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鶯在溫泉之都哭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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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11-18
「——讓我說個故事吧。
但在此之前,你們似乎對我的面具底下更感興趣呢,我就好好說明一下來歷吧,我可不希望因為隔著面具影響到我們的『友誼』呢。
我的小時候可是過著每天只有拚命才能活下去的生活。
住在王城貧民窟裡的一個下水道口旁用垃圾搭建的遮雨棚裡。
過著有一餐沒一餐的日子。
但比起吃不飽的生活我更加害怕我的老爸。
酗酒的老爸整天沒事就是毆打著母親和我。
受不了的我的母親終於找到一個上流家庭的傭人工作,但是卻在拋下我們離開時不小心被我的老爸發現了。
於是我的老爸就抽起桌上的剪刀往我的母親身上一直刺。
一直刺、一直刺、一直刺!!
然後等我發覺時,我的母親已經在眼前變成了模糊的肉塊。
我當時年紀還小,所以害怕的身體不停地顫抖著、眼淚也刷刷的流著呢,真是好笑。
這時我的老爸終於注意到我的存在了。
—為什麼要哭呢?
我老爸這樣問著我。
—是不是因為我的原因,連你也這樣!跟那個女人一樣....不不,不是你的錯,我究竟做了什麼!對不起,明明這些都是我的錯啊...是我、是我.......不過沒關係了,現在爸爸就讓你永遠不會再哭了。
接著這麼說了呢。
然後我老爸揪住我的衣領,噁心的酒臭味飄了過來,然後把那把閃著銀光的剪刀往我的眼睛直接刺了進去。
幸好他剛剛殺完人又加上喝了酒手沒勁了,沒真的掏出我的眼睛,只留下一道噁心的傷口。
所以我才戴著面具。
不過我發生了這種事情真是太好了呢!
共同分享彼此的秘密一定可以增進我們之間的關係。
那麼回到主題,那個我要說的故事吧。
很久以前有個騎士團自稱什麼是世界上最互相友愛、絕不會背叛彼此的騎士團呢。
太令人感動了,是吧?
所以我給他們一個讓他們證明自己的機會喔,跟他們玩了一個遊戲。
內容很簡單。
他們每天都要秘密投票,然後讓得票最多的人去死。
如果投票結果都是空白票,我就證明他們的誓言是真的,然後舉行一個盛大的派對放了他們。當然這件事我想當作驚喜,沒告訴他們呢。
啊啊,結果你們知道怎麼了嗎?讓我好失望啊,每天總是有個人被選出來去死,害我的獎狀一直都發不出去。
結果不僅如此,他們還內鬨了,互相砍殺,於是死了更多人。
看得我都難過了,如果他們一天派一個也不會死的那麼快啊。
終於剩下最後的兩個人了,他們不約而同地都在票上面寫上了自己的名子。
真是難辦呢,但規則就是規則,我只好把他們都殺掉。
不過為了公平我可是有跟他們說,如果一開始他們全騎士團都投空白票的話就不會有人死了。
哈哈哈。
你們真該看看那兩個人當時的表情啊,真是絕景。
怎麼樣,這個故事有趣吧。」
夜月正明。
說完這些的灰白髮、戴著笑臉兔子面具的少年將被綁在他面前一男一女嘴裡的布拿了出來。
「我、我只是個馬夫啊..求求你、求求你放過我吧...」被綁的男性虛弱的開口。
而已經嚇壞的中年女性故作冷靜的喝斥著「你難不成是精靈殺手嗎!?我可是拿破崙夫人啊!有聽過新世界的秩序嗎!?我就是他們中圓桌的一員!得罪我你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
「噗哈哈哈!什麼新世界的秩序,新世界若有秩序那就是混亂。」戴著笑臉的兔子面具的少年捧著肚子大笑「還有妳說我是精靈殺手?喂喂,別把我跟那個只會按照自己慾望行動的野獸比較啊,我可是有理想要改變世界的英雄啊。那麼時間也不早了—」
豎起一根食指,在男女面前搖了搖。
「—讓我們遊戲開始吧。」
如蛇般的笑顏,讓月色染上了血色。
***
今天的早晨,溫柔的雪依舊在青空下訴說著謊言,凋零的櫻花卻仍在地平線的盡頭宣示著真實。
「曦,你看這個!」
漫步在和緩的山路,奏加快步伐小跑到前方標示著『溫泉之都』的老舊木牌,轉身停下。
白色的衣襬輕飄飄地轉了一圈。
接著用可愛的笑容等待著我「快要到目的地了呢。」
「是啊,還有三公里。要加快一點腳步嗎?」
「嗯!是的,曦。」
只是我們正要加快腳步時,後頭突然跑來五、六名衣衫殘破滿臉恐慌的人。
「喂!前面的那個傢伙快跑啊!它、它要來了、那個森林裡的怪物!」其中最前頭的人驚恐的向我們警告著。
此時,我才察覺到原本還有一絲薄霧的森林不知何時被黑色的影子籠罩。
與其說影子不如說是黑色的光吧,只是這道光比起漆黑更為深邃。
是來自地平線的惡魔,抑或是—
「是盧恩喔,曦。就是我們離開烏托邦時感覺到的那個混亂的盧恩。」奏給予我肯定的答覆「人型精靈。」
「呼...呼..可惡!我才不想死啊!!憑什麼是我而不是那些低賤的賤民死啊!」跑在逃命隊伍最後頭的衣著華麗的矮小男子面露凶光,只是他瞪視的不是追逐他的黑影,而是也在他身旁跑著的一個明顯懷孕的婦女。
接著,那名男子用力的把那名懷孕婦女推倒「哈、哈...你們這些傭人本來就是靠我才活到現在,妳拿命報答我也是應該!」
留下那名婦女絕望地看著襲來的黑影。
只是—
啪!
森林中的影子伸出了一條長長的觸手穿過懷孕婦女的面前、抓住了那名矮小男子的腳踝,接著他就被硬生生地扯入森林。
儘管矮小男子試圖抓住泥地上的雜草,但這也只讓他跟草一起被帶走而已。
「救救我啊!救救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這樣,在懷孕婦女驚恐的瞳孔中消失在黑暗籠罩的森林裡,只留下長長的哀號。
這時,運氣好的從溫泉之都方向趕來了七名騎著各自精靈的精靈使。
領頭騎著巨大劍齒虎的精靈使一咬牙加速越過眾人衝到了那名懷孕婦女的身旁,跳下去把她抱到自己的精靈身上。
其他精靈使也紛紛把剩餘的人一起接走。
一名騎著白色羚羊精靈的女性精靈使也向我伸出了手「快點!我帶你逃跑!」
「嗯,謝謝了,不過還有一位乘客。」我把奏扶上去後才自己跳了上去。
「啊!!抱、抱歉。我沒有注意到...話說這個女孩子也太可愛了吧。吶!有沒有什麼住址聯絡方式,如果妳十年後還是單身的話請嫁給我吧!」
...。
「喂,貌似我們現在正逃命來著喔。」故作鎮定的我假裝用鄙視的語氣說。
「啊!對、對呢。抱歉,那我們走了喔。」
幸好這隻白色羚羊精靈的腳力似乎還不錯,數次跳躍後就趕上了其他精靈使。
一眨眼,溫泉之都的入城口就出現在眼前。
只是這裡的光景一點都沒城門該有的井然有序,而是亂成一團。
「什麼又有新的人失蹤了!?」、「可惡!精靈使公會在做什麼啊!?明明都已經有那麼多人消失了!」、「快點開放黃金等級以下的精靈使也有出城許可啊!現在外頭的搜查人手根本不夠!」各式各樣的精靈使們堵在城市的入口吵的亂哄哄的。
「這裡發生什麼事了嗎?」我好奇地問著給我們搭乘順風車的精靈使小姐。
「嗯...也是呢,畢竟這也是最近才發生的,今天精靈使公會才正式把溫泉之都列為黃金等級的危險的地帶,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精靈使小姐嘆了口氣「鬼隱事件喔,我們是這麼命名的。從三天前開始就有商旅在路上離奇的消失,甚至不乏重要的官員。一開始只是當作是在森林裡迷路了,直到—你剛剛也看到了吧,那個怪物...」
說完的精靈使小姐又嘆了口氣,喃喃的補充著,最近世界也太不平靜了吧。
然後她轉過頭,望向我們「你們都不是精靈使對吧?在精靈使公會發布警戒解除之前,千萬不要擅自出城,這可是會有生命危險的,尤其是可愛的妹妹妳喔,那些怪物交給我們這些精靈使對付就好了。」
停在城門下,精靈使小姐凜然的說著。
....如果妳之後沒有偷偷的轉身、自言自語的說著「這麼可愛的女孩子我絕對要將她永遠保存在我的腦內相簿啊!」的話,我應該會更尊敬妳並且拔槍宰了妳的慾望也會低不少。
呼,嘛,算了。
我翻下了白色羚羊然後接住了也輕身躍下的奏。
「曦,謝謝了呦。」
「不客氣。我今天又再次戰勝了自己呢。」
「呼喵??」
「呵呵,沒事,我們先去找城市入城口的守衛辨理入城手續吧。」
「不用麻煩了。」騎在白色羚羊上的精靈使小姐驕傲的挺起胸膛「我就是入城的守衛之一,我來幫你們辦理吧,請給我你們的身份證明。」
「嗯。」
....啊,遭了。
只是當我習慣性的拿出自己的身份證明後,立刻發現了自己做了傻事。
因為奏平時都是躲貓貓模式,所以當初偽造身份證明時也只偽造了我的這一份而已。
「.....嗯?那個女孩,沒有身份證明嗎?」一瞬間,那名精靈使小姐眼睛銳利了起來,語氣充滿了對我的不信任「你也是人口販賣那夥人的一份子嗎—」
突然在我身旁的奏輕聲地啜泣了起來「嗚!這不是、不是哥哥的錯喔!嗚、嗚嗚,因為我好像得了很重很重的病,曦、哥哥他不顧爸爸媽媽的反對想要帶著我實現一起環遊世界的夢想,但是都是因為我、我忘了拿我的身份證明,一路上都給哥哥添、添那麼多麻煩、嗚嗚。求求妳放過我們一次,可以嗎?姊姊。」
淚汪汪的雙瞳,仰望著。
「噗啊!?說吧!這可愛的女孩子你多少錢可以賣給我!」剛剛似乎對人口販賣嗤之以鼻的精靈使小姐現在噴著鼻血跟我公開喊價。
...。
「喂,貌似我們現在正辦理入城手續來著。」
「啊啊!是這樣沒錯呢。哈哈哈,抱歉。」精靈使小姐跳下她的精靈,快速審視我的資料後給了我許可證明,然後對奏比出了噓的手勢「吶!不要說是我給妳通過的喔。好了,先跟我走吧。」
奏用抱歉似的笑容看向了我,大概就是『啊嗚...說謊了呢。』的感覺。
「是我該說抱歉,謝謝了,奏。」
是我太不謹慎了,之後有機會也幫奏做一個身份證明吧。
我只好無奈地摸了摸她的頭「總之,現在先跟上去吧。」
「嗯!」
跟著牽著白色羚羊的精靈使小姐,我們毫無阻力的通過檢哨站、進入城市。
精靈使小姐伸了伸懶腰、轉頭問我們「你們有要先去旅館嗎?我帶你們過去吧。」
「可以帶我們去精靈使公會那邊嗎?」奏輕輕地湊到前頭訴說著「哥哥和我有些私事需要去那邊處理呢。」
「當然可以。」
奏是想去精靈使公會打探情報吧,畢竟那裡是最有可能得到相關資訊的地方。
於是我們穿過大街上來來往往的精靈使,跟著精靈使小姐的步伐在這稍嫌擁擠的大街上前進著。
不一會,精靈使公會的招牌就映入眼簾。
所謂精靈使公會跟字面上的意義一樣就是精靈使的公會,除了王城的總部外在許多城市也有著支部。
幾乎每一個精靈使都加入了精靈使公會並且被精靈使公會管理。
許多的行政業務,像評估精靈使的能力、接收任務委託給精靈使等等事情都是由精靈使公會負責。
就連我們在主要道路上看到的告示板都是由精靈使公會在維護和更新的。
「就是這了—」
但精靈使小姐對我們說完不久,一回頭就臉色一變。
因為在精靈使公會門前,一名穿著華麗的臃腫男人正破口大罵著。
「真是的!我讓你們出去是為了對付那頭怪物!不是讓你們玩英雄遊戲的扮家家酒,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解決那隻怪物!?」
他盛氣凌人地說著,厚厚口沫橫飛的嘴唇讓人不禁聯想起癩蛤蟆的模樣。
粗大的手指塞滿鑲著寶石的戒指,一根根毫不客氣地指著那些向他單膝下跪的精靈使們。
「嘖!」精靈使小姐先是一臉不屑,但很快的嘆了口氣走了上去「領主大人,向您報告,我們已經很努力在搜捕了,但是貿然進入森林肯定會有不少傷亡,希望您能體諒。」
「體諒?呵呵!體諒!!?」領主吐了口痰到了精靈使小姐的鞋子上「別忘了!不論是你們守衛還是精靈使公會的開支都是我在出錢!你們搞清楚養活你們的是我,你們就只是我的狗而已。區區的奴才還想不要臉的要主人的體諒?」
接著領主毫不客氣留下一句狠話轉身離開「白癡們!聽著,下次我接到的報告要是不解決那個怪物的話,就換我把你們解決了!別忘了我可是領主啊!」
.....。
直到那個臃腫男子消失在轉角後,那些跪在地上的精靈使們才發出不滿的聲音「天啊,我們為什麼要受這種屈辱!?」、「別說了!...呿,別忘了在這個城市不能得罪他。」、「...這難到即使那個混帳違法,我們也要假裝無視嗎!?」、「違法...呵呵,在這個城市裡他的話就是法律不是嗎.....」
我走了上前,到了精靈使小姐身旁「他就是這個城市的領主嗎?」
「嗯,是啊,小心一點,他可不是什麼好人啊...」精靈使小姐嘆了口氣喃喃「你看到那邊最高的建築了嗎?」然後指向位於城市中央最高聳的一棟日式木製城堡「不夜城,我們領主大人的堡壘啊。記住,這個城市其他地方都可以,但就是那裡是千萬不能靠近,尤其是你的妹妹,對她太危險了,那個地方。」
「既然這樣的話,你們為什麼不跟東部地區的五領騎報告呢?還是說已經報告過了但是沒有任何效果?」
「....這個世界比你想的複雜多了啊,少年。」精靈使小姐長長的嘆了口氣「我們的溫泉之都有八成左右都是他的資產喔,甚至連精靈使公會所使用的土地也是他的,雖然告發一定有用,但是之後呢?惹火他,剩下的人也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如果他決定玉石俱焚把所有人都趕出溫泉之都,在法律上我們也沒有拒絕的權力...」
「是這樣子啊。」我點了點頭。
真是哪裡都會有這樣子的事情呢。
「總之辛苦妳了,謝謝。」我露出平易近人的笑容結束了話題「我進去精靈使公會了,在這邊先掰了吧。」
「嗯,我接下來也有其他事情要處理了。就算現在這裡亂哄哄的,但好歹也是一座觀光城市,希望你們玩得愉快。」
「謝謝了。」
「不過你們的運氣也真夠不好的,在世界一團亂的時候出來旅行啊。精靈殺手、來自地平線的惡魔大規模入侵、鬼影事件,唉..聽說最近笑臉兔還越獄了啊。」數著手指,精靈使小姐的背影越來越遠。
我轉頭看向奏。
而奏不知為何疑惑的望著某個方向。
嗯?
「...奏?」
「曦,那邊那個在發抖的女孩子身上有剛剛那個盧恩的味道呢。」
女孩子...?
我朝著奏的雙瞳望去,街道上僅有神色緊張的行人們。
「呼欸?曦看不見嗎?」
「抱歉,我沒有看到呢。」
「嗯...曦,對我使用共感可以嗎?」
「了解。」
我牽起了奏的手,一瞬間,奏眼中的世界映在了我的瞳中。
...啊!
看見了。
有一個比奏略高一點的褐色短髮小女孩緊緊抱住自己的雙腿靠在精靈使公會的門旁邊顫抖的坐著。
包裹著她的過大骯髒斗篷在這溫柔之雪裡顯得格格不入。
「...不過很奇怪呢。」奏舉起白皙的手,把彎曲的食指壓在嘴唇上,露出思索的表情。
「嗯?」
「曦,這種只有我能看見的情況是因為她的存在是純粹由盧恩建構的喔,所以這非常的奇怪呢。單純由盧恩構成的存在應該是相當的脆弱,不太可能出現在世界上...我們可以過去看看嗎?曦。」
「沒問題。」
交流完意見後,我們走了過去。
「請問一下,發生了什麼事嗎?」奏彎下腰詢問。
那個女孩子驚訝的說道「欸!?欸!!?那、那個,妳看的見我!?」接著她疑惑地把自己的手放在眼前遲疑的一張一握「妳、妳真的看的見嗎?」
「嗯!看的一清二楚。我的名子是奏,他是曦呢,可以請問妳的名子嗎?」
女孩的目光從奏的身上慢慢地飄向了我,遲疑的一字一字說。
「......芙雅。」沉默了許久,女孩吐出細小的文字「我應該是這個名子。」
應該?
「呼耶?」奏也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因為我失去記憶了,在三天前醒來時,就什麼也想不起來而且誰也看不見我,連我自己都看不見....你們為什麼看的見我?難道你們知道我發生了什麼事嗎?」急切地問著奏和我。
奏搖了搖頭「對不起,我們也不知道芙雅妳發生了什麼。芙雅妳還有什麼殘留的記憶嗎?」
「對了!必須阻止,不然會有很糟糕很糟糕的事情發生!」原本膽怯柔弱的音色突然緊張了起來「不快點阻止的話,就會來不及,就會...嗚嗚、嗚嗚嗚嗚....」眼前的少女著急的哭了出來,只是這些眼淚跟溫柔的雪一樣,墜落地面前就消失殆盡。
「嗚嗚,我原本想跟精靈使公會說,但是誰也看不到我、嗚...所以可以拜託你們告訴精靈使公會一定要阻止!阻止那件事的發生!求求你們了!嗚嗚嗚!」
阻止?
我打斷了她的哭泣「但是妳沒跟我們說具體會發生什麼,我想就算我們就算告知精靈使公會他們也不會受理。妳有什麼進一步的證據嗎?」
但芙雅只是用力的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對不起,嗚嗚,對不起...」隨即又害怕地顫抖起了身體「對不起,我不知道,嗚嗚嗚,對不起,請不要懲罰我,對不起....」懦弱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無奈的輕聲細語了起來「不用道歉啦,我們不會對妳怎麼樣,想不起來就別勉強自己去想。」
「但是、但是不想起來的話、不阻止的話!嗚嗚、嗚啊啊啊啊!」
糟了,哭得更大聲了啊...
我本能地想拍拍她的頭,但是手卻毫不留情地穿了過她的身體。
於是我只好露出爽朗的笑容「那麼這樣吧,我們幫妳找回妳的記憶。如果妳想起的話,說不定就知道究竟要阻止什麼了。」
因為她是由外頭那名人型精的靈盧恩構成的,跟著她說不定能找到更多那名人型精靈的線索。
「嗚欸?嗚嗚、嗚嗚嗚...但、但是不會給你們添麻煩嗎?大哥哥。」
「放心吧,我們不會覺得麻煩的。」我點了點頭。
畢竟這對於我來說只是在利用妳而已—
「—畢竟我們曾經決定過,不會放棄任何我們可以拯救的人。」奏的笑容卻打斷了我的內心「是吧?曦。」
「欸?....嘛。」我苦笑著聳聳肩。
先不說平時奏就能看穿我的想法了,現在由於共感的關係,我在想什麼奏一清二楚吧。
但因此我也知曉這就是奏的真心。
奏溫柔的繼續詢問「那麼先找找看有沒有相關的線索吧。芙雅妳除了剛剛必須阻止什麼外的記憶,還有其他的嗎?」
「那個,抱歉...我一點都想不起來...」
「嗯,不用抱歉呦,芙雅。」隨後奏轉身看向我「曦,那先在這個城市裡打探情報可以嗎?說不定會有收獲呢。」
「我明白了,奏有什麼想法的嗎?」
「我覺得可以先找找看這座城市有沒有僱傭她這個年紀的幫傭或侍女的地方喔。因為芙雅的鞋子並不是適合長途旅行的鞋子,從她的衣著來看也不像有錢家庭的孩子過來這裡旅遊的呢,所以我想先暫定她是這個城市的居民,而且—」奏輕輕地湊到了我的耳邊,一瞬間眼神認真了起來。
曦,她的腳踝上有鐵鐐的痕跡。
用共感這樣告訴著我。
是啊...
「總之我們先從奏推薦的地方調查起吧。」
不過繞了城市一圈後,我們依然一無所獲。
別說芙雅的身分了,許多店家都表示他們不可能違法僱用這麼小的女孩子做傭人....嘛,但是當奏現身用差不多的身高來當作樣品時,倒是有好幾個店家一改堅決反對童工的態度,想要把奏徵招為看板娘就是了。
回到正題。
雖然直接的情報沒有得到,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獲。
雖然那些店家都堅決表示著他們沒這麼做,但有趣的從一些店主的肢體語言中流露的稍許罪惡感來看,他們並非對這件事一點都不知情。
「呼....越來越麻煩了呢,奏。」
繞了一圈城市的我們重新回到了精靈使公會溫泉之都支部前,芙雅呆呆地望向湛藍的天空,而我挑了一張精緻的木製長椅準備開始享用略早的午餐—奏早上做的夾著肉和生菜的墨西哥捲餅。
「曦,辛苦了喔,水倒好了。」奏靠在我身邊也坐了下來,連同可愛的笑容把兩隻小小的手捧著的盛滿水的保溫杯杯蓋遞了過來。
「謝謝了。....還有奏,對不起了。」
「呼欸?怎麼了嗎?」
「剛剛的事情,我雖然嘴裡說的是要幫助芙雅但是滿腦子想的卻是怎麼利用她。真是一點都沒變啊,我。」
「曦,不用道歉喔,因為我跟曦是一樣的,真的到抉擇時,也只是自私的在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選項而已。」奏無奈的撇著眉梢「就結論而言我跟曦是一樣的,都只是在利用別人而已。所以曦沒有錯喔。」
雖然沒有錯,但也離正確相距甚遠。
我一直以來都只是追尋著及格就好的答案而已。
我搖了搖頭望向了遙遠的天空「但是我是在必須抉擇之前就已經抉擇了,除了自己的利益外,其他能捨棄的一切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過保留。我啊,一直以來都只想拿到及格的分數就好了。」
「但這不是因為曦不想得到滿分對吧?」奏赤紅的雙瞳裡卻沒有一絲對我的懷疑「而是因為找不到一定能得到滿分答案的方式,所以才會做出一定能得到及格分數的決定。」然後小小的少女望向我剛剛注視的遠方「如果有一定能讓所有人都幸福的方法的話,曦願意去做嗎?」
(...)
「嗯。」
如果能讓妳露出如現在這麼開心的笑容的話,我什麼都願意。
「誒嘿嘿,嗯!謝謝了喔,曦。所以沒關係喔,盡情的去苦惱、去思考吧。怎麼樣算是滿分的解答、怎麼樣實現所有人都能拯救的未來,因為這個問題的答案我也不知道。但是啊,我相信喔,不斷煩惱思考的曦有一天會告訴我那個答案。」
是嗎?
「嗯!是的喔,曦。」
「嘛,說起來—」我一口吞下了剩下的捲餅用含糊地口問說著「奏,我們還有一個地方沒去吧。」
「...」奏點了點頭看向遠方—那棟芙雅正眺望著的建築物。
不夜城。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食物的碎屑,把奏遞給我的水喝光。
「走吧,奏。芙雅,抱歉,久等了,等等我們就要去那邊。」
「啊!是、是的,對不起。」芙雅如小動物縮起身體後才不安的繼續跟在我身後。
這個城市過於巨大的領主權力。
芙雅腳踝上的鐐銬痕跡。
人們吱吱嗚嗚的敢怒不敢言。
一切線索指向的那個不夜城—
因為那棟高聳的建築物本身就是很好的地標了,我們很快找到前進的方向。
只是越走街上越是異常的清冷。
就在我在考慮該上哪找人問話時,我最想見的人倒是直接送上了門。
那名臃腫的領主出現在我面前。
「哦哦,小兄弟,一個人來這裡做什麼啊。」
用厚厚的兩片嘴唇叼著雪茄,背後更是多了兩個黑衣的保鑣。
「如果說我迷路了,你會相信嗎?」
「迷路?那還真是可怕的事情啊,不過你知道有更可怕的事情嗎?那就是惹火這座城市的領主。」
「領主?我可不知道我有哪裡得罪這座城市領主的事情啊,我甚至連他是誰不知道呢。」
「哼,那你就好好記住我的臉吧,這就是這座城市領主的長相!」
領主面露凶光,把嘴中的雪茄重重的扔在地上,接著用腳輾熄。
「小鬼,你今天一直在我的城市裡調查著一些你不應該知道的事情呢,該讓你知道有些事情不知道比較好啊。喂!你們兩個廢物,給我讓他得到一點教訓!」
那兩名壯碩的保鑣立刻衝了上來,我裝出了害怕轉身準備逃跑的模樣,然後算好自己的速度讓他們抓到我。
先是像不會打架新手般,我揮了破綻百出的一拳。
如我料想般那兩名保鑣輕易地躲過後,其中一位直接一拳塞進了我的腹部,接著另一位抓住我的手臂就是過肩摔。
碰!
「嗚!」
真是的,好久沒有被這樣打過了。
我狼狽地躺在地上,用認真的眼神叫已經咬著牙的奏千萬別出手。
而芙雅向後退了幾步,不過不是因為我慘兮兮的畫面,而是那個領主。
「!!為、為、什麼....不要!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領主大人對不起啊!!...嗚、嗚嗚!」
接著她腳軟的跌在地面,摀著臉、身子止不住的顫抖著。
不過我的情況也沒有好多少,兩名保鑣咬著牙用雨點般的落拳毫不留情地砸在我身上,我只能保護著要害避免受到重傷。
「哼!自以為是正義的夥伴嗎!?」走過來的領主一腳踩在我的頭上,用如輾熄雪茄的方式重重地把我的腦袋蹭在地上「區區的小鬼就給我認清現實,別得罪我!這就是大人的世界!」
「.....曦,我忍不住了喔。」那細微的、僅有我聽得見的話語訴說著寒冷雪華般的音色。
奏小小的拳頭緊握著,赤色的雙瞳早已失去了溫度、籠罩起那奪走一切生命的冬天。
—!!?
「奏!我說了!不要出手啊!」
「!!?」也許是我這句沒頭沒腦的話,領主他們停下了攻擊四處張望。
「真是的,嚇我一跳,不是沒有人嘛。哼!我在煩惱什麼,就算被人看見他們也不敢對我怎麼樣。」志得意滿的領主說完後,向我臉上吐了口口水便輕蔑的收起腳,轉身離開。
「小鬼,記住,我這次就這麼原諒你了。算你運氣好,也不會有下次了。」
「....呼,奏,對不—」
「嗚..曦、曦這個笨蛋!!」雖然滲著淚水怒吼,但是奏還是不安的衝了過來,然後仔細的檢查起我身上的傷口和擦拭我臉上的髒污「太..太亂來了,嗚嗚..太亂來了啦!曦。」
「沒事啦,奏。又不是像上次不用盧恩就跟精靈對拚,不會死的,只是受一點傷就能解決這件事算是很幸運呢,而且我也早就已經習慣疼痛了。」
坐起身,我無奈地摸著跪在我身邊奏的頭。
「曦習慣了不代表我習慣了啊!!不管怎麼樣,我、我都不希望曦用犧牲自己的方式解決問題...嗚嗚、嗚哇哇!」
「...」
奏心中的不安和無力,隨著共感傳到了我身上。
嘛,不過不使用共感我也能感受到就是了。
「...奏還記得嗎?小時候我也被麵包店的店主這樣踩著我的頭呢。」
「嗯..那次、嗚嗚、那次我以為曦真的會死掉啊...嗚嗚...」奏緊緊抓著我的衣袖,就像生怕我消失一樣。
「那時,我就覺得是我被這樣對待而不是奏真是太好了。」
「可是我覺得一點都不好啊!曦!!曦受傷的話,我也會痛我也會難受啊!嗚、嗚嗚!哪怕犧牲曦能取得其他人都得救的未來,這種未來我寧願不要!寧願不要啊...曦。」
「....」
糟糕,果然是我太亂來了吧。
雖然我覺得沒什麼,但如果把我跟奏放到相反的位置,我也會跟奏做出一樣的反應吧。
「奏,抱歉,我不會再這麼做了。原諒我可以嗎?」
「嗯、嗯!說...嗚嗚、說好了呦,曦。」
「總之—」我看向一旁的芙雅「那邊的事情好像有進展了呢。」
雖然是往負面的意義就對了。
還蹲著的她緊緊抱著身體不停的發抖著、嘴裡還喃喃的恐懼的聲音。
「先過去吧,奏。」
起身擦去嘴角的血漬和臉上的髒污,我和壓抑著斗大淚珠的奏肩並肩往芙雅的方向前進。
只是芙雅卻一點都沒有注意到我們,而是依舊用力闔著眼、恐懼的咬著牙。
話說,第一次看見芙雅時,她也是這樣縮成一團不停顫抖著,而那時領主也正好在場。
「...芙雅?」
「!?對、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嗚嗚...對不起!」
但哭了出來的芙雅只是一個勁的對我道歉著。
「.....。芙雅,我不知道我現在說的話妳到底聽不聽的進去,妳想繼續哭的話我也不會阻止。」沉默了一會,我開口「但是只是蹲在這裡哭泣的話,什麼都改變不了。」
什麼也奪回不了。
「!!...。嗚嗚、嗚嗚嗚!」儘管還在啜泣,但芙雅吃力的撐住了地面「一定要阻止、我一定要阻止啊!」
「沒問題的,芙雅沒問題的呦。手給我吧。」彎下腰的奏向芙雅遞出了掌心「現在交給我們就可以了。」笑容如陽光般溫暖。
「嗯、嗯!」嚎啕大哭的芙雅緊緊握著奏的手重新站起來了。
是用了盧恩吧?所以可以碰到也是由盧恩構成的芙雅。
....嘛,奏總是如此呢。
從以前開始她就是這樣,哪怕遇上再痛苦、再悲傷的事情,只要有人需要她的笑容,她一定會露出那包容一切的笑容。
所以啊,我—
「曦,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呢?」奏轉向了我,赤色的雙瞳裡充斥著溫暖的笑顏。
「....嗯,我想去找今天遇上的那個精靈使小姐,需要問她一堆問題呢。不過在此之前—」我看向了芙雅「芙雅,妳的斗篷下有穿衣服嗎?」
「欸!?這、這個!」愣住的芙雅停止了哭泣「應、應該有吧,我也不知道,因為我也看不見自己的身體呢...」
「管他的,脫了吧。脫不了的話,就由我幫妳吧。」
像剛剛奏一樣使用盧恩的話,就能碰觸到芙雅了吧。
「欸!?欸欸欸欸欸!?」只是芙雅的臉砰的一聲紅透了,像是煮熟了一樣。
「......曦。」一旁奏的目光冷冷看著我「嗚...為什麼呢?明明知道曦想做什麼,但還是感覺很不爽曦呢....」
無視無視。
我把奏給我的壓力,用視線的方式完美的轉移到芙雅身上。
「....那、那個,我脫了喔。」像隻怯生生的小動物般,芙雅一顆顆解開斗篷的鈕扣「那、那個!大哥哥的臉可以先轉過去嗎!很害羞啊!」
啥?不就是看個身體嗎,而且就算妳裸體我也對妳一點興趣都沒有啊。
——原本我是要這麼辯解的,但是在奏隨時都會把我的曦曦好感度歸零的目光下,冷汗直流的我乖乖的連身體都轉了過去。
「那、那個好了喔,大哥哥可以轉回來了。」
「....」奏和我同時沉默了下來。
「怎麼了嗎?我的身體很奇怪嗎?難不成真的沒有穿衣服嗎!?」
我率先露出笑容,吐露實話「不用擔心,有穿衣服。」
然後說出謊言「而且是非常漂亮的身體,一點都不奇怪。」
芙雅的全身上下滿是瘀傷,手臂上充滿著用火烙過的疤痕,裙襬底下的小腿也看見無數被鞭打的痕跡。
「嘿嘿,是嗎。」沒查覺到的女孩只是露出開心的笑容而已「我的身體啊....我也想看一看呢。」
「做得到呢,但是不建議就是了。」奏跟我一樣也露出了笑容「因為現在妳的存在比較特殊呢,如果妳想干涉到世界的話,妳的存在會燃盡然後消失,所以不建議。」
「是這樣子啊...真是可惜。」芙雅重新披上了那件過大的斗篷「說到這個!剛剛奏醬碰的到我呢!明明其他人都碰不到,連牆壁我都會穿過去...」
「不僅是我、曦也做得到,因為我們就是為此而在這世界上的啊。」笑吟吟的奏說出相同的話語。
雖然我也做得到,但對芙雅伸出手的是妳啊,奏。
那麼我也該去完成我該做的事了。
「奏,抱歉,妳跟芙雅先待在一起可以嗎?我自己去找精靈使小姐就好了。在精靈使公會的門口會合吧,可以嗎?」
「嗯,路上小心喔,曦。」
「謝謝了,奏。」
走到城門時,終於發現了那騎著白色羚羊上的精靈使小姐,她在佈告欄前呆愣愣地看著詠雪祭的傳單。
等我靠近到距離她五步時,她終於發現了我。
「啊咧!是你啊。怎麼又跟你見面了,難不成是命運嗎?」她露出無奈卻開心的笑容「不過很可惜的,姊姊我喜歡的是可愛的女孩子喔,我們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放心,我也有喜歡的人,我們的緣分要等下輩子了。」我雙手放在口袋裡,站到了她旁邊陪著她一起看那張詠雪祭的傳單
傳單上頭大大寫著預計取消的黑字。
「詠雪祭..取消了呢。」我緩緩地訴說著事實。
這個世界最大的慶典,為了感念那犧牲自己創造世界的妖精的節日。
「嗯。」精靈使小姐點了點頭「不過大概只有這個城市,現在前往永晝的話,還是能參加的到。」
「...不夜城。」
「嗯?」精靈使小姐稍微詫異的瞪圓了雙瞳,似乎在懷疑是不是聽錯我說的話。
我搖了搖頭。
「不夜城,究竟是在做什麼?」
「....。買賣而已,不過商品是身體而已。怎麼了嗎?少年你難不成需要滿足一下了嗎?」
「不喔。順帶一提,不夜城提供的商品不是什麼自願的吧,而是人口交易過來的對吧?」
所以當我無法給出奏的身份證明時,妳才會如此的生氣,懷疑我是不是參與人口販賣的一份子。
「...你這句話傳到領主的耳朵裡,可是會判捏造罪的喔。」
(...)
「我啊,剛剛和奏碰到了一個女孩呢。」我用銳利的雙瞳拷問著精靈使小姐的良心「全身都是傷,見到領主還會本能的發抖到連站都站不起來,大概來源就是不夜城吧,但是其他人對這件事都視而不見,好像只有奏和我能看見一樣,請問這個城市有幻覺罪嗎?」
「.......」精靈使小姐沉默了下來「沒有,只是我們假裝這種事情不存在而已。沒錯,跟你想的一樣,我們就是那些為了保護大部分的人犧牲掉少數人的大人、為了自己一點點的幸福而無視其他受苦的人的大人。畢竟在這個城市得罪領主的話,只是自找麻煩啊。」
「—只要能交出及格答案就好的大人。」我打斷了精靈使小姐的話。
說到底我根本沒有資格批評他們,因為若我身處跟他們相同情況,也會做出一模一樣的決定吧。
畢竟,
吶,犧牲少數保全自己,這是再天經地義也不過的事情,對吧?
吶,沒必要冒著自己也會被扯下懸崖的風險,幫助那些在深淵之中的人,對吧?
然而,
「我啊,想要拯救所有的人喔。」
—所有奏希望拯救的人。
所以我露出了苦笑「嘛...雖然所有人是有點困難啦,但我還是想每天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如果這樣子最終能拯救所有人就好了呢。謝謝了,精靈使小姐,我該回去繼續拯救世界了。」
「噗!呵呵。」精靈使小姐笑了出來「加油啊,嘛,不過千萬別讓你的妹妹擔心,知道了嗎?」
....剛剛,貌似,就讓奏擔心了。
「嘛...我會盡量的,掰掰了。」
「嗯,掰掰了,不過..力所能及的事情嗎?」精靈使小姐似乎體悟到了什麼露出了笑容「謝謝你了!我也會去找找看有什麼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對著我的背影大聲說道。
是啊,就算我們步伐再慢再小,也許直到最後都不能抵達終點。
但是只要我們前進,就一定能看到距離終點更近的風景。
是吧,奏。
回到精靈使公會的大門前,奏正和芙雅開開心心的聊著天。
一聽到我的腳步聲,奏立刻轉過身向我跑了過來。
「辛苦了喔,曦。」
「不會。妳們兩個似乎很開心啊,在聊什麼呢?」
「童話故事喔,剛剛正好說到芙雅最喜歡的童話故事呢。」
此時芙雅也怯生生地一步步靠近「辛、辛苦了喔!大哥哥!聽奏醬說,大哥哥是在幫我打聽我的事情。」
「不用客氣。說到這個,芙雅妳的童話故事從哪裡聽來的呢。」
「忘記了,不過...」芙雅按著自己的胸膛「每次想到都感覺這裡暖暖的呢。」
「是嗎...。是什麼故事呢?」
「是一個會飛的男孩子帶著被困在世界盡頭的女孩子前往夢幻島語的故事喔。」
「..溫蒂和彼得潘?」
「嗯!對!就是這麼名子呢。那、那個,大哥哥,大哥哥你最喜歡的童話故事是什麼呢?」
....悲慘世界算嗎?
我不由得露出苦笑,只是我正要回答時,一旁精靈使公會溫泉之都支部的警鈴刺耳的響起。
一旁原本就著急的精靈使們霎時驚慌失措「發、發生什麼事情了!?」、「聽說那個造成鬼隱事件的怪物出現在城門了啊!」、「可惡!要守護住這個城市啊!至少在五領騎來之前我們要撐住!」
只是跟他們激昂的語氣不同,黑色的影子擋住了陽光,突然間城市籠罩在黑暗之中。
「!!」一瞬間,像是察覺到什麼的芙雅朝著城門的方向奔跑了過去。
奏和我對視一眼,也邁開步伐。
「芙雅!怎麼了嗎?」我問著。
「我、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覺一定要過去,不趕快過去就來不及了!...不趕快阻止就來不及了!」
在大街上,芙雅上氣不接上氣的跑著,奏和我緊跟著她的步伐。
十幾分鐘後我們終於到達城門口。
那裡已經聚集了數十名精靈使跟籠罩森林的黑影對峙著。
『滾開。』
突然間,一道淒厲音色從四面八方的黑影傳來。
『交出那個雜碎,不然我連你們都殺。』
「哼!我們可是精靈使,怎麼可能屈服你這隻怪物!」、「它肯定是來自地平線的惡魔!我們絕對才不跟惡魔交易!」、「殺了它!保護我們的世界啊!」精靈使們紛紛的罵著吼著。
此時,從森林裡的黑暗走出了一個人形的影子,踏入城門前長滿花的空地上。
黑色的皮膚上沒有任何的五官,高高的身子穿著黑色的西裝和黑色的領結,長的過份的手指讓人感到一陣不適。
簡直和都市傳說裡的Slenderman一模一樣。
就在這個時候,
「....」
芙雅的步伐逐漸停了下來,呆愣愣地看著那個黑影,然後一滴淚水滑了下來。
「!!...彼得潘.....我想起了。」
「芙雅?」我疑惑的看著身旁的這個女孩。
但她卻衝了出去「我想起來了!要阻止、阻止彼得潘啊!不能讓彼得潘做這種事情!」
...欸?
只是已經來不及了,精靈使們和黑影的戰鬥開始了。
...不,與其說是戰鬥不如說是單方面的凌虐吧。
黑影操縱狂亂的黑暗在精靈使們周圍嘶吼著,黑色的利爪從任何角落都可能出現,精靈使們節節敗退,任由黑影們越來越靠近城門。
『說過了,敢阻止我,連你們都殺啊!!』
黑影走向了一個倒地的精靈使面前,把手伸向那個精靈使。
「吼!!」運氣好的,那個精靈使的受著重傷的劍齒虎精靈用最後的力量撲向了黑影,只是牠在半空中就被黑影扭曲變形的手指抓住。
「不要啊!!彼得潘!!」儘管已經跑在黑隱面前的芙雅如此吶喊,但是—
刷!
劍齒虎還是在一陣哀號中被撕扯成兩半。
「彼得潘!彼得潘!不要啊!不要啊!我希望的不是你幫我報仇啊!嗚嗚、嗚哇哇哇!請住手啊!彼得潘!」
然而黑影只是穿過了芙雅,就這樣頭也不回地離開。
連觸碰都做不到。
就這樣,在人來人往中,坐倒在地的芙雅大聲的哭泣。
只是她的悲鳴誰也聽不到、妳的乞求誰也不會在意、哪怕她的眼淚都不容許存在世界上....
「不是這樣的喔,曦。我聽的到、我看的到。」奏赤紅的雙瞳充斥著某種毅然決然的覺悟「曦,我會讓芙雅實驗她的願望!絕對!」然後對我露出如同快消融雪花般的笑容「那麼接下來交給我了呦。」
然後奏奔跑了起來,穿過所有人,踩過鮮血濺濕的泥土,到了芙雅的身旁。
這次依舊彎下腰露出笑容「沒事的,芙雅,我在這喔。」
「欸...奏醬。」
「抱歉,光是前來這裡,已經是我能做最後的事情了....芙雅,接下來我說的話,妳自己決定要不要相信。」奏跪到地上平視著芙雅,雙瞳裡充滿的是悲傷的使命「芙雅,妳已經死了,現在的妳只不過是靈魂的餘燼。因為這個人型精靈—彼得潘的能力是具現化,所以妳才由盧恩的形式被具現化出來繼續存在世界上。」
「.....不,我已經想起來,奏醬說的沒錯,我想起來了。沒錯,我死了、三天前我早就死了,就在彼得潘的懷中死去了。但、但是,嗚嗚、我不希望彼得潘變成這個樣子,這不是我們約定的未來啊!我希望的是彼得潘不要再一個人孤零零的在森林而不是為了我報仇啊,這太寂寞、太悲傷了。我希望彼得潘幸福,不是像這樣子追尋著痛苦和不幸。所以我要阻止!我要阻止彼得潘啊!嗚嗚嗚!」
在芙雅的哭聲裡,我看見一個光景。
在黑夜中抱著即將死去的芙雅的彼得潘憎恨注視著這個城市,於是小小的少女在死前許下了最後一個願望。
阻止並拯救他的願望。
然後,這個情感化成了現實,於是『芙雅』再次出現。
藉由共感,奏肯定了我的推斷,然後毅然決然的繼續對芙雅開口。
「如果芙雅想要阻止的話,我可以幫芙雅干涉世界...但是之前也說過了,這樣做的代價是構成妳存在的盧恩將被大量消耗,所以芙雅妳會徹底消失,而且就算這麼做也只能夠說幾句話而已。妳要干涉世界嗎?」
奏小小聲落寞補充著畢竟是用盧恩構成的存在。
「嗯!拜託了,奏醬!我已經想好我要對彼得潘說什麼了。」
「....是嗎。」闔上哀傷的赤紅色雙瞳,再度張開時嶄露的是深不見底的覺悟,奏勾勒起最溫柔的笑容「我明白了。」
霎那間,芙雅發出了光芒。
「彼得潘!!」然後大聲吼了出來。
逼退著精靈使們的黑色的人影停了下來,轉身看著他後方憑空出現的女孩。
周圍的黑暗霎時全縮了回去,交織起驚訝與慟然。
『芙、芙雅!?』
人型黑影著急的朝著芙雅的方向跑了過去。
「嘿嘿,是我喔。但抱歉現在的我只能再說一些話而已,所以...謝謝、還有永別了,彼得潘,即使一個人,也要幸福的活下去喔。」
黑影伸出了手,只是這次換黑影撲了個空。
「再會了,我的彼得潘。」
在他扭曲的手指觸及到芙雅前芙雅早已消散成白色的光子。
被攪動僅有冰涼的空氣。
『....!!!』
接著黑影頭也不回的跑回了森林,黑暗們也全隨著他離去。
光芒重新回到了城市。
人們紛紛鬆了口氣,誰也沒注意到剛剛還在這裡的一個女孩早已消失而去....
「不是誰也沒注意到,曦注意到了不是嗎?」
「奏...」
不知何時回到我身邊的奏,露出了使我安心的笑容。
嗯,是啊。
哪怕整著世界都遺忘了她的淚水,仍存在於我們的記憶之中。
「確認!沒有任何人死亡,大家快把受傷的人抬回來!」、「我們終於擊退那隻怪物了啊!」、「太好了啊!!不用靠五領騎!我們也做得到!」
我們隱沒在周圍的人們慶賀聲中。
然後從城門的另一個方向,領主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切!什麼太好了!?你們這群垃圾還敢自稱是精靈使!?竟然沒斬草除根殺了那隻怪物!?」
...嘛。
「奏,故事還沒有結束。他仍在繭之中。」
「嗯,我知道。」
我們隱藏在影子,注視著那位領主大人。
***
夜晚,月色撒在溫暖的雪花上。
在嘰嘰喳喳的蟲鳴聲裡,奏和我佇立森林中隱藏著氣息。
我早已戴上大灰狼的面具,從樹葉的隙縫中窺伺著灑下來的月光。
「....奏,準備好了喔,馬車來了。」
「嗯。」
在森林的小路,一輛馬車倉皇的奔馳著。
領主的馬車。
它由領主一人親自駕駛著,領主毫不客氣的一鞭一鞭打在馬兒身上,而後面的車廂劇烈搖晃著金銀珠寶的撞擊。
這是我下午偷偷摸摸的跟蹤著領主得到的訊息—早就感覺危險的領主準備這個晚上就偷偷逃出城。
而奏則是負責處理善後的問題,所以她跟我暫時分別直到傍晚時我們才在匯合處碰面。
「真的出來了啊,領主。」我看著向著我們奔來的馬車「真是喜歡危險的賭注呢。」
他不可能沒有考慮過森林的危險吧,只是留在城裡也非常有可能是死路一條,所以下了這高風險的決定。
「曦先追上去吧,我馬上就跟上去。」
..欸?
「不用擔心我。」奏露著笑容「如果彼得潘突然出現的話,曦會因為抱著我或背著我而行動不方便吧,我一個人也沒問題喔。」
「....。嗯,那我先走一步了,奏。」
說完,在樹的影子下踏出步伐,緊緊追著在我們前方狂奔的馬車。
利用盧恩強化著自己的體力並且用終焉消除腳步的聲響。
然後—
就在一邊是懸崖的轉角時,我們的目標出現了。
人型精靈,彼得潘。
操控著黑色的影子一掌推翻了馬車,發出重重的碰的一聲。
「咳咳...!!?」
命大的,翻倒的馬車在懸崖邊停了下來,摔倒在地頭破血流的領主掙扎的想要站起來,卻在仰起頭時看見一步步朝他接近的彼得潘。
『你這個殺死芙雅的兇手!』
「對、對不起!我錯了啊、我錯了啊!饒過我吧!我、我會立刻取消對您的通緝!您要什麼我就給您什麼—啊啊!對了!就是一個商品而已嘛,你要幾個我都可以給你。」
領主一點都沒有在城市中的威風,而是連連磕頭道歉著。
但彼得潘一點都不領情。
『你這傢伙...就這麼輕視人命嗎!?她才不是商品、才不是用數量計算的單位!她有名子、她有夢想——她是我的唯一啊!!』
影子在四面八方哭號著憤怒與絕望。
「對不起!我錯了,我發誓從此以後做一個好人!我絕對不會再做這樣的事情了!請你大恩大德的饒過我吧。」
『...這關我什麼事呢?誰管你以後怎麼樣,怎麼樣都沒差了不是嗎。那天她,芙雅她,身上流著血呢。』
「這都是那些客人做的啊!跟我一點也沒關係,關於這點我也很心痛啊!真的!我也像您一樣對那些人渣充滿著憤怒啊。」
只是不管磕頭如搗蒜的領主聲淚俱下的辯解,彼得潘只是一步一步的靠近逕自說著。
『...血,你知道血怎麼擦都擦不乾的感覺嗎!?你知道哪怕用手按住血還是從指尖流出的感覺嗎!?不,你不會知道!不過我馬上就會讓你知道!』
「求求您—」
無視領主的求情,彼得潘的手一指,他的手指立刻扭曲成黑色的利爪筆直朝向領主的咽喉伸長—
鏘!
然而,扭曲的手指卻在最後一刻停了下來
不是彼得潘聽了領主的哀求而是衝了過去的我用藏在衣袖中的小刀纏上盧恩後擋了下來。
『切!你是誰!?給我滾開!你想救這個人渣的話,我連你都殺!』無五官的黑色面容扭曲成一陀。
而領主卻像看見救星般,緊緊拉住我的褲管「太、太好了!你是來救我的吧!那個怪物想要殺死我啊!快點殺死牠啊!」
喀擦!
我冷冷的拔出懺悔者指著領主肥大的腦袋「放開。我來拯救的不是你,而是—」望向那黑色的身軀「我是來拯救你的,彼得潘。」
『....拯救?就靠保護那個即使千刀萬剮也足贖罪的人渣!?』
「就靠著阻止現在的你。」
如果精靈訴說的是精靈使的心願的話,那精靈使的話語也是精靈的渴求。
「芙雅說過了,要阻止你。她想要的是把你帶出黑色的森林,讓你幸福。」
所以—
「我來拯救你了。」
『那芙雅呢!?芙雅她還在黑色的森林裡!!她、她被這個混帳殺死了!再也不可能走出來了啊!』
!!?
.......是呢。
那隻能活在冬日的她們,誰去救贖呢?
——如果妖精要犧牲自己才能迎接春天的話,那我寧願這個世界是永不結束的冬日!哪怕萬物終結、我也殞落也在所不惜!
一瞬間,過去自己的怒吼湧上了心頭。
....是啊,對呢。
我有什麼資格阻止他呢,對他而言,或許活在無盡痛苦的世界反而才是救贖。
如果這個世界不願給自己重要的人救贖的話,那我也不稀罕這個世界的救贖。
「不是這樣子的!曦!」但是氣喘吁吁的是跑了過來的奏,少女用盡全力大吼著「彼得潘!給我聽好!走不出黑色森林的人是你!」
清澈的赤色雙瞳裡沒有一點的猶豫「芙雅早就走出黑色的森林了!她在想帶你離開黑色森林時,就走出了黑色的森林。」嬌小的身體用盡全力的傾訴著「我們在拯救別人的同時,自己也會獲得救贖啊!只要曦在我身旁,我已經活在春天之中了!」
(...)
...是呢,有妳在我身旁,我早已在春天之中。
『...那又怎麼樣!我早就得不到救贖了!沒有拯救到她的我就算是救贖也不配擁有!我啊!只剩下復仇了啊!』
「那麼抱歉了,儘管這樣我們還是會拯救你喔。」
我打斷了彼得潘的話語。
能怕蠻橫、毫不講理,也會拯救你。
因為,
吶!你真心的願望不是早在芙雅口中說出來了嗎。
走出森林佇立在陽光下的願望!
看準時機,我用力一躍用從衣袖甩出的鉤爪將彼得潘一起拉下了懸崖。
隨手的用匕首砍斷所有迎面撞來的樹枝,接著用終焉消除了墜地時的衝力。
「現在你要復仇只有打倒我才有辦法了喔。」我望著上頭幾十公尺的懸崖用輕鬆的口氣對彼得潘說著。
『你這個混帳!』
彼得潘說完消失在樹間隙的影子裡。
但是氣息還在,他並未離開。
拔出童話崩壞朝向氣息的方向,只是當我按下板機的一剎那,氣息立刻躲開到了別的地方。
是感受到我的殺氣了嗎?
如果是這樣,他感受氣息的能力說不定比我還強呢。
然後下個瞬間,換他的殺氣刺滿我的整個身體,接著幾百條由影子構成的手向我撲了過來。
...將感情具現化的能力嗎?
那這些手到底訴說著多深的、你那未能拯救的痛心....
(...)
計算,路徑確認、演算完畢。
分析,需要使用盧恩。
接著,我跑了起來,將一條條追擊過來的影子用匕首斬斷。
按照腦內模擬的預測,將自己一步步靠入森林的深處,按住身旁的參天大樹,用終焉直接斬出一個斜角的切面。
參天的大樹轟然倒塌。
揚起了煙塵,阻斷了那些影子們的攻擊。
而我也趁著此時把自己隱藏進森林之中,然後將身影交給黑暗、把氣息一併終焉。
『別躲了!給我出來!』影子們著急的搜索我的位置,無數次跟我擦肩而過。
『.....』
沉默了一瞬,影子的目標變成周圍的森林。
刺耳的撞擊撕扯聲後,周圍的樹木被無數雙黑暗的手撕成粉粹。
儘管我躲了攻擊,但—
月光灑落,我的身影無所遁形。
『這樣你就躲不了了。』彼得潘黑色的身軀對著我,僅有幾十步的距離。
我露出笑容。
「但你也是呢。」
而月光也灑在了他的身上。
我衝了上去。
周圍的影子發出訝異的感覺,想要阻止我,但卻被我直接拔出了童話崩壞一槍貫穿所有我跟他之間的阻礙。
然後,
「你也不在黑暗的森林中了。」
近距離的第二槍響起。
貫穿了彼得潘的心臟,黑暗的外皮四散粉碎,露出了藏住的那清秀青年的模樣。
究竟是多大的痛苦才讓他捨棄了這個外表以怪物的模樣出現在人們眼前....
我不知道,我只能將我的手伸入他的心臟,使用了另外一個能力—共感。
不是那種心靈透視那種無條件就能窺伺他人內心的力量,只有對方也願意共感才能分享著彼此的感情。
所以只能祈禱了。
拜託了,請讓我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吧。
拜託了...
「那麼...我就告訴你吧。」
從落寞的彼得潘的嘴角說出的是,放棄一切的聲音。
***
—原來你就是我的彼得潘啊。
這是我跟芙雅第一次面對面時,這個給了我新的名子的女孩所說的第一句話語。
在此之前,我是怎麼被稱呼的呢,忘記了。只記得的只有Six這個代號和絕對不能跟人類接觸的使命。
已經忘了那是誰對我的喃喃——跟你接觸的人只會不幸。
嗯,跟我接觸的人只會不幸。
所以我待在遠離人類遙遠的森林,雖然就這樣過了數不清的日子,但有一天人類在森林的深處發現了溫泉,接著圍繞著溫泉開始蓋起一間間房子,街道、村莊、小鎮,最後甚至變成了城市。
眨眼間,我所居住的森林已經被人類佔據了大半,不少意外撞上我的人都恐懼的叫著怪物怪物逃離了,然後就是出現捕捉我的精靈使們...
所以我只好躲入森林更深的地方。
然而不久卻有一樣東西吸引了我的注意——在森林跟城市入口的邊界開出的五彩斑斕的花海。
也許是因為樹木被砍掉了,這些花兒才有迎接陽光的機會吧。
跟黑暗的森林裡不同、跟黑色的我不同,這裡充滿著我所沒有的色彩。
於是我喜歡上了這個地方。
但也僅限沒有人的夜晚,這裡才是專屬我一人的祕密基地。
白晝我還是得躲回森林,將陽光下的世界歸還給人類。
只是有一天卻有一個人類的女孩出現在這裡,然而不是在陽光下而是在月光中。
瘦弱的身體、單薄的衣服、滿身的傷痕。
我嚇的躲回了森林,但是女孩卻逕自唱起歌來。
....走音了呢。
我只能在森林中聽著這不流利的歌聲,等待著女孩的離去。
然而等女孩離去時,天也黎明。
沒辦法,只好今天的晚上再來吧。
然而當我夜晚過來時,女孩卻早已在此歌唱。
就這樣一日一日。
不知不覺我開始喜歡這笨拙的音調,跟黑色的我不同,儘管稚嫩卻充滿了對明日的嚮往。
啊,是啊,這五彩斑斕的花海就是該屬於她而不是我呢。
我能欣賞就好了。
不知何時開始,我喜歡上的已經不是這片花海而是在這片花海中歌唱的女孩。
然而有一天當女孩歌唱時,似乎忘了後面的曲調結結巴巴了起來。
這首歌我記得之前也有進入森林的人類哼過。
看著苦惱的女孩,我把手化成豎琴,彈奏起接下來的旋律。
女孩先是嚇了一跳,接下來繼續隨著曲調唱起。
有默契的我們不曾踏入彼此的世界,在黎明前就分離。
接下來的夜晚,有時是我幫女孩伴奏、有時是女孩跟著我的曲調輕哼。
每夜樂曲交織成一個又一個故事。
也許我永遠都不會再站在陽光下了,但有女孩的陪伴我就算再也看不見日光也沒差。
只是有一天事情發生了變化。
那天夜裡我們仍舊在歌唱,從城門的方向卻走來了兩個醉酒醺醺的男人。
那兩個男人一眼就看到了專注唱歌的女孩,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我緊張的用迫切的琴聲想告訴女孩,但女孩只是露出了笑容「欸...你彈錯了喔,沒想到你也會彈錯呢,嘿嘿——!?」
下一秒,女孩被從後面來的粗壯的手抓了起來。
「小東西,怎麼一個人偷跑出來了~妳的主人知道可是會生氣啊。」、「嘛嘛,不如我們就在這上她吧,反正她們這些人也沒有法律的保護呢。」、「是啊,看這小騷貨的樣貌,用不了多久肯定就會成為紅牌了吧。到時候想上也上不了的。」、「哈哈,這真是感謝這裡的領主呢,經營著這麼令人開心的事業啊。」
淫穢的是語言,散發的是作嘔的氣息。
「不要!不要!求求你們!放過我....嗚嗚嗚.....求求你們放過我!」
「明明是個不知道被用過多少回的商品,在這邊裝作聖女了嗎?」其中一個男人笨拙的解著腰際上的皮帶「嘿嘿,放過妳,也不是不行啊,這就要看妳—」
糟了,該怎麼辦!?
只是比這個想法更快行動的是身體,我著急的踏出了森林,手指扭曲成連我自己都感覺可怕的利爪抵住了那兩個男人的咽喉。
『給我放開她!!』
「欸!?欸欸欸!!!怪物啊!!」兩個男人也顧不上脫下一半的褲子,拔腿就跑。
...對了,我的模樣就是怪物呢。
這下,這個女孩夜晚再也不會來這個出沒怪物的花海了。
只是—
撲通!
女孩卻緊緊的撲向我懷中,哭泣直到泣不成聲....
終於哭完的女孩露出了笑容,說出了我們相遇後的第一句話語。
「原來你就是我的彼得潘啊。」
夜晚結束、白晝來臨。
果然又有一堆精靈使進入了森林,更是有人夜夜巡邏著城市和森林交集的邊境。
於是我們的音樂會只能改成在森林裡舉行。
有人經過時,我們只好停下演奏,這時女孩就會安靜聊著她每天發生有趣的事情、開心的事情。
像是,
「我的名子是叫做芙雅,那、那個..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子呢?」
『對不起,沒有辦法呢,因為我忘了。我只記得有人幫我取過Six這個代號而已。』
「啊...對不起.......那個,那我可以叫你彼得潘嗎?我很喜歡彼得潘喔,以前在媽媽的故事裡,彼得潘拯救了被困在世界盡頭的女孩子。你也救了我呢,你就是我的彼得潘呢。合、合適嗎?你覺得這個名子。」
我點點頭。
『我很喜歡喔。』
「嘿嘿,謝謝了。」
又或是,
「彼得潘有沒有什麼夢想呢?」
『夢想...對我來說太遙遠了,我不知道。』
「我希望彼得潘能在人們面前演奏喔,走出這個黑色的森林、走在陽光下。畢竟這麼好聽的琴聲只有我聽到太可惜了。」
『很難做到呢,畢竟我的模樣跟怪物差不了多少啊。』
「那是因為他們沒聽過彼得潘的演奏的關係,那、那麼,跟我一起怎麼樣?彼得潘演奏時,我也會一起唱歌,這樣人們就不會那麼害怕了吧。」
『....。嗯,我很期待喔,芙雅。』
「嘿嘿,那我們繼續練習吧!」
然而她身上的傷痕累累始終沒有出現在她口中的故事裡,不過那些每天都增加的傷痕,最終還是引起了我的不安。
隨著我的追問,女孩終於吱吱嗚嗚的說出了一個故事。
酒鬼兼賭徒的父親、早死的母親、高利貸的商人。
最後是被當成商品賣給這座城市領主的女孩。
「雖、雖然領主大人和有些客人比較粗暴,但其他客人可是很好的喔,有些還會給我糖果呢。嘿嘿、嘿嘿嘿...嗚嗚、嗚啊啊啊!」
我只能無言的聽著芙雅的哭泣。
因為我只是屬於她黑夜的彼得潘,白晝的我們依舊必須別離。
我能保護她的只有夜晚,白天的世界是屬於人類的地盤。
.....為什麼呢?
當時我為什麼有這種混帳的想法!?
為什麼當時我不乾脆把芙雅拉入我的森林!?
但.....
一切都來不及了。
每夜每夜的歌聲終於停了下來,我們的故事走向了終結....
別離的那天夜晚,下著大雨。
以為芙雅不會來的我,一個人默默的佇立在花海之中。
但是意外的,芙雅那天卻來了,血紅色的芙雅....
「...抱歉,遲到了呢.....」全身重傷的她看見我就倒在花上喘息著。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工、工作失敗了,沒有服務好重要的客人......讓領主大人生氣了....被打了.....」
『我馬上去找醫生!他們一定可以救妳的!』
但是我卻被芙雅抓住了衣袖。
「我、咳咳,我明白我已經沒救了喔,光是出來就已經用盡全力了...呢。而且...我一直...一直都是靠姐姐們的幫助,才..才能偷溜出來,萬一...去找醫生的話、曝光的話,姐姐們就會因為我...被我拖累了呢。可以陪在我身邊嗎?最後..最後的最後,彼得潘。」嘴裡滲出的鮮血滴落在我身上。
『我....我.....』
「吶!彼得潘...天堂,是怎麼樣呢?能、能看見媽媽嗎...?」
『...可以的,可以的。天堂是個很幸福的地方喔。』我努力的編織著語言『任何夢想都能實現,大家都能開開心心的一起生活。』
「嘿嘿、那、那跟願望實現之地是一樣的呢....彼得潘,能認識你真是太好了,沒有..沒有你的話..我一定連最初的那個夜晚都撐不過去吧....謝謝了。如果、如果—」芙雅眼角滲出了淚水「天堂也有彼得潘就好了呢。」
說完最後的句子,女孩在我懷中,斷了氣。
...我、究竟在做什麼呢?
...我、究竟在守護什麼呢?
我果然只會使人不幸啊!!!
『嗚嗚嗚....嗚...啊啊啊啊!!!!!!』
無法發出聲音的我只能用影子代替自己嘶吼。
我一直以來想保護的只有自己而已,一直以來只為了自己而活!
芙雅,妳錯了啊!
像我這種人只能下地獄!不可能上天堂!我根本不是妳口中的能拯救妳的彼得潘,只是對妳痛苦視而不見的畜生而已!
『復仇....我要讓那些糟蹋過妳的人品嚐比妳更多十倍的痛苦。』
我望向了那座奪去我的芙雅的城市,和倒映在雨中的自己。
接下來的日子一閃即逝。
....我到底殺了幾個人呢?
那些散發著只為自己淫慾的傢伙們。
但是不管殺幾個人都不夠啊,我始終於法殺死那個最可惡的傢伙——我自己。
我明白自己的罪孽深重哪怕死也無法贖清,只是我活著已經沒有意義了啊,活著每一分每一秒都停醒著我做犯下的這件事情。
「不,有意義的喔。」
月光下,有一個帶著狼面具的少年跪在倒在地面上的我的旁邊。
「意義....有什麼意義嗎?就算死也無法贖清自己罪孽的我,活著到底有什麼意義。」
「因為你已經碰上了你的夜鶯。因為那天溫蒂和彼得潘—芙雅和肖恩相遇了呢。」
「..肖恩?」
「嗯,你真正的名子,肖恩‧佩羅斯‧奧里奧爾。軍方第六號精靈兵器,代號Six。」
「...是這樣子嗎?」
但我卻明白他沒有說謊,因為剛剛的共感我也得知了他們那沉重的使命,還有他就是傳聞中精靈殺手的事實。
「我..要死了嗎?」
「不,你沒有死,這只是一場噩夢而已,屬於冬日的夢境,然後等你醒來時會發現春天已經來臨了。」
「是嗎..那芙雅呢!如果這只是場夢境,芙雅還活著對吧!」
「......。」那名少年沉默了一會,脫下了面具,嘴角勾勒出滄桑的笑容「嗯,是啊,她還在跟你玩躲貓貓的途中呢,等著睡醒的你去找她。也許在春天的世界你依舊找不到她,但只要你去找,一定能在某時某地與她重新相遇,我保證喔。」
「嗯。」
我不由得露出笑容,看著自己逐漸變成白色的光子。
「謝謝你了。」
***
當我跳上山崖後,見到的是奏可愛的笑容。
「曦,還好嗎?」
(...)
明明一如往常地勾勒起嘴角,回答我很好就可以了。
但我卻遲疑了。
嘛,就算我撒謊奏也看的出來吧。
「對不起了,奏。我啊,不是很好,但馬上就能回復過來了,放心。」
「嗯,我知道了,曦。」但即使如此,奏依舊露著如皎潔月光般能包容一切的笑容「沒關係的喔。」然後輕輕地把她自己靠在我的身上「曦跟我都不是一個人,所以,沒關係喔。」
是啊,正因為是我們,才經歷如此漫長的旅途吧。
所以—
「...奏,這邊沒有其他人對吧?」
「是的呦。」
「蟲鳴聲真吵呢。」
「是的,今晚特別的大聲呢。」
「那麼...我也可以哭了吧?」
所以,只有在她面前、唯有在她面前稍微的哭一下也沒關係吧。
「嗯。」奏抱住了不甘心的我,把她的頭埋入我的懷中「這下子誰也看不到、誰也聽不到了喔,曦。」
「嗯..嗚!可惡啊!!...為什麼!為什麼啊!」我能做的只有大聲的吶喊。
為什麼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註定分離的命運,我卻什麼都做不了。
拳頭再怎麼緊握也抓不回什麼。
「...四葉、愛德華少將、愛紗、肖恩,是我斬斷了他們、是我宣布了他們美夢的終結,我什麼都幫不了他們啊!我所作所為只是分離!」無力的拳頭痛楚地緊握著「為什麼我們再努力也無法讓那些本該幸福人都獲得幸福的結局!為什麼我只能說這也是無可奈何這種理由來說服自己!」
我只能依靠著奏落下淚水。
而奏卻依然露著笑容用溫柔的聲音說著。
「我明白喔,曦。」
「如果我再強一點的話、如果我再能多改變一些的話、如果我能再多拯救一點人的話.....」
「嗯。」
「為什麼!為什麼啊!!為什麼這世界連這麼小的一點幸福都不肯施捨!他們到底做錯了什麼!我們到底該做什麼啊!明明奢求的只不過是一點點卑微的幸福罷了!」
儘管知道誰都沒有錯,這本就是這糟糕世界的運行規律,我還是嚎啕怒吼著。
「曦,沒事的,安心的哭吧。」
奏溫暖的手輕輕地舉了起來,拭去滑過我臉頰的淚珠「是曦的淚水的話,無論多少我都會幫曦拭去的。所以在這裡、在今夜,曦無論哭了多少都沒關係喔。」
伴隨著奏如詠唱般的細語,我點點了頭然後淚水像是潰堤一般流出。
等到我停止哭泣時,全身已經沾滿了奏的味道,眼淚也弄濕了她的髮絲。
「奏...抱歉。」
「嘿嘿,不用對不起呢,因為我難過時也是曦在安慰我啊。」
接著奏闔上了眼燦爛的笑了出來。
「曦,要前進明天了嗎?或許明天的我們依舊只能做出無可奈何的決定,但世界一定因為我們的今日往所有人都能幸福的未來偏離了一點。曦不是什麼都沒有改變,我還能站在曦的身邊,就是曦拯救了我的證明呢。」
是啊,就算嚎啕、就算倒地,我們也會繼續前進。
為了那個被稱呼明日的未來。
「嗯,謝謝了,奏。走吧,我沒問題了。」
「呵呵,不用客氣了喔,曦。還有我剛剛得到了這個呢。」奏拿出一疊文件和一捲錄音帶「剛剛我威脅領主簽的財產及領主權力轉讓書,而且順便偷偷綠下來他的自白。他有關我們的記憶也刪除了。」
.....。
「呼欸??怎麼了嗎?曦,這是若有所思的表情呢...」
「我只是在想奏狠的時候也非常的狠啊。」
這算是逆向的反差萌嗎,明明平時都是一副懵懂無知容易推倒的感覺啊。
「...。為什麼我覺得曦在想『這算是逆向的反差萌嗎,明明平時都是一副懵懂無知容易推倒的感覺啊。』這之類惡意滿滿的話呢....」
唔!?
「總、總之,奏打算什麼時候用這些文件和錄音帶呢?」
幸好本人似乎對我剛剛的內心獨白沒有那麼在意,只是露出了小惡魔般的笑容。
「哼哼,已經準備好了喔,曦,就是現在。領主也差不多回到城市裡了吧。」
說著的奏高傲地挺著她那單薄....嘛,不要繼續想下去好了,不然大概三天不跟我說話就算幸運了。
等我們回到城市裡時,是一場舉著火把的全民公審,憤怒的精靈使和人民包圍了領主。
領頭的是那位精靈使小姐,她憤怒的站在領主前質問「領主!給我說明!你殺了人這是怎麼回事!」
領主毫無罪惡感的反嘴著「哼、哼!給我閉嘴!小心我判妳捏造罪!」
「我作證!這個、這個惡魔殺了芙雅啊!」在人群中,一個穿著風衣的艷麗女性大罵著,在她身後的是年齡大小不一的女性,跟憤怒的人們不同,她們眼神裡更多的是深沉的恨意。
說完那名女性把身上的風衣一拋,她身上也滿是如同芙雅的瘀青、烙痕「這就是這個惡魔在不夜城的所作所為!」
「給我閉嘴!死婊子,記住妳們只是我的財產而已,我聽說妳還有一個妹妹,要不要我也把她買回來當作商品呢?」領主惡狠狠的一瞪,然後看向精靈使小姐「至於妳,一個守城門的,連外頭的安全都無法保證嚴重影響到我的生意啊,我在這判決驅逐妳!哼,別忘了,律法規定我在這個城市可是有至高無上的法律判決權啊,妳這種沒有證據就指控的就是誣告!」
「....」精靈使小姐咬著牙「如果法律不能解決你,那就我來解決吧,就算要死我會拉著你一起陪葬—」
「—不過幸好這次用法律解決就好了對吧,曦。」奏對我露出狡黠的笑容,按下了錄音氣的撥放鍵,然後退了一步跟我一起隱匿的人群中,只留下原地播放的錄音機。
錄音機裡頭的領主自豪的開口說著他是怎麼對待芙雅、殺死芙雅的。
「...奏,妳怎麼錄到的?」
應該說內容不難,重點是怎麼讓他用自豪的語氣開口,這讓周圍的人都能知道他不是在脅迫下說出這些話。
「嘿嘿,一點話術就可以了喔。我對他說了一些芙雅和彼得潘的壞話後,他就自顧自的說了這麼多。」
(...)
「那麼文件呢?」我無言地繼續問。
「這個就真的是用威脅的叫他簽名的了。」
「這些人也是妳聚集起來的?」
「是的,下午都在忙這個呢。幸好桃樂絲姐姐—啊!就是曦口中的精靈使小姐幫了很多忙喔。」
..嘛。
「那麼現在交給我出場吧,文件我拿走了喔。」
「嗯!交給曦了唷!」奏連同可愛的笑容向我遞出了文件。
此時,儘管隨著錄音機的播放,領主的臉色越來越慘白,但還是假裝事不關己的開口「哼、哼!這可是遺骸啊!你們難道要相信用遺骸播放的東西嗎?」
「是遺骸沒錯。」精靈使小姐點了點頭,銳利的目光緊盯著領主「但不代表裡頭的內容就是假的,聽說領主你也有無數的遺骸呢。」
「就算、就算是它說的真的那又怎麼樣!?」但領主仍高傲的挺著肥肥的雙下巴「就算是我做的那又怎麼樣!別忘了我可是有這個城市大部分的資產啊!讓我不好過的話我也會讓你們都失去生計!」
嘛,但是這次對不起,好像只有你會失去生計呢。
我趁著人群混亂時,把手中的文件塞到了精靈使小姐手上。
「後面就交給妳了喔。」揮了揮手,隨即回到人群中。
「欸!?你、你是?」精靈使小姐露出訝異的目光。
「只是一個跟妳一樣在做力所能及的事的人而已。」頭也不回的答覆然後徹底隱沒蹤跡,然後回到了奏旁邊。
「奏,雖然是晚上,有沒有興趣稍微陪我散步一下呢。」
「嗯,何時都可以喔,如果曦希望的話,哪裡都可以呦。」
於是我們邁開離開城市的步伐。
身後傳來精靈使小姐的大喊。
「大家看,這是領主,不,是原領主的權力和財產的轉讓簽名!而且上面還特別提及不夜城被當作商品的人都自由了!財產除了補償那些人以外其餘都捐獻給城市,不過相對的城市要負責教導這些曾經被不合理對待的人一技之長。」
還有領主冒著冷汗的驚呼。
「!!?這、這我不承認啊!這是偽造的!」
只是這時錄音機突然放到領主的聲音「當然!我願意轉讓領主的權力和我所有的財產!這些文件就交給我簽吧!畢竟你們救了我的命!我剛剛生命危險時就答應了這樣報恩!我絕不反悔!」
「.....。奏,這是?」
我可不相信領主會在沒被威脅的情況下說出這些話啊,但這感激涕零的語氣沒有半分被威脅的成分在。
「嘿嘿,雖然簽名不是偽造的,但是不代表聲音無法偽造喔,曦。」
.....。
喂,那邊的那個誰,以後我要惹奏時,記得提醒我一下。
儘管身後已經充斥著人們的歡呼,我卻依舊聽見了人群裡小小為芙雅哀弔的啜泣。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要不是那天、那天芙雅替我頂罪...死的人是我啊!應該死掉的人是我啊!嗚、嗚嗚嗚!」」
(...)
「奏,他們都離開了繭之中了喔。」
「嗯,希望所有和我們相遇的人,都能永遠的幸福生活下去就好了呢。」
奏默默闔著眼祈禱著,我們都知道不可能實現的話語。
然而正是因為我們沒辦法保證永遠,所以才要把每一刻的幸福都當成永遠使用吧。
然後,
我們向明日啟程。
***
夜晚,距離溫泉之都的公民審判已經過了一天。
曾經的領主不甘心的駕駛馬車,馬車後依舊塞滿著他的一些財物。
幸好那份財產轉讓聲明上明確寫著會留足以一年內生活的財產給自己,不然自己這下真的身無分文了吧。
「可惡、可惡啊!對!我要復仇!給那些愚蠢的人民十倍的教訓!我可是新世界的秩序中圓桌的成員啊!」
「哦哦!你說你是新世界的秩序的一員啊。」突然間,領主的身旁傳來突兀的聲音,一個撇著頭的少年正看著車旁一閃即逝的風景。
「你、你是誰!?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啊啊啊,我已經在這裡聽你的廢話很久了。話說你們城市推翻你的行動到底是誰策畫啊,真是無聊,不但沒讓你死還給你了一些錢,更是在權力重新分配上做作的想要保持秩序呢,聽得我都快打哈欠了,太嚴肅了啊,你不覺得嗎?一點都不有趣啊。不過—」
少年轉過了頭,臉上戴著是笑臉兔子的面具。
「我倒是對你說的那個新世界的秩序的什麼的非常有興趣呢。」
「欸!?欸欸欸欸啊啊啊!笑、笑臉兔!!?」
「嗯,Bingo!恭喜你答對了!獎品是你喜歡被一點點割掉肉的刑求方式呢,還是你希望讓老鼠一點點啃掉你的身體呢?吶!沒關係,不如我們兩個都試試看吧,反正—」
笑意,倉狂。
「夜晚還長對吧。」
那一夜,恐懼的尖叫綿延不斷。
***
「曦,你看你看!是鐵軌呢!」
走在平坦的平原,奏和我看見了被廢棄的鐵軌們。
「嘛,是啊。」
聽說原本永晝方面是打算讓東部地區布滿鐵路,但因為許多城鎮的反對,最後便不了了之了,只有永晝到王城的鐵路最後有成功運營下來。
「嗚喵~!跟曦一起坐火車,哼~哼哼哼~」奏開心的哼著小時候卡通上的主題曲。
「那個...我們還不確定什麼時候坐呢,奏。」
「但是還是很開心哦!曦。這裡的火車是電力的還是蒸氣的?」閃閃發亮的雙瞳問著我。
「就算妳問我...我想我知道的不會比奏多喔。」
「是蒸氣的就好了呢。...嘿嘿,雖然這樣相當汙染環境呢。」
「那就不坐了?」
「!!?」奏用力搖著頭「沒問題的!曦。這個世界不會這麼容易就毀滅的!......應該。」
...應該啊。
不過看見這麼開心的奏,我也不禁祈禱了起來。
「是蒸氣的話就好了呢。」
嘛,反正這個世界應該不會這麼容易就毀滅吧...應該。
這時,從我們對面走來兩個人,一個金髮雙馬尾的少女和用繃帶把臉包緊緊只剩下眼睛露出的少年。
「哈哈哈,我就說迷路了吧!艾莉絲。」「嗚...你給我好好跟著就是了!」「是呢是呢,畢竟白天聽妳的對吧,還要被迫看妳那幼稚可以的正義遊戲,我都覺得好笑呢。妳要不要晚上跟我來看看真正遊戲的玩法是什麼呢?」「給我閉嘴!你這個瘋子。」「是是是,我可愛的艾莉絲。」
他們散發一點也不和諧的氛圍。
此時少女察覺到了我的存在,馬上一改煩躁的表情,用著笑容迎了上來。
「對不起,我們迷路了,請問溫泉之都的方向是那邊嗎?」
「嗯,是喔。我就是從那個方向過來,應該錯不了。」
少女先回頭狠瞪了綁著繃帶的少年一眼「你看!我就說我還是會看地圖的!」接著繼續用著毫不做作的笑容看向了我「謝謝你了喔。」
「噗哈哈哈,艾莉絲,妳是不是笨蛋,這種傢伙的話妳也相信啊。」綁著繃帶的少年抱著肚子大笑著。
「喂!你太過分了—」少女臉上滿是怒火。
「所以才說妳是笨蛋啊,不過就是笨蛋才有趣啊。」綁著繃帶的少年逕自往前一步,挑釁的觀賞著我的臉「最近這邊不僅有精靈殺手、笑臉兔,還有你前來的溫泉之都不是發生了鬼隱事件嗎?敢出來單獨一人閒晃,真是大膽呢。」
哦?
我輕輕露出微笑回應。
「是啊,有時候我也覺得我很膽大呢,對路上不知道身分是什麼、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人的問路也敢回應。吶!是吧?」
「欸嘿。....你還真是有趣呢。有沒有興趣跟我玩個遊戲—」
只是少年稍許興奮打量著我的舉動立刻被少女制止。
「喂!夠了吧,說好白天聽我的。」
接著少女用抱歉似的眼神看向我「對不起,我也管不住他,真的,抱歉。」
「沒關係,你們不是在趕路嗎?我也在趕路,掰掰了喔。」
「嗯,謝謝,掰掰了!」少女向我揮揮手後,我便邁出步伐。
只是此時綁著繃帶的少年卻散漫的叫住了我「對了,我們正在找人呢,你有沒有看過一個深褐色短髮、琥珀色雙瞳跟我年紀差不多的少年嗎?」
...欸?
....。
「以前見過呢,不過那是在很久之前了,而且我也不確定我認識的那位是不是你們在尋找的人。你們找他有什麼事嗎?」
「沒有,只是需要敘敘舊而已,你不是要離開了嗎?請便、請便。艾莉絲,別浪費時間了,我想趕路了。」
「欸欸!?喂喂,等等我啊!你這個混帳!!」少女邊怒吼邊追了上去。
只留下原地看著他們背影的奏和我。
「...奏,怎麼了嗎?」
「只是第六感而已,那個綁著繃帶的男性十分的令人不安喔...」
..不安是嗎?
「是的。」重新露出笑容的奏輕點了頭「不過應該是不用在意,我想。比起之前感知到的那個在永晝的盧恩而言,這只是小問題而已。」
....。
奏,我知道妳是想讓我不要煩惱那麼多啦。
但這樣只是讓我更加煩惱永晝到底會碰見誰啊...
不過,嘛。
不先到永晝也不知道,對吧。
「我們也出發吧,奏。」
「嗯!曦。」
隨著越來越接近的鳴笛聲,
永晝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