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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11-17

  在那之後過了幾天,瓦列斯已經適應了這裡的生活。他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已經不再疼痛,可以幫忙做些粗活。

  說是粗活,藥草師的粗活也沒有粗到哪裡去,雖然的確需要體力。主要的問題不是看診而是採草,揹著個大籠子到山上去把指定的藥草採回來,還得同時注意周圍有沒有野生動物。對於一般人來說,相當消耗體力。

  不過瓦列斯不是一般人,旁邊的賈立琦走到快死掉了他還像沒事一樣。雖然知道瓦列斯不太平凡,賈立琦還是有點不爽。


  除了採藥以外,就是跟著阿吉奈一起到各地看診,順便融入這個村落。這個村子不大,人數大概四百人左右而已。不過就算是這麼少的人數,要算一個人一年生一次病,也是天天都有病人可以看,閒不下來。還不說小孩子(和某些特定的大孩子)玩的時候也會受傷,也在阿吉奈的處理範圍。

  由於瓦列斯沒有多少醫學知識,對於這些草藥,他只能照著阿吉奈的判斷處理。至於這些草藥到底是會治病還是會醫死人,那就不是他能負責的範圍了。


  「嘿,瓦列斯。賈立琦在嗎?」

  喀錫立今天也跑過來玩,雖然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是來找賈立琦的,不過本人似乎不是很清楚。瓦列斯總覺得在哪裡看過這種畫面,對他寄予最大限度的同情。他和瓦列斯也熟得很快,雖然不管他找瓦列斯去幹嘛,幾乎都會被推掉,不過喀錫立還是不厭其煩地來找他。

  「在啊,賈立琦!」

  「嗯?」

  賈立琦從自己房間裡面探出頭,看到門口的喀錫立,就走出來。


  「怎麼了?」

  「喀錫立找妳。」

  「幹嘛?」

  「有空嗎?想請你們幫個忙。」

  「幫忙?」

  他們還以為又是來找人玩的,不過看起來比平常正經一點。


  「出了什麼事嗎?」

  「啊,納秦他們家的雞舍壞掉了。所有的雞都到處跑,還跑到我們家田裡。現在大家都在幫忙找,不過範圍實在太大了,想請你們幫忙。」

  「什麼!?」

  賈立琦緊張的說,畢竟這可關係到接下來幾個月有沒有雞肉和雞蛋可以吃。


  「爸爸!」

  「怎麼了,叫這麼大聲?」

  「納秦家雞舍壞掉了,喀錫立來找我們幫忙找雞,我們可以去嗎?」

  「路上小心。」

  阿吉奈倒是沒有很熱心的樣子,揮手送他們出去。瓦列斯就跟著他們一起到了外面,比平常還多不少的人已經在田裡面到處走來走去了。幾個人已經雙手抓著雞,往回去的地方走。只是雞舍的柵欄似乎還沒修好,他們只能全部拿在手上,等著木工趕過來。


  「喀錫立,跑掉的雞總共有多少隻?」

  「五十隻左右,實在太多了,我只好來找你們。」

  「那應該還有三十幾隻,不過這樣實在是沒什麼效率……賈立琦,家裡採藥的竹籃可以拿來用?」

  「喔喔,好主意。」

  那大概是全村最大號的竹籃了,被丟進去的雞可能會覺得太擠,不過瓦列斯沒有很想在乎那種事。賈立琦咻的一聲跑回家又跑過來,手上已經多了個半個人大的籃子。她還順手把採藥的時候會用到的鐵夾拿過來。


  「搞不好會派上用場啊?」

  面對瓦列斯和喀錫立懷疑的視線,賈立琦聳聳肩。


  「總之先去抓拉,要是跑到山裡面的話就找不到了。」

  「好,籃子我來背吧。喀錫立,雞都在田裡嗎?」

  「大部分。上山的邊緣還有一層小柵欄,應該沒有那麼快跑出去才對。」

  「那個?那層破爛就不要指望了吧,我現在聽你說才知道那東西是柵欄。」

  瓦列斯上山經過的時候,都稱那為散落的木條。


  「好了別聊天,晚餐可是會跑掉喔!」

  賈立琦把籃子塞給瓦列斯,一馬當先衝進田裡,很快就發現了在竄逃的雞,全力跑過去。


  「那瓦列斯,我們也分頭吧,我往那邊找。」

  「啊,等等,喀錫立。我有個問題一定要問。」

  「啥?」

  「麥田裡面可以跑來跑去的嗎?不會把莊稼踩壞?」

  「不會──啦。只要你不拿石頭用力往根部砸,沒那麼容易死掉啦。」

  喀錫立大大的揮了揮手,衝進由綠轉黃的麥田中,很快也看到一個目標,偏離了說好的方向。瓦列斯苦笑了一下,也走進田裡。

  抓雞不是個太困難的工作,不過十分瑣碎。草叢被撥動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常常引人分心。瓦列斯決定不要太貪心,一隻隻抓就好。

  他先確定附近沒什麼人,然後以散步的步調慢慢靠近遊蕩中的雞隻,最後在它們還反應不過來的時候一把抓住它們的脖子底部,順勢往後扔到籃子裡面。


  「咕。」

  「咕咕。」

  「咕咕咕!」

  有點吵,尤其是在丟了更多雞進去之後。他們在籃子裡一直亂撞,拍著翅膀想要飛出來,讓瓦列斯不得不跟著重心搖晃。最後瓦列斯乾脆把籃子的開口蓋上,免得一個打翻還要重新抓一遍。

  喀錫立和賈立琦很快地也帶著他們抓到的雞回來,三個人就這樣通力合作,花上一個小時抓了二十幾隻。剩下的則是由更多趕來的村民幫忙圍捕,最後在兩個小時後,所有的雞才都被逮住,塞回修好的雞舍裡面。

  其他人看著瓦列斯背著一大籃雞回來,紛紛幫他鼓掌。只是那些雞被從籃子裡拿出來的時候好像超不爽地瞪著他,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呼,這樣就好了,謝謝大家幫忙啊!不嫌棄的話,進來我請大家喝點酒吧!」

  雞舍的主人納秦很高興的說,大部分的人都答應了,不過瓦列斯老樣子以酒品不好的理由婉拒。


  「那我──」

  「你不行,喀錫立。」

  「嘖。」

  「想喝等你成年再說。不過你們真的幫了不少忙,這個就給你當作補償吧,還有賈立琦也是。」

  「謝謝!」

  納秦將幾個小方塊給了他們,和喀錫立完全相反,賈立琦有禮貌地道了謝。瓦列斯拿了其中一顆仔細觀察,琥珀色的大型結晶,應該是糖。這裡這麼冷不產甘蔗,大概只能用甜菜來做,不是什麼常見的日用品。


  「那裡的話,要道謝的是我才對啊。這些糖是愛搞怪的杜南給我的,我不知道他到底從哪生出來的還是從倉庫翻出來的,不過你們就拿去吃吧。」

  「嘿……糖長這個樣子啊,我只有在爸爸的書上看過而已。」

  「糖是什麼?」

  賈立琦和喀錫立表現出完全不同的反應。


  「吃就是了。好啦大夥在喊我了,今天謝謝你們啦!」

  「不客氣。」

  納秦趕緊跟他們道別,回到屋子裡面,屋外就剩下他們三個人。喀錫立和賈立琦就各把一顆糖扔到嘴裡。


  「瓦列斯你不吃嗎?」

  「不,你們吃就好。」

  「不用客氣喔。」

  「妳有看我客氣過嗎?」

  瓦列斯看了賈立琦一眼,她這才明白這東西在外界十分普通,用力頂他的腰:

  「你啊,耍什麼帥,就直接說咩。」

  「請稱這為體貼。」

  瓦列斯聳聳肩。看到他們兩個的互動,喀錫立忽然回神過來。


  「我、我也不用,給妳吧,賈立琦。」

  「嗯?哼~?這樣也不會比較帥喔,喀錫立。」

  「……不用管我。」

  「是嗎,那我就不客氣地收下了。」

  發現自己可以獨佔糖果,賈立琦就開心地收下了。


  「好啦,那我們就先回去──」

  「喂,你們看過了沒,貝亞帶著一頭超大的獵物回來!」

  分完戰利品,正當他們準備離開的時候,旁邊的一聲喊叫引起了他們的興趣。喊叫不是對著他們的,而是幾個小孩在呼朋引伴。


  「哼嗯……?要過去看看嗎?」

  「就算你不說我也會去的。」

  賈立琦看起來十分有興趣,一個人走在前面,喀錫立則是有不好的預感緊跟在後。瓦列斯慢他們一步,來到人潮聚集的地方。和剛剛捕雞不一樣,大部分都是些年紀輕的人在這裡,不分男女。

  瓦列斯往他們中間看去,只看到貝亞背著自己的長弓,背上拖著一頭熊,在人群的中心歡呼。熊的體格就連瓦列斯看起來也算得上是大頭的,重量少說有兩百公斤。牠的眼睛插著一支箭,背上又多差了幾隻,除此之外還有幾處刀傷,鮮血從熊的身體流到貝亞的身上,讓他更顯剽悍。


  「哈哈哈,怎麼樣,這下破我老爸的紀錄了吧。這麼大一隻!這下子雕像要換成我的啦,達加溪,好好看著,雕刻的時候可別把尺寸變小啦!」

  他像是要把自己的英姿印在其他人眼中一樣擺了個姿勢。

  「好厲害,好厲害!」

  賈立琦靠在人群的最前面,幾乎靠到貝亞身上去了,她一面觀察那頭兇猛的獵物一邊讚嘆。


  「怎麼辦到的?貝亞。」

  「哈哈哈,這我可有好長一段故事可講了,晚上我們一邊吃熊肉一邊說吧!」

  「一定是假的吧,大概是熊自己從山上摔下來……」

  喀錫立在旁邊酸溜溜地說。


  「哈哈哈哈,忌妒的真難看啊,喀錫立。不過我原諒你!因為我心情超好!哈哈哈!」

  貝亞看起來真的很高興的樣子,這時瓦列斯也擠到人群的前面了,拍拍喀錫立的肩膀。


  「不,這個是真材實料。能單挑這麼大一頭熊,真的很厲害,但是……」

  瓦列斯瞇著眼睛盯著貝亞,那個眼神讓他從興奮之中清醒了點。

  腎上腺素消退,忽然,他右肩一陣抽搐。


  「……你受傷了,先把熊放下吧。」

  「不,我沒事。」

  「放下,快點,如果你這輩子還想打獵的話。賈立琦,去幫我打一盆水來。」

  「欸?喔,好。」

  祭典般的氣氛忽然轉為緊張,瓦列斯強硬的將熊從貝亞身上拉下,讓他坐在旁邊的石頭上。水井就在旁邊,賈立琦很快著就帶著清水回來。


  「別慘叫啊,英雄。」

  然後瓦列斯將整盆水倒在貝亞身上,將大部分的鮮血洗去,果不其然,貝亞的右肩膀有一塊被咬得亂七八糟的撕裂傷。

  「哼!」

  貝亞憑著意志力忍住了痛,看著自己的傷口。


  「這點小傷沒什麼。名譽負傷啊,要是給那頭野獸跑進村子,可不是這麼簡單。」

  「你也太小看你的傷口了,別被勝利沖昏頭了。這是被咬的吧,如果放著不管,也許會腐爛。」

  傷口血肉模糊,不是簡單的外科技術可以處理的。最簡單的處理方法是挖掉一整塊再縫合,不過這裡可沒有那麼高級的醫療器具。那麼退而求其次就是敷藥了,總之瓦列斯先拿幾塊乾淨的布,用力塞在傷口上止血。


  「我沒辦法處理這個,還是請阿吉奈來一趟吧。」

  「我去找爸爸!」

  賈立琦終於反應過來,跑著離開。周圍的人一擔心的眼光看著貝亞,貝亞則是靠毅力振作,表現出沒事的樣子。

  「沒事啦沒事啦!啊,盎格,這熊就交給你們家處理了,不管受什麼傷,肉還是要吃的!」

  「沒問題!」

  叫盎格的小夥子跟著三五朋友,一起將巨大的熊抬到自家的屠宰場去了。瓦列斯看他的樣子,小聲的說:

  「滿會撐的嘛。」

  「開玩笑,肩膀可以痛,大家的興致不能壞。」

  貝亞笑著說,被瓦列斯幫了這麼一把,他完全沒有被看不起的想法。


  「不過我還是覺得跟一頭熊硬拚不是明智之舉,你是肩膀給他咬,然後一刀捅進心臟嗎?」

  「哈!正確地說,我捅了十五刀,我還有個被咬爛的護肩掉在那裡勒,要不是有那個,搞不好死的就是我了。」

  「太拚了,何必呢。」

  「沒辦法,箭射完了。熊出現的地方又真的離村子很近,要是放跑了,後果不堪設想。」

  他們小聲的講話同時,阿吉奈也跟著賈立琦跑回來,他們兩個一靠近。瓦列斯就把布團拿開,露出下面的傷口。

  阿吉奈嚴肅地看著傷口,而賈立琦則是擔心地看著他,幫他擦冷汗。


  「會很痛嗎?」

  「不,還好。」

  「別問這種沒意義的問題,蠢女兒。總之,這傷至少得先敷藥,最好也喝一點消炎的藥湯。如果明後天真的不幸發炎,我們再來看換什麼藥。先來我家吧,我拿藥給你。」

  「好,謝謝大夫。」

  他們回到阿吉奈的家,阿吉奈將備用藥膏找出來,而瓦列斯則是和賈立琦負責煮藥湯。應急處理結束之後,由賈立琦送他回家。


  「你覺得怎麼樣,阿吉奈,那個傷好的了嗎?」

  「我想沒有問題。年輕人的身體好,要是再晚個幾年就難說了。」

  「這麼樂觀。」

  「確實不能說絕對沒事,要是有個萬一,我也沒有辦法了。還是說你有什麼密藏的招式?」

  「別那樣看我,我的醫藥包裡面的東西都碎掉了。」

  瓦列斯兩手一攤,本來是有些抗生素和麻醉藥之類的東西,不過現在裡面只剩下破掉的藥管碎片。


  「……那就只好祈禱拉。」

  「哈哈哈,這大概是我這輩子唯一沒幹過的事。」

  瓦列斯大笑三聲。

  幸好,事情沒有演變到這麼糟,貝亞的傷在幾天後就順利痊癒了。


  不過,這件事帶來的最大影響,則是意外的出現在別的地方。


//


  過了幾天,瓦列斯經過村莊中央的時候,發現了到處拜託人的喀錫立。他一個人對著同年紀的幾個男孩子低頭。

  「拜託啦!只剩下你們可以拜託了。」

  「不行,現在去根本是送死,我們還沒受過多少訓練耶。」

  「別鬧了,乖乖等明年啦。」

  「就是沒辦法等到明年才來拜託你們啊。」

  「我才不要咧。」

  只是沒人理他。瓦列斯就看他到處找人,還不死心的死纏爛打,全部都被回絕。連接找了十幾個男生都是這樣。


  「呀。」

  「啊,瓦列斯……」

  在喀錫立消沉的坐在石頭上的時候,瓦列斯出於好奇心朝他打了招呼。


  「你在幹嘛啊?」

  「沒什麼,只是有些事情需要別人幫忙,我自己沒辦法……」

  他消沉的說著,忽然眼睛一亮,抬起頭來:

  「對了,瓦列斯,你體力是不是很好?我忽然想起來你之前一個人背二十幾隻雞也跟沒事一樣。」

  「嗯,我可以先問你想幹嘛再決定這個問題的答案嗎?」

  「體力很好對吧,拜託,幫我一個忙!」

  「總之你先說你要幹嘛我再回答你……」

  被瓦列斯這麼一說,喀錫立偷偷摸摸的觀察四周,確定沒人在聽他們說話。


  「我想和賈立琦求婚。」

  「哈!?」

  瓦列斯嚇了一跳。


  「呃,你剛剛說什麼?」

  「我想和賈立琦求婚。」

  「……不嫌太早嗎?」

  「不會早吧,我今年都要十七歲了,賈立琦也十五歲,再晚就來不及了啊。」

  「呃……在這裡大家都這麼早結婚?」

  「難不成外面不是這樣?」

  「二十幾歲正常,三十幾歲都有。」

  「是喔……不過這裡差不多都是我這個年紀啦,最晚到二十三四歲就會結婚了。」

  瓦列斯難得發現他不習慣的地方,不過入境隨俗。


  但是隨俗是一回事,眼前有個更重要的問題。


  「呃……你覺得會成功嗎?」

  賈立琦看起來對喀錫立是有點好感,不然也不會每天陪著他到處跑。不過有沒有那麼高就是另外一回事,忽然跳到求婚瓦列斯可不知道會有什麼回應。

  「總要試試看才行,不然你要我看著賈立琦被貝亞搶走嗎!?」

  「搶走?哪來的事。」

  「賈立琦這幾天每天都到村長家去照顧貝亞傷勢,我從窗戶看他們氣氛越來越好,賈立琦離開的時候還會臉紅。」

  「你都不用種田的嗎?搞這種跟蹤一般的事情很閒捏。」

  瓦列斯倒是沒聽出來賈立琦對貝亞有什麼感覺,至少到昨天晚上在餐桌上聊天為止都沒有。大概只是青春期男孩子特有的妄想。


  (嗯……不過看起來很有趣,幫他一下應該也沒關係?反正要是失敗也是個經驗嘛。)

  這個拖了兩年不敢告白的男主角竟然這麼想,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囉嗦。)

  瓦列斯清了清喉嚨。


  「所以,如果你要求婚,有什麼事情需要到處求人的?直接去不就好了?」

  「你願意幫忙嗎?」

  「你講完我再決定。」

  沒講兩句就開始騙承諾,瓦列斯沒有上當。


  「是要準備禮物還是場地之類的嗎?」

  「啊……?不,求婚本身只要講好就好了,大家都這麼熟,也不用提親什麼的。但是有個前提……」

  喀錫立講到一半支支吾吾,瓦列斯催他說下去:

  「是什麼。」

  「要先成年才行。」

  「那就等到成年啊?這有什麼能幫的。」

  「不,不是。我們這裡不是算年紀的。得要通過儀式才行,儀式四年舉行一次,十四歲以上的男生都會被集合起來,一起進行。下次的儀式還要等到明年,但是那樣就來不及了。」

  「是什麼儀式?」

  「參加儀式的男生們要一起前往山裡,淘到夠多的金礦石,做成代表自己的飾品才行。正確地說,只要把飾品做出來,不管什麼時候都可以,只是因為山裡很危險,所以四年一次的儀式其實是大家一起進山,有個照應。」

  「難怪你拜託的人都說跟找死沒兩樣。」

  這下瓦列斯就懂了,如果山裡都是那種體格的熊和其他野獸,沒受過訓練確實是很容易被殺掉。


  「然後就想叫我幫忙,是吧。但是這樣規則說的通嗎?叫幫手?」

  「沒關係你也沒有經過儀式,所以其實你還未成年。」

  「我看沒人在意這點就是了……」

  幾乎所有人叫瓦列斯喝酒都叫得超自然的,而對沒成年的人則是嚴格禁止。


  他思考了一下。

  「嗯,我是不介意。不過你要搞清楚,所謂儀式,重要的不是你覺得,而是其他人怎麼覺得。如果其他人無法認同,你再怎麼說你自己通過也沒有用的。」

  「那你答應了!?」

  「你有沒有在聽人說話啊。」

  瓦列斯覺得頭有點痛,不過算了,反正吃虧的是喀錫立自己。


  「到時候被批評可別怪到我頭上啊。」

  「不會啦,不會啦。」

  「隨便你。好吧,那你什麼時候要出發?今天?」

  「呃,今天也太快了……兩天後吧,我要準備一下。」

  「嗯,那就兩天後再找你。我先回去啦,得跟阿吉奈他們兩個講一下這件事才行。」

  瓦列斯站起來,揮揮手離開。他回到阿吉奈的家裡的時候,晚餐剛剛做好,瓦列斯就把出診時收到的謝禮當作晚餐的一部分端上餐桌。他們等了一下,賈立琦也從村長家回來了,三人很快就坐在桌前,一起用餐。


  「對了,我後天起可能要出去一趟。」

  一邊吃,瓦列斯提起剛剛的事情。

  「出去一趟?出去一趟是指……?」

  阿吉奈有點疑惑地說,他一開始還以為是要去外界再回來,不過那又不像瓦列斯會說得這麼輕描淡寫的事。

  「啊,不是回外界。喀錫立想要進行成年禮,但是不想等到明年,所以請我陪他。」

  「欸欸欸!?」

  坐對面的賈立琦噴了幾顆飯到瓦列斯身上。


  「為什麼?急屁啊?」

  「這個嗎,人家有他的理由,我不能說。」

  「啊……該不會……」

  阿吉奈靈光一閃。


  「就是那個該不會。」

  「嗚哇。」

  「什麼?爸爸,你們在說什麼?不要自己在那邊心有靈犀,也跟我說啦。」

  「妳之後就知道了。」

  阿吉奈低頭扒了兩口飯,拒絕回答。


  「不過,找你嗎……鑽規則漏洞,他也是挺會想的。」

  「啊,對啊,瓦列斯你怎麼說也算是成年了吧。真是的,這樣依靠別人,都沒有成年禮的意義了。」

  「成年禮的意義是?」

  「在危險的時候要有基本的求生能力才行,這裡是山裡啊,野獸常常有可能跑進來的。」

  賈立琦一邊夾菜,一邊撇了撇嘴。


  「原來如此。」

  「不過雖然這麼說,真正有野獸闖進來的時候,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啊。成年禮學到的技術早就忘光了。」

  阿吉奈笑著說。


  「我是不太介意,我看其他人應該也不介意吧。有不少人本來就不喜歡這種習俗了,既然喀錫立只是鑽漏洞,多少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欸~~」

  「而且就算和瓦列斯一起,只有兩個人還是很危險的,應該不輸一大群人分工合作。」

  「那倒是沒錯。」

  這麼轉念一想,賈立琦也釋懷了。


  「但是瓦列斯,你知道路怎麼走嗎?」

  「當然不知道了。喀錫立找我去,我就只出人這樣。」

  「只出人還真的只出人,就不要你們兩個都回不來……爸爸,至少給點建議吧?」

  「嗯?喔,不要亂撿路邊的東西吃。」

  「爸爸……」

  「認真的,不管怎麼餓,不認識的東西還是別吃的好。每次都有一兩個在路上腹瀉然後體力不支,一個不小心死掉的。據說二十幾年前還有一次是直接吃死人的。」

  「欸,瓦列斯你還是別去了吧。」

  「放心啦,瓦列斯可是一個人從不知道哪裡走到這的人呢。身上還帶傷耶。」

  「這麼說也是……不過至少拿著這個吧。」

  賈立琦放下碗筷,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間裡,拿了一把刀出來。


  那是一把手臂長度的短刀,刀身有點弧度,重量相當輕。瓦列斯將短刀拔了出來,刀身反射出自己的臉,刃部也乾淨俐落,保養得十分不錯。

  「這是?」

  「媽媽送我的,雖然我說我根本不想打架,她還是要送我。」

  「我老婆以前是村子第一女獵人,其他人都說搞不懂我為什麼和她結婚。」

  「媽媽外表確實是不怎麼好看啦……不過人很好,而且很可靠很帥氣。」

  「我完全同意,所以才結婚啊。」

  阿吉奈笑著說,一邊懷念起故人。


  「聽起來是很珍貴的東西,給我用好嗎?」

  「又沒要送你,記得還我就是了。」

  「好喔。」

  瓦列斯為了自己的誤會小小羞愧了一下。


  「還有,喀錫立那個笨蛋就拜託你了。」

  「喔?了解。」

  看到賈立琦的表情。看來喀錫立還是有點戲唱的,瓦列斯不禁這麼想。


//

  兩天後,瓦列斯和喀錫立依約從村子裡出發。沒有人幫他們送行,不如說沒幾個人知道這件事,他們就趁著天剛亮偷偷行動。

  「好了那我們走吧。喀錫立,解釋一下我們要去哪裡吧?」

  「啊,好。」

  他們沿著山林中的小徑行走,拐了幾個彎之後很快就看不到村落了。喀錫立一邊走,從腰間把地圖拿出來,地圖意外的詳細,不過看紙張老化的程度,很明顯不是他畫的。


  「我們的村子在這裡,然後我們通常都在這條河裡淘金,大概在這個地點,水流比較緩的地方。」

  「了解。比例尺呢?」

  「比例尺?」

  「就是說,這大概有多遠?」

  「聽我爸爸說要走個兩天才會到。」

  「兩天嗎,應該沒什麼問題。」

  瓦列斯下意識拍了拍自己的小背包,確定東西都在。裡面裝的東西十分簡便,繩子、輕毯子、水壺、一些油、指南針、鏟子,和火柴濕光光只好勉強湊合用的打火石。都在世界之敵混這麼久了,只要有獵物,用這些東西大概就可以活幾個禮拜,他還穿了自己以前的衣服確保行動方便。

  相對的,喀錫立帶的東西就很神奇了。首先,自己有自己的提袋,裡面裝著簡陋的乾糧,裝水的小竹筒,備用的衣服,不知道為什麼要帶的提燈、不知道為什麼要帶的鏡子、不知道為什麼要帶的肥皂,當然,和淘金用的盆子。

  除了提袋以外,喀錫立還背了一隻弓和一桶箭。除此之外,他也有一把短刀,看起來沒有賈立琦借的那把精緻就是。


  「你確定你會射箭嗎?」

  「沒關係,我和我哥學過了,十幾步外要射中沒有問題。」

  「十幾步啊。」

  「幹嘛,有意見嗎?」

  「沒有。能派上用場就好了呢,路上的野生動物多嗎?」

  「越遠的地方越多。聽我爸爸說,他們一趟旅程,遇到了兩隻老虎和兩隻豹。還有人遇到狼群的。」

  「嗯……要是狼群就麻煩了呢。」

  「那個時候就先爬樹,從上面攻擊他們。」

  「我倒不是指那個。對了,有固定的過夜地點嗎?如果是恆例行事的話,應該有休息的地方吧。」

  「聽說在這裡有個洞窟。不過爸爸只說在有很多石頭的地方,講的很模糊,只能自己找了。」

  「好。」

  他們一邊走一邊說。小路漸漸從他們腳下消失,他們徹底進入山中,開始走在凹凸不平的樹根之間。沒過多久,他們就遇到一條六公尺寬的河,由於上游雨季的關係,河面比平常還高,水流也很湍急。


  「唔,平常是涉水就可以過去的。」

  「這個深度看起來不太可能。沒有橋嗎?」

  「沒有,總之沿著河流走,找個比較窄的地方吧。應該有方法可以過去的,獵人們都走得很輕鬆……」

  「嗯,那樣有點麻煩,通常河道寬度也不會這麼快改變。」

  瓦列斯決定跳過去。


  「欸。」

  回過神來發現瓦列斯已經在對岸了,喀錫立驚訝的指著瓦列斯,嘴巴張大。

  「幹嘛?」

  「你、你怎麼過去的?」

  「用跳的。你要挑戰看看嗎?」

  「我才不要,誰辦的到啊!」

  「喔,那真可惜。總之,你先拉著繩子。」

  瓦列斯抓著一條繩子,喀錫立這才發現繩子的另一端一直連接到這邊來,乖乖撿起,瓦列斯就把他的那端綁在樹上。


  「你那邊也綁棵樹然後爬過來吧。記得綁個可以回收的繩結,這個繩子還挺寶貴的,別亂剪。」

  「喔,好。」

  喀錫立雖然看起來不怎麼可靠,牧童結還是會打的,他在旁邊一棵樹上纏了三圈,打好結將繩子拉直。他擦了擦手汗,準備爬過來。

  「怕的話用衣服把自己綁在繩子上也可以。」

  「誰、誰怕啊!」

  喀錫立大聲反駁,瓦列斯只好由他去,自己移動到靠河比較近的地方,要是他掉下去方便救人。不過幸好喀錫立沒有手滑,平安無事的抵達對岸。


  「嗚……本來只是以為走過去淘金就行了……沒想到才沒幾步路就這麼困難。」

  「所以才需要訓練啊。反過來說,你怎麼會覺得路上隨便找幾個同年紀的,就能夠自己去淘金了?你又不是沒看過貝亞幹掉的那頭熊。」

  「因為不能不做啊……」

  喀錫立無法反駁,只好乖乖的收繩子。他們又在山中走了一段上坡路,一直到了中午,才停下來吃午飯。

  喀錫立幾乎是瞬間把自己帶來的飯糰吃完,還覺得不夠。瓦列斯則是去旁邊抓了兩隻兔子,簡單生火來烤。時間上確實是瓦列斯的做法比較費工,不過反正連走六個小時,喀錫立也早就走不動了,他們就在這裡暫時休息一下。


  喀錫立看著火邊的烤肉,忍著餓開口:

  「你還真會處理這些兔子啊。」

  「一個高手教我的,基本上大部分的動物都差不多。不要傷到腸子,把身體打開,內臟全部拿出來就行。」

  「晚上可以順便準備我的份嗎?我的東西吃完了。」

  「那你選一邊幫忙吧,我是來幫你不是來服侍你的。去抓獵物和負責烤,選一個。」

  雖然說是來幫忙的,不過瓦列斯沒有打算讓喀錫立無條件通過。既然成人裡有成人禮的意義在,喀錫立就得通過考驗才行。


  「唔,好吧。晚上我幫忙生火烤肉好了……」

  「妥當的判斷。」

  兔子也烤得差不多了,瓦列斯抓起來一邊啃一邊說。


  吃過午餐,他們繼續趕路。喀錫立差點站不起來,瓦列斯看不下去,去旁邊找了根夠粗的樹枝給喀錫立當作拐杖,他自己則不需要,空著手保持警戒。

  整個下午喀錫立看起來是累到不想說話了,他們兩個幾乎是全程沉默。除了討論要往哪邊走,或是互相提醒周圍地形,幾乎就沒有講話。

  他們經過一整片茂密的森林,到了下午五點左右,開始往上走,來到一塊光禿的石地。前面一陣微風吹來,已經快掛的喀錫立精神一振,歡呼起來。

  「喔喔喔,終於到了!到了!可以休息了!!」

  「欸?到了嗎?這麼快?說好的河在哪裡?」

  「不是啦,到了中間地點啦。我早上不是說了嗎,很多石頭的地方。一定就是這裡拉,這附近有個洞窟,我們可以休息了。」

  「啊……是嗎。」

  「所以我就說你走得太快了嘛,爸爸說他們走到晚上九點才找到地方休息,現在太陽還沒下山耶!累死我了!」

  「快快走到目的地休息不是很好嗎?拖長四個小時也不會比較輕鬆……」

  瓦列斯無辜的說。


  「好吧,總之先找到那個傳說中的洞窟吧,還是隨便找一個洞窟就可以?」

  瓦列斯左手一揮,視線範圍內大概就有五個洞窟。說實話看起來沒什麼差,瓦列斯也懶得分辨。

  「呃……這個爸爸就沒說了。隨便一個就可以了吧……應該,總之快休息啦,我都快死掉了。」

  「別忘了你晚上還要負責生火。就算有洞窟擋著,沒火還是會冷的。」

  「知、知道啦,至少可以先休息一下吧。」

  「是可以休息一下,既然沒算一個,那就那邊那個吧。」

  瓦列斯他們進了洞窟,洞窟不深,一下就到底了。裡面有些泥土糞便和屍體碎片,已經很久了,都是些連臭味都沒有的殘骸。


  「哇,是人嗎……」

  「看起來不太像。大概是附近的動物,放著有好一段時間了。這是荒廢的野獸巢穴,在這裡住應該沒什麼問題,不過我們還是在靠近入口的地方就好吧,畢竟要生火,太裡面會把自己燻死。」

  「好。」

  他們把行李隨手放在地上,坐在地上休息。喀錫立累到不小心睡著了,瓦列斯也沒有叫他,自己在旁邊感嘆人生。

  好像活過來了一樣,這是他對自己出來這趟的感想。他不禁懷疑起自己是不是還想戰鬥,而不是平靜的生活。但是他很快地想起死去的夥伴們,然後否定自己,他不要再戰鬥了,不只是為了自己。


  「呼……」

  心裡掙扎的時候不知不覺天已經黑了,瓦列斯決定把喀錫立踢起來。

  「喂,起床了。」

  「欸?哈!?嗯?」

  喀錫立幾乎是彈起來的,緊張得很,過了幾秒才發現是瓦列斯叫他。


  「怎麼了?」

  「生火煮晚餐囉,說好的。」

  瓦列斯拎著手上的兔子和狐狸,在抵達這裡之前就抓好了,他只打算負責看戲。

  「生……生火啊。」

  喀錫立垂頭喪氣起來。


  「好吧,在這裡就可以了吧,但是沒木柴。」

  「去撿啊。」

  「欸欸……瓦列斯,我怎麼覺得你和在村裡不太一樣,一點都不客氣。」

  「對你太客氣只會讓你早死而已,該有的經驗還是要有的。」

  「呿。」

  喀錫立抓抓頭髮離開洞窟去撿柴去了,他沒有走太遠,瓦列斯就坐在洞口的石頭上看他跑來跑去。姑且喀錫立還是有聽進父兄給他的建議,挑了些大小適中的乾柴回來,瓦列斯也沒狠心到打火石都不借,他們順利升起了火。

  火光在森林中十分顯眼,喀錫立就按照瓦列斯早上說的,把兔子和狐狸的內臟取出,準備晚餐。只是他家是務農的,不是屠戶,實在沒有這種處理經驗。把手沾滿鮮血的感覺讓他不是很舒服。幸好瓦列斯給他的時候,這些動物早就死了,不然他應該會掙扎到今天沒晚餐吃。


  「嗯?」

  天色已經全黑,除了黯淡的月光,就只有面前的營火。喀錫立好不容易處理完獵物,開始烤沒多久,對著火坐的兩人就發現了黑暗中有些動靜。

  「那是什麼?」

  兩人站了起來,喀錫立沒有考慮太多,先走出一步。瓦列來不及阻止他,黑暗中的影子就出現在他們面前。喀錫立一看,語調抬高了兩階,放心下來。


  「是小熊?喔,好可愛……」

  「你在幹嘛喀錫立!快離開那隻熊!」

  「啊?」

  來不及了,喀錫立已經跑去摸了那隻小熊的頭。一個更大的身影在黑暗中蠢動,瓦列斯趕緊跳起來,衝上前,抓住喀錫立的領子就把他往後扔。

  巨大的熊爪掃過小熊的頭上,要是瓦列斯沒抓住喀錫立,他現在恐怕飛得更遠。喀錫立趴在地上努力爬起,發現那頭兇猛的野獸就在他們面前,齜牙裂嘴。

  一頭母熊,而且體格比上次貝亞殺死的那頭還要大上一圈。她緊緊盯著瓦列斯,野生的直覺讓她察覺了瓦列斯的恐怖之處吧。但是正是這個狀況,恐懼會讓這頭熊變得更難對付。


  「喀錫立,你蠢嗎,森林裡寧願和一頭成年熊互幹,都不要去碰小熊。」

  原因再明顯不過。一個人被揍幾拳,可能因為疼痛逃跑,但是有人想動自己孩子的時候,要就算是人類也會拚到死的,而要是敵人無可理喻的強大,那個人還會發揮平常不可能辦到的力量。

  「我、我去拿弓箭。」

  「別礙事。」

  瓦列斯抽刀,母熊看起來是不會退了,瓦列斯沒有選擇。


  「去後面躲著,越遠越好。」

  「好……好。」

  喀錫立退了到洞裡面,只有一顆頭露出來觀看戰況。只看到瓦列斯放低身體,等待母熊進攻。

  (雖然用火球炸她一陣也能解決……不過那樣的話,喀錫立不是把我當神就是把我當惡魔吧。不管怎樣,在村子裡大概是不用混的了,那麼……就拚一下真功夫吧。)

  母熊以排山倒海之勢衝了過來,瓦列斯看清楚她的動向之後往左跳躍,熊掌就揮空在旁邊的石頭上。隨後瓦列斯隨手一砍,在母熊的頸部砍了一道,不過不夠深。

  瓦列斯再次拉開距離,將手中沾血的刀子舉到面前,刀刃依然鋒利。


  「嗯,這刀真的不錯。雖然我習慣更長一點的……」

  母熊因疼痛咆哮,她這次不衝鋒了,衝鋒只會被瓦列斯鬥牛而已。她大步跨到瓦列斯面前,左右爪交錯著揮擊,不管是哪一下,普通人被打到都會粉身碎骨。瓦列斯冷靜地迴避著,時不時往龐大的身軀砍上一刀,削減母熊的體力。

  三分鐘後,鮮血已經濺滿了石地,母熊開始喘氣。但是她無論如何都沒有逃跑的打算,還是不斷攻擊。


  「好吧,我給過妳機會了,別怨我。」

  瓦列斯決定不要再耗下去,集中精神。他很快就抓到母熊揮爪的空檔,雙腳一蹬,像是一支箭一樣衝進母熊的身體下。

  瓦列斯扭身,右手刺出,短刀直接刺進母熊的體內,深沒至柄。隨後瓦列斯發動了白火焰,為了不被喀錫立看見,從內部焚燒殆盡。

  才短短的幾秒,母熊的身體就垮了下來,再也不會動了,瓦列斯把刀拔了出來,將母熊的屍體推到一邊。


  「解決了喔。」

  「好、好厲害……」

  喀錫立目瞪口呆地走了出來。


  「好厲害!貝亞在你面前根本只是個廢物而已嘛!」

  「論實力的話,是這樣沒錯吧。不過人家是為了村子的安全,去和比自己強大的敵人戰鬥,我只是打我打得過的對手而已。要說強大的話,我可不算什麼。」

  「但是……好強啊,剛剛那到底是怎麼辦到的,你輕輕鬆鬆躲開熊的攻擊耶。就這樣跳。」

  喀錫立興奮地在旁邊學瓦列斯剛剛的動作,跳來跳去,不過自己也知道遲緩得不像樣。


  「那種程度多訓練就辦得到了,先來處理熊吧,放在這邊腐爛也怪可惜的。」

  「但是帶走也會腐爛啊,我也不會處理。」

  「唔。」

  被喀錫立這麼一講,瓦列斯也沒話說了。他們可以先烤過,不過確實,不會比帶著一塊生肉到處走能保存多久。這裡溫度不低,也沒有密封袋,憑手邊的工具,大概怎麼處理都沒辦法有效利用。


  「好吧,那就可惜了。至少現在有肉吃就多吃一點吧。」

  這麼說著,瓦列斯把大塊的熊肉割下來,放到火邊去烤。

  「瓦列斯你意外的小家子氣耶?」

  「我還比較意外你沒有很想吃,平常吃飯不都很少肉嗎?」

  「是沒錯啦,不過吃飽了就是吃飽啦。」

  「我稱那為一直啃骨頭啃到累的錯覺。」

  畢竟是兔子嘛,拿起來啃總是需要費工夫的。


  「你不要我就自己吃了。」

  「嗯……啊,那小熊怎麼辦?」

  喀錫立看著旁邊,那隻小熊還待在母熊的屍體身邊,舔她的臉。


  「放著吧,會有別的東西把它吃掉的,我聽說太小的小熊沒辦法獨立生長。」

  「這樣不是很可憐嗎?」

  「那你怎麼不覺得我們抓來吃的兔子很可憐?」

  瓦列斯不置可否的說。


  「是啦,但是……就不能把牠帶走嗎?」

  「你要養?我是聽說有人養熊當寵物的。」

  具體而言就是盧梅娜。


  「如果你要負責我是不介意,不過你要負責帶牠還有牠的食物。」

  「嗚……」

  瓦列斯講得一點都不客氣,喀錫立掙扎了一下,最後放棄了,決定放小熊自生自滅。

  兩人就這樣坐在火堆前,等肉烤熟。在等待的時候,瓦列斯發現喀錫立腳上的幾絲血痕。


  「那個,是我剛剛拉你的時候摔到的嗎?」

  「啊,對啊,沒什麼事。」

  「就算沒什麼事也用水沖一下吧,不然感染就不好了。」

  瓦列斯把自己的鐵水壺丟給他。


  「感染?」

  「野生動物都在地上拉屎。」

  「呃。」

  喀錫立不知道為什麼瓦列斯突然要講這種話。

  「然後野生動物也不在乎地上都是屎,走來走去。」

  「然、然後呢?」

  「然後他們的爪子上沾了屎,走到別的地方也把屎抹到別的地方。所以廣義來說,地上都是屎。然後你剛剛跌倒擦傷,所以你傷口上沾了屎,還要我繼續說下去嗎?」

  「呃,不用了。傷口會爛掉,對吧。」

  喀錫立乖乖拿水沖過傷口。瓦列斯就在旁邊戳了兩下肉,確認裡面夠不夠熟。


  場面安靜下來,看著瓦列斯熟練的處理,喀錫立忍不住問出心裡的問題:

  「欸,瓦列斯,既然你這麼厲害。為什麼你在村子裡面都不表現一下?既能打,又知道很多奇怪的知識。看你剛剛的動作,上次抓雞的時候應該都可以一個人把雞全部抓起來了吧,那為什麼要陪我們慢慢抓?」

  「這是個好問題。為什麼我要表現一下?」

  「就是……大家有困難的時候可以找你幫忙啊?」

  「因為我就是不希望大家找我幫忙。」

  「欸?」

  想不到瓦列斯會這麼說,喀錫立愣住了。


  「我請你來陪我的時候,你不是一下就答應了嗎?」

  「因為一個人的話,應該還沒有關係。」

  瓦列斯咬了一口熊肉,比想像中的難咬。他一邊咀嚼,一邊看向遠方。


  「是啊,我表現一下,大家就會找我幫忙吧。既有外面的知識,也有好的多的體力。也許遇到困難的時候很多人會找我討論,有野獸侵襲的時候,我也可以出手將損失降低到最小。但是我就是不想這麼做。」

  「為什麼!?這樣不是很好嗎?大家都會很尊敬你啊?」

  「……從以前現在。只要我領導什麼行動,就從來沒有好事發生,從來沒有。我不想再帶領別人了。不管我到底適不適合,或是有什麼人需要幫助,還是多有能力。」

  「但是,要是真的有困擾該怎麼辦?」

  「不怎麼辦。反正要是我出面只會變糟,那我不出面也沒差。我可不是偷懶,我會聽命做事,做事的標準會比平常人好一點。我只是不想,再承擔任何責任了。」

  「……」

  瓦列斯看起來十分悲傷,喀錫立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什麼都不說也沒關係,反正只是個失敗者在抱怨而已。對了,剛剛說的話可別和別人講啊。就當我這次幫你的條件。」

  「……知道了。」

  瓦列斯安安靜靜地吃起烤肉來。這樣下去氣氛實在尷尬,喀錫立決定換個話題:

  「啊,對了,對了。你不是村裡出身的,應該沒聽過這件事吧。」

  「什麼?」

  「山裡不是有金礦嗎?」

  「嗯,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不是嗎?」

  「不,正確地說,我們要去地方只是河而已。金礦在更後面的地方,聽說是真的金礦。我們撿起來的只是被河流沖下來的渣渣而已。」

  「渣渣是滿正常的,但是什麼叫真的金礦?」

  瓦列斯皺起眉頭,有點興趣。


  「一塊一塊的黃金,直接埋在岩石裡面,每一塊都有拇指大,而且很完整。」

  「有這種神奇的事?那怎麼不直接去那邊挖就好了,還要在河裡淘金。」

  「因為金礦本身在禁區裡面啊,你也不知道禁區吧。大概在這邊。」

  喀錫立又把地圖拿出來,指著一個遠超過他們要前往的區域。


  「大概是這裡。這裡是禁區。本來只要成年就可以自由上山,但是禁區是個例外,不管是多老練的獵人,進了禁區都必死無疑。」

  「這麼危險?」

  「嗯,聽說有很多非常兇猛的野獸。像是那樣的熊,似乎隨便就會遇到,一個人根本不可能在那樣的環境下存活。但是真正可怕的,還不是野獸。聽說啊,在山裡似乎有鬼的樣子。」

  「啊。」

  瓦列斯拍了一下臉。


  「幹、幹嘛?你都不會怕的喔?那些是有四條手臂的大鬼,只要被他們看到,他們會手腳並用地衝過來,把人抓住了生吞活剝喔。跑得比野豬還快,大手連樹幹都能打斷。說是這麼說啦,大概只是媽媽拿來嚇小孩的故事,我們小時候可是被嚇得屁滾尿流就是了。」

  「現在呢?」

  「現在當然是不會怕啦,不過我想還是沒人敢進禁區就是了……」

  喀錫立說一說,移開視線。


  「那要是我說那搞不好是真的呢?」

  「欸?」

  「那搞不好是真的。」

  「不不不,是唬爛的吧?是唬爛的吧?」

  「可能多少有唬爛成分,你們父母大概也覺得這是嚇小孩的。不過嘛……嘿嘿。」

  「嘿什麼!?」

  「嘿嘿。」

  「嘿什麼!嘿什麼啦!啊,我懂了,你也在騙我對吧。這招不錯嘛,哈哈哈。」

  喀錫立好像是笑給自己聽的一樣,笑,然後繼續笑。


  「……是騙我的對吧。」

  「可惜不是。」

  「可惡!!!竟然是真的喔!!」

  「一半啦,大概沒那麼扯,也不是沒辦法打的敵人。只要摸清楚他們的習性,幾個人合作還是有可能打敗怪物的。」

  「那你呢?」

  「我可以輕鬆對付他們吧,現在的我的話。」

  瓦列斯聳聳肩。


  「那就交給你了。」

  「我不是剛剛才說我不要的嗎?」

  「這樣村子怎麼辦!」

  「不怎麼辦,都幾百年了,怪物還沒攻擊你們村落,肯定有理由的。所以我不是說了嗎,先摸清楚他們習性。」

  講到這裡,瓦列斯終於吃飽了,將當作叉子用的樹枝丟到火堆裡燒了。


  「好了,就聊到這裡吧。時間也不早了,先休息。現在大概八點多吧,明天早上天亮就起來。誰先守夜?」

  「守、守夜?」

  喀錫立完全沒想到這件事。


  「當然要守夜。不然睡到一半給熊咬死都不知道,你先還是我先?」

  「要做什麼?」

  「什麼都不做,看另外一個人睡覺然後注意有沒有東西跑過來。要是事情不對就叫對方起床。」

  「喔喔,只是這樣的話那應該沒問題。」

  「呵呵,那是你沒試過什麼事都不做四個小時。我看還是我先吧,你應該不習慣算時間。」

  「喔,好。那我就先休息了。」

  被瓦列斯這麼一說,喀錫立就跑到裡面一點的地方,將背包裡的衣服蓋在身上睡覺。瓦列斯繼續坐在洞口,看著那頭小熊哀傷地離去。

  他就這樣呆坐了整整四個小時,途中有不少野生動物前來打擾,不過它們的野性直覺讓它們看出瓦列斯不知道是何方妖孽,安靜的離開。


  瓦列斯沒有對喀錫立太好,四個半小時之後準時叫他起床。看他睡眼惺忪的樣子,瓦列斯有點不太放心,不過他也沒有打算把自己的性命完全交到喀錫立手上,要是有什麼動靜,他還是會自己跳起來。


  幸好事情沒有演變到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