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王之謐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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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12-10
  「真神先生,真神先生!」

  沈穩有磁性的聲音在我耳畔不住地響起,那喊聲像是很近,忽而又像是有些遙遠。

  「真神先生,快醒醒!」

  爾後是略微低沉的女聲,那剛毅當中帶著堅定意志的口吻,記得是第一次聽見的時候就讓我覺得印象深刻。

  「唔…披克將軍,還有索茵可將軍…?」

  我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劇烈的頭暈讓我的思緒難以集中。體感時間幾分鐘之前,我正準備把我的靈光劍刃殺向申遠丘,但顯而易見的,擅長操縱次元位面的術神再度將我們拉進了另外一個時空位面。

  眼前的景象亮得令我幾乎昏厥,打從降臨夜界以來,我幾乎沒有機會再看見如此光耀奪目的世界。

  永夜之國內側由白祈所治理的圓球內部是由她費盡了數百年的光陰,利用她的靈力飛上穹頂之處作畫而成的虛偽天空,呈現一個靜止的藍天白雲景緻。但現在我所在的這個時空,很顯然並不是這麼一回事。

  在被吸入這個時空之前,我確實有聽到申遠丘提到「將自己囚禁在虛界深境的倫坡納」,就這個線索來看,此處恐怕和莫英被囚禁的地方並無二致。

  我艱難地坐起了身子,這個時空和莫英所待的地方比起來卻又更為貼近現實空間。莫英被幽禁的虛界裡,除了她以外的景色全都缺乏立體感,因為沒有一個地方有陰影。但此時此刻,我和披克、索茵可闖進的時空裡,無論是地上茵綠的植被,還是構成了一派農閒景色的木製欄桿與建築物,不但是十分真實,而且可以聞得到陳舊木材獨有的,那漫長歲月裡累積的時代感,屬於歷史的氣味。

  定睛一看,披克和索茵可的模樣更是讓我大吃一驚。

  皮膚黝黑的壯漢顯然是來自光界加利美亞南部的黑人,而索茵可的膚色,那更是活生生來自極東之國加利美亞的原住民特有的淺褐色膚色。他們深褐色的瞳孔當中映照著我大惑不解的神情,但她們只是再度面面相覷,給對方一個無可奈何的苦笑。

  「看來我們被利用了呢。」黑人巨漢的披克聳了聳肩,「似乎我們兩人和王之間的靈力因緣,透過異神大人的寶血與血肉能夠簡單開啟異界之門的特性,術神把我們和倫坡納主人的靈力相連,直接以我們的肉身做成了『道標』呢。」

  「原來如此,就像是聯繫『幽世』所在的次元位面一樣的『邀請函』吧。」我抬頭望著這片明顯已與夜界錯位的時空,「這麼聽來…你們似乎並不是第一次看到席月被這樣對待吧?」

  「說來慚愧…」感受到我的怒意,索茵可臉上帶著歉疚的神情,「在我們前往奇印神國之前,席月小姐就已經被擄來。我們確實看過術神強脫了她的戰術特勤服以致她陷入沉睡,並在她沉睡的期間作了許多慘無人道的『實驗』…」

  「請真神先生原諒,我們雖然跟你一樣義憤填膺,但我們沒有力量,說句坦白話,鎮國三柱當中當時還有和術神合作的印虺在,偷襲術神都不見得能贏了,有了印虺的通風報信,正面對上術神,憑我等的靈力是沒有勝算的。」

  「但請真神先生放心,神眠艙有超位醫者等級的醫療靈力籠罩著,而且術神不會在席月沉睡時間以外的時間『取料』,所以…最起碼,席月小姐是沒有生命危險,也不會感受到痛苦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妳們的難處了,不要再說了。」

  我氣得連她們講了什麼都有點心不在焉,不得不凝聚了安神的靈力給自己來上一記,不然我怕仔細聽完之後,可能還得運上癒手的靈力來治療我咬碎的牙齒。

  「那麼,既然是由妳們的靈力作為道標的線索,從而引領前往的深境,那妳們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索茵可站起了身子,拍了拍她方才跪在我身前時沾染在膝蓋上的泥沙。她的一雙眼睛望著綿延的泥土道路底部,由朝氣蓬勃的草地與明顯有著手工氣息的柵欄所圍繞的一座兩層樓木造建築。要說是農舍恐怕有點勉強,那特別用心打造的屋頂與窗稜,很顯然並不是單純作為農牧用具的倉庫而建。

  披克也望著遠處的建築物,比起索茵可看起來夾雜著懷念與感慨的表情,似乎更多了些惆悵。

  能夠作為形容的詞彙,莫非是「近鄉情怯」嗎?

  「這裡…是我們的家,我們在光界時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什麼?」

  披克與索茵可靜靜地往木屋的方向走去,而我則在這句想不透的話重擊我的腦門以後,一臉大惑不解地跟在她們的背後。

  隨著木屋的輪廓越來越清晰,周遭的景色也逐漸變得更加有鄉村情懷。泥土的清香味以及乾草料的樸實氣味撲鼻而來,時而又有動物的羶臊味以及草食動物的糞便味夾雜在空氣中,那屬於田園與自然的氣息環繞在這個有著大風車穀倉與木造房舍的場域裡,勾勒著極東區域加利美亞的農村情致。

  她們熟門熟路地走向一處看上去有著陳舊門把的木門,一個掛得並不是那麼工整的木牌上寫著分明是加利美亞文的文字。由於我長年浸淫在電子工程學裡,而加利美亞的學界,在光界正是這個領域的翹楚,所以還在登司波大學求學時,我的加利美亞文學得並不差,因此立刻就能讀懂他上面寫的究竟是什麼意思。

  「倫坡納一家…?」

  正當我讀出這一段文字,並且用我快要跟不上思緒的腦袋吃力地想要去找出這個木牌和披克、索茵可之間的關連時,木門毫無預警地「咿呀~」一聲打開了。

  一位身板既寬又壯,蓄著滿臉棕褐色鬍鬚,年紀約莫在五十歲上下的粗壯男人,像是捏著一顆小螺絲一樣轉動了把手,從和他身形完全不相稱的木門吃力地鑽了出來。

  「我聽見外面有聲音,還想著這個幽深的世界怎麼可能會有訪客呢。」

  豪壯的男人以神木一般粗壯的臂膀,以幾乎要吞天蓋地的姿勢,雄壯而欣喜地將披克和索茵可擁抱在懷裡,那看起來應該同樣是英偉巨漢的披克,在他的懷抱裡竟然像個少年一樣,有了更大的巨漢來作比較組,看起來的觀感還真是不一樣。

  而雖然看起來健美卻身材並不粗壯的索茵可則是像小女孩一樣偎在壯男的懷裡,那不僅是比例上看起來像個小女孩,她痛哭失聲的樣子也是如此。

  「竟然是你們啊,披克!索茵可!這樣啊,妳們也死了嗎?」

  壯漢先是疼惜地揉了揉她們的頭,看起來就像是獅子在照顧自己的眷族一般充滿了剛陽的力量與野性,但正當他的眼神終於移到我的身上時,那寬如天地一般的肩膀便輕輕地垮了下來。

  「看來,好像並不是這樣啊。」

  巨漢一面喃喃地說,一面輕巧而溫柔地把披克和索茵可「放」了下來。

  「幸會,這搞不好是我們第一次『真正的』碰面吧?」我臉上帶著複雜的表情說道,「倫坡納大王?」

  倫坡納靜靜地望著我,就像是草原上喪失了領地與家族的落魄雄獅,蟄伏中仍顯威風的瞳孔裡有力地揭示著他守護的意志歷久不衰。

  「真神先生,想不到我們會在這個地方見到面啊,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進來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