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 主人

需要強調一下，0000不會輕易相信他人。

在與0110分隔兩地時利用找尋線索的空檔，他整合所有可以被技術化的測謊技巧，普通人如果沒有刻意在言行上注意而說謊的話，十有八九過不了0000這一關。

然後，必須還要再強調一遍，0000已經不會輕易相信他人。

同理必須套用到由莫名其妙來源所衍生的測謊技巧，對從i衍生出的電極所統整的技術或許高超，但絕不能完全信任，所以這個測謊技術只被他用做最後印證對方證詞的工具而已，是為了說服自己不再去懷疑他人而存在的技術。

blank所說的話究竟是真是假，基本上0000心中都早有評斷，但是他總是保留兩分懷疑，而將這份懷疑壓下變為零，進而驅使自己做出決定的便是這測謊技術。

不過如果只是要消去0000的敵意，也不需要從他的猜疑心下手。雖然0000的猜疑心必然使他與所有人保持一定敵意，但如果是要將0000的敵意壓到僅剩猜疑心產生部分的話，還是有很多種方法。

比方說，乘坐長型轎車之類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睡慣了0110的車子坐墊，0000開始意識到床鋪與軟墊的品質，要是沒有保底的懷疑心，那從昨晚的睡眠到現在的待遇實在會讓人完全放棄抵抗，說出類似『主人請包養我』這種話吧。

「看樣子你所謂的主人，好像不怕我對你發難呢。」0000對現在掌車的blank說：「你也是一樣，會很忠實地完成他的要求。」

「下屬總是要好好滿足上頭的任性。」blank並沒有表現出一絲厭惡心，無論是對0000所說的話還是要完成上司給予任務的事：「在你看來，我的行為就像是信奉某宗教的狂熱分子吧。」

「…覺得可惜而已。」

「在哪方面？」

「你顯然有過人的才能，卻只甘願做某人的隨從。」0000望著車外的text-talk大樓逐漸靠近：「如果只是單純雇傭關係的話還好說，但是你的話應該已經超出那種範疇吧…」

「你不需要像我一樣當主人的狂熱粉絲，先從工作新鮮人開始吧。有份僱用合同放在椅背裡，就當作是搜索的一環看看。」

恭敬到有病的隨從大概是鐵了心要把自己吸收到公司裡面，這種與主子之間的關係與關心程度又不同於1101和i，i採用讓1101自由發揮的方式完成抹殺電極擁有者的任務，卻在危難時沒有伸出援手，而blank的主子似乎會在狀況收拾不了時主動出馬解決。

作為疑似擁有電極的人，如果不考慮什麼殺生之禍，0000無疑是抱持好奇態度，誰都想知道被i選上的人長什麼樣子。

車子沒有一絲繞遠路的意思，直接開進大樓的地下停車場，兩人前腳後腳下車後，在blank的引導下，0000手握著那份雇傭合同搭乘電梯，通暢無阻直達頂樓。

而在電梯出口前，還有一扇落的玻璃門。

「負責人，照你要求的，我將0000帶來了。」

blank稍稍對牆壁上的對講機說幾句後，叭的一聲，玻璃門自動打開。

「現在帶我去見的是你們的負責人啊？要僱用我這個大學還沒畢業的人竟然是讓這麼權高的人來執行面試也太小題大作了。」

「倒也不是這樣說。這層樓有雙隔間隔音設計，」blank繼玻璃門後，又打開面前的門，再按走廊走到最深處：「像這樣，一般來說非召開重要會議便不會用到這裡，對於近年快速竄起的公司，會有不少人想要了解內幕，而這只是其中一個應對方案。」

「那麼，有人帶竊聽器之類的事情要怎麼防？」

「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能進來的人只會是被信任的人。」

Blank打開最後一扇門。

「主人，客人已經抵達了。」

0000向內望去，一位青年正坐在單人沙發座上，他閉著眼睛，對於0000進來這件事情沒有做太大反應。這根本是在睡覺吧，0000逕自坐到側邊的長沙發上，blank見0000已然就位，便將大門關起來。

「呼…」

呼應著大門的關閉，穿西裝的青年人張開眼睛。0000則是打量打量下這位想千方百計納自己入其麾下的人，光從西裝的做工與品質便能看出與blank的天壤之別，但其給予0000的第一印象已經不是單單地位與衣著能形容的，

0000能感受到，眼前的男人帶有特殊的吸引力，氣質說不上是貴族般高雅，也沒有平民的親和，更沒有王者的霸氣，身為領導者所該有的特質似乎都只算擁有一點皮毛，卻彷彿不須開口就能臣服他人於腳下。

「此外，要是真有人帶著竊聽器進來，這間屋子也有妨礙通信的功能。」被blank認為主人的男人補充進門前blank說的：「而這件事在公司裡只有在場三人知道而已。」

「…見面第一句發言就說出這麼震撼的秘密給外人，企業家的心臟到底是什麼做的？」將對的人有威脅的情報告知對方，0000知道剛剛那句話同時具有展現誠意與下馬威的作用：「是讓我知道也不會有威脅的意思嗎？」

「blank把你帶來這裡的話，就代表你現在的戒心很高，光靠他一個人無法說服你，要不是有i設計的命名方式暗示我擁有電極，你恐怕也不會想踏進來這裡。」

「0000就是這樣的人，至少現在是，我暫時不打算改變。你雖然一再表示什麼誠意甚麼善意，但翻臉只需要一瞬間。」

所有情節都是假冒的，所有反應都是偽裝的，這種荒唐事只要有電極就辦得到。

「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吧，0000。」

「偶爾在電視上看過你，但見到本人算是另一回事。」0000不客氣說：「裝熟套近關係不會有用，你應該知道才對。」

「重點不是在套關係…0000，你知道我們兩人光是在同一間房間中和平的說話，就已經是一個里程碑了嗎？」

穿西裝的青年人說完這話時，輕輕將左邊的毛髮往後撥開，0000順著他的動作看去。

「1011，這就是你被分配到的電極啊。」

在男人左太陽穴的地方，被黑色的光澤覆蓋住皮膚，從遠處望過去的話並不容易發現，但是既然入了0000眼皮下，男人的名字在那瞬間就被覆寫成1011這四個數字。

明明是該為對方真身表現驚訝的事情，0000卻覺得不怎麼意外了。或許是碰上一堆奇怪的事情使的他對這展開早有預感，或是說能操弄blank這樣被明確命名的人物也只有擁有電極的人而已。

「這樣一來，多少能對我如此重視你的情況感到釋懷吧？」1011將頭髮撥回：「我並不會告訴你1011有什麼作用，因此你也不需要告訴我一切關於你電極的事情。」

「但是，我們兩人的交錯點不是就只有擁有電極這點嗎？要是撇除這東西不談，難不成是要招募我成為text-talk的員工？」0000不悅的說：「我大老遠來這並不是來陪笑的，如果要沏茶聊天，可以送我回去嗎？」

1011目光一閃：「那麼，就稍微聊聊你最關心的事情，關於你朋友的事情。」

雖然即使不做什麼0000也暫時不打算出去，甚至1011有的是方法強行讓0000坐在沙發上，但這話題確實有把0000願意坐下來談話的心挽留住。

「果然…這裡有問題。」像是了卻一件疑問，0000向身後沙發倒臥。

「請先允許我將這話題扣到最後再說吧。」1011狡猾的輕哼一聲：「我沒說關於甚麼朋友喔，technician，roommate，還是0110？畢竟這裡是通訊軟體公司，有一般人沒有的情報也沒什好訝異的。」

「你們用text-talk拿來做監控嗎？」

「確實是遊走法律邊緣，但只要不被發現就不會有事，而且想在千萬條訊息中挑選有用的情報比想像中困難。」1011頓了一頓：「所以問題就來了，雖然我有很優秀的訊息收集站，卻無法過濾出自己想要的東西，對於這種明顯侵犯個資需要保密的事情，該怎麼處理呢？」

「這還真是奇怪，你難道就沒有朋友嗎？」0000指著站在門前的blank：「光是情報處理，讓你的僕人來做就行了不是嗎？」

「當然，認識將近六年的他比起隨時都有可能對我丟刀子的你更值得信任。但正因為是只有我信任的人才能勝任的工作，我才把這份工作讓給不被我信任的你。」

到底有多想要拉攏自己？0000疑惑更加深厚。

「你不需要像對付1101一樣繃緊神經。」

在1011的招手下，在門前的blank緩步走過來，同時手上拿著一本筆電，直接放置在0000面前。

「這裡面安裝著能閱覽text-talk所有用戶的互動的程序，直接和伺服器連接在一起，像是作弊般的方便東西，誰說什麼赤裸裸一目瞭然，想狡辯都不行。」

「要用這東西來攏絡我？」0000說：「就算我現在答應接下工作，我可能不會將找到的情報交給你。」

「無妨，反正沒有你來幫忙，我們也沒辦法利用它。你似乎能從電極中取得大量不正常的知識，對於找到自己想找的東西，我想大概不會有第二個人選。」

這似乎不是假話，可能是操勞過度的關係，明明有張看似年輕的臉，粗估年齡才近三十初，皺紋卻意外的多，髮根也已有部分斑白。

「總之這件事情就先這樣敲定了，在你幫助我們的期間，要是需要住處或是其他支援的話，就聯絡blank請他幫你安排。」

「你們真的沒有任何意圖？」從1011的嘴巴說出的一言一語，實在是過於簡單純粹，意圖淺顯易懂，反而更讓人發起懷疑：「先不說關於technician的事情，0110的下落到現在你還沒給我一個交代。要是真的想取信我的話，不該先解釋解釋下嗎？」

「關於你的拍檔，我們有其他要拜託的事情，暫時沒辦法讓你們倆見面。」1011將手上與桌上的文件遞給blank收拾：「與你不同，雖然那女孩思考欠缺周慮，卻有十足的行動力。」

「在睡前，我已經檢查飯店房間所有地方，沒有任何盜聽設備。在那狀況下要把0110引出來，也就只有利用她的電極功能這點。」

「因為我也是類似擁有在遠處監控他人的功能，所以對這種類的人稍微有些應對心得。」

「能掌握連警察也不了解，少數人才知道真相的1101事件，也是依靠你那非正常的情報來源嗎？」

「請別小瞧擁有著text-talk的我，要找到這些真相只是順藤摸瓜的程度，只是現在我正苦無新線索，沒辦法做任何事情。」

意思就是，只要能有個頭，1011就能把整個事件真相挖出來的意思嗎？這樣的話說不定1011真有調查到technician的下落。

「作為一介大學生，其實你倒是頗有想法的。」

1011眼睛睜大，隔著桌子突然便想去握住0000的手。

「嗚…」

「主人…你又來了。」

0000急閃避並抽出險被握住的手，而blank則是輕輕嘆氣。

「和0110兩人真的是相反的表現。你要不要在所有事情結束後為我效勞啊，當然我不會虧待你，就算是從零培養專長的話…」

「…我現在應該要怎麼辦？」0000望向一旁的blank。

「先讓主人訴說你的所有優點後就會停了。」

1011似乎是非常愛才的人。

0000知道這件事情時，是在兩小時後1011睡眠不足昏倒時，看到1011嘴還念念有詞時深刻體會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