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 圓桌

（莎凡妮亞‧埃葵斯的視角）

一直代表著整個村子與我們進行交涉的魔族、遮掩其身體的瘴氣此時盡數消散、使我們得以一窺其真面面。這位魔族身上纏繞有著十多根荊棘、似乎能夠各自活動，體表的皮膚和其他魔族一樣為灰色，除了這些特徵外她就跟一名普通人類少女沒有甚麼區別。

「以前都不知道，原來魔族能夠將覆蓋在體表上的瘴氣收起來。」

我這樣一問後，她把頭轉過來這邊、以左手撥弄著頭髮，有點不確定地回答。

「雖然並非所有人都能做到、但是一般而言經過練習後是可以做到收放自如……重新介紹一下，我叫科茜古魯菲爾、算是這個村子的村長。我聽說人類想要獲取對方信任時會將自己的名字和真面目揭示出來、所以我就模仿一下，請問剛才這做得對嗎？」

「除了最後曝露自己企圖的那句外都沒甚麼問題……我名叫莎凡妮亞‧埃葵斯，請多多指教。」

其他同伴依次自我介紹後，我立刻單刀直入向科茜古魯菲爾詢問最為迫切的問題。

「首先，我希望知道你們魔族到底可以距離王都緹爾亞多遠而不至於影響日常生活。」

「此處已經是極限了。你們也看到，這裡的村民光是站起來也很吃力、事實有許多同胞在逃亡的途中衰弱過度而死。像我這樣身體姿質比較好的或許能再移動到遠一點的地方，但要是出了國境力量大概會變得連一個小孩都不如。」

科茜古魯菲爾毫無掩飾的率直回答把最終手段的希望徹底澆滅了。原本我還盤算著要是真的發展成最糟糕的狀況，至少還能先將魔族遷徙到尼貝娜爾王國活在娜德雷公主的庇護下，看來這個方案已經行不通了。

「除了想方設法跟大杜西里公國和平共處，已經沒有其他選擇了。事到如今你們應該也不會嚷著甚麼『人類統統給我血債血償』之類的蠢話吧？」

「當然了。逃到這裡的一眾同胞只是想活下去而已，而且大家已經切身體會到光是這樣就已經相當不容易了。只要能保證我們的生存空間，我等全員發誓絕對不會傷人類的一根毫毛。」

在科茜古魯菲爾點頭回答娜德雷公主之際，剛才向捷洛發難的那名獨臂魔族站起身來似乎想表達抗議、但是被屋簷上的鳥型魔族警告似的瘴氣彈擦過臉上後，就悻悻然地再度坐下來。

「光是這樣不夠吧？肯定會被阿茲維爾殿下一句『我憑甚麼要相信你們？在不構成威脅的當下直接把村莊毀滅不是更為一勞永逸嗎？』否決掉。」

捷洛無情地拋出的潑大家泠水一句，讓村子裏的魔族捲起了一陣騷動、娜德雷公主也以銳利的視線射向這位少年身上。

「你這算甚麼意思？是打算出言恫嚇讓魔族屈服？還是說根本就不希望這場會談得以成功？」

「我只是想指出，這個村子的生殺大權掌握在大杜西里公國的手中這個事實而已。在回到卓金領地後我必須向領主稟報附近存在隱蔽的魔族集落，然後他也會很自然向王家那邊尋求指示如何處理。在阿茲維爾殿下親手推動著全國魔族獵殺行動的如今，若果無法說法他改變主意、任憑妳跟魔族描繪出這麼美好的未來最後也只會被公國軍隊一腳踩碎。」

雖然捷洛的語氣依然冰冷、彷彿這一切與他無關，但是我卻注意到他話語中微妙之處。回去後再稟報……他並不打算即日就寫信然後使用卓金家配備給他的信鴿使這村莊的存在曝光，而是待旅程結束後才告知艾可她們。

娜德雷公主似乎也意識到這一點了，只見她臉上繃緊的線條慢慢地弛緩下來、把身子轉回去面對著科茜古魯菲爾低頭開口。

「非常抱歉，我的同伴雖然說話可能有點不中聽、但是現在大杜西里公國的情況確實是如他所描述一樣。對於這個國家的最上位者而言，你們的存在本身即為潛在風險、所以阿茲維爾殿下才決定魔族要麼殺死要麼就關起來當實驗材料。單單是互不侵犯的承諾並不足以勸服他忍受這道風險、必須另外再提供更多的好處。」

這似乎有點強人所難了，我打量著眼前村子這副死氣沉沉的景象時憂心地暗暗想道。光是連生存都岌岌可危甚麼的，事到如今還要求他們為大杜西里公國提供利益甚麼的。但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科茜古魯菲爾點點頭然後把身上的一條荊棘伸進土地裏。

距離她腳邊幾米的一朵玫瑰突然就跳了起來。沒錯，就是字面意義上從原本紮根於泥土的狀態跳了起來。它以根部支撐著整個軀幹，在目瞪口呆的我面前開始跳起舞來。

「我等魔族除了能使用瘴氣外，有部份個體還擁有這種一技之長。雖說現在我頂多只能做到這種程度，可是如果身處於你們的王都，控制十多棵大樹活動還是沒問題的。另外，我聽說你們人類會使用瘴氣製作一些道具是嗎？」

「呃……」

科茜古魯菲爾提起過去大杜西里公國也一直透過從魔族的屍體身上採集瘴氣用以製作「縛魂闇鎖」的事實後，我就有點尷尬地別過頭去。但是她似乎並非打算以這件事責備我們。

「像現在這樣不斷追迫著我等魔族、連可以安心生活並交配的場所也奪去，這只會導致魔族的數量銳減，最後連製作道具的素材和研究材料直接消失、是殺雞取卵的行為。相反若果能讓我等平和地居住在距離國家中心較近的地區，就能保障繁殖的過程、瘴氣也能穩定地從我等身上採集而不必進行殺害，如此豈不是雙贏的方案嗎？」

……科茜古魯菲爾頭腦很靈光，所以在帶她回去跟阿茲維爾殿下談判前先教教她說話的技巧就沒甚麼問題了。在聽到「交配」、「繁殖的過程」這些詞語連發而強行忍耐著不噴出來的我暗暗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