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早晨

本章節 4866 字
更新於: 2018-07-10
  新元17年10月2日。
  
  ——呤呤呤——

  早晨的曙光透過窗戶映照進房間,顯露出房間裡的樣貌。

  窗戶旁有個木製書櫃,裡頭擺放了許多年輕人喜歡看的小說與漫畫,外頭的書套上發出乾淨的光澤,一點灰塵都沒有,看的出來定時的清潔並沒少做。

  坐落在書櫃對面的書桌則是與他名稱裡的『書』字相距甚遠,桌上連本書都沒有。

  反而有一台筆記型電腦,仗著自己龐大的身軀,霸佔著小小的桌面,一旁小小的鬧鐘像是對不公平的待遇提出抗議一樣,在桌子角落裡不停的發出惱人的噪音。

  整個房間的擺設非常簡單,該有的傢具房間裡大多都有,環顧四週,看不到任何額外的裝飾,沒有張貼像是海報之類的——因此牆壁顯得特別乾淨。

  相信如果有外人來到這間房間的話,一定會給出『這個房間的主人一定是個沒什麼個人特色的人』這樣的評語吧。

  身為房間的主人——神澤黯,正趴在床上,將整顆頭埋在枕頭裡面,忍受鬧鐘吵雜的聲音,且睡且珍惜他最後短暫的休息時光。

  屋外,樹上的麻雀用歡快的鳴叫,來迎接全新的日子,刺耳的鳴叫聲有如在提醒他,已經早上了還不快點起床。

  「吵死了……」

  敵不過自然與非自然的雙重交響曲,神澤黯挪開枕頭,半瞇著睡眠不足的眼睛,看向桌子上的鬧鐘。

  七點整——準確來說是七點零二分,比平常起床的時間整整提早了兩個小時。

  「這麼早……一定是老爸那個臭傢伙……趁我半夜睡的正熟,偷偷跑到房間裡把鬧鐘的時間給調早了……哈啊。」

  神澤黯以偵探般的速度揪出害他睡眠不足的兇手,隨後打了個哈欠,順手關掉正鬧著脾氣的鬧鐘。
  
  鬧鐘被主人安撫一番後,房裡頓時安靜了許多——要是也讓窗外的麻雀閉嘴的話。

  「為了讓我今天早點起床,竟然使出如此下流的手段,真的是很難不讓人懷疑……我是不是他的親生兒子……唉——」

  抓了抓後腦勺,他嘆了口氣,將蓋在身上的棉被掀開。

  嘿咻——翻身跳下床,結果差點因為姿勢不穩,和地板來個親密接觸。

  「唉呦——好險好險,一大早就差點出事,看來今天——還是像平常一樣吶。」

  穩住身體後,打開床頭旁的衣櫃,展示出一件件款式相同——卻只有顏色不同的衣褲。

  沒有絲毫猶豫,順手拿起最左邊的一套襯衫與牛仔褲就開始替換起來。

  
  自從搬回天久市已經過了兩天,這幾天都在忙著與老爸整理從其他城市帶回來的家當,因為家裡只剩他跟老爸兩人的關係,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把新家打理好,昨天更是忙到三更半夜,好不容易全都整理完,爬到床上睡覺——想說多休息一會睡到中午,結果今天一大早就被這樣吵起來,任誰都會心生不悅。

  回起搬家這段期間的過程,神澤黯頓時覺得頭又痛了幾分。

  穿好衣服後,正準備要離開房間,眼角瞄到一個書桌上的相框。

  記得昨晚睡覺前,桌上還沒有這個相框,隨便想一下就猜的到,八九不離十是老爸放的。

  相框被立在書桌上靠牆的角落,既不顯眼,卻又不至於被人無視,默默發出些許的存在感。

  默默走到書桌旁,拿起相框,相框裡頭的照片是兩個小孩子,年紀都還不大,看起來大概就九歲到十歲之間,背景在一個普通的公園。

  其中的小男孩有著充滿朝氣的雙眼,比著勝利手勢,想要做出帥氣的動作,卻不知道與自己年幼的外表反差很大,反而會讓人忍不住噗嗤一笑。

  身旁的小女孩則是帶著惹人憐愛的大眼睛,黑色的長髮在腦袋兩側綁成可愛的雙馬尾,她懷裡抱著一本童話書,乖巧的站在小男孩身邊,對鏡頭露出可愛甜美的笑容——從他們的表情中可以感受到他們發自內心的快樂。

  除此之外,照片上還有用簽字筆在旁邊寫下的幾個小字。

  ——『高櫻漓奈心目中的主角——神澤黯』。

  神澤黯看著相框好一會,才開口說道:

  「——『主角』這個稱呼不適合我……小奈。」

  說完含有些許落寞的話,神澤黯把相框放回原位,邁步離開房間。

  對他來說,這個相框是已經只能拿來回憶的回憶物了。

  因為——照片裡的女孩,他再也見不到了。

    #

  「早安——老爸,你這老頭可害我今天比平常早起了不少吶。」

  神澤黯打著哈欠走下樓梯,眼角還含有些許淚水,一副沒睡飽的模樣。

  客廳中的餐桌旁早已坐著一位中年男子,臉上帶著一副眼鏡,有些蒼老的外貌讓人覺得有點年紀。

  中年男子一邊品嘗手中的咖啡,一邊看著電視機,新聞主播充滿頓挫的語調從電視中傳來。

  順帶一提,中年男子手中的咖啡可不是普通的咖啡,是從以『農業』聞名的——草田市購買的,許多『故事』與種植相關的『主角』們都選擇在草田市發展,彷彿這裡是專門為了他們打造的故事舞台一樣。

  造就城裡的栽種技術越來越好,收成的作物不只品質優良,又是採用有機式的無農藥種植。

  在這個講求健康的年代裡,其價值可想而知,理所當然的價格也特別昂貴,是許多人贈禮的禮品之一,不知道這份咖啡又是誰送給老爸的。

  「早安呀!親愛的兒子。」

  男子對神澤黯打招呼回應,從他語氣中感受不到一絲身為中年人該有的成熟感。

  「你不感謝老爸我就算了,還有所不滿,看來以後是不是要老爸親自出馬,用充滿父愛的方式叫你起床啊。」

  中年男子放下手中的咖啡,用誇張的肢體動作,比出大大的愛心,臉上的表情既噁心又猥瑣。

  這個人是神澤黯的父親——神澤博一郎。

  早已習慣老爸做作性格,神澤黯完全無視神澤博一郎的行為,直接坐在餐桌另一側,默默地吃起今天的早餐——恩,不錯,培根蛋餅。

  「喂喂——別這麼冷漠嘛,你這樣子老爸脆弱的內心可是會受傷的喔。」

  對於自己兒子這般態度,神澤博一郎露出心痛的表情,甚至臉都糾結在一塊,就像是一張被揉皺的紙,但不到幾秒鐘後又馬上恢復原狀。

  「今天可是你重大的日子,是轉學到新學校的轉學生喔!在數也數不清的故事劇情中,『轉學生』這個設定可是主角的個人特色之一呢,轉學到新的學校,面對新的環境,開始新的篇章,你不是因該開心一點——」

  「主角什麼的,又跟我沒有關係。」

  神澤黯打斷神澤博一郎的話,面無表情地繼續吃著眼前的早餐。

  神澤博一郎臉上的微笑緩慢收斂,隨後苦笑的抓了抓後腦勺。

  對於自己的兒子,自己何嘗不了解他這兩年來的想法——神澤博一郎嘆了口氣,也就不再多說甚麼。

  「報導完今日的所有新聞後,本新聞台在此恭喜天久市,長久以來的復原工程終於在今天完美的落幕了,街頭的道路、民眾的居家房屋,以及公共設施等都恢復成原貌,甚至在其他城市的援助下,有比以往更先進的趨勢,讓其他城市的居民都開始羨慕起在天久市全新的環境呢。」

  父子倆一同看著新聞。

  就新聞裡所說的,天久市已經能像其他城市一樣正常的運作,剩下的,只需要民眾們給城市增添運轉的動力就可以了。

  也因此,政府以補助的方式誘使住在其他城市裡的人們遷戶到天久市,尤其像神澤黯他們這種原本就住在天久市的家庭,不只補助款額度比起其他人多的不是一點半點,甚至連居住的房子都是在較高級的地段。

  這使的不想搬家的神澤黯一家人都忍不住誘惑搬了回來。

  「天久市的市長今天也將在市中心舉辦剪綵儀式與演講,與所有天久市的居民一同慶祝這值得紀念的日子,不管是兩年前的舊居民,還是新加入的新家庭,都歡迎一起共襄盛舉。」主播說完,新聞也就到此告一段落,電視進入廣告階段。

  「——自從被迫搬離天久市,沒想到已經兩年過去了,時間過得真快,現在放眼望去,如果不跟我說這裡是天久市,我這老早就在天久市定居的人還以為這裡是『聖都』——聖陽市呢,房屋建築的先進程度跟聖陽市可有的比,說不定天久市將來可能會成為僅次於聖陽市的第二大城。」

  神澤博一郎望著電視,感嘆的說道。

  兩年前,爆發的災難級事件——『雙史戰爭』,是打從新神時代開始以來,最嚴重的一次災難。

  其災情慘烈的程度,可是直接讓一座城市在一天之內,從繁榮的城市——變成一座廢墟。

  以【絕望史】為首的一群人——『絕望惡夢』。

  由【正義史】所創辦的團體——『國際糾察組織』。

  一方是企圖讓全世界陷入深深絕望的惡徒,另一方則是以拘捕這些破壞社會和諧的傢伙為使命的使者。

  視另一方為宿敵的兩方人馬,已經相互對峙了至少十年。

  就在兩年前,他們在天久市爆發了一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戰爭,至於地點為什麼偏偏選在天久市,沒有人知道。

  神澤黯沒有附和神澤博一郎的話,只是默默的看著電視,回憶戰爭當天所發生的事情——那副宛如末日的場景,以及那一白一黑的身影,還有——那位讓他跌入絕望深淵的神秘人。

  這兩年來,神澤黯一直都在尋找神祕人的情報,但是不管是在圖書館還是在網路上,有關『說書人』這個關鍵字的資料,沒有任何一個和他對神秘人的印象重疊在一塊,都是些不相關的情報——彷彿這個人根本不存在一樣。

  「回想那一天,老爸在安全區看到你滿身是血,胸口還破個洞的被人抬出來,可是被嚇得魂都飛了——幸好經過眾醫師的急救,其中還有【醫史】之稱的——羅薩爾.麥斯先生,雖然他老人家並沒有真正成為『史』,但他的名聲與影響力卻已經有跟其他【七史】並肩的趨勢,獲得醫史的稱呼,也因此,你才能幸運的活下來,只是……」

  神澤博一郎轉過身來,面對神澤黯。

  「——從那天之後,你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原本一心嚮往『主角』的你,對『主角』毫無興趣,問你你也不說原因,老爸很擔心你,知道嗎?」

  神澤博一郎關心的說道。

  但他知道——兒子這次應該也不會把原因說出來。

  把手中的咖啡喝完後,神澤博一郎起身走向廚房。

  「要帶的資料還有學校的地址都放在桌上了,出門前別忘記帶上,去了學校後,就好好享受學園的新生活吧。」

  神澤黯往桌子角落一睹,確實看到一份用牛皮材質的資料袋裝著的資料,和附有地址地圖的學校簡介。

  把最後一口蛋餅吃掉,神澤黯將放在客廳沙發上的藍色後背式背包揹到身上,走過桌子時將資料袋放入背包,一手拿著簡介單就往門口走去。

  到了門口旁的鏡子前,面對鏡子,將衣服上的皺褶稍微拍了幾下,讓自己看起來整齊一些。

  鏡中的少年頂著一頭沒經過整理的黑髮,略為下垂的眉毛與無力的雙眼讓人感覺不到一個年輕人該有的活力與精神。

  神澤黯打量著鏡子中這副無精打採的模樣,死氣沉沉的像是失去生活目標的社會人士。

  「這樣子真適合你吶,神澤黯。」

  自我諷刺一番後,他將家門打開。


  「——兒子,等等!」

  神澤博一郎從廚房走出來,對即將出門的神澤黯喊道。

  「你知不知道老爸寫的日記本在哪裡,搬完家之後就不知道放到哪裡去了,老爸想趁剛搬回來,空閒的時間裡回憶一下。」

  神澤伯一郎從小的時候就一直有一個習慣——寫日記。寫日記是很多人小時候都會做的事情,但很少會有人把這項習慣延續到成年之後,神澤博一郎就是這些少數的人之一——想想看,如果一個人從小到大都有在寫日記,那累積起來的日記會是多麼龐大的數量。

  從兩年前開始,神澤博一郎都會把這些日記一一拿出來看,神澤黯一開始還帶有疑問的問老爸為什麼開始看之前寫的日記,神澤博一郎總是回答說:『哎呀,年紀越來越大,有些東西都開始忘記了,得看日記回憶一下。』

  想到這兩年父子倆談話的過程中,老爸真的有些事情忘得一乾二淨,神澤黯也不再多問,手指向大概的方向就說道:

  「書房的大櫃子裡!裡面塞的都是老爸你的日記,連找都沒找過就問我,是有多懶。」

  「——喔,原來在那個地方,難怪在我的房間還有客廳轉來轉去都沒看到,謝啦。」

  神澤博一郎恍然拍手,隨後轉過身——又突然回頭:

  「對了,兒子你要不要趁這次剛搬家的機會,重新開始寫你的日記呀。」

  俗話說,有其父必有其子,正因為父親有寫日記的習慣,神澤黯也是從小像老爸一樣,把寫日記當成生活的一部分,不管大小事都寫進日記裡,因為他很喜歡這種自己是書中主角的感覺——但是經過兩年前的事情後,這個習慣也被神澤黯丟在腦後,已經很久不曾動筆寫下自己的經歷了。

  「沒什麼特別的事情,要寫的話也沒什麼好寫的——好了,我要出門了。」

  神澤黯穿上鞋,頭也不回的走出家門。

  看著自己兒子的背影,神澤博一郎聳了聳肩,無奈的把門關上。

  「——看來自己的記性真的越變越差,看過的東西一下子又忘記了,得好好複習一下。」

  神澤博一郎一邊說著,一邊走向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