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Distressed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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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11-15
  狩刀從座位上站起,走到辦公桌前,對著坐在沙發上的人們開口:

  「抱歉,把你們叫過來。我想跟你們談談,然後一起決定未來的方針。」

  「談?要談什麼?」

  千封一臉狐疑地問道,而天夜似乎料到狩刀想做什麼,撫著額頭嘆了口氣。

  「首先關於幾個禮拜前攻擊祐的那兩個人,這件事我、映良還有天夜私底下有某個共識,沒有公開跟你們說。其實我們懷疑那兩個人和費利爾研究所有關係。」

  「什⋯⋯」

  不出所料,聽了這番話後,最先有反應、而且反應最大的人就是千封。

  他原本坐在沙發上抬頭看著狩刀,但聽了這話後,立刻轉頭瞪著天夜大吼:

  「喂!你不是說無關嗎?你還很篤定⋯⋯!」

  回想起遇襲當天,千封和天夜回到醫療中心之後,天夜極其肯定地駁回千封對研究所的臆測。依照天夜的個性,他絕對不會說出還不肯定的事情。既然現在知道當時的肯定是假,那就代表天夜並非錯想,而是當時已經和千封有著相同的疑慮,卻基於某種理由撒了謊。

  「你幹嘛不說真話!」

  面對千封的怒吼,天夜厭煩地皺了皺眉,然後開口回答:

  「因為你那時候還會作惡夢啊。我們三個人都受傷了,為了維持月影的基本戰力,怎麼能再讓你的精神出問題?所以我才會瞞著你不說。」

  「千封,你別怪他。我們三個人的想法都一樣,否則不會一直到今天才告訴你。」

  為了緩和千封的怒氣,狩刀眼明手快跳出來緩頰。

  「就算是這樣⋯⋯!」

  這句吼聲到了半途便戛然而止。

  因為千封也知道他們說的都有道理。同時他更相信在場的人知道,瞞著他這麼重要的事,對他而言已經是一種傷害,因此他們絕對不會無緣無故隱瞞。

  正因為他明白,現在才想盡辦法壓下自己的怒氣,否則他早就衝過去揪著天夜的衣領了。

  千封張著嘴,似乎想再說些什麼,卻在幾經猶豫後吞下那些話,然後整個人就像一顆洩了氣的皮球一樣,悵然若失地低頭,道出此刻在他心中萌生的不安: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現在想把我們搶回去嗎?」

  「以現有的情報來看,或許就是這樣吧。」

  狩刀毫不猶豫地給了一個肯定的答案,讓千封反射性握緊拳頭。在場所有人都隱約感覺得到,千封的身體正發出不安的抖動,以及強壓著那份忐忑的逞強意志。

  離開研究所就快十年了,但一回想起「那個男人」對自己做過的事,千封的胸口還是會產生一股彷彿踩空般的驚懼感,那會讓他誤以為自己又回到當時被禁錮的牢籠中,連伸手追求牢籠外的自由也做不到。

  若非有其必要性,月影知情的人都會避免在千封面前提及有關研究所的事,這算是一條不成文的規定。既然原本瞞著他,現在卻又主動提起,就代表這件事已經無法忽視了。

  不過狩刀看著千封,又接著補充:

  「可是以結論來說,其實我不認為他們真的和研究所有關。」

  「什⋯⋯你在說什麼?」

  這次換成天夜一臉訝異。

  「我知道以目前的狀況來看,這個可能性最高,但我就是覺得不太對,這根本不像那個男人的作風。」

  「作⋯⋯風⋯⋯?」

  提到作風兩個字,天夜眉間的皺褶又更深了。他忽然覺得狩刀的言詞令他難以理解。

  「天夜,你就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麼那兩個人當時沒有把你們全都帶走?」

  「這⋯⋯」

  「你們明明都失去抵抗的能力了,要把你們帶走根本輕而易舉。但他們沒有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

  「你問我⋯⋯我怎麼知道。我說過了,我根本沒搞懂過那個人的想法。」

  「那我這麼說好了。以現狀來說,因為那場襲擊,我們提高了你們的維安等級。但是事情演變成這樣,對他到底有什麼好處?」

  「啊⋯⋯」

  說到這裡,天夜這才恍然大悟。

  「這樣你懂了嗎?他當時沒能把人帶走,現在維安等級又提高,那場行動只是徒增難度和風險。這種狀況是他樂見的嗎?」

  「可是⋯⋯」

  「我知道就算這樣,研究所這個可能性還是沒有消失,我們照樣要全方面警戒。所以祐,這是我的提議。」

  狩刀把視線對準祐,接著說出一句眾人始料未及的話:

  「你願意休學嗎?」

  「什⋯⋯麼⋯⋯」

  只見祐聽了愣在原地,一時間還無法消化狩刀話中的意思。

  狩刀繼續解釋:

  「這是最簡單的做法。藉由限制你的活動範圍,來保障你的人身安全。如果你接受這個提議,代表你今後會被限制在月影大樓裡,只有任務的時候才會外出。如此一來,研究所或外部組織既不能對你怎麼樣,就算那兩個人攻擊這裡,我們也能在第一時間保護你。」

  「等一下,再怎麼樣,這都太超過了吧!」

  狩刀的話才剛說完,千封立刻發出大吼。

  儘管明白狩刀說的有點道理,他還是無法苟同。

  這種生活和監禁有什麼兩樣?

  「你忘了嗎?這傢伙還有叔叔就是為了保有正常生活,所以才來投靠月影的。你怎麼能現在叫他休學!」

  「如果有其他辦法,我也不會做這種決定啊。不然你有什麼好辦法嗎?」

  相對於激動的千封,狩刀仍舊是一派輕鬆的模樣。那讓千封看了只覺火大。

  「這不是理由!七年前一樣有被其他組織盯上的危險,你還不是扛下這個風險,向他們保證不會出事,然後擬訂了護衛計畫嗎?你現在這樣根本不負責任!」

  「總比被人抓走還好吧?」

  「是這樣沒錯,可是⋯⋯!」

  「——提議的意思,是交由我來選擇嗎?」

  見兩人僵持不下,祐於是插嘴介入他們之間。

  狩刀聽了也點頭肯定祐的猜測。

  「沒錯。」

  「那麼我不想接受。」

  這又是一句眾人始料未及的話。

  「祐⋯⋯」

  千封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祐。

  他剛才之所以會這麼生氣,是因為他知道以祐的個性,絕對不會做出讓眾人為難的決定。他害怕狩刀正是抓住這一點,才敢這麼明目張膽勸祐休學。

  但他萬萬沒想到祐居然二話不說就否定狩刀的提議。

  「我知道這會讓你們很為難,但除此以外的事情我都願意配合。所以請允許我繼續去上學。」

  祐說完這句話後,室內陷入一陣短暫的沉默。眾人見狩刀沒有馬上開口反駁祐,也不敢說什麼。千封和天夜倒是默默鬆了口氣。

  祐接著又往下說:

  「而且神野先生,你是故意的吧?」

  聽見祐說出這句話,狩刀的眉毛反射性抖動了一回。

  「我可沒忘記當初苦口婆心勸我去上學的人是誰。我不相信那樣的人現在會輕易要我休學。」

  「⋯⋯⋯⋯」

  「我現在的處境和當時比起來並沒有比較好,但你當時寧可選擇苦思護衛計畫,冒著可能會出錯的風險讓我去上學,也從未誘導我就此待在月影裡,不是嗎?」

  因為祐這麼一問,狩刀滿意地露出微笑,彷彿聽到了他想要的回答。

  「你變聰明了。」

  「因為受傷靜養的關係,我多了很多時間整理思緒。而且成天跟你們處在一起,想不聰明都很難。」

  祐無奈地笑著。但狩刀卻不太同意這番說詞,他指著千封說:

  「那也不盡然,這裡就有個例外。」

  「啊?指著我幹嘛啦?」

  連別人拐著彎罵他笨都沒察覺,果然是個笨蛋——此時,除了千封以外的人都這麼想著。

  但沒有人想替千封解惑,祐也繼續他們的話題。

  「我可以請問你為什麼要這樣試探我嗎?」

  「因為我想知道你有沒有對抗那兩個人的覺悟,卻不知道該不該直接問。」

  狩刀將身體靠在辦公桌上,尋求以一個比較輕鬆的姿勢來說出沉重的話語。

  「就算你不說,我們也看得出來你一直很避諱對人使用能力。這次你會受這麼重的傷,這也是原因之一。」

  沒錯。

  那個奇妙的孩子運用強悍的能力逼退他們三個人是事實。

  但祐沒有積極反抗也是事實。

  「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但我不希望一樣的事情再次發生,也不希望你被任何人帶走。不管你有沒有辦法下定決心對付他,我都不會說什麼,也不會強迫你。相對的,我希望你告訴我們,你想怎麼做?我們又該怎麼做才能幫你?」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