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征途前夕-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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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11-19
  原本計畫要利用「時光問答之間」裡的「洞見之鏡」與「他山之門」,直接傳送到位於巴塔南邊的最前線,直接投入針對萬塔伊王國的殲滅戰以及萬塔伊島全島政權統一戰,但我的心中還有一件想要確認的事情,因此在成行之前,還是決定先前往化奇一趟。

  拜別了光神殿的僕人們,我和白祈準備好裝備與簡單的行李,從朱印之里的北方離開。視野所及之處,神殿兵團和化奇的戍衛兵團整合而成的靈裝化部隊正在防務廳的帶領之下迅速整備與集結,對比於從前只有巡守隊的朱印之里,眼前的這副光景簡直叫人不可思議。

  透過卡迦籠車的窗戶,望著這再也無法變回原狀的朱印,我的心中百感交集,悠悠地嘆了一口氣。

  「怎麼了,小豫?」

  在慢慢跑向卡迦公路,準備朝化奇穿越而過的卡迦籠車裡,白祈坐在我的對面疑惑地看著我。

  「呵呵。」

  「嗯?有什麼好笑的?」白祈歪了歪頭,一臉疑惑地望著我。

  「沒事,媽媽。」我微笑著望著白祈,「我只是想著,妳果然就是我那素未謀面的母親呢。」

  「事到如今才這麼想會不會太慢了一點啊…」

  「媽也學會神道眾的靈術,這是不是代表妳也走過了三道思念之門呢?」

  「那是當然的了。」白祈推了推她的金屬框眼鏡,「三道試煉,我一樣也沒少地完成了,莫英這小姑娘也真是厲害呢,竟能夠想到透過這種『儀式』來賦予修行者『脈門』。」

  「實際上,在『拯救的英祭之境』當中,媽媽妳出現在我的面前。」

  白祈的臉上倏地閃過了欣喜的神色,但隨即又恢復為略帶悠然的平靜笑容。

  「真的嗎?」

  「嗯,在那個幻境當中,我來到了四歲時『七日島鏈戰爭』的最後一天,我和妳,主觀上認為生死兩隔的那一天。」

  「這樣啊…」她的臉上帶著有著少許無奈的陰霾,但慈愛與不捨透過她少許模糊了視線的眼鏡片後方傳達了過來,「在那個幻境裡的我,是怎麼樣的呢?」

  「妳拼盡全力地在戰地醫療所裡面救治著痛苦的傷患,不遺餘力地努力著,還在那樣的幻境裡狠狠地指導了我呢。」我回想著當時所經歷的試煉,像是回憶一場夢境般述說著。

  「在試煉的最後,幻境中的妳也這麼喊我了。」

  「喊你『小豫』嗎?」

  「是的。」

  白祈溫柔地收出她穿著純白戰術特勤服的手,輕撫著我的髮梢與臉頰,像是疼惜,又像是依戀般溫暖的勁道與語調。

  那是屬於一個母親的身份,所散發出來的氣質。

  「也許,那個幻境就是在某一個世界線上的真實。你跳入了另一個時空,拯救了那個時間軸的我。」她一面撫摸著我的頭,一面訴說著,「這麼一想,也挺浪漫的不是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好了。」我笑著,儘管在鼻腔的深處有著一點麻木,有著一點酸楚,但我還是忍耐著。

  白祈,我的母親。在戰爭當中身受重傷,又因為隱密實驗而變得永保年輕的母親,和兒子生離死別的她,在夜界裡穿著不合時宜的『神衣』。

  我,在戰爭當中苟活,和父母分離,在戰爭孤兒機構裡接受了自己已經失去了雙親的事實,在逃避戰亂的冬眠當中來到了另一個世界的我,如今也穿著不合時宜的『神衣』。

  我們在夜界,在不受邀請卻堂而皇之地成神的這個世界裡,跨越了千年,我和母親卻活著相見了。

  這是多麼荒唐的真實,荒唐得有如一段故事。

  但他是我的生命,一段即便荒唐,活得有如一段故事,卻分分明是屬於我的故事。

  「那麼,爸爸呢?」白祈收回了她的手,透過卡迦籠車的窗子,望著遠方像是事不關己似的問道,「在思念之門的試煉裡,有遇到爸爸嗎?」

  「在『時空的夜祭之境』裡,是有遇到爸爸的。」我點了點頭,「那也是『七日島鏈戰爭』的幻境,應該是父親『被認為戰死』的那一天吧。」

  「他很勇敢嗎?」白祈並沒有望著我,「滿懷著榮譽和守護的信念,在萬塔伊的城市戰場上鞠躬盡瘁?」

  「嗯,我在一個機槍陣地附近救了他和他的小隊,還被他稱讚了一回呢。」

  卡迦籠車外面的景色由於進入了卡迦公路的中段,綿延的朱印森林在眼前像是複製一樣不斷地綿延向遠方。

  「那是個堅毅又有些愚鈍的軍人樣貌,既爽朗又值得信賴的笑容藏在戰術頭盔下,令人印象深刻。」

  「你的父親…九方毅,是個非常聰明的機構工程學研究者,卻又熱愛運動,體能厲害得很。我們結婚前就是在慢跑的時候認識的,他的追求可是既積極又有侵略性,身體強壯又個性爽朗,讓人看不出來是個工程師的傢伙。」

  「喔?」我睜大眼睛望著陷入回憶的母親,她望向翁鬱森林的眼神沒有對焦在任何一處,但她的側臉看起來既平靜又幸福。

  「你在這個世界化為真神以後,體能應該相當不同凡響吧?就我和你的僕人們聊天的內容聽起來,你也是聰明得不得了。聽說在原本的世界裡,還獨立開發了這套『特勤保全戰術特勤服』?就這個觀點而言,你也確實是你父親的孩子呢。」

  「父親啊…」

  我想起了白祈在「永夜之國」裡跟我們談到的內容,那樣的父親,如今卻戴著無法看清面容的面具,作為「幽世旅團」的團長,在術神的身邊供其驅策。

  「你的父親九方毅,帶著對納契最深沉的憤恨,投入『南柯』的能源計畫當中,如今為什麼會變成術神的同路人,是我們亟待釐清的事情…」

  在永夜之國被攻入的那一天,不帶絲毫憐憫突入屏障內大殺四方的父親身影,如同刺入身體的尖錐,引得我的內心隱隱作痛。

  「我們母子兩人,一定可以把父親帶回來的。」

  白祈將視線重新望向我,她的眼中有著堅定不移的信賴。

  「那是當然的。」

  我們相視而笑,任由窗外朱印森林的樹木不住地倒退。

  「話說回來,你說你有一定要在出征之前確認好的事情,現在也沒有別人在,你準備好要跟媽媽說了嗎?」

  白祈的臉上掛著針砭的神情,我知道她正帶著指導者的心情,打算來權衡我無論如何也想要在出征之前做的事情。

  上戰場之前想要做完的事情總有一大海票,在經過永夜之國一戰之後,我開始能夠明白自己雖然被尊為「真神」,但並不是天下無敵的這件事情。是以在戰鬥之前,想要更好地做好心理準備,也想要給自己安全回來的理由。

  「你可不要做太蠢的事情喔。」白祈眨了眨眼睛,仔細看著我不斷變化著的神情,若有所思地說,「這世間有一個詞彙叫做『立旗』,要是隨便做立旗行為,做娘的可不會饒你喔!」

  「什麼跟什麼啊…」我苦笑著望著眼前沒來頭地開著玩笑的母親,「想不到媽媽也會說這些看過動畫的人才懂得哏呢,哈哈。」

  「嘿,可別小看我喔,年輕人的玩意我也是不討厭的。」

  「哈哈…」

  時而聰明冰雪,時而靈動獪黠,我的母親有時候和莫英這小惡魔還真有點像呢。

  「為了讓我的意志與決心獲得進一步的確信,所以才必須要走這一遭。」我微笑著望著白祈,冷靜而理智地說,「不要擔心,跟我走一趟,就會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