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審判罪人的骸骨之城
本章節 25659 字
更新於: 2019-11-03
這是曾幾何時的記憶。
這是早已朦朧起的夢境。
這是擅自以為冬天會永不結束的時候。
——這是我還是個孩子的過去。
好難受...好冷.....
還有...好餓。
倒在老舊公園的長椅上,幼小的我如此想著。
伸出手,小小掌心的輪廓如此的模糊,指尖碰觸到的是冰涼堆積起的雪花。
儘管長椅上已經用廢紙箱加蓋了一層簡陋的屋頂。
但身上蓋著只有奏身上的叫做千早的服飾和她從不知哪個垃圾堆翻出的毛毯而已,根本無法擋住飄落身上的雪花帶來的冰涼。
「奏....」
對了,奏呢?
可以說是我唯一朋友的、跟我年齡差不多的女孩子。
記得...
「我病倒了呢...」
從好幾天前發著高燒倒在路邊上開始,就是奏在照顧著我。
明明有家的她,也成為了跟我一樣在街頭上流落的孩子。
早上努力的幫我找哪怕一點點可憐的食物,夜晚就躺在我身邊依靠彼此的體溫入眠...不,哪怕我睡著了,她仍醒著擔心著我。對我的照顧可以用無微不至形容了。
「....。」
「曦!我回來了喔!」答答答的木屐在雪地上踏出足印,熟悉的面容出現在眼前。
「...奏。」
「嗯,是奏的說呦!」
雖然依舊掛著毫無陰霾的笑容,但不論她白皙的臉頰、雪白頭髮和純白小巧的無袖和服都變得髒兮兮的,完全看不出以往可愛的模樣。
「曦,我今天找到了牛奶和麵包喔!」然而,她卻依舊興高彩烈的從她的和服內側取出她的戰利品「貼著身體放著所以還是溫的呢,曦快點吃吧。」
把盒裝牛奶和麵包放在一旁後,小心翼翼的將我扶起坐在長椅上。
「那個奏...」我觀察著那異常精緻的包裝和毫無汙損的外表,實在不相信這是可以從垃圾堆裡翻出來的。
「這是..偷來的對吧?」
「...嗯。」
「奏說過..偷東西...是不好的。還回去吧。」
我撇開頭。
我不能讓奏跟我一樣,為了活著,什麼準則都放棄。
「不要!我才不要!!曦已經不能再吃那些骯髒的東西了啊,不吃點正常的東西的話,曦會死掉喔。嗚嗚、嗚嗚!奏不要,奏才不要曦死掉啊!」斗大的淚珠滴在我身上,將麵包溫柔的遞到我嘴邊「吶!快吃吧,曦。求求你吃掉啊...」咬著嘴唇不甘心的含著汪汪的淚水「如果能讓曦活著的話,我才不管這個東西是不是偷來的...嗚..嗚嗚。」
!?
是我讓奏傷心了嗎?
哪怕再難過的事情也僅露出落寞笑容的奏,第一次在我面前不停落著斗大的淚珠。
這下,扯平了呢。
我的第一次哭得唏哩嘩啦也是獻給了奏。
我吃力的張開口,咬下一口麵包。
雖然肚子很餓,但感受的不是平時麵包的香甜,而更像一塊異物順著喉嚨滑下的不適感。胃袋本能地要將其乾嘔出來,但我吃力地壓抑住然後強迫自己再咬了一口。
「奏..謝謝了,很好吃、呢。」
「!!」見到我終於肯吃時,奏的笑顏重新綻放「還有牛奶喔,曦。要喝一些嗎?」
「嗯。」
聽見我吃力的回答,奏馬上著急卻又小心翼翼地幫我打開牛奶盒。
只是正當奏要把牛奶盒的開口湊到我嘴邊時,三個重重的踏步聲沿著奏從雪地踩出的道路傳來。
是三個憤怒的大叔。
「就是你吧!小鬼!就是你偷了我家的商品吧!」領頭的那個大叔兇惡的開口「這下罪證確鑿終於被我發現了吧!」
啊...是奏在對我說偷竊是不好的事情之前,我常光顧的那家麵包店呢。
除了他以外,其他還有我以前也時常光顧的蔬果店的大叔和雜貨店的大叔。
「等等!不是曦做的,是我—」
但沒等慌張轉過身的奏說完,我用盡最後的力氣大吼「就是我做的!....呼呼.....是、是我做的...又怎樣呢....」
絕對、絕對不能讓奏受傷!
「等等!曦?」
「果然是你啊,臭小鬼,該死的小扒手,終於被我們抓到了吧!」麵包店的大叔一把奏從我身前拉開,一巴掌打在我臉上。
霎時,眼冒金星。
但不給我喘息的時間,我被抓著領口舉起來。
「不給你一點教訓看來你是不知道拿別人的東西是不對的呀!」兇惡的看著我。
...不行,要保護奏,不能讓奏受傷。
但即使這麼想,我卻連舉起手指頭的力量都沒有。
「不是曦做的啊!曦生病了,求求、求求你們不要欺負曦啊!」
奏衝了上前,卻被用力地推倒在地。
可惡!給我動啊!身體給我動啊!給我保護好奏啊!
「欺負?呵呵。像這樣嗎!」
下一秒,我被重重的扔在地上,額頭迸裂出鮮血。
「嗚!!...哈....哈...呼...呼呼.....」
「小妹妹,妳還是別跟這種壞孩子來往,這樣妳也會變成壞孩子,我們只是給壞孩子必要的懲罰而已!」
接著,一隻腳用力的輾著我的頭,只是這次咬住嘴唇的我好不容易沒再發出聲音。
只是....拜託,只打我就好了,千萬別對奏出手啊...拜託你們了。
「!!。......壞孩子嗎。」在視野的餘光中,低著頭的奏緩緩地站了起來。
!!?
那是,僅從我的視角才能看到的冷冽雙瞳。
彷若這場永不結束的寒冬本身一般。
「對不起了,祈。如果我不當壞孩子就救不了曦的話,那為此摧毀多少東西我也不在意呢。」
不行啊!奏!不行啊!!!
雖然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但我卻很清楚,奏再度因為我捨棄了準則——而這個,或許是她比任何一切都看重的準則。
只是張開的嘴,喊不出聲音。
可惡!可惡啊!!
只能向那個我不曾信仰的神禱告,只能哀求那傲慢的造物主伸出援手。
求求你!求求你了!
——咚!
一個空了的牛奶盒砸在麵包店大叔的頭。
「是、是誰?...!!?你是誰!?」
一個斑白鬍子和頭髮、宛若聖誕老公公模樣的鷹勾鼻老人不知何時無聲無息的坐在奏和我當庇護所的長椅上。
「只是一個路過的神父而已。」老人環視著庇護所內的景色「哦哦,以孩子的水準倒是蓋的不錯嘛。喂—」接著毫不客氣的對著麵包店主的方向大吼「是我偷的。」
「..欸?」
「我說是我偷的喔,麵包和牛奶。」老人拾起地上的麵包,咬了一口「哼,難吃,我可以烤出比這好吃一百倍的麵包也沒問題。」
「你..你想庇護這個小鬼嗎!?我告訴你這種小鬼小時候不好好的懲罰,長大後也會變成危害社會的敗類。」
「你是耳聾嗎?我說是我偷的,跟那邊那個骯髒的小鬼無關。要像對那個小鬼對我一樣的懲罰嗎?哼,省省吧,就憑你們這種手腳,一起上也不夠格,那就給我滾!」
「你、你別給我太囂張了啊。我做的事是我的權利!」
「哦?」老人只是露出一抹微笑,下一秒,誰都沒有反應過來就到了我們身旁,用格鬥術一瞬把三名大叔打翻在地,接著把一堆髒兮兮的零錢撒在他們身上。
「錢我付了,再說一次,給我滾!」不容質疑的語氣帶有殺氣的目光。
「切!!」三名大叔掙扎的爬了起來後,轉身就跑。
撲通!
一個小巧溫暖的東西撲向我的懷中。
「嗚嗚、曦...嗚嗚嗚!曦!!」
「...奏?」
「曦沒事吧!?血、好多血啊!」
「嗯,沒、沒事的呦...沒事的。」努力的,露出平時奏露出的、能使我安心的笑容。
「不是沒事啊!曦。嗚、嗚嗚。」跪在我身旁的奏著急的喃喃著「怎麼辦?止血的東西、消毒的東西、癒合的東西。」
巨大的影子蓋住了我們。
是剛剛那個救了我的老人,他自上而下的看著我。
「....小姑娘,妳不打算對我說些什麼嗎?」
「那個..謝謝你了.....但是我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給你報恩,對不起...」
「不,妳該說的不是這個吧。」慈祥的雙瞳蹲下,直至奏和我都能清楚看見那淡藍色的瞳孔「放心吧,我會幫助你們的。」
聽到後的奏瞪大了雙瞳,接著小小的身子一顫一顫了起來、斗大的淚珠不停地滑落在我身上。
「求、嗚嗚嗚!求求你救救曦了!要我做什麼都可以!我、我做不到啊,我一個人救不了曦啊,嗚嗚!求求你了!嗚啊啊啊啊!」
「嗯,交給我了。你也是,交給我了。」巨大又粗糙的手溫柔著摸著我的頭。
那是,第一次有大人對我露出了笑容。
***
「嗚...」朝陽下,我睜開了眼。
頭部枕著樹根的位置傳來堅硬的不適。
不自覺的把手伸向朝陽的方向,大了許多的手已經能觸碰到更接近天空的位置。
指尖上融化的是溫暖的雪花。
「曦,早餐已經準備好了喔。」跟那時一樣的笑顏,依舊綻放在我眼前。
「...」
「嗯?曦怎麼了嗎?一直看著我的臉。」
「沒事,只是剛剛夢見了以前的事情而已。」我坐起身,將蓋在身上的外套重新穿在身上「奏跟以前比都沒什麼變呢。」
「呼喵??...」先是不清楚我意思的歪著腦袋,然後像是理解什麼般瞪圓雙瞳的奏顫抖了一下,拿著簡易鍋鏟仔細地審視起她穿著圍裙的模樣「雖、雖然身體沒有變化,但是我還是成長了喔!」
嗯...驕傲的挺著那依舊一馬平川的胸部說著。
「...為什麼我覺得曦的目光十分的討厭,尤其是似乎在針對我的胸部這點....」
呃..
「錯覺吧。總之奏,今天有什麼打算呢?」
糟了,趕快換個話題。
「...曦在想『糟了,趕快換個話題』之類的話呢。」冰冷冷的目光依舊盯著我「趁機轉移話題是不行的喔,曦。」
用比世界毀滅更重要的語氣說著。
「那...那個,胸部小也很好,只要是奏我都喜歡。」
「唔.....」不滿的雙瞳發出可愛的嘟囔,奏鼓著小小的臉把頭靠了過來「摸摸頭三次喔。」
這個意思是我摸摸三次她就原諒我吧。
「三次就好了嗎?」我無奈地輕碰著奏細柔的髮絲。
而且這對我而言,其實算是獎賞不是懲罰吧。
「嗯,三次就夠了喔。」奏感到舒適的自己蹭著我的手「不然曦的摸摸會上癮呢,可能每天都要拜託曦摸摸了。」
—!!?
...糟糕,差點說出那這樣下去也不錯。
看來會上癮的人不只是奏還有我啊。
「但是以後曦不能再這樣子了。」又鼓起了臉呢「很失禮的說,我姑且也算是女孩子。」
「嘛...我知道了。」我無奈地苦笑出來「回到正題,奏今天有什麼計劃呢。」
「嗯!」奏高興的拿出東部地區的地圖放在我靠著睡覺的木樁上「曦,你看,我們現在的位置在這邊,然後我昨天在那個方向感受到了盧恩—」奏指向地平線的遠方。
...嗯,那邊嗎。
邊做簡單梳洗的我邊比對著地圖和奏指向的方位。
而奏此時已經脫下圍裙、放回我的影子中,順帶在木樁放上用樹葉盛著、香味四溢的早餐。
是石板野鳥煎蛋和樹果餅呢。
「那麼—」我吞下一塊煎剛剛好的餅後,把指尖在地圖上「這裡是我們現在的位置對吧?然後這是奏感受到盧恩的方向。」接著手指沿著奏的指引前進。
只是我前進到一半時,奏小小的指尖就輕輕靠了過來,把我停止在一點上。
「..東方主城,永晝。」我緩緩說起那個點標示的名子。
「是的呦,應該就是這裡沒錯了。」露著笑容的奏點了點頭「不過從這麼遠的位置就能這麼清楚的感知到這個盧恩...不是能輕易對付的人呢。」
「....。我明白了,但是這裡距離永晝仍有一段距離,要先補充物資嗎?奏。」
「好主意呢,曦,是該補充食物了。之前的麵粉已經吃完了,剩下存糧也只夠再撐兩天。其次我們也消耗了不少彈藥,也需要補充一些原物料了。」
「嗯。總之把解決食物問題當首要任務,如果運氣夠好的話,也一併解決彈藥問題吧。」
畢竟這個世界對機械的態度不是很友善,要找適合的材料不是那麼容易。
我咬著樹果餅,對地平線眺望,在遠方山脊上看見了城市的輪廓。
「奏,那邊也有一座城市,去看看怎麼樣?」
「可以呦。那裡是骸骨之城呢。」
「欸?奏妳也看到啊。」
「不是喔,是地圖上有寫呢。比對一下太陽的位置和道路的方向就能推斷出來了喔。」奏邊收持餘下的行李、邊輕描淡寫的說著。
雖然她本人似乎不以為意,但我問這個問題時她根本沒有在確認太陽的方向、道路的位置還有地圖上附近的城市,就像這本來就是該知道的答案一般。
就我認識的人中,不包含奏,能做到的也只有兩位而已。
其中一位是利用外掛的作弊手段,而另外一位也需要思索一下才能推論出來,而奏卻是我提問的一剎那就有了答案。
所以才說如果我像奏一樣能幹的話,她就不用煩惱的那麼多了吧。
無可奈何的笑了笑、伸了伸懶腰後,我開口。
「吃飽了,很好吃喔,謝謝了,奏。出發吧。」
「嗯!對了,曦,要記住我們的長相可是暴露了,還是小心為上喔。」
「了解。」
我們沿著稍微崎嶇的山路邁進,不久奏也看到了那座白色城市的輪廓。
雖然路途有點陡峭,但是道路的寬度卻維持著兩個馬車通行也沒有問題,並且平坦乾淨,看起來一直都有商旅出入。
只是不知為何這廣大的路上卻只有奏和我兩人而已。
等我們到達城鎮門口時終於知道原因。
邊看著我偽造的身份證明,這座城的守衛口沫橫飛的興奮說著「因為那個邪惡的機巧工匠、殺人犯賽門終於被捕了!所以這個城市正在執行第一級戒嚴,禁止這幾天外來商隊前來貿易才會如此冷清,不過那是外面,現在城市裡面可熱鬧了!
畢竟那個大惡人終於被抓到了啊!你說是吧!!果然跟遺骸掛勾的傢伙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聽說西方有一個城市就是因為那些機巧工匠而毀滅了。」
其實我想根本不用那麼精緻的偽造,他的專注力完全都在跟我講故事上。
「而且這次皇家精靈騎士團的第二隊會過來監督執行,現在他們正協同我們看守那罪大惡極的犯人。這說明王城果然也開始重視那些表面上說遺骸可以造福人類、但背地裡不知道做什麼壞事的機巧工匠們了吧。雖然負責我們東部地區的那個五領騎對那些機巧工匠如此縱容——」
看來奏和我的容貌還沒傳出去呢——至少他還不知道。
「真是恭喜你們了。」我打斷他的發言,從他手中接過我的偽造身份證明和入城的許可證明「但可以對我解釋一下遺骸和機巧工匠是什麼嗎?我一頭霧水呢。」
「啊!?你不知道!?你不是從邊境來的嗎?雖然我不知道邊境有沒有機巧工匠,但是遺骸不是那邊一大堆嗎?就是那些過去人類製造出、妄圖得到神的力量的東西們。」
「你是指...機械嗎?」
「你們邊境是這樣稱呼的嗎?那些用稱為科技對於神的褻瀆製造出來的垃圾。但就是有那些自稱為機巧工匠的人渣們只想滿足自己的私慾而不惜觸犯禁忌、研究那些遺骸,現在才會出現這種事情。真希望我們東部地區跟北境地區一樣,把機巧工匠列入違法職業。」
聽著他的咬牙切齒,我回想起我曾和奏在邊境上看見的荒蕪景色。
那被沙堆掩埋的、舊日以殺戮最為目的設計出的武器們,老舊、腐朽、鏽跡斑斑,宛如墳場般的景色。
那確實如同遺骸一般呢。
「但你還說了那個被捕的機巧工匠是殺人犯對吧,他犯了什麼罪嗎?」
「非常多!不提最近的,八年前,他就製造了人型遺骸軍團試圖征服這個城市、奴役人們。
雖然許多精靈使都試圖阻止他,但都失敗告終,幸好五領騎之首、那位行走在陸地上的傳說的精靈使正好經過這座城市,把他逮捕拯救了這個城市。
只是很可惜當時只是判決他永久囚禁,結果讓他逃跑了!賽門這個惡魔刻意沉寂了幾年,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只是最近又出現一系列的遺骸殺人事件,於是皇家精靈騎士團第二隊協助我們調查,馬上就抓到了這個該死的殺人犯!
那個邪惡的怪物在我們抓他時還在研究遺骸!看樣子就是人類的四肢!要是沒有阻止他,好幾年前他利用人型機巧軍團造成的破壞又會重演。」
——這種以傷害他人為樂的罪犯死一百次也不足惜。
在我們離去前,守衛咬牙切齒的如此補充。
城鎮中的氣氛跟嚴肅的戒嚴不同,反而更像狂歡節的氛圍,酒館裡滿是舉杯敲擊的慶祝聲。
街上人們津津樂道著。
「那個邪惡的怪物賽門終於被捕了啊!我死去的父親終於可以瞑目了。」
「這次終於正式宣判死刑了!早該要這麼做了!如果上次抓住他時就讓他死,現在就不會出現這麼多的受害者。」
「聽說跟賽門一起被發現的還有一群小鬼啊,他一定在想做什麼把人體遺骸化的禁忌實驗吧!幸好皇家精靈騎士團把他抓住了。」
「這種殺人犯怎麼可以讓他這麼容易就死去!我的姊姊、我的姊姊還有兩個孩子啊!那兩個孩子還沒長大他們的母親就被人謀殺了!這種人渣該要千刀萬剮!」
之類的高興、竊喜、憤怒參雜在耳中。
「似乎大家都在慶祝啊,奏。許多商家都關門了。」
「是呢。不過許多旅社和小酒館都還營業著喔,如果等等還找不到商店的話,要不要直接跟他們買食材呢?」
「那麼再找十分鐘吧,如果還沒找到的話就執行奏的B計畫。」我拿出懷中的小錢袋「不知道這點錢能夠買多少啊。」
這是從里昂的屍體上拿的,他們已經用不到的旅費。
帶著感激之情好好的使用吧,畢竟生者的責任就是活下去。
「曦,怎麼了嗎?若有所思的。」
「我只是在想如今的我還是靠著踩著別人的屍體活著啊。」
「這方面我跟曦一樣,踩著屍體、傷害誰而活著喔。」奏壓著她左胸靜靜地闡述「曦的心臟依舊在跳動,而我的心臟也依舊跳動著,這就是我們站在其他人屍堆上的證明。」
「是啊。」
如果那能讓我活下去,就算是殺人吃人我也不會有一絲猶豫。
雖然那些寧願自己死亡也要堅守住底線的人可敬,但我也並不覺得自己是錯的。
握著小小的錢袋,感受手中的重量。
「奏還記得嗎?之前住在爺爺的教會裡的時候,有人送了爺爺一隻老母雞對吧。」
「嗯,隔好幾天才下一次蛋呢,而且十分的兇悍,就連野狗都敢追著跑。」奏露出回憶過往的懷念笑容。
「嘛,牠跟奏的感情特別好,還會跟在奏身後撒嬌,大概因為都是奏在照顧牠的關係吧。但是啊,最終那隻老母雞開始不下蛋了,我們等了一個星期牠都沒有下一顆蛋,然後三天後,一大早就出門的爺爺帶回來了一隻烤雞給我們。」
「是的。」奏點了點頭。
「我當時什麼都沒有察覺,還因為難得有肉可以吃所以很開心。但奏一口都沒有吃反而跑了出去,過了一會後才笑著回來,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的跟我和爺爺繼續吃晚餐,不過妳卻一塊雞肉都沒有吃,然而我當時還是沒注意到就是了。直到下午我才發現我吃的是什麼。於是我問了奏妳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那天,吱吱嗚嗚的奏遲疑的點了一下頭。
「我想妳是為了能讓我吃的開心一點所以才故意不說的吧,雖然我就算知道那隻烤雞的來源我還是會吃,只是就無法單純抱著享用的心情了。結果最後我們只能幫那隻老母雞做了一個木板當作墓碑而已。奏還記得當時爺爺看見我們在做墓碑時,對我們說的話嗎?」
「還記得喔,當時爺爺用力的摸著我們兩個人的頭呢,然後說著『這就是生命的重量,我們能活在這個世界就是因為我們不斷奪取其他生命,而我們的生命最終也會滋養其他的生命,所以不用懊悔、不用哀弔。活著的人唯有背對過去、抬起頭朝向明日前進才對得起曾因為我們逝去的生命。』」
「嗯,是呢。」我點了點頭。
雖然爺爺的話語如今早已模糊,但是奏之後的回應卻始終刻在我的心中。
——正因為如此,我很感謝牠,因為牠的生命讓曦能活著、讓爺爺能活著。要我選擇的話,也會跟爺爺做出一樣的選擇,犧牲他人讓自己重要的人活下去的選擇。也正因為如此,我會哀弔、我會記住過去,為了終有一日不用再捨棄誰的生命活下去。
當時的奏,用凜然的身姿這麼開口。
正因如此,妳才無數次的選擇了只有自己痛苦的未來嗎...
所以我—
「嗯?曦怎麼了嗎?盯著我看呢?」
「沒事,那..那個,總之,奏,轉角過後似乎有臨時的市場,聽到討價還價的聲音了,去看看吧。」
「嗯!」
也許是因為戒嚴的關係,在簡易棚子搭成的市集每隔幾步就能看見一個穿著騎士裝的精靈使和精靈把守著。
不過也因為周圍人們熱絡的影響,沒有一點嚴肅的氣氛。
我們買了兩大袋的馬鈴薯、準備找沒人的地方後放入影子時,天空傳來了一陣爆炸聲響,是一艘浮在高空中的小小飛艇發出的。
接著漆黑的機油撒下,弄得路上的行人滿身髒污。我早先一步把奏拉進附近的一個棚子中躲避。
四周傳來廣播的聲音。
「立刻將賽門爺爺給放了!不然我機巧怪人會對這個城市進行更殘酷的復仇。」雖然經過變聲器的處理,然而還是可以聽出童稚的語氣。
街上的人們像是司空見慣般擦拭著身上被用髒的地方埋怨著。
「這個傢伙是賽門的同夥吧,自從賽門被抓後盡是搞這些無聊的事情。」、「這傢伙怎麼還沒被抓起來啊!又是一個該死的機巧工匠。」、「第幾次了啊?上一次是用聲音很大的爆竹嚇人、上上次用很嗆人的灰,真是的!這種惡作劇什麼時候可以停止。」
不怎麼在意的我剛踏出步伐,卻發現奏沒有跟上。
怎麼了嗎?
奏略有所思的看向剛剛其中一個發出聲音的磚牆。
「..奏?」
「呼喵!報、抱歉,曦。」嚇一跳的奏回過神來「我剛剛在想事情。」赤色的雙瞳看向了我「曦,說不定彈藥的問題解決了喔。」
「妳是指....利用剛剛那個機巧怪人?」
「嗯!」奏開心的點了點頭「那個女孩子錄製的聲音十分的一致清晰呢。」奏走向了磚牆,從磚牆的縫隙裡拿出一個小巧簡陋的撥放器「雖然看上去沒什麼,但這不論是天線還是震動板要是沒有精緻的作工,聲音就無法這麼的清晰。她有擁有我們需要的原料和設備呢—」
只是奏的語音還沒說完,一個戴著獵鹿帽、大約十三四歲的骯髒孩子就撞在我身上。
他全身都穿著粗布製的衣物還戴著破舊的手套。
「抱、抱歉!」
自責的聲音發出,接著那個孩子頭也不回的跑掉了。
「喂!你!等一下—」雖然我馬上叫出聲,但是這只讓他衝得更快、消失在轉角而已。
而另一邊是奏冰冷無奈的注視起我。
「.....曦,偷東西是不好的呦。」
嘛,果然被發現了。
「那他也是在偷東西喔。」我闔著一隻眼,用炫耀性的笑容把偷到手的錢包拿了出來。
剛剛那個孩子摸走了我身上的錢袋的同時,我也拿走了他的錢包。
「奏,嚴格說起來,這只是我們互相交換了錢包而已。只是很不幸的,我身上的錢已經快沒了,而他的還滿沉重的呢。況且奏也看到了吧,我有打算叫住他,是他自己跑掉的。」
「別人犯下的暴行,不能成為自己也可以犯下相同暴行的理由喔,曦。」冰涼的雙瞳繼續刺痛著我的良心。
不過很可惜的,那種東西我早就丟掉了。
雖然可能會降低一些奏的曦曦好感度,不過那種數值早在千百年前就跟我的奏奏好感度一樣、朝著幾兆幾京通貨膨脹的道路一去不復返了。
「好啦,奏。」我妥協的開口「我去看看他是不是需要這筆錢,如果他需要程度比我們高的話,我就還給他,如果相反我就收下了。」
「呼.....好吧。」奏也無奈地嘆了口氣「不過首先呢,曦,那個孩子是女生呦,而且她的聲音—」有些猶豫後的開口「在我聽來,跟剛剛自稱機巧怪人的女孩子的聲音是一樣的。」
然後奏小聲地補充著『但光憑耳朵我也無法保證這個猜測的準確率』的不肯定語氣。
「不...奏的猜想是正確的,是同一個人沒錯。」我輕輕地打開錢包,從僅有奏能看到的角度拿出剛剛指尖感到異樣的東西——相同款式的小型撥放器「奏,她剛剛是往那個方向沒錯吧?」
「是的。但是曦,我想應該是不用追上去喔。畢竟這是在城市裡,腳印會消失在其他人的腳印下,跳到屋頂找的話又太引人注目了。我們躲在這邊等吧,她發現錢包掉了,一定會回頭找吧。」
「...」
「嗯?怎麼了嗎?曦,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不是,謝謝了喔,奏。妳是對的,我只是覺得幸好有奏在我旁邊。」
「嘿嘿,不要客氣喔,曦。我也一直覺得曦在我身邊真是太好了呢。」
!!?這個笑容的破壞力也太高了吧!?
「....可、可以再說一次最後一句嗎!奏。」
「嗯??」歪著腦袋、疑惑的漂亮雙瞳仰望著「那個、我也一直覺得曦在我身邊真是太好了喲?」
「抱歉,再一次!」
「我也一直覺得曦在我身邊真是太好了呢~」
糟糕,這是什麼、太可愛了啊!
鼻血、鼻血要噴出來了。
要克制...克制住尋找麻布袋把奏綁架回家的慾望啊!!
「曦,還需要說嗎?如果曦希望的話,多少次都可以喔。」
噗—
毫無防備的笑容、對我完全信賴的燦爛著綻放。
..........哈嘶哈嘶....哈嘶哈嘶哈嘶。
果然還是綁架吧!
「嗚嗚、錢包在哪?怎麼會不見了,錢包、錢包。」
「呼欸!曦,剛剛那個女孩子回來了喔。」
奏指向剛剛那個戴著獵鹿帽的孩子的方向。
「是、是嗎!」
「嗯??曦怎麼了嗎?」
「什麼事都沒有!嗯!什麼事都沒有喔!總之奏,那邊的事情比較重要吧?先過去吧。」
「?」奏雖然還有一絲疑惑,但馬上又露出了燦爛笑容點點頭「是的呦,曦。」
...得想辦法讓心臟平靜下來啊。
好吧。
於是我把目光看像那個戴著獵鹿帽的孩子,她倉皇的模樣引起了其中一位守衛的精靈使的注意。
「怎麼了嗎?需要我幫忙嗎?」
「不、不用!我、我只是錢包掉了而已!馬上就能找到。」那個孩子本能地拉低獵鹿帽。
「欸!又是錢包嗎?最近這邊似乎出現了錢包小偷,我幫你登記報案吧。」
「欸!?不、不必麻煩了,一定只是不小心掉了而已!謝謝妳了!」那個孩子禮貌的一鞠躬,立刻轉身離開,留下一臉迷茫的精靈使。
但即使那個孩子表現出這副逞強的模樣,一轉頭她馬上又焦急到眼角泛出淚珠。
「錢包、錢包...嗚嗚...錢包...」
「妳在找這個嗎?」等到她經過我面前時,我伸出了手。
「啊!!就是這個!謝謝.....欸!!?你、你是剛剛的—」
「嗯,妳好,幸會,錢包小偷小姐,或是我該稱呼妳另外一個名子呢。」我刻意用風平浪靜的笑容壓低音量「——機巧怪人。」
***
二十分鐘後,奏和我在一間廢棄的磨坊裡、唯一一個比較完整的毯子上喝著用松針煮的茶。
「抱歉,我們家沒有什麼可以招待你們的....」那名錢包小偷小姐抱歉地說。
「沒關係,我很喜歡喔。」但奏一口一口小啜的破杯裡的松針茶「以前我也有煮過,有特別的味道呢。」
喝過的我明白,那跟消毒水的味道差不多...
唉。
「....」我看著茶水中自己的倒影,話說,上次這個場景時我好像在吃蛋糕來著。
命運難測呢。
「我就不用喝了,謝謝喔。」我將茶杯擺到一邊,就算被人誤解為嫌棄也無所謂,畢竟這是一個防止被下毒的好習慣。
而在周圍,有著四個髒兮兮的大約八、九歲的孩子躲在腐朽的木柱後面不安的偷窺著奏和我這兩個不速之客。
「機巧粉紅、他們是不是壞人?」、「可是姊姊說他們是客人啊。」、「我知道了!那個哥哥一定是壞人,你看跟童話故事裡想要毀滅世界的大魔王一樣是黑髮黑瞳呢!」、「這樣的話,那邊那個非常非常可愛的女孩子就是大魔王的人質了喔!姊姊一定在想辦法救出那個女孩子才被大魔王威脅的!」、「可惡!出動吧!正義機巧防衛隊!機巧藍你負責左邊、我負責右邊,機巧黃在後面偷襲,然後機巧粉紅趁機救出姊姊和那個女孩子!」、「是的,機巧紅!」
「哇啊啊啊啊!去死吧!大魔王!」接著那四個髒兮兮的孩子拿著斷了一半的掃把、畚箕、有破洞的鍋子朝我進攻。
只是正要攻擊到一半,就被插著腰的錢包小偷小姐生氣地制止了。
「喂!你們幾個!要玩給我去外面玩!他們可是客人,不準胡鬧!」
「糟、糟糕!怪物蛇妖女要變成第二型態了!正義機巧防衛隊,戰術性撤離!」
孩子們紛紛跑出門外。
只是那個跑在最後的小女孩正要追出門外時,像是想起什麼一般停下了腳步回頭,不安的看著那名錢包小偷小姐「那、那個姊姊...爺爺他...」
「放心,姊姊很快就會把爺爺救出來了。」
「嗯!」信賴的笑容點了點頭,那個小女孩也跑了出去。
等到只剩下奏和我時,坐在對面錢包小偷小姐才像洩氣般縮起了雙肩露出不該如何是好的喪氣模樣。
「妳說的爺爺,是賽門對吧?」我開口打破這份尷尬的寧靜。
「欸!?你怎麼—」
「猜的。」
畢竟一路上有太多線索了,不難做出這個猜測。
我投給奏一個如果我說錯幫我補充的眼神後繼續開口「是賽門在養育你們對吧。」
「是的,爺爺是個好人!才不是別人說的壞人!爺爺才不會傷害別人呢!絕對不會!」
「嘛,換一個問題。如果妳說的爺爺是如此正直的話,他會希望妳偷竊嗎?」
看她生疏的手法和自責的心態,應該是賽門被捕沒有經濟來源後才開始當錢包小偷的吧。
「嗚....」一瞬間逞強的皮球,洩了氣。
「那些騎士團的人沒有給你們幫助嗎?他們沒有照顧你們嗎?」
「我們才不需要那些壞人的幫助!他們可是要把爺爺處死啊!還要我們分開!我們是家人啊!為什麼要讓我們分開、要讓爺爺死掉!嗚嗚、嗚嗚嗚!」
「夠了喔,曦。」奏拉了拉我的衣袖「我的名子是奏、他是曦呦。妳的名子是什麼呢?」
「..瑪莉亞。」
「今天那個飛艇還有這個撥放器都是妳做的吧。十分的精緻呢,非常厲害喔!」
「啊!謝謝了。」雖然一瞬間露出笑容,但瑪莉亞臉上立刻染上落寞「但這些其實都是爺爺做出的材料,我只是把它們組裝起來而已。我呢,也想和爺爺一樣成為機巧工匠。」說著,她把她的左手套脫了下來,露出的是一隻機械製造的手臂。
「我小時候在流浪時發生了非常嚴重的意外,流了很多很多血啊,是爺爺救了我喔。不僅這隻手,我的雙腳也是爺爺做給我的。我也想像爺爺一樣,成為能幫助別人的機巧工匠!我想做出能讓人自由在天空飛翔的遺骸,讓沒有精靈的人類也能翱翔天空!不僅如此,我還想用我自己製作的遺骸登上空島,這也是我小時候的夢想呢。當我說這麼夢想時,只有爺爺從沒有嘲笑我。」
回憶般的闔上雙瞳,瑪莉亞繼續說著。
「而且啊,爺爺不僅幫助了我,也幫助了這些孩子,他們也跟我一樣,原本是流浪在街頭或被人棄養,是爺爺收留了我們,照顧我們。」說到這,瑪莉亞不由自主地緊握起雙拳、咬起了牙「爺爺才不是什麼壞人呢!他們才是壞人!」
「...妳有不是妳爺爺做的證據嗎?」我插話提問,得到的只是一陣沉默。
「.....」
嘛。
「那麼我們幫助妳吧,我們會替妳找不是妳爺爺做的證據,但相對的妳提供給我們妳製作遺骸的零件可以嗎?雖然不能保證結果,但是如果有不是妳爺爺做的證據的話,他就可以獲得釋放了吧。接受這個交易嗎?」
「欸!?」兩行淚水從瑪莉亞臉頰流了下來「拜、拜託你們了,求求你們了!謝謝!請一定要救出爺爺啊。」
「嗯,那我負責調查證據,奏就去製作我們需要的東西可以嗎?」
「是的呦,曦。」
分配好工作後我先是四處打聽起案件的資訊,甚至又回到城門那邊請守衛給我資料。
幸好打著要做一個萬惡賽門的罪惡史的名號,每個人都熱烈給提供給我情報。
「你問關於賽門的案件嗎?第一件案件我記得是市長被人用遺骸殺死了,太可惜了,他是個好人啊,還有人說是溫泉之都的領主下的手,畢竟他跟我們的市長的關係一直都不好啊,但我看是假的,自從市長死了,溫泉之都的領主可是提供了一堆資金幫助我們尋找兇手。」
「最近的一次案件真的表現出賽門的喪心病狂!他竟然殺了王城派遣來調查的官員,也因為這樣才造成皇家精靈騎士團派第二隊過來吧,哼,自作自受。」
「賽門都承認了!那個老混帳竟然毫無罪惡感的承認最近犯下案件的人都是他啊!!判決已經下達了!火刑!太好了這種人渣就該活活燒死!可惡!只是為什麼要後天才執行,這種人多留他一天跟他呼吸相同的空氣我都難受。」
「這是關於賽門八年前的犯罪紀錄。什麼?你說你對他當時用什麼遺骸感興趣,真是的,不都是遺骸嗎?有什麼差別。不過你真想知道的,檔案室應該可以找到。」
等到調查完畢,天色已經暗下來很久了。
我帶著整理好的筆記回到了瑪莉亞他們住的廢棄磨坊裡。
裡頭傳來孩子們安穩熟睡的呼吸聲,只有奏坐在瑪莉亞旁邊,小桌子擺著蠟燭、攤著紙,兩人開心的不知道在談論什麼。
「啊!曦,回來了啊!」
奏開心的小跑到我面前。
「還有燉馬鈴薯喔。」小小的手拉住了我一起走回室內。
「奏,剛剛在聊什麼?似乎很開心呢。」
「在聊飛行載具。還有賽門的工坊真的很厲害呢,設備和材料都十分完善,需要彈藥都補充完畢了。」
「嗯,謝謝了,奏。」我坐在小桌前,瑪莉亞立刻倉皇的收起上頭畫著飛行器的圖片。
「有找到什麼線索嗎!?」
「嗯,最近這幾起的遺骸殺人事件是賽門做的可能性幾乎非常低。」我把手中的資料一一放在桌前。
「!!」
「我先說吧,第一起事件是發生在三個月前的進入這個城市的路上,市長被遺骸殺害,但相同的時間有賽門在銀行取款的資料。接下來—」
「曦,肚子餓了對吧,啊~」奏幫我裝了一碗還熱的馬鈴薯後,跪在我身旁,用湯匙挖了一勺遞在我的嘴邊。
嗯,好吃。
這味道是奏做的吧。
「嗚...接下來第二件跟第三件可以一起看呢。」奏看了一眼資料後便幫還在享用料理的我講解「以地圖的位置分析,一個是發生在城市的東方,五分鐘後另一個是發生在城市的西方,以時間上來看無法抵達。況且這兩起的被害者都是精靈使,報告中也都指出這兩起事件都有人聽到戰鬥的聲響,雖然最後他們死因都是因為微型炸彈,但普通人有辦法用這種炸彈就足以和精靈對抗嗎?所以我更傾向是精靈使互相的戰鬥,最後嫁禍在遺骸身上。」
「第四件就更加簡單,被害者在自己的旅店中被綁在椅子上離奇的死亡,這就是一氧化碳中毒而已喔,利用堵住窗戶和煙囪製作出燃燒不完全的木炭,跟遺骸完全無關。而第五件是王城來的官員馬車被丟擲炸彈包裹炸毀,但是丟擲包裹的兇手卻在眾人的追趕之下成功跑掉了,在明明是死巷的地方消失,但是我猜並不是消失而是他逃入了下水道。」
奏翻出我準備好的下水道地圖。
「這邊的死巷下面剛好有一個連接下水道的入口,雖然沒看過現場狀況我也不好推定,不過按照瑪莉亞的描述賽門爺爺年紀很大了對吧,有能力跑得那麼快甚至躲入下水道嗎?」
「!!」瑪莉亞拿起資料仔細地翻閱。
我吞下嘴中最後一塊馬鈴薯無奈地開口「奏解釋得比我想解釋的還清楚啊....」
「嘿嘿,是因為曦資料整理的非常漂亮喔,一眼就懂了呢。」
「太、太好了!謝謝、謝謝你們!這樣一定能將爺爺救出來!我現在立刻就去把這些資料交給騎士團的那些人!!」著急的,瑪莉亞跑了出去。
而奏和我互視一眼,將殘存的行李丟入影子後也跟了上去。
雖然這座城市的法院已經熄燈了,但因為城市狂歡的關係,不少穿著鎧甲的精靈使還在駐守著這裡,鮮明的十字架旗幟隨風搖曳。
瑪莉亞用力的叩起了門後,守門的衛兵便把她帶了進去,隨即重重的關上了門。
奏和我只能在法院前的大廣場等候。
廣場上已經用柴薪搭建完畢了火刑檯,之後要處死賽門的地方就是這裡吧。
「奏,裡面似乎不太順利喔。」
「嗯...」
寂靜的夜中,我側耳聽著法院裡頭的爭執。
「說要釋放賽門!?你這個小鬼是瘋了嗎!?」
「可是這裡的證據就已經說明了不是爺爺做的啊!」
「就算不是他做的那又怎麼樣,光憑他之前的罪孽就死不足惜。」
「那些才不是爺爺做的呢!」
「別給我胡鬧!這種人渣死了對誰都好。」
「對我才不好呢!為什麼爺爺要為自己沒犯的罪刑死去啊。」
「那為什麼受害者都死於遺骸!?除了那個人渣這裡有誰還是機巧工匠!?就算不是那個邪惡的老頭做的,他也脫不了關係!」
「可是—」
「沒有可是!把這個小鬼帶出去!」
掙扎的瑪莉亞被騎士們抓了出來,然後碰的一聲門再次重重的關閉。
「瑪莉亞....」奏落寞的鬆著小小的拳頭,走到瑪莉亞旁邊,悲傷著眼瞼一語不發。
「為什麼、為什麼,明明不是爺爺做的啊!!為什麼、為什麼,明明好不容易有證據了啊!!嗚嗚、嗚嗚嗚嗚!!!」女孩對著世界傾吐著怨恨。
「離開這裡吧。」我靠近,不帶感情的發言「聲音太大了,其他人注意到了。先走吧。」
「才不要!我沒救出爺爺絕對不離開!嗚嗚、對!我還有證據!大家知道後一定會相信不是爺爺做的!!爺爺一定不會死的!!嗚嗚嗚、嗚嗚嗚!!」像是溺水時抓到的稻草般,瑪莉亞緊緊握著我交給她的證據。
只是這樣做,最後只會隨著稻草沉入水底而已。
「....」我把將證據搶了過來,然後就在詫異的瑪莉亞面前把這些紙撕成碎片。
這就是我能對她最後的幫助。
「啊!不要、不要啊—!!為、為什麼!嗚、去死吧!!給我通通都去死吧!!!」先是試圖抓住那些隨風消逝的紙屑的徒勞無功,然後憤怒的把我推開,瑪莉亞就這樣狂奔的離開了這裡。
「奏,我們也離開吧。」我注意著周圍人群的視線「彈藥、食物都有了,已經沒有繼續待在這個城市的理由了。」
「嗯...曦。....曦沒有做錯喔。這種情況就算證據有了也沒用...曦的想法、曦的溫柔我是知道的。」
「殘酷的溫柔本身仍是殘酷的啊,奏。」
什麼溫柔,像我這種只會耍嘴皮子、只會考慮自己的人,只是在對自己溫柔而已。
「離開這個城市吧,奏。」我重重的對奏也對自己開口。
「...嗯。」
只是當我們走出廣場時,四個小小的身影就靠近了我們。
是瑪莉亞家的那四個孩子。
他們用不安的眼神交流了數秒意見後,最後裡頭的小女孩開了口。
「...那個,我們因為醒來時發現姊姊不在,所以來找姊姊,想要幫姊姊的忙。但是剛剛發現姊姊的時候..姊姊哭著跑掉了呢,完全沒有注意到我們。大魔王哥哥,姊姊她還好嗎?」
「這個,我也不知道呢。」我露著笑容無奈。
「....爺爺他會死掉嗎?」
「是啊,如果繼續這樣發展下去的話,應該會吧。」
但是我語音剛落,那名小小的女孩子就用力彎下了腰。
「求、求求你救救爺爺!嗚嗚嗚!大魔王的話一定很強沒錯吧!一、嗚嗚、一定有辦法救爺爺對吧!求求你了!嗚哇哇嗚哇哇哇!!」
斗大的淚珠滴了下來,其他的孩子也紛紛哭了出來,為首的男孩逞強的忍著淚水,向我推出拖在他們身後的木箱「這、這些是我們的寶物,全部都給你。但、但是,求求、求求你救救爺爺了!嗚..嗚嗚!嗚哇哇哇哇!」
箱子裡都是破破爛爛的玩具們,但在這群孩子眼中一定都是閃閃發亮的東西吧。
他們好不容易帶著這些玩具過來是想做什麼?
難道想給那些騎士希望能因此放過他們的爺爺嗎。
傻的可笑、卻真摯的令人鼻酸。
「....」
只是,
我只能不加理會的踏出步伐,然後頭也不回的從那些孩子身旁離開,悄聲進入黑夜。
不會主動殺害這個世界人類的性命,但也絕不會主動地去拯救。這就是我們給自己定下的準則。
然而—
——放心吧,我會幫助你們的。
在冬日裡的那個笑容依舊刺痛著我的心。
「....奏,有一個地方我想先去確認一下。」
回頭,看向披著夜色的那雄偉的建築。
「嗯,我知道喔。」說的奏向我遞出一個長相可笑的大灰狼面具「剛剛在玩具箱裡拿的,報酬已經收下了。」
欸..
....嘛。
「奏,偷竊是不好的。如果我不接受他們的委託就是偷竊了呢。」
而且那手法純熟到連我都沒注意到啊。
「欸嘿嘿,是呢,但我知道曦會接受喔,因為只要是曦的想法、只要是曦的溫柔我都知道,因為是曦、只有是曦,我知道呦。」輕輕按著胸口,小小的少女闔著的眼下是如這溫暖之雪般的笑容。
奏或許比我更了解我自己也說不定。
「嘛,總之走吧,奏。」我戴上了面具,而奏點了點頭一如往常地走在了我身邊。
監禁賽門的牢房就在法院的下方。
潮濕的味道有一種陌生的熟悉,跟我記憶中的監牢不同只有沒有哀嚎和鮮血的氣息。
也不用特地尋找賽門的位置。
諾大的地下牢房中也只有一名囚犯。
一個班白頭髮消瘦的老人隔著鐵柵欄坐在地上、曬著上方通風口落下的月光下散發著悠然自得的氣息,就像手腳上的不是鐵鍊而是毛線一般。
聽到我刻意放出的腳步聲後,他抬起了頭「哦?我記得我的死刑不是後天嗎?現在還有一天多吧。」
「不,我們到此,只是想審判你。」躲在火把影子裡的我開口。
「是想要私刑嗎?雖然想要對我這麼做的人很多,但年輕人,能進來這裡的你還是頭一個啊。隨便你吧,別用死我就好了,不然之後會給那些騎士們添麻煩。」
「不,這是『審判』。我想從你身上獲得的不是復仇而是真實。告訴我,最近的遺骸殺人事件到底是誰做的?」
「我說了,是我—」
「是被威脅了吧,比如那些販賣人口的人之類的。」我不疾不徐地開口「首先,我調查了一下被害者們的共通點,我發現他們都在查詢一件事情,在暗地裡發生的人口交易事件。」
似乎知道內幕想要公諸於世的市長、發現市長死亡疑點開始調查的兩名城市守衛、包庇那些逃跑的奴隸的旅店大嬸、前來調查一系列事件的王城官員。
「於是我猜測利用遺骸殺人只是為了轉移這個焦點,而嫁禍的對象最好的不就是曾經試圖統治這個城市、奴役人們的賽門嗎?」
我繼續訴說著我的猜想。
「但是,十分奇怪呢,是賽門曾經想統治城市時使用的遺骸是人型機器人,可不是炸彈啊。所以我猜測,你逃出監獄後有人發現了你的真實身份並藉此威逼利誘你,最終讓你在這邊頂罪,而你因為害怕說出實話會讓你的孩子們被報復所以認了。我的猜測正確嗎?」
「....你就算從我口中聽到真實,那又如何呢?」賽門沉默了一下後才開口「殺死他們的爆炸型遺骸的確是出自我手沒錯,從某種角度就是我殺死了他們。」
「就算如此,我依然想要改變。」
「改變,改變什麼呢?我的人生對我這種罪惡多端的老頭來說已經太過奢侈了,剩下的只有贖罪了。」
「贖你不曾犯下的罪?」
「.......我來說說一個故事吧,年輕人。」賽門靠在磚牆上,影子在火光下一閃一閃「從前從前有個機巧工匠,他有一個夢想就是建立一個只有人型遺骸的王國,而他就是那個王國的國王,所有臣民都要無條件服從著他,世界都圍著他轉——真是個古怪、孤僻、偏執的傢伙呢。」賽門嗤之以鼻的說道。
「他覺得這個世界爛透了,那些愚蠢的人們一點都不尊敬是天才的自己,低等的生命就該被淘汰,只有如自己這樣的智者和絕對服從自己的遺骸才有活在這個世界的權力。
於是他製作了人型遺骸軍團,把反抗的人全部殺死,剩下的人成為他的王國的奴隸,這不是仁慈而只是他想從那些奴隸的眼神獲得優越的快感而已,雜碎至極!但是幸好那位行走在陸地上的傳說的精靈使正好經過這座城市,阻止了那位機巧工匠的暴行,並把他關入監牢。
只是雖然給他的判決是永久監禁,但在那位行走在陸地上的傳說的精靈使離開後立刻變成了死刑的方式處理。」賽門回憶的說道「這個城市的管理者故意不給那個機巧工匠任何水和食物,就想這樣把那個機巧工匠活活餓死。」
老弱瘦小的身軀裡嘆息著對於過往的落寞。
「城市的監牢管理者是對的,因為那個機巧工匠根本對他的所作所為一絲悔改都沒有,而是想著當自己逃出去後要怎麼十倍奉還那些的低等生命。因為不時還會下雨,水的問題還好,只是食物完全無法解決,不久,地牢裡能抓的老鼠都被吃光了,那位機巧工匠終於明白自己會在地牢裡餓死的命運,只是命運之神再次給了那位機巧工匠一個機會,一個乞討的孩子剛好經過地牢的通風口。」
老人意識著在他頭頂的鐵窗「那位機巧工匠顧不了尊嚴了,乞求那孩子施捨一絲絲的食物,那個孩子立刻就丟下一塊發霉的麵包,當時那個機巧工匠還不知廉恥的以為那個孩子在羞辱他,後來才知道就算是這塊麵包也是那個孩子乞討一天唯一的收穫....」
說到這裡,賽門的眼眶濕潤了起來,乾枯的拳頭緊握著自責。
「但是可悲的,那個人渣的機巧工匠根本無視了神給他重新做人的機會,他只是利用那個孩子得到食物、欺騙那個孩子給他逃獄用的零件,那位機巧工匠想的只有等到製作完畢時就離開這鬼地方,然後執行自己的復仇,這種毫無愧疚的想法....」
把哽咽起來口吻壓了下去,他繼續平鋪直敘的說著故事。
「...就這樣過了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每晚那位機巧工匠都在跟那個孩子聊天打發夜晚,聊著想要建立能接受自己的王國和能飛翔在天空的夢想,聊天聊累了就教導孩子認識簡單的文字或是自己曾經的研究。
只是終於有一天發生了變化,那天在通風口外傳來馬車急煞的聲音和那個孩子的慘叫,然而馬車並沒有停下而是跑掉了,留下的只有痛苦呻吟的孩子。
那位機巧工匠慌了啊,他從來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什麼,他忘記了他逃獄的計畫,他忘記了他的王國,用做到一半的逃獄用的遺骸打破了牢籠然後看到血流不止的那個孩子。
那位機巧工匠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哪怕能不能復仇已經無所謂了,他只想救那個孩子而已。神啊,如果你讓我活下來是有意義的,我願意放棄我的夢想,但求你讓這孩子實現自己的願望吧,求求您了。那位機巧工匠第一次向自己一直以來都鄙視的神明禱告了,奇蹟般,孩子活了下來,雖然失去了一隻手和雙腳。」
說到這,賽門終於露出了笑容。
「於是機巧工匠幫那孩子製作了一隻手和雙足,兩人就這樣彼此依靠活著,從孩子不經意的口中機巧工匠得知了,原來孩子的父母是死在自己手中的事實,於是一夜睡不著的機巧工匠找到了自己下一個夢想。
他開始尋找當時那些因自己的原因而不幸的孩子,若還流落街頭就由自己照料,哪怕這無法成為贖罪,至少還給那些孩子他們本該經歷的幸福。日子雖然窮苦但是安穩,雖然吵鬧但是快樂。
那位機巧工匠啊,已經不想建立屬於自己的王國了,他只想看著孩子們一天天長大,只想看著孩子們每天都能露出快樂的笑容。此時那名機巧工匠突然醒悟了,他早已在不知不覺中實現自己的夢想,原來小小的陋室就是他一直追求的王國,而那些孩子就是自己的國王。
無可奈何的眼神注視著我。
「.....接下來的故事就跟你猜測的一樣,有人找上了我,要求我幫他們製作遺骸,如果答應的話就給我一大筆錢、如果我反對的話就不能保證那些孩子的安全,於是我答應了,明明知道他們正在用自己的遺骸傷害他人卻為了自己的幸福沉默不語,這種冥頑不靈的老頭不判死刑該判什麼呢?這種傷害太多太多人的人渣哪怕死也得不到救贖。」
「你知道那些要求你幫他們做遺骸的人的身份嗎?」
「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訴你吧。不過—」賽門想了一想「他們跟我接觸時,自稱是新世界的秩序。」
....。
「謝謝你的配合,你的證詞我會去驗證的,判決的話後天再交給你吧。」我轉身。
而在眼角的餘光中,賽門露出了自嘲般無奈的笑容,嘴角喃喃自語著早該死的我還需要什麼判決嗎。
在陰影中潛伏,等終於回到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時,我脫下了面具。
「奏,妳可以—」
「嗯,我知道了喔。我去瑪莉亞那邊調查她的計畫並幫助她,對嗎?曦。」
果然,有奏在就是安心呢。
「是的,交給妳了,謝了喔,奏。順便把賽門的工坊的位置跟我說一下好嗎?」
「在這裡喔。」奏在我的掌心上畫著地圖「不過四周有皇家精靈騎士團的人在看守,要從後面的暗道進去比較安全。」
「嗯,那麼先各自行動吧。」
就這樣奏和我各自做著準備,度過了一天,終於到達賽門要被火刑的日子。
上著鐐銬的賽門在騎士們的押送下上了火刑台,被綁在火刑柱上。
下方人聲鼎沸。
「燒死他!快燒死他啊!!」、「人渣!把我的姊姊還給我啊!」、「父親,在天上的您看到了嗎!?那個惡魔終於要遭到報應了!」
鞋子、石頭、破口大罵紛紛地丟向賽門。
然後我也看準時機—
碰!
一槍高舉打響。
等到錯愕的目光都移到我身上時,我才用懺悔者的槍口輕按著早已戴上的大灰狼面具開口。
「抱歉打擾你們的歡愉時光了,我還沒有自我介紹過吧。」刻意停頓一下才開口「我就是機巧怪人。所以請你們放了賽門。」
現場以不同剛剛的意義上熱鬧了起來。
數個騎士立刻跟他們的精靈一起朝我衝了過來。
我只是不慌不忙地架住了離我最近的一名群眾,從隱密的角度用藏在衣袖中、塗上麻醉藥的匕首朝他的背上輕輕劃上一刀,接著表演似的在他的太陽穴上開了一槍毫無殺傷力的空包彈。
碰!
那個男性帶著還不知發生什麼的疑惑,暈厥了過去。
雖然如此,在其他人眼中就像我處決了他一樣。
我再次把槍指向在我身旁一個嚇到愣住的小女孩「你們還要接近嗎?」用著挑釁的笑容對著停下腳步面面相覷的騎士們開口「我這個人很膽小啊,再接近的話要是我害怕的手指不聽使喚,不小心叩下板機就不好了對吧。」
在最外層人群倉皇的想要逃跑時,我打了一個響指。
數個部屬在周圍原本披著斗篷的人型機器人們掏出了槍械。
「誰敢逃跑,下場就會跟他一樣。」我輕輕踢著被我放置地上的昏厥男子。
這些人型機器人—或者在這該稱呼為人型遺骸—是在賽門的工坊裡發現的,大多都斷手斷腳只剩下頭顱和軀幹的生鏽的擺在一旁,我將它們接回手腳並且更改程序後才可以使用,不過因為都已經老舊腐朽加上我劣質倉促的焊接根本不能算是戰力,然而嚇嚇人倒是沒有問題。
周圍的人群聽到我的恐嚇和看到在陽光下閃耀的槍口後,紛紛停止了步伐。
「嘛,但是我也不是那麼壞心的傢伙。老人、小孩、懷孕的婦女和有殘障的人通通離開吧,但是注意,用走的如果敢用跑的話,我一樣會開槍。」
人們稀稀疏疏的騷動了起來,然而卻沒有人敢率先邁出第一步。
於是我轉向了我的槍口對準的小女孩,用魔術的手法把槍變成糖果。
「抱歉啊,其實這些在演戲而已,妳不用害怕。看到那邊的街道了嗎?跑過去吧,可以做到嗎?」我蹲低輕輕地說著,把糖果塞入了滲著淚水的小女孩口中,小女孩用力的點了點頭,接著頭也不回地跑了。
見到小女孩成功了穿越人型遺骸的防線後,其他的人開始離開,見到人散去的差不多後,我才繼續說。
「在那些離開的人中,是他們父母子女的人也可以離開,條件仍然是用走的,敢用跑的話我一樣會開槍。」
最後,諾大的廣場上只剩下那些負責行刑的騎士們和剩下零星的人們。
「剩下的人也可以走了。」
這就是我的目的,畢竟這種突發狀況造成最多死傷的不是突發狀況本身而是人群因恐懼彼此間的推擠踐踏。
雖然已經違背了不會主動拯救誰的準則,但至少也不能因此違背主動傷害誰的戒律。
「你究竟是什麼目的!?」其中一位騎著劍齒虎精靈的騎士憤怒中帶著疑惑的開口。
嘛。
我刻意繼續挑釁的開口「你們是笨蛋嗎?我以為我說得很明白了呢,啊啊,真沒辦法,我再說一次,請你們放了賽門。」誇大地無奈地雙手一攤「有鑑於你們的智商,我說明白一點吧,這不是請求或是宣示,而是命令。」
「切!念在你剛剛還釋放人質的份上,我不會太折磨你的。」剛剛的騎士騎著劍齒虎朝我衝了過來。
同時間我也向他衝了過去,側身躲開他的精靈的攻擊後輕躍、直至能碰到他胸口的距離才改變重心墜地,翻滾出了他的追擊、拉開不到一公尺的距離。
當劍齒虎又要撲過來時,我隨意的扔下催淚彈阻絕了戰場,接著馬上後跳到催淚煙霧的另一邊。
「咳咳。可、可惡!!你、你這只會耍小伎倆的機巧工匠!」劍齒虎騎士憤怒的開口。
「隊、隊長,你、你看他手上—」另一名騎士像是發現了什麼一般,驚恐地高呼,盯著我在舉過頭在陽光下閃耀的飾品。
—代表皇家精靈騎士團的十字架胸章。
劍齒虎騎士臉色瞬間蒼白,慌張地在自己胸前尋找那本應該在此的東西。
「噗、哈哈哈哈。」一觸即發的氣氛裡只有我的狂笑「白、真的是白癡呢,連被我偷走了都沒發現,還有臉說我只會耍小伎倆,哈哈、哈哈...嘛,不過不只是他呢,你們那個什麼皇家精靈騎士團都是垃圾啊,一群垃圾加在一起更加的垃圾。」
說完我炫耀性的用力把那個胸章砸在地上,然後用腳踐踏變形。
「快,你們有種一起上吧,不要讓我一個一個清理浪費時間好嗎?但是你們不敢吧,膽小鬼們。」
「可惡!!!」、「這個混帳東西!!」、「今天我就要讓你知道皇家精靈騎士團的實力!」
全部的騎士都朝我追了過來,綁在火刑柱上的賽門周圍已經沒有人看守。
靠著人數的優勢很快地把我逼到絕境,我只好高舉雙手投降。
「你完了,你後面已經沒有路可以跑了。」
「是啊,但是誰說要跑了呢?」
耳朵聽見的是劃破空氣的刺耳聲音,接著也發現的騎士們把目光看向了天空的那一點。
「爺爺、賽門爺爺!!」
「—!!?。瑪莉亞!?」
看來主角到了呢。
搭乘簡陋直升機的瑪莉亞出現在天空,巨大的影子從朝陽手中奪走地面。
「爺爺,我來救你了!」
雖然有騎士想到立刻趕回去,然而從直升機上撒落的刺耳的爆竹、扎眼的灰燼、黏稠的機油瀰漫了整個廣場,一時間騎士們不是蓋住耳朵就是揉著充滿淚水的眼睛。。
瑪莉亞把直升機停在賽門的上空、用垂降裝置綁著繩子落下後,著急的切斷了綁著賽門的繩索,拿著另外一條從直昇機降下的繩索和給垂降用的安全背心給了賽門。
「爺爺!快點!這是垂降背心,穿上後叩上這個繩子末端的扣環就好了!就可以逃走了。」
「...」賽門搖了搖頭「瑪莉亞,他們是對的,我是該要對自己的罪刑贖罪了。」
「爺爺、爺爺才沒有錯呢!」
「......。妳知道妳的父母是怎麼死的嗎?是我殺死的啊,阿光、安德烈、弘澤、夏咪的父母也是我殺死的,他們說的沒錯,八年前的我在這個城市犯下了無法彌補的過錯,現在就是我贖罪的時候了。」
「嗚嗚嗚、我才、我才不知道!爺爺對我來說就是爺爺啊!是救了我們、教導我們、照顧我們的爺爺啊!我們在街上時,唯一對我們伸出援手給我們家的就是爺爺啊!」
「.....瑪莉亞啊,抱歉。」賽門粗糙滿是皺紋的手溫柔的摸著瑪莉亞的頭「救了我、教導我、照顧我的人也是你們啊,唯一對我伸出援手給了我家的也是你們。曾經我以為照顧你們就是我在為我人生的罪孽贖罪,但我發現我錯了,這不是贖罪而是救贖,但是爺爺我不可能陪伴你們一輩子,我得真正的去償還自己的罪孽了呢。」
「我不聽!!嗚嗚嗚、我不聽啊!!要是爺爺不走!那我也在這裡不走!爺爺是我的家人!我才不會放棄我的家人!」
「!!.....。」
只是就在此時,一名人型遺骸發出了古怪的聲響,然後爆炸。爆炸的火花在一瞬引燃了火刑台,而遺骸的殘片劃過了綁在瑪莉亞身上的垂降繩。
繩子,斷裂。
「!!」賽門先是驚慌了一下,然後露出毅然決然的神情。
他從瑪莉亞手中奪過僅存的繩子後,著急的叩在瑪莉亞身上的垂降背心。
「瑪莉亞快走!給我快走啊!」
「可是爺爺你...這、這裡已經燒起來了啊!說不定、說不定一條繩子也夠支撐我們的重量了。」
「傻孩子!妳覺得爺爺會賭這種說不定嗎!?上升的裝置是這個吧!」賽門粗暴著按下掛在瑪莉亞垂降背心上、如同對講機形狀的機器,接著瑪莉亞就被直接拉了上去。
「爺、爺爺!?」
「不要給我再下來了!妳這個笨蛋。如果妳敢下來的話我就自己走進火裡!.....好好的活下去啊,瑪莉亞。」
「嗚、嗚嗚、嗚哇哇哇!!爺爺、爺爺!!」
儘管煙塵已經散去,廣場上剩下的眾人還是無聲的看著這一切,看著哭泣隨著直升機離開的瑪莉亞和笑著靠在火刑柱坐下的賽門。
.....。
(...)
「放心吧,我會幫助你們的。」我闔上雙瞳輕聲地告訴著自己,這曾經拯救了奏和我的話語。
然後,睜開眼,抬起頭,朝向火焰狂奔。
「喂!你、你想做什麼啊!?喂!」把身後騎士吃驚的話語繼續拋到後頭。
火焰的氣息在面上吹拂。
爭分奪秒,要比火焰更早一步衝到賽門身邊,踏入火中腳底傳來柴薪斷裂的觸感。
保護自己的僅有薄薄一層盧恩,儘管可以用終焉抵銷著火焰的溫度,但空氣和視野完全被奪去。
腦海裡原先的地圖早已在火焰的侵蝕下扭曲。
但是—
如果已經長大的我也能憑著這雙手像你一樣拯救誰的話、如果已經變強的我也能模仿著你當初使我刻骨銘心的溫柔的話。
那麼就交給我吧。
最後一個跳躍,滿身都是烤焦味的我狼狽地到達了賽門身邊。
「你、你是!?」賽門在刺鼻的煙塵裡不敢置信地看著我。
「說過了吧,今天要給你對你下達的判決。在此之前,我——我們是不會讓你死的喔。」抓起了賽門「好了,要逃了。」
「逃?你想往哪裡?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進來的,但我不可能出去吧。」
周圍的火焰熊熊的逼近,早已看不見外頭除了火以外的東西。
但是我的逃跑路線可不是那邊啊。
「是往下喔。」
我一腳踢垮了下方早已不結實的木製平台,就這樣抓著賽門落地。
....找到了!是這邊!
踹開擋路的木頭後,用空的手拔出了懺悔者按著地面開了一槍。
碰!
地面的磁磚一開始還勉強支撐了一下,頃刻間崩塌。
我和賽門重重的墜落,直至—
嘩啦。
城市下水道中。
沒錯,
奏的任務是幫助瑪莉亞拯救賽門的計畫。
而我的就是製造這場意外和挖前往下水道的逃跑路線。
「抱歉,這不是什麼很帥氣的逃跑方式就是了。」我從大約一點五人高的地下水道裡站起,水位差不多到我腰部再下去一些的位置,看著滿是骯髒淤泥和腥臭味溼答答的賽門。
我大概也是這麼一副狼狽的模樣吧。
「但是沒時間喘氣了喔,要在三分鐘之內通過前面那個轉角。」我拉起賽門繼續前進。
在連腳都難抬起的淤泥中跋涉,終於到快到目的地時,賽門忍不住開口。
「你到底是什麼人—」
只是,
「等等再解釋。先閉氣!」我撲倒賽門,把我們一起壓進水底不好受的淤泥中。
時間到。
碰!!轟!!!!
下一瞬間,一陣衝擊波襲來。
這就是我除了挖下水道外做的事,安裝炸藥。
後方我們剛剛經過的路途全部坍塌,連同我挖洞的痕跡一起掩飾了過去。
嘛,這下子邪惡的機巧工匠賽門就和協助他的機巧怪人一起死在火中了,而且燒死之後屍體還遇上了爆炸而屍骨無存,果然惡有惡報呢。
「曦,渾身髒兮兮的呢。」走了過來的奏無奈的看著我然後露出感到好笑的笑容,不過水位到已經淹到快到肩膀的她看起來沒有比我好受多少,也因為如此她只好把手高過頭頂的舉著、以免手上的提燈碰到水花。
「奏,妳不用來這裡啦,不是什麼舒服的地方。」我無奈的嘆了口氣。
「但是這是曦在的地方喔。」清澈的笑容毫無一絲陰霾。
(...)
呼...真是的。
然後我轉頭看向賽門。
「我說過了,我們是負責審判你的人,不過有鑑於在場只有兩個人能參與,我就當檢察官然後奏當裁判長吧,咳咳。」我先刻意的裝模作樣的輕咳了兩聲「裁判長,被告八年前試圖征服這個城市,因此犯下了無數罪孽,甚至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無法被寬恕,如今更是提供人口販賣的組織遺骸,這種罪大惡極的人求審判長您給予比死來嚴厲的酷刑。」
「是呢,被告的確犯下了如此的罪過,再多的理由也無法給他任何的寬恕,這裡給他最嚴厲的判決——活下去吧,賽門,然後看著你的孩子們長大,最後安眠在家人的圍繞之中。」
奏微笑的看向賽門。
「這就是給你的重罪的懲罰,死的話誰也拯救不了,只有活下去才有可能贖罪喔。」
「!!!」兩行眼淚,從賽門的面頰上滑落。
「往左邊一直走就能出下水道了,你的家人們都在那邊。」奏繼續輕聲開口「如果你願意繼續活著贖罪的話,前進吧,這個提燈就交給你了。」
「......嗯,謝謝你們了。」賽門向我們用力地鞠躬後,接過提燈、蹣跚的從左邊的轉角離開了。
「奏,我們也走吧。」
「嗯。」
我們轉向右邊,因為在黑漆漆的下水道中的關係,我自然而然地牽起奏的手踏著淤泥前進。
小小的手散發著的是一直以來無數次拯救我的溫度。
「....奏,謝謝了喔。」
「怎麼了嗎?曦。」
「奏知道吧,爺爺死的時候,我並不在爺爺身旁喔,連離開時也是連再見都沒有說的頭也不回。明明他是救了我性命、除了奏以外那時的我唯一可以稱呼為家人的存在。」
「....。我也是喔,爺爺死時我也不在爺爺的身邊。」
「那是因為奏沒辦法吧,不像我—」
「曦知道嗎?其實爺爺沒有殺了那隻母雞喔,牠是自己老死的,雖然只是我的推斷而已。」奏銀鈴般的聲響迴盪下水道之中「前幾天母雞牠的身體就不太好,哪怕給牠最喜歡的飼料牠也不吃,加上那天晚上天氣又特別的冷,就是這樣子默默地死去了吧。」
「欸!!?那他還一直對我說是他不需要不會生蛋的母雞,說得一副好像是他殺死的一樣。」
「那是因為爺爺希望我們去討厭他吧,我想爺爺認為如果母雞死掉的話我們肯定會難過,但如果讓曦跟我以為是爺爺殺的,我們的矛頭就會轉移到爺爺身上反而在不自覺中就能接受了母雞的死亡。只是曦和我都讓爺爺失望了呢。」奏露出笑容,既無奈、落寞、懷念又悲傷的笑容。
「....是呢。」
「所以啊,曦。我認為爺爺他不會在意喔,不會在意曦是不是又回去了他曾給我們的庇護所,而是更加的在意我們是否也成為別人的庇護所。」
「.....。嘛,或許是這樣沒錯呢。」
如今的我,成為了某人的庇護所了嗎?
——那,你的名子就決定是櫻了,這屬於春天的名子喔。
(...)
是呢。
「謝謝了,奏。」
「不會呢,曦。啊!看到光芒了!要到出口了。」
嘛。
「是啊。」
冰晶的髮飾閃爍著最燦爛的陽光。
***
「小姐妳知道五領騎吧?」
夜晚,在停靠路邊紮營的馬車旁,夏洛特正在跟中途碰到的商人圍著營火聊著天。
「我知道,就是騎士團中的騎士團—皇家精靈騎士團裡最強大的五個精靈使,他們被稱為五領騎,王國的所有律法都是他們決定的,嗯...還有—」
「哈哈,我不是說這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啦。不過這樣的話妳應該也知道五領騎分別管理王城和四方的領地,管理王城的那位行走在陸地上的傳說的精靈使當然不用說,不論她還是她的精靈都簡直是完人啊。南域和西領的五領騎都把他們的領地治理的井井有條,而北境的那位雖然聽說有些殘酷但好歹也維持了秩序,就是我們東部的這位——唉,太過寬仁了,說好聽是對誰都好,說難聽是不分善惡。」
開口的那位中年商人繼續說著。
「妳知道嗎?在骸骨之城最近發生了一個殺人犯機巧工匠被處死的事件,結果他的同夥還試圖去救他,幸好聽說他們全都在火海中殞命了,不然機巧工匠這種邪惡的份子在外面只會作亂吧。這就是管理我們東部地區那位五領騎間接造成的啊,就是他當初宣布了機巧工匠在東部地區是完全合法的職業、不需要任何額外的限制和監督,享有和其他職業一樣的尊嚴,才會發生那麼多的事情。精靈殺手說不定也是看管理我們東部的五領騎如此軟弱,才敢這麼放肆吧。你說對吧,小哥—」
見到夏洛特眼中已經轉著困惑的漩渦,中年商人轉頭問著在一旁看書的櫻。
「哈哈,是啊。」櫻苦笑的點了點頭「但是大多數我認識的機巧工匠都很好呢,他們單純想要理解世界或是幫助他人而已。批評東部地區的五領騎我是沒有意見,只是我認為不能因為一、兩個人的行為而認定機巧工匠是邪惡的職業。」
「那是小哥你還太年輕了!你這樣子就是被機巧工匠他們的謊言洗腦—」
只是中年商人正站起來準備用氣勢大怒的反駁時,一陣鼓掌聲傳來。
一個帶著黑色獨角獸的青年走近火堆,連同青年一起的還有數個一看就知道絕非善類的跟班。
「呵呵、呵呵呵,說的真好呢,尤其是批評我的那些言論。」
「你、你是誰?」中年商人流下一滴冷汗。
那位帶著黑色獨角獸的青年毫不客氣的開口「哦,還不知道嗎?我就是東部地區的五領騎,這樣說我的壞話,你是不是不想看到明天的太陽!喂!!混帳東西!」
「對、對不起。」
「不過—」青年刻意輕描淡寫的一轉語氣「幸虧我今天心情不錯呢,如果你肯借我一點錢,讓我和我的兄弟好好玩一玩,我也許可以不計較這件事情。」接著青年注意到了夏洛特「哦哦,沒想到在這種地方還有這種可愛的女孩啊,喂,不跟我們一起玩一玩嗎?」
「!!」夏洛特本能地躲到了櫻身後,而櫻則是輕輕的合起了書「你不是要借錢嗎?根據東部地區的律法,你需要法院的契約監督委員、領主或是契約保證陪審員的作證下才能執行,現場有類似資格的人嗎?」
「噗、噗哈哈哈,你是腦袋有洞嗎?」青年大笑了起來「怎麼可能有?」
「那這種借貸關係就是違法的,請你找到合格的契約監督委員再來吧。」
「...喂!所謂的笑話第二次就不好笑了,你是真的傻嗎?把錢給我交出來!沒看到我身後嗎?我可是幻獸型精靈的精靈使、負責東部地區的五領騎啊!」
櫻只是繼續把書放下,接著緩緩站起來。
「那麼就是搶劫了吧,根據律法將你逮捕。」
「哈哈哈,逮捕?太狂妄了吧,傻子。小弟們,先給這個混帳一點顏色瞧....瞧.......」
還在大笑的青年轉頭過去發現他的小弟不知何時全都被綁住了,連他最引以為傲的黑色獨角獸都倒地昏了過去。
「首先,我不是說笑話呢。」櫻開口打碎了寧靜,臂上汙穢的十字勳章閃耀著火光「如果你所謂的笑話就是說跟事實不符的東西的話,那說笑話的人是你。」
燦爛著笑容繼續說「因為我才是那位負責東部地區的五領騎——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