鄉野傳奇了，當初製作這座雕像的工藝師想必很喜歡那則奇譚，出於私心特意添加上去的。」吟遊詩人豎起食指靠上雙唇，故作神秘地眨眨眼。「據說，在伊凱歇爾每次碰上九死一生的危機時，都有一隻小鳥協助他脫離困境，不過鳥兒外表的說法並沒有統一呢。」
「這樣啊，謝謝你的解說。另外我想問問，城裡有什麼比較便宜，而且口碑不錯的旅店？」梅耶打鐵趁熱，藉著與吟遊詩人聊天的機會探詢一下風評，他得住上至少半個月，可不想多花一分冤枉錢。
「找住宿？這便問對人囉。」說罷吟遊詩人站起身，捧著豎琴對還沒散去的圍觀群眾優雅地一鞠躬。「謝謝各位捧場，今天就唱到這裡了，明日同時間我仍會在水池前演唱詩歌，若不嫌棄還請撥冗聽一曲。」
然後他朝梅耶點了點頭。「跟我來吧。」
跟隨有點奇怪又挺好心的吟遊詩人在人流中穿梭，拐過數條街巷後，四周逐漸從人聲鼎沸的盛況轉為幽靜，吟遊詩人主動解釋他是在抄捷徑，還順便報上了自己名字「赫莫．傑杜」。
「那塔裡有不少僻靜的旮旯，不熟悉的話別輕易走呦，容易迷路的。」
「好的，我會注意。」
「多虧領主管理有方，城內治安值得信任，所以想欣賞夜景的話我能推薦幾個去處。」
「感激不盡。」
穿越幾條捷徑，他們再度回到車水馬龍的街道，赫莫帶領梅耶在一棟風格還算樸實的四層樓建築前停下，揚手介紹：「旅店『黃金豎琴』，一樓酒館不只賣各種酒水飲品，也提供三餐。住宿價格親民，最重要的是，若老闆看某位客人順眼，還會讓他在店內開銷全部打折。」
「打折？」梅耶愕然。簡直令人匪夷所思，只要看順眼就打折，是在大城市開店超好賺所以不缺這點錢嗎？未免太好康了。
「是的，老闆經常待在一樓尋找投緣的顧客，那是他的喜好之一。」
豎琴造型的招牌被攀上牆的常春藤纏繞，建築物整體設計沒有過多裝飾，店面和每層樓的小露臺都栽滿花草，顯得斑駁的牆面不知是刻意打造出懷舊感，還是確實經歷過光陰洗滌而成。
推開大門踏入店內，裝潢與店外觀同樣走簡樸風，但淺色系的布置搭配別具巧思的採光，使室內一掃古舊特有的沉重，對在鄉下長大的梅耶來說，「黃金豎琴」不浮誇的裝修確實比較符合他的胃口。
「喜歡嗎？要不要投宿呀？」赫莫的語氣帶有得意。
「感覺真的很不賴，我確定一下價錢就行。」梅耶左右張望思忖老闆在不在場，酒館目前客人不多，寥寥幾個人看見赫莫還會打招呼。
一頭茶紅色短髮的少女端著托盤走來，雖然是女性，她的眉宇間卻英氣十足，俏麗的面容令人眼睛為之一亮。「歡迎回來，今天去唱歌的收穫就是這名新住客嗎？」
「是啊！我想想……乾脆打五折好了，這樣的話你願意接受我的店嗎，梅耶先生？」赫莫打個響指發出決定性宣言，梅耶總算意識到，原來他旁邊的人根本不是什麼吟遊詩人。
你一個旅店老闆把自己打扮得風塵僕僕幹麼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