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今日、烏托邦依然信仰著平等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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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11-11
中午的太陽正頂,奏和我坐在馬拉的長板拖車上往山脊的城市前進。
也許是昨夜大雨的關係,今天的空氣格外的清新。
「你說你們是從骸骨之城來的啊?」駕駛農用馬車的老伯爽朗的回頭,看向我們。
我用平易近人的笑容點點了頭。
「是啊。」
「聽說那邊最近有一個邪惡的機巧工匠終於被處死了啊。」
「...嗯。」我點了點頭「那個機巧工匠已經死了。」
曾經那個試圖建立僅有自己的王國的賽門已經死了,但給予那些孩子庇護所的賽門的故事卻仍在繼續。
「看啊,這就是專制的壞處啊,所有的事情都由五領騎說的算才會變成這樣子的局面。」老伯先是嗤之以鼻,接下來又流露出自豪的口氣「你們來到我居住的城市—烏托邦就可以知道了。我們可是全大陸上唯一一個建立真正民主平等的城市,要是那個機巧工匠活在我們的城市,早就被我們的市民審判驅逐了。」
「欸?不會判死刑嗎?」
「這就是可恨的事情了,都是那個負責東部地區的五領騎害的,他雖然答應給我們城市自治,但是死刑和酷刑的執行權力卻還牢牢不肯放下。唉,這就是權力使人腐敗最好的例子啊。」
我無奈的嗯嗯回應著老伯的憤慨。
離開骸骨之城已經過了一天,原本準備在半途中露宿森林,不過幸運地遇到去外地採購剛回來的這位老伯,他便讓奏和我搭他的便車入城過夜。
「你們所謂的民主是怎麼樣呢?」我叉開了話題。
「小夥子,這可是這世界跨時代的思想啊!所謂的民主建構在平等之上,也就是每個人對我們城市內的決議都擁有同等決定權力,市長只不過是執行我們理念的公僕而已。你看看其他的城市,尤其是那個溫泉之都的領主早就成為了無冕之王,只有我們的城市才真正的做到人民才是城市真正的主人!」
「嗯,真是厲害呢。」
「原本我們還設立城市議會的,但十年前我們就發現議會反而利用這份權力試圖控制我們這些人民,於是我們把議會的成員全部驅逐出去。」老伯滿臉不屑的開口「經過這次事件,我們痛定思痛,只有人民直接掌握權力才不會讓那些居心叵測的人有機可趁。啊啊!快到了呢,過了這個彎就要我們的城市烏托邦了。」
隨著老伯說完,一個看起來落魄的城市出現在眼前。
大門壞了卻看不到任何修繕的痕跡、道路不平卻沒有補修過的感覺。
「呼喵!?」奏因為馬車突然的顛簸差點跌下去。
「!!?」我連忙把她拉入懷中。
「奏,沒事吧!?」
「嗯,謝謝曦了喔。」
....呼,太好了。
「總之,就這樣給我抱一下吧。吶?奏。」
「嗯!嘿嘿,這是我的特等席呢。」
奏乖巧的坐在我的前方,輕盈的重量放心地靠入我的懷中。
(不....等等。)
....我是不是做了什麼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傻事?
話說,奏是這麼柔軟的東西嗎?而且這麼溫暖的體溫還有彷若花香般的氣息....
哈嘶..哈嘶....
——等等!!
忍住啊,邪念,給我下去!!
「啊啊,抱歉、抱歉。」拯救我的是那個駕駛馬車的老伯的聲音。
他帶著歉意轉過頭「這條道路預計後年才會開始整修呢。」
「呼欸?不會很危險嗎?」奏穿著白色長襪的小腳,疑惑的懸在空中搖晃著。
(...)
夠了喔!邪念!
「原本是計畫今年整修的,但今年初的市民大會上大家一致同意不想增加稅收去維修這條路,所以推遲到了後年。」
「....可是。」我為了冷靜下來,強迫自己加入了話題「這條路看起來荒廢了不只一年。」
「哈哈,因為我們去年初的市民大會才決定延期維修到今年,這條路已經延期了五次了。不過這也展現了我們對於民主會議決定的尊重啊!」
從老伯驕傲的神情裡,看不見他一點對路況不好的不滿,反而是滿臉的自豪。
「說到這個,我們城市今天下午會舉行每半年一次的市民大會啊,你們要不要參觀一下呢,全部的市民都會出席,你們一定能被我們的民主打動!也是因為這樣,我才趕著回來。」
「嗯,很榮幸呢。」我笑著點了點頭。
做完入城手續進入城市後,依舊沒有任何人追捕我們的蹤跡,看樣子關於我們容貌的消息還沒有抵達這座城市。
城內的街上聚集了鬧哄哄的數個人群,熱烈的討論著今天的市民大會。
我隨著奏跳下拖車。
雖然有種脫離地獄的解放,但也有種莫名的依依不捨。
我轉頭對老伯開口「到這裡就好了,謝謝你了。對了,這附近有什麼商店街之類的嗎?我們想買一些旅行的用品呢。」
「小夥子,你要等到明天了呢。因為我們這個城市的商店中午以後就會全關門了。」
「欸?這麼早啊。」
「畢竟我們市民大會決定勞工不得工作超過四個小時,說到底憑什麼那些少數資本家有資格剝奪我們廣大的勞工,你說是吧?」
「是這樣嗎。那有其他地方可以買東西的嗎?比如說有沒有商店是自家營業的,中午後還會開著,因為我們現在急需呢。」
聽到我的問話老伯搖了搖頭。
「雖然以前有些貪婪的店主無恥的在中午過後還開店,不聘用勞工自己做生意,不過我們眾人的眼睛是雪亮的,馬上在市民大會提出增加這一部分的稅收,怎麼可以讓奸商利用法律的漏洞獲得更多利益你說是吧。我們成功了,自從立法之後,那些奸商再也不敢中午過後還繼續營業了。」
「嗯,我明白了,總之十分感謝你了,我們走了喔。」
老伯也對我們揮了揮手「哈哈,掰掰了,那我也先走了,我也要趕著參加有關我們老人福利問題的討論呢。」
悄悄的把一枚金幣當作車資放在老伯的車上後,我們決定先逛逛。
只是繞了大街一圈後,正如老伯說的一樣,沒有看見任何商店開門的跡象。
骯髒的街道上,穿著破爛的孩子們在遠方老舊石階上肆意奔跑玩耍著。
大人們視若無睹的只興高采烈的談論今天的市民大會。
偶爾才會看見寥寥無幾的懶散精靈趴在石磚路上曬著日光。
「...太過蕭條了呢,這個城市。」我小小聲地給出結論,畢竟連邊境的村落看起來都維護得比這裡好。
「但這裡的人都很開心喔,曦。」奏輕步走到我面前,微笑道。
「嘛,是呢。畢竟有信仰是好事。」
「呼欸?曦的意思是覺得他們的民主平等是種信仰嗎?」
「是啊。」我回應了奏「雖然沒有貶抑就是了,畢竟人是很脆弱的,脆弱到沒有信仰就會碎裂的程度。所以人活在世界上就必須相信什麼吧,不管是神、金錢、哲理、希望,或是僅僅因為自己還沒有死這個理由。」
而我,也是這些凡人之一。
我接著說「不過我也覺得大部分的信仰本質都是時代需要下的延伸而已。」
「所以曦覺得不是信仰創造時代、而是時代造就信仰對吧?」奏不假思索的提問。
「嗯!就是這樣子沒錯。像是古希臘的雅典因為對貿易的需求而誕生了民主、同時期的斯巴達卻因為貧困的土地而走向專制軍國之路。然後隨著時間過去,這些為了時代需要所做的改變成為了本應如此的價值觀。就像對一直富有的國家而言搶奪偷竊是不好的事情,但在曾經戰亂的地帶不去偷搶拐騙的才是傻子。那奏呢,奏怎麼覺得呢?」
「嗯...」奏思索了一下「我認為曦是對的,是時代誕生信仰,但我也認為有些信仰是超越時代存在的東西,像是喜愛的人離去會悲傷、痛苦的時候希望有人陪伴。」奏闔上了雙瞳露出了笑容「我想這些本質就是讓人之所以為人,讓我們可以超越時代存在的東西。」
「.....」沉默了一下,我也闔起了眼,試圖看向奏所看向的風景。
儘管什麼都沒看見,我還是點了點頭。
然後笑著張開口「嗯,我也是這麼相信的喔。」
畢竟奏就是我的信仰啊。
「欸嘿嘿,謝謝了喔,曦——!!?」
只是奏的話語仍未結束,我們腳底的地面就劇烈震動了起來,房屋上的磚瓦、盆栽紛紛墜落,周圍的人也亂成一團,等到餘震終於結束後所有人才鬆了一口氣。
周圍的行人紛紛抱怨起「真是的,最近地震也太頻繁了吧。」、「損失的財物城市應該要賠償我們才對,我們可是這個城市的市民啊!」、「這就是市長無能!市長應該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啊?而不是讓我們擔心!」
除了在我前方、從那大約三十層石階一層一層摔下來的穿著骯髒白大褂的邋遢男子。
而他原本手上抱著厚厚的文件也隨之天女散花。
「痛、痛...可惡!明明要來不及了!!眼睛、我的眼鏡!?」他倉皇的搜索著他的周圍。
「那個...請問是這個嗎?」奏苦笑的小跑到男子面前,把剛剛滑到她腳前的眼鏡還了回去。
「啊!...這不是鏡片全裂了嗎?又要去永晝一趟了...」男子笨拙戴上已經歪了一邊的眼鏡,然後向奏道謝「謝謝妳了,嗯...小妹妹?抱歉,眼睛花了看不太清楚。」
「先不用道謝了喔。」整理好他散落的文件後,我也湊上前去「你有事情快來不及了對吧,不先處理好嗎?」
「啊啊啊!!對了!我快趕不上市民大會了!」他準備踏步跑走時,又瞬間煞車「不對、我的資料,沒有那些數據的話,我一定會失敗。」
「這裡,給。」我雙手遞給他,他剛剛散落的文件。
「謝謝你了....」他沉默了一會後用猶豫的語氣開口「有個不情之請,可不可以請你幫我拿著嗎?到議事廳就好了,因為我現在看不太清楚。這關係到這個城市的安全!拜託你了。」
「那我也有個不情之請,今天讓我們睡你家的地板可以嗎?因為我們是旅行者,正愁找不到地方住呢。」
「當然可以!謝謝了!那快跟我走吧!市民大會已經要開始了。」
他不等我回應便著急的邁出步伐。奏跟我無奈地互視一眼後,也跟了上去。
「曦,給我拿一半吧。」
「不行喔,這是男生自古以來有的特權。」用炫耀的口吻搖了搖手中厚厚的一疊紙。
「嗚...誒嘿嘿,我明白了。」
跟著那名男子走了一小會後,我們到達了一棟彷若古希臘神殿的圓形遺跡中,圓形遺跡的最外圈則由十二個大理石柱環繞,經過一段距離後,才以圓形階梯的模式往下延伸直至圓心的講台,而在它的正上方是一個老舊的鐘樓。
龜裂的地面、大理石柱上盤繞的藤蔓透漏著這許久未經整修的事實。
然而隨著噹噹的鐘聲響起這份滄桑很快地就被人群的熱情淹沒。
「這次要提出政見的有多少人?」、「聽說老梅傑先生會親自上台開場啊!當初他帶領我們趕走那腐敗的議會的過程至今仍讓我熱血沸騰!」、「聽說這次市長會進一步降低工時,增加工資。早該這樣做了,現在一天上班還要四小時太多了,就我的主張,其中一小時應該要帶薪休息才對。」
之類的討論吵雜在人群中。
「我是今天要參加市政提議的班傑明。」那個戴著破爛眼鏡的男子急急忙忙的對著站在講台上老邁男子開口「抱、抱歉來晚了,老梅傑先生。」
「唔,又是你啊,班傑明。」那名年邁的老人瞧不起地盯著班傑明「你又要提出你那些破壞這個城市安寧的杞人憂天了嗎?」
「不是的!這是事實!這次我已經準備好證據了!一定可以說服大家的!」
「希望如此吧,這是你的號碼,第三位講者,拿去——啊啊!這不是拿破崙夫人嗎?」
隨手將原本要遞給班傑明的號碼牌扔在一旁置之不理,那名年邁老人笑嘻嘻地去迎接另外一個衣著亮麗的中年女性。
班傑明如獲至寶的將號碼牌持起,但在轉身要走上樓梯時不小心踩到他的白大褂的衣襬,又差點摔了一次,引來周圍人群的哈哈大笑。
「連走個路都走不好,我看班傑明你還是待在家裡不要出來吧。」、「腦袋有問題不要緊,身體不要出問題了啊,吶!」、「怎麼了、怎麼了?不是說要拯救這座城市嗎?那班傑明先生您可千萬別死啊,您死了我們該怎、怎麼辦?噗、哈哈哈哈哈。」
不過面對這些冷嘲熱諷,班傑明本人倒是如同習以為常般,調整一下眼鏡的位置後便在圓形階梯上找了個靠後的位置佇立。
將班傑明他的資料交還給他,奏和我選擇站到石柱旁俯視著整個會場。
一場辯論隨即開始。
第一位上來的講者是剛剛被稱為拿破崙的婦女,一開始就以亢奮、理想的口氣吸引了所有聽眾的目光。
「我們烏托邦的人民應當擁有絕對自由的權力,真正的自由不應該受限於對社會的貢獻度決定!我如果成為下一任市長,直接撕毀五領騎規定我們必須承擔義務,並且要求他們提供給我們的市民基本收入保障,讓我們就算不工作也能有收入。憑什麼我們偉大的市民要勞動才能有收入,憑什麼我們城市的維持費用要我們市民負擔!這就是欺壓我們市民的行為,而我們的市長竟然默許了五領騎對我們的胡作非為!所以各位,我才是真正的未來!而不是現任無能的市長!」
演說吸引到一致的掌聲。
「那麼看起來不用進行投票了呢,不愧是拿破崙夫人啊。」負責主持的老邁老人誇耀的讚道「那麼下一個,有請瓊斯先生。」
第二位上年紀的講者討論的是環境問題,只是不是說保護環境,而是憤怒地說著相反的話。
「我們為什麼要停止抽取地下水!反正現在不是沒有問題嗎!?永晝來的檢查官可是說了地層崩塌的危機要十年之後才有可能發生啊,那時也是年輕人的問題了,他們應該要自己解決才對不是嗎!?憑什麼要我們這些已經為這個城市民主那麼努力的老一輩世代去承擔這些責任!!」
瞬間現場吵成一團,年輕人和老年人互相挑釁著。
直到主持的年邁老人用力的拿著木槌用力敲著演講台「好了,讓我們用偉大的民主制度解決問題,一人一票、票票等值。」
開票的結果以繼續抽取地下水的一方獲得的勝利,只見有些年紀的人都互相慶賀著,而年輕人咬牙切齒。
「第三位..我看,喏!這不是班傑明嗎?」主持的老人明顯露出不屑的口氣,周圍也傳來嘲笑和歧視的聲音。
「好了好了,畢竟這就是民主制度唯一的漏洞。」主持的老人又敲了敲木槌「給這種令人不齒的傢伙也有發言的權力,班傑明,快上來,別浪費太多時間,這裡可是民主的聖地。」
班傑明小心翼翼地抱著他的文件們走上了講台。
「各位!這個城市真的危險了啊!火山真的會爆發,地震的頻率和規模越來越大了!大、大家看看這張表!」班傑明倉皇地從文件堆拿出一張紙「大家可以看見每次的震波越來越大、之間的頻率也越來越短了。我們需要撤出這個城市了!繼續待在這個城市太危險了,趕快派人向永晝請求協助吧!」
然而面對這樣的資訊,底下的人都嗤之以鼻著「又說這個了啊,真是麻煩死了,他這種行為簡直在玷汙我們民主的聖堂!」、「火山?呵呵,從我爺爺那個時代這座山一點動靜都沒有,才不是什麼火山,腦袋有病!」、「滾下去!這種議題根本浪費我們的時間!」
「各位等等!我最近終於找出原因了!我用遺骸發現原本這個山底下有一塊巨大的岩盤擋住了岩漿的噴出,但是這塊岩盤不知為何消失無蹤了!現在岩漿就在衝擊著構成這個山的薄弱板塊,這就是地震的原因了,要是衝破的話火山就會噴發了,我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一瞬間,現場沉默了,眾人的目瞪口呆塞滿了這暴風雨前的寧靜。
「所以各位—」只是不知道這個沉默意義的班傑明還高興的準備繼續說,結果被主持的老人憤怒的推開。
「班傑明!你究竟做了什麼事!!?你難道不知道嗎?幸虧我們這裡是民主之城烏托邦才能容納你這種異類,但是你竟敢使用遺骸!?」
「這個瘋子!他會毀滅我們的!」一個人憤怒的拿起鞋子就是砸向班傑明,剩下的人也紛紛效仿「原來他也是機巧工匠!他以前對機巧工匠那種同情的態度我就覺得不對勁了!」、「你還有臉站在這裡嗎!?滾!滾開!!」
「可是各位,現在就會毀滅我們的是火山啊。如果無法使我們活下來,那我們堅守的價值有什麼用——」
「放肆!!」
無視班傑明的嘶嚎,主持的老人用力的把槌子砸向了班傑明,正中腦袋。
砰的一聲,班傑明昏了過去。
奏和我發現不對的立刻上前,我一把抓起了太陽穴流著血的班傑明扛在身上。
隨即我轉頭朝向眾人開口「這裡可是民主的聖地!這種傢伙就交給我把他丟出去!不能讓他繼續玷汙這偉大的地方!」
諷刺的是,這個為了讓我們安全撤離的藉口卻獲得了一致的掌聲,還有數個人對我豎起了大拇指。
遠離了一段距離,我才把班傑明放在人煙稀少街道旁的屋簷下,接著確認著他的意識呼吸和血壓,而奏則仔細的幫助他包紮的傷口。
然後我毫不客氣地把一杯水潑在班傑明的臉上,被嗆到的班傑明這才醒了過來。
「你剛剛暫時昏了過去,還記得發生了什麼嗎?」
「我...」班傑明緩緩地坐了起來「我又搞砸了對吧。」
「或許吧。但是我認為是很出色的演說喔。」我微笑的簡單帶過後,回到了我想詢問的主題「可以請問一下嗎?第一次地震發生在什麼時候嗎?」
「二十三天前,那時第一次發生了地震。」
....確切的,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這個世界開始崩壞。
奏有默契地用落寞的表情對我點了點頭。
時間...還剩下多久呢?
(...)
嘛,不過擔心那麼多也沒用。
做我能做到的事情就夠了,做我們想做的事情就夠了。
「你說你們是旅行者對吧?」班傑明無力的癱坐在地上「這個城市讓你們失望了對吧?」
遠處議事廳爭論老人福利的聲音混在的班傑明的嘆息中。
我搖了搖頭。
「不喔,我並不覺得,畢竟每個地方都有每個地方不同的生活方式,是吧。那你呢,會問這種問題是對這個城市失望了嗎?」
他苦笑的點點了頭「或許吧,一開始我也相信所謂的民主平等是一切問題的解藥。只是後面發生的事情一件件都超出我的理解。先去我家吧,我慢慢的說給你們聽。」
一路上,班傑明彎著手指舉例著「最初我們這座城市是由一個貪婪的領主統治,他無理的增加稅賦只為了供他享樂,最終負責東部地區的那位五領騎發現了這件事幫助了我們,把那名領主逮捕並要派新的領主過來。但是我們拒絕了—」
「權力使人腐敗,這就是我們學會的道理。」邊走邊說的班傑明隔著他破爛的眼鏡看向了撒著雪花的青空「經過好幾天的討論,當時被選為臨時會議主席也是後來的議長的雪球先生提出了行政執行、立法監察這種雙權分立的想法。這可是跨時代的做法啊,許許多多的城市都仿造我們改變市政。」散著懷念氣息的說著。
「只是不久以後,一切都變了。所有政策變成僅僅考慮現在人民的利益而進行,修築一條許許多多人需要的路因為無法立刻有成果還因為封路會造成民怨所以誰都不做,反而無限上綱給人民直接發錢和減少工時的政策獲得所有人的青睞。發現不對的議員們在雪球議長的率領下還試圖採取一種折衷方法,只執行一半的福利,讓有多的錢可以去做這個城市必須有人做但大家都不願意做的事情,可是在人民眼中,議會僅僅變成了第二位領主而已。」
班傑明重重嘆了口氣。
「於是人民把議會趕走了,接著走上了一條不歸路,以前繁榮的城市已經不見了。就算過去領主再貪婪,在他統治時商旅們還絡繹不絕的來這裡,但是在我們宣布進城的商旅要收百分之九十九的交易稅後,再也沒有人願意跟我們交易、當我們宣布調高基本薪資到勞工滿意的地步後,沒有人願意開店。曾經我們領悟的道理是對的,但只對了一半,權力使人腐敗,權力也會使人民腐敗。」
然後他的目光環視著街上。
「這裡曾經也有精靈使公會設立分會,但你們知道嗎?因為我們表決通過他們理當接受我們任何的委託並且不得收取任何費用—因為這是我們市民理所當然的權力,精靈使公會因此撤離,最後誰有再多的錢都別想委託精靈使公會任務。然後更誇張的是在一次表決裡竟然決定了孩子們的人生由他們自己決定、我們大人不應該干涉,所以給了孩子們有關自己事務的投票權,你知道那些孩子第一件做的事情是什麼嗎!?就是把學校廢除了,所謂的平等民主讓我們連未來都犧牲進去。那些感覺情況不對的人早就離開了這座城市。」
「你不跟著離開嗎?」我疑惑地問「我覺得你不喜歡的話,離開也是選擇之一喔。」
「...我想拯救這個城市,就算這個城市已經走上了一條不歸路,我也想拯救它。如果火山爆發、城市毀滅的話,我們會連修補我們錯誤的機會都會做不到了。」
是啊,活下來就有機會,哪怕那是可能性多小的未來都有可能實現。
「說到這個,你有預估什麼時候火山會噴發嗎?」
他搖搖頭回應著我的問話「不樂觀呢,根據地震的強度和頻率來看,明天就噴發也不意外。」
是嗎...
「那我們還是今天就走吧。雖然非常感謝你答應提供住的地方給我們,但是為了安全起見我們還是離開比較好。」
「是這樣啊...啊!那麼這樣吧,我給你們另一個東西當作替代,畢竟都答應給你們住宿而且剛剛你們還替我包紮了。」班傑明說完後,興奮的加快了腳步。
嗯?
奏和我疑惑的也跟了上去,終於在一個轉角之後,我們抵達了一個老舊的木屋前。
班傑明停下了步伐邊說著「好,就是這。」邊掏出鑰匙開鎖,我們便跟著他進入。
屋內堆滿了亂七八糟堆放的文件,不僅溢出了桌子,地面上更是慘不忍睹。
明明應該要採光良好的屋內因為許久沒擦的玻璃顯得昏暗無比。
「啊啊,放在哪裡呢?等等、我找一下。」說完,班傑明把我們晾在門口後便和那些凌亂的文件融為一體。
「看起來要一陣子呢,奏。」
「嘿嘿,是啊,曦。...不過,火山就要噴發了嗎?」奏望著四周滄桑的景色,最後看向的降著溫暖之雪的青空、落寞地垂下了小小的肩頭。
「或許吧,如果班傑明說的是正確的話。奏,妳會想要拯救這個城市嗎?」我靠在奏旁邊,試圖從那赤紅的雙瞳裡看見她真正的決意。
但少女只是搖了搖頭。
「我們也有我們想要拯救的未來。」赤紅的雙瞳裡依舊是天空的景色「為了這個未來,我會繼續前進的。」
....即使是背負上未能拯救到所有人的自責也要前進嗎?
但我還沒開口,奏無奈的笑顏就朝我仰望。
「是的喔。」然後輕輕地點了點頭「就算有人認為這個未來只是殺戮、就算有人認為不需要這種自以為是的救贖、就算連我自己都知道這只不過是種偽善,我仍會繼續前進的。所以曦—」完全信賴的笑容僅僅對我綻放「如果曦認為我錯的話,阻止我也沒問題喔,如果曦不想前進的話,離開我也沒問題喔。」
「...」嘆了口氣的我只能把手放在奏的頭上「這個問題無論問多少次我的答案都是一樣的,到時候不管要試幾次我都會綁架奏回到我身邊。」然後露出僅曾對奏露出過的覺悟笑容,接著輕揉起她的長髮。
「啊嗚...這不算是回答喔。」奏喃喃完無奈的語氣後,露出舒適的表情享受著我的摸摸「嗚嗚~哇呼~」
究竟如今的我有沒有足夠的力量和狡詐守護這份笑容,究竟如今的我究竟能不能奪回那份我們想要前往的未來。
我不知道。
但我只要知道我和奏在一起就夠了,不論是何種未來,我都會跟她訴說完故事的最後。
「啊!!找到了!」
班傑明興奮的口吻打破了奏和我默契的沉默氛圍,我倆一起向他看了過去。
在班傑明手上高舉的是一張稍微髒污的票卷。
「這個是永晝到王城的火車票喔!這個世界唯一的大型遺骸交通工具啊!為了買到這個可是花了我不少功夫。」班傑明自豪地說著「聽說有了它,從永晝到王城只要一個星期就夠了呢!」
他跌跌撞撞的小跑到我們面前「希望對你們的旅程有幫助。...啊!糟了,你們是兩個人沒錯吧,我這張車票只能提供一個人的位置。」
「沒問題的喔,我坐到曦的腿上就好了。」奏開心的不以為意。
欸!?又要經歷一次那種天堂或是地獄了嗎!?
「不過...這樣好嗎?」奏躊躇的仰望著班傑明「這對你而言是很重要的東西吧,真的可以交給我們嗎?」
「沒關係,我大概是用不上了吧,車票就是為了乘客而存在的,你們一定要好好的使用啊。」
說完,彎下腰,用笑顏將車票交到了奏小小的掌中。
「知道了,謝謝了。那麼走吧,奏。」我轉身,在陽光下伸了伸懶腰「繼續待在這裡太危險了。」
「嗯,謝謝了喔,班傑明,再見了。」奏有禮貌的一鞠躬後,才跟上了我的步伐「太好了呢,曦。」
「是啊,奏有坐過火車嗎?」踏在石磚路的鞋子,發出了清脆的節奏。
少女搖了搖頭,然後露出一貫的溫和的微笑「沒有喔,不過飛機渡輪倒是坐過好幾次。那麼曦呢?以前坐過火車嗎?」
「算是有吧,不過都是那種沒有座位窗戶、只有通氣口的軍用列車,這種大眾交通工具的火車倒真的沒有坐過。」
「那麼曦跟我一樣,都是第一次呢!嘿嘿,又能跟曦多一件一起第一次的回憶了。」
燦爛的笑顏,讓陽光也為之黯淡。
...。
糟、糟糕,腦袋裡冒出了許多糟糕的想法啊!
明明小時候抱著奏睡覺都沒事的,我是不是越長大越沒救啊!?
「嗯??曦怎麼了嗎?」
「啊!..那、那個...。那個..奏,那群人是不是剛剛在這座城市的議事廳裡看過。」
我把話題生硬的拋向從我們對面興致高昂走來的人群。
「嗯,是的唷,曦。最前面的兩個人是今天那個市民大會主持的老爺爺和第一位發言的女性呢。」
他們一群人邊吵雜著邊穿過了我們。
「終於,太感謝拿破崙夫人了,是您的演說讓所有的市民都同意這個決定。」、「哪裡、哪裡,是依靠老梅傑先生您的顏面才讓所有人無異議的一致通過。」、「反正終於能將那個敗類驅逐出我們的城市了!他使用遺骸就已經是罪無可赦的行為了,竟然還敢質疑我們民主的價值!他不配是這個偉大城市的市民!」
我停下,回望那一群人前往的方向「.....看起來不是什麼好兆頭呢。」
「嗯。」奏沉思的目光中隱藏著不安。
(...)
「抱歉,奏,我有點好奇。」我拉起奏的手「陪我一起回去看看,可以嗎?」
「欸?」奏先是小小的疑惑了一下,接著馬上開心的點頭「嗯!!謝謝了,曦。」
啊,又被看穿了呢。
不過....嘛,算了。
於是我倆立刻轉身,趕上人群的步伐。
一靠近班傑明的屋子的門,人們便焦躁的用力敲了起來。
過了數秒後,才由冒冒失失的班傑明打開了門「欸!?各位!你、你們怎麼突然過來了!難道終於願意考慮火山的問題了嗎!?太好了—」
只是班傑明還沒有說完,為首的老人就硬生生地用冷漠的語氣打斷。
「不,我們只是給你通知,你被驅逐出這個城市了。請今天內就離開。」
愣住的班傑明踉蹌退後了幾步「....為、為什麼?」
「為什麼!?你竟然還有臉問為什麼!?」伴隨老人怒吼的是周圍人們的嘲弄聲。
老人繼續大吼著「使用那種骯髒的機巧工匠才會用的遺骸、用不屑的口氣踐踏著我們的平等民主,你覺得你還有資格是這座偉大城市的市民嗎!?」
「...平等民主?」沉默的班傑明一改他學者的氣息,憤怒的開口「如果所謂的平等民主不能讓我們活得下去、活得更好,那我們為什麼需要它!商人消失了,啊啊,是因為這是平等民主的代價;孩子們怠惰了,啊啊,是因為這是平等民主的代價;馬路因為沒修繕而導致無數意外,啊啊,這又是民主的代價!我們究竟要為了平等民主這幾個字付出多少代價!明明你們都感覺到地震了、明明都有足夠的證據說明火山會爆發,你們關心的卻是這份資料是不是用遺骸獲得或是這會不會牴觸你們所關心的平等民主!」
「給我住口!!放肆!」老人一巴掌打在班傑明臉上「怎麼會有這種糟糕想法,你這個不了解平等民主真諦的愚民!」
「班傑明,你還聽不懂老梅傑先生的意思嗎?」被稱作拿破崙的中年婦女輕蔑的開口「這不是有沒有足夠證據的問題,而是原則的問題。毒蘋果理論,一棵有毒的蘋果樹長出的蘋果也是有毒的,哪怕它可以暫時解決我們的饑渴,最後也會害死我們。這就跟你用遺骸的行為一樣!哪怕你用遺骸的證據是真的!這也是毒蘋果!也會害死我們!」
拿破崙夫人的演講獲得了一致的掌聲。
「聽懂了嗎!?班傑明!」老人喝斥著「我們寧願民主的死去、也不願意喪失民主的活著。你想拯救我們—哼!」老人啐了口唾液在班傑明的鞋上「與其被你拯救,我寧願死去。」
老人的言論延續了掌聲。
「是啊、是啊!快滾吧!班傑明!我們才不需要你!」、「哈哈哈,幸好有拿破崙夫人和老梅傑先生這樣優秀的人在,不然班傑明早就汙衊我們偉大的平等民主了。」、「我們可是平等民主的烏托邦的市民,你這種活著跟畜生差不多的人才跟我們不一樣!」人群激昂著。
見到情況不對的我立刻上前,站到了班傑明前「收拾一下東西吧,準備離開了。」
「欸...」班傑明疑惑的看著我「你是剛剛的...」
「現在這個問題不重要。現在重要的是他們完全不在意你能不能拯救這個城市,而是你離開這個城市對他們而言就是拯救。」
班傑明低下了頭,沉默了一會後才輕輕點了點,用如蚊子般細微的聲音說著「...我知道了。」
收持完他的行李跟著我們一起離開,直到出了城市的大門對他的嘲諷聲還是依舊連綿不斷。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錯的嗎.....」揹著行李袋,班傑明落寞的回望著烏托邦在陽光下的輪廓。
「.....」沉默了數秒後,我才開口回答「班傑明,你有沒有聽過孩子國的童話呢?」
「孩子國的童話?」
「是啊,只有孩子的國度的童話故事。」闔上雙瞳的我回憶著在那屬於冰冷冬日的物語「想像一下,在一個荒島上住了一群孩子,他們整天嬉戲打鬧、過著充斥著爭吵毫無秩序的生活。夏天食物豐富時,孩子們用肉上的油燒毀整片森林、用水果代替雪戰,玩得不亦樂乎,於是到了冬日,沒有儲蓄的孩子們只能挨餓、只能彼此安慰著春天就要來臨。班傑明你猜猜看,這個孩子國有一天來了一個大人會發生什麼事呢?」
班傑明疑惑地搖著頭。
「嗯,那我們繼續想像下去吧,比如說有一天,虎克船長來了。」我放緩腳步,注視著溫柔之雪的掉落「他教孩子們保存食物就可以度過冬季、森林的樹木不是用來燒毀嬉戲而是用來建造遮風避雨的房屋、然後只要搭上了船就可以行向遠方——然後班傑明你覺得會接下來的故事會是什麼呢?」
班傑明興奮的搶答著「欸!那不是很好嗎!接下來那些孩子至少不會在冬天挨餓了吧!」
但我並未回答班傑明,而是靜靜地說出故事的結局「於是虎克船長就被孩子們弔死了。孩子中的頑童會被孩子們視為領袖、孩子中的大人會被孩子們視為『怪物』。」
這就是孩子國的童話故事。
說完,我用眼角的餘光看向身後的班傑明「我不知道你是對是錯,我只知道現在的你在那些市民眼中也只不過是一頭怪物而已。」
「.....即使如此,我也想拯救我的城市。」班傑明停下腳步「抱歉,我還是決定回去。就算無法再進入城市裡,我也要想辦法拯救它。」
「是嗎?那看來要在這邊說再見了。」
「謝謝你們了,祝你們接下來的旅行平安。掰掰了。」轉身離開的班傑明頭也不回地向我們揮了揮手。
「....奏覺得他是對的還是錯的呢?」看著班傑明的背影,我無奈地嘆了口氣瞥向身旁小小的少女。
「那曦是怎麼覺得呢?」但奏沒有立刻回答我,而是望著我的雙瞳,用一貫的純粹笑容問著我的真心。
「我不知道。」
我僅能如此回答「所以我也不會評論哪一個是正確的,對我而言,只要能活下來就是正確的,只有活下來的人才有書寫歷史、定義對錯的機會啊。」我向天空伸出掌心,喃喃著。
死去的人只會被雪花掩埋,最後連身影都消失在這個世界之中。
「嗯,是呢。那如果不以活下來為前提呢?」然而燦爛的笑顏,一瞬把我拉回到了春天。
....。
不以活下來嗎?
「......」我不禁露出苦笑「那或許他們都是正確的吧,畢竟他們的信仰如果讓他們都覺得幸福的話,那我也不會多說什麼。」
或許信仰不會帶來救贖,但信仰本身就是救贖。
從前從前的奏告訴了我這個道理。
只是正當我想再度邁出步伐時,後方就有一個馬車駛來,經過我們旁邊時停了下來,坐在後方粉色包廂內的人搖下窗戶打量著我。
坐在裡頭的是剛剛才見過、被人稱為拿破崙夫人的中年女性。
「哦哦,這不是今天的那位聰明的旅行者嗎?我很欣賞你呢。」
「呵呵,謝謝您的讚美了。不過,我不覺得我有做過什麼聰明的事情喔。」
「別裝了。」那雙魚尾紋也掩蓋不住的的銳利雙眼掃視著我「你對待那些愚民的方法真是一流的手腕啊。真可惜,要不是火山要爆發了,我必須提前離開,不然這個城市還可以再多榨一點油水啊。」
「....火山爆發,我還以為您不相信這種事情呢。」
「哈哈哈,你、你真的以為我跟那些句子裡塞幾個平等民主就會受騙的愚民們一樣,是個傻子嗎?」拿破崙夫人掩著嘴角的笑意「說到底班傑明也是傻子啊,要是我是他的話,才不會這麼輕易告訴別人火山爆發的資訊,而是會利用這件事幫助自己得到最大的好處。說到這個,剛剛看見班傑明他又往回走了,他是什麼忘記拿了嗎?」
「是啊,他回去拿拯救這個城市的理想了喔。」
「噗、噗哈哈哈。原來你是這麼幽默的傢伙啊,真是美妙的說法來形容那個傻子。」
「那您呢,拿破崙夫人。」我語帶笑意的問著「那麼急著離開這個城市,沒有什麼忘記帶的嗎?」
「忘記帶一些東西也沒問題,我可是在這個城市裡靠這些愚民們賺了滿滿啊。」拿破崙夫人隨手扔下一小袋金幣「你真好運,讓我這麼開心,這就算是賞賜給你了。我也該去下一個城市了,只有班傑明這種笨蛋才會陪著這個沒救的城市裡沒救的愚民們一起死呢。」
我單膝跪倒,恭敬的行了個禮然後撿起錢袋放入自己的口袋。
「十分感謝您了,夫人。」
拿破崙夫人隨意的揮了揮手「走了,馬夫。」接下來就遠遠把奏和我拋在後頭揚長而去。
我看著馬車的背影不禁喃喃「....她跟我是同種人呢。」
永遠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答案的人。
不一樣的只有我不會那麼輕易就露出自己的爪子就是了。
但面對我的喃喃,奏卻搖了搖頭「我不這麼覺得喔,如果是這樣,那為什麼剛剛曦會不求回報的幫助班傑明還有一路上那麼多人呢?這對曦一點好處都沒有喔。」
「那只是因為我想在奏面前帥氣一點而已。」
「嗯...?」奏歪著腦袋疑惑著「但就算曦不這樣做,在我眼中也是非常非常帥氣的喔,比誰都帥氣呢。」
噗—
這到底今天是第幾次,感受到心臟受到強烈的重擊。
總...總之先冷靜下來吧。
「嘛、嘛,反正也運氣好的得到了意外之財,繼續往永晝的方向前進吧。吶?奏。」
「嗯,是的呦,曦。....嗯?」
突然少女轉頭望向了我們前往的方向,凝視著遠方。
「奏,怎麼了嗎?」
「曦,這個方向有盧恩的反應,不過不是我之前感知到在永晝的盧恩喔。這個盧恩弱小了許多,而且...好凌亂的使用方式。」奏沉默的認真思索了一會後,用溫柔的笑容仰望著我「距離上比在永晝的盧恩近了不少,要先過去看看嗎?曦。」
「按照奏的想法就好了。我一個人對付的了嗎?」
「由盧恩的量看起來是沒問題的,只是這種發瘋式的使用方式,不排除是誘餌的可能性...曦,還是要小心一點喔。」
「嗯。」
我點了點頭,準備好再次叩下板機的瞬間。
或許對我而言,從遇見奏的那一天起,正確的答案就已經不是對自己最有利的答案。
只要能讓她拯救她所想拯救的一切的話,哪怕這雙手造就了多少的分離對我而言都無所謂了。
***
烏托邦驅逐班傑明後的一個月依然沒有恢復寧靜。
只是抨擊的目標從一個轉移到另外一個身上而已。
「地震停止不了!都是因為市長你的無能!你該負起全部責任,不然怎麼對得起我們全體市民。」老梅傑帶領著憤怒的民眾包圍著市政府。
「可是、可是各位,我們到現在真的找不到怎麼解決地震的方法。」市長唯唯諾諾的說「或、或許當初班傑明說的是對的...」
「什麼!!?先不說這證明了你的無能!身為市長的你就是該解決我們的所有問題!你竟然還有臉說背棄我們信條的那個叛徒是對的!?」老梅傑憤怒的脫下鞋子扔在市長臉上。
其他民眾也有樣學樣,指責、抱怨。
直到,地面又開始震動。
而這次似乎比以往都久....
人群在錯愕中沉默了下來,直到有誰發現的指向天空的一角驚呼「火、火山爆發了啊!!」
後方城市所佇立的山頭,噴出了滾滾的黑煙。
然後距離驅逐班傑明後的一個月,烏托邦消失在地圖之上。
***
「咳咳!咳咳咳!」
在野外的某個石洞裡,櫻正翻著石洞裡簡陋的生活用品。
只是什麼都沒有發現,反而被灰塵用的一身狼狽。
「櫻哥哥,不介意的話,我一起找吧。」一旁拿著油燈的夏洛特怯生生的開口。
「沒關係,這種狹小的空間反而一個人比較方便,而且我的衣服也比較不怕髒呢。不過還是謝謝妳了喔。」櫻轉頭露出微笑之後繼續尋找著任何線索。
有關精靈殺手的線索。
聽夏洛特的描述,當時精靈殺手不只殺死了愛德華,同時還消滅了另外一位人型精靈,兩人經過幾天的搜索後終於找到這個可能是那位人型精靈居住過的山洞。
「不客氣。」儘管夏洛特這樣回答,但還是隨手檢查起最近簡陋的桌面,好奇地翻開桌面的一個小本子「櫻哥哥,這本書要看看嗎?」
「欸?....啊!!就是這個!夏洛特妳立大功了!沒想到他是放在這麼明顯的地方啊!」櫻如獲至寶的小心翼翼的拿起這薄薄的本子,露出的是毫無陰霾的燦爛笑容「是我們在尋找的那個人型精靈的日記沒錯呢。」說完的櫻緩緩地翻動起扉頁「那個擁有『操控』能力的人型精靈。」
在過去由於犯下重大的罪刑,被五領騎之首墮入深淵之底。
日記上頭記錄著他研究如何逃出深淵之底的方式,但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了,最後更是氣憤地寫著如果他出去要怎麼對全世界復仇的話語。
但是深淵是不可能逃出的吧,正因為無論如何也無法脫困,深淵才之所以為深淵啊。
「—!!」然而就在翻到最後幾頁時,櫻臉色一變。
「櫻哥哥,怎麼了嗎?」
「沒事。只是剛剛我又犯了先入為主、自以為是的錯誤了。」
是啊。如果他沒逃出深淵的話,自己怎麼可能在這裡閱讀這本日記呢。
「夏洛特抱歉,調查要暫時中止了,我們現在立刻要趕回王城,發生了說不定比精靈殺手更加嚴重的事情。被關押在深淵的囚犯們不知道用什麼方式集體越獄了,包括那個深淵頭號囚犯—笑臉兔。」
那比來自地平線的惡魔、更加適合惡魔這個稱號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