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檢討

「還差一點就到達終點了，兩人都要加油哦！」

聽到姐姐大人從下方傳來的打氣聲，我悠然自得地轉頭向她微笑揮手。與此相對的，我那位同伴則滿頭大汗、雙手緊抓著被繩子吊起來的木柱，上氣不接下氣地朝我喊話。

「我說……艾可……妳就沒有對現在的狀況抱有任何疑問嗎？」

「沒有哦~反正規則並無禁止使用法術。好了，讓我們繼續公平公正的比試吧！」

「就算沒有禁止使用法術……妳這種做法……不就把整個挑戰的意義全盤否定了嗎？」

氣喘籲籲的奧路夫正在努力地與之糾纏的、是倚著城牆建成，酷似照子那邊世界叫作「繩網陣」的歷奇活動設施。事實上這也確實是卓金家趁著王室資助此處增強防禦力時一併要求建設、讓士兵進行日常訓練的設施。

至於我，則站在距離繩網陣大約兩至三米的半空中、靠著使用「光之障壁」這個法術憑空製造出階梯，輕輕鬆鬆地往上走。

「意義嗎……我覺得在奧路夫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爬到終點、伸手抓向旗子之際，一把將其搶過來並且宣告勝利，光是觀察你那一瞬間的表情就已經意義非凡了。」

「有妳這種壞心眼的聖女嗎？！」

吐槽歸吐槽，奧路夫還是好好的抓住了下一根木柱把自己拉上去、並沒有灰心喪志地放棄比賽而是繼續堅持。說起來，過去這七年裏他應該就是靠著這份韌性在安娜塔莎姐姐的冷待下挺過來的。

「我說艾可……我們接下來的行動……是正確的吧？」

「……認真的嗎？你打算現在這種狀況下談這個？」

雖說是打算捉弄取笑一下奧路夫，但僅此而矣。本來在距離地面十多米的高空進行劇烈運動對身體的負擔就很沉重，實在不應該再分心弄些其他動作而把訓練拖長。無視我這邊的顧慮，奧路夫搖動那頭閃閃發亮的金髮把汗水甩掉、然後又繼續往上爬起來。

「沒問題。不知道是因為此處清新的空氣還是活動筋骨的果效，現在腦袋平靜又明晰、之前一直沉澱在深處的想法也像泡沫一樣浮起來……然後，就對我們做的這些產生了些疑問了。」

「我倒是覺得你是腦子混亂了才會想這些有的沒的。我們可是為了保護他人而戰，當中旣有素昧平生的國民、也關繫到你看重的親族性命。天秤的一端上都放了這些事物，該如何選擇這不是一目了然嗎？」

因為奧路夫的模樣看上去沒有大礙，姑且先陪他聊著好了。要是他出現甚麼缺氧的明顯癥狀就把他打暈然後立刻帶回地面吧。

「可是……因為這樣就把魔族捨棄掉，我覺得還是缺少正當性了、在知道這片土地對他們而言是賴以維生的重要之物就更是如此。去年被俘虜時已經聽過一次魔族主張擁有這片國土的正當權利，雖說那時我不以為然、但是倘若魔族離開了這個地域就無法生存，那麼千年以前也許我們才是侵略者……」

「都千年以前的恩怨了，我才懶得管那些都已經屍骨無存的人和魔族到底誰對誰錯。你都提起去年那樁破事了，也給我想想要是魔族贏了、這個國家的人民可是全都會親身體驗你那段恐怖的回憶然後才悲慘地死去。我們必須在被殺以前先把敵人殺掉才行。」

在姐姐大人被魔族捕獲後，奧路夫為了救回她而藉助他兄長的獨有術技假扮成我的樣子自願落入魔族的手中、被識破後又受盡了折磨。都經歷了這樣的事情，就算對魔族痛恨至極也絲毫不奇怪，所以我實在無法理解此刻他這猶疑不決的態度。

「啊，這副語調讓我想起那位親愛的王兄了，你們倆相性還挺好的……這番道理，我並非不明白、也挑不出甚麼錯誤的地方……只是，如果嚴格地執行這套理論的話，去年我在天台花園失控地毆打妳後，就應該被安娜塔莎殺掉。」

這平淡道出的一句讓我心頭一驚，差點就失足往下掉了（雖說就算真的掉下去也能立即施放障壁把自己承托著）。奧路夫那蔚藍的眼瞳沒有看著我，目光似乎已經放到比目標的旗杆更為遙遠的場所。

「當時阻止了安娜塔莎的人，是莎凡妮亞。然後保護了坎蒂絲、主張應該嘗試跟魔族和平對話的也是她。她的想法老實說我也並不太理解，只是我很感激她在去年出手、阻止事態因為我和安娜塔莎兩人錯誤的怒火而進一步惡化。」

不知不覺間，我們邊聊著邊前進已經抵達終點了。奧路夫先是看看眼前的旗子再回望我。

「艾可，妳不來搶這個嗎？」

「沒興致了，你隨便拿走吧。」

把旗子拔起來後，完成了這個艱難挑戰的奧路夫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剛才我們聊的那些希望妳別過於介懷，這只是我自己有感而發將一些模糊的疑慮傾訴出來而已。我自己都想不出明確的答案，也沒有指望過妳能一時三刻就解答出來。」

「我明白，聽完你所說的我也產生了一些想法、但這並不代表我打算改變自己的選擇。我們商議出的方案縱然與完美有所差距，但是比起莎凡妮亞的做法會導致的結果要好多了。」

對，這是大家盡力地尋索、奮鬥後得出的結論，繼續照著這結論行事即可。才剛重新下定決心打算回到地面，旁邊的奧路夫卻急忙向我揮手。

「那個……現在俯視著下方感覺還挺恐怖的，我有點腿軟了。能麻煩妳送我一程嗎？」

「剛才還覺得你有點帥的我簡直蠢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