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追尋著精靈殺手的精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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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10-28

這個世界曾經毀滅。

那是連續七天七夜的黑暗。

第一夜,火焰消失,人類失去了製造光明的能力。

人們都錯愕的這一個奇怪的變化,誰都無法解釋。

第二夜,黑暗來臨,遮住了太陽和月亮,天空沒有一點的光芒,人們只能驚恐地躲入房內依靠著彼此的身體。

人們只能著急的等待著奇蹟,期望著太陽和月亮會再次出現,只是奇蹟不曾降臨。

第三夜,海洋乾涸,大地崩裂,生命從此失去了立足的地方。

不僅僅是人類了,連只需要水跟空氣的生命都瞭解到這個世界已響起滅亡的喪鐘。

第四夜,氣候發生的根本性的變化,芬布爾之冬降臨,永不結束的雪淹沒了僅剩的人類。

陽光成為了很久很久以前的傳說,寒冷的雪填滿了世界的每個角落。

第五夜,鳥獸殆盡、寸草不生,生命逐漸地離開了這樣將死的世界,只有人類還不服輸的掙扎著。

只是這種掙扎又有什麼用呢?

第六夜,隨著最後一個人類的離去,世界也一併滅亡。

第七夜,神出現了。

在已經終結的世界的廢墟中準備著手創造新世界。

然而協助神創造世界的妖精卻發出希望人類活下去異議。

「好吧,既然妳想保護人類,妳就自己來吧。」說完的神把時鐘轉回第六天後就不負責任地離開了,留下的僅有錯愕的妖精。

只是僅是神的助手的妖精到底有什麼辦法呢?

哭泣的妖精發現自己的眼淚化成了新的海洋,妖精立刻脫下了衣服成為了新的陸地。

把自己的頭髮插進土裡成為新的植物。

獻出雙眼成為新的太陽和月亮,流出的血液成為了成群的動物。

心臟放於世界中心,人類又有了創造光明的力量。

只是這樣做完後,妖精覺得好累好累。

用盡最後一句話的祝福,溫暖了世界,讓寒冷的雪變成了溫暖的雪。

消散的妖精化成無數個精靈,代替妖精保護著人類。

這就是人類和精靈的由來。

這就是『詠雪祭』的由來。

***

「詠雪祭呢。」我伸出手,讓溫暖的雪在掌心融化。

和奏兩人站在泥土小路旁的告示板前,看著最近的各個訊息。

如果運氣好的話,或許能在我們在哪座城市趕上這個活動呢。

目光瞥向身旁。

奏正認真地看著其他更重要的通知。

諸如『急告!在東部地區初雪鎮發生第二起精靈死亡事件!東部地區全境列入危險區域,從今天所有城市正式開始進行出入控管!傳言五領騎秘密增援!』、『急告!確認邊境精靈確認死亡!出自人為之手!精靈殺手出現!!預測強度至少超過白金等級!皇家精靈騎士團出動!』、『急告!東部邊境發生精靈消失,並在現場有戰鬥跡象,東部邊境守衛團調查中!』

「看起來想悄悄的行動越來越難了啊....」我刻意的嘆了口氣後悄悄窺探起奏側顏上的表情。

「嗯。」而絲毫沒有發現我的目光,奏依舊認真的凝視著告示板上的各式內容,然後點了點頭「要加快腳步了呢,我們。畢竟目前面對到的盧恩都是好處理的,要是遭遇的是那些有著更強大能力的人,單憑現在的我們是沒有絕對的勝算,況且曦和我的長相也暴露了。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呢...」

糟糕,原本想趁機邀請她參加祭典的...

不是很好開口的氣氛。

「而且曦,你看這個—」奏指向也被其他通知遮住的另外一張通知。

嗯...『東部地區邊境的來自地平線的惡魔的入侵更加嚴重,邊境守衛團招集精靈使協助,有意願者請與各地精靈使公會支部聯絡。』

....是這樣子嗎。

「的確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呢。」我真心的點了點頭。

重複著自己早就知曉的嘆息。

「抱歉呢,曦,如果我能做得再多一點的話,就不會有如今這種情況了呢...」轉向我的身子傳出小小的聲響,垂下抱歉的眼瞼。

「如果我像奏能幹的話,也不會有現在的情況啊。」我邊苦笑邊如同過往般想要拭去飄向奏頭上的雪。

然而不同的是,堆積不起來的溫暖之雪在碰觸到我指尖前就早已消融。

「反正奏,啟程吧—」

「嗯!」

「等等!那邊的人給我等等!!」

只是我還語音未落,一道尖銳的叫聲就從遠處傳來。

回頭莫約兩百公尺遠的地方,一個女孩子正對著我們的方向用傳聲筒的手勢大喊著。

而四周....嗯,我再度確認了一次,除了奏和我外沒有別人。

「對對!就是你!」那個女孩子甩著兩側如小狗尾巴般的橘色雙馬尾跑了過來,綁著馬尾的兩條老舊緞帶顯得和亮麗的髮色格格不入。

她前傾著身子張嘴就是毫不客氣的口氣「不然還會有別人嗎?」

「抱歉,我沒有要買火柴,謝謝再連絡。」我邊說邊拉著奏繼續前進。

卻被那個女孩直接跑到我倆前方插著腰攔了下來。

「我才沒有要讓你買火柴!為什麼會認為我是賣火柴的啊!?」

「啊,妳不知道嗎?這條路的傳說喔,很久很久以前同樣是下雪的日子,有一個小女孩被嗜酒的老爸趕了出來賣可以看見幻覺的火柴,但是卻沒有一個人願意買,最後小女孩死在路邊了,所以每當下雪的日子小女孩的冤魂就會出現四處兜售火柴。」

「我、我才沒有害怕呢!!我...哼哼哼,愛..愛紗我可是一點都不怕呢。」努力的逞強著露出輕蔑的笑容,但是看來插在她腰際上的雙手並沒有成功的阻止雙腿的發抖。

「而、而而且愛紗可是知道的唷!」自稱愛紗的女孩子繼續用滿不在乎的口氣述說「幽靈才不會在白天就出現。」

「或許吧—」我刻意用停頓、沉重的口氣彎下了膝蓋直視她的眼睛開口「但如果妳不認為我是幽靈,那我是什麼呢?總之,請買一些火柴吧。」

「哇!!!!!對不起!?對不起!饒、饒過我吧!愛、愛紗只是想問一個問題而已!別糾纏我啊!愛紗可是精靈,怎麼作祟都不會死的!請你們另外找別人吧!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哇哇哇,眼睛裡的淚珠氾濫成汪洋了呢。

「曦.....」奏無言的雙瞳跟著小小的手一同揪著我「雖然有很多要說的話,但是首先嚇人不怎麼好喔。而且我還是第一次聽見這條路上有這個傳說呢....」小聲地猶豫地說出最後一句。

「嘛,因為是我剛剛編的啊。」

「——!!?...不、不對。哼..哼哼,我、我可是知道的喔!愛紗我可是知道這是假的故事哦!」女孩又裝出不在乎的模樣「剛剛愛紗只是假裝被嚇到而已。」

「總之呢,愛紗妳有什麼事情嗎?」奏用一貫溫順柔和的口吻提問「我不記得我們曾經有見過面呦。」

「欸!為、為什麼!妳怎麼知道愛紗我的名子!?難不成妳還有看透別人名子的超能力!?」

...嘛。

「是啊是啊。」我幫奏接話「我們還知道妳是精靈呢。」

「!!?你又是怎麼知道的!!為什麼知道愛紗是精靈!?」

這孩子,很有趣呢。

「是因為愛紗妳自己說出來了吧。」遠處啪踏啪踏的重步聲逐漸接近,一個帶著中世紀瘟疫醫生的鳥喙面具的人影吃力地過來,由聲音判斷是名年輕的男性。

在這溫暖的雪裡卻用布料掩蓋全身,隨著他輕輕的咳嗽聲,那條破爛的黑色風衣也隨之顫抖、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人型精靈和她的精靈使嗎?

「抱歉,我是這孩子的同伴呢,她沒有給你們添麻煩吧。」男子微微低下頭,表示歉意。

「唔!愛紗才不會給人添麻煩呢!」

我無視身旁大吵大鬧的女孩子開口「沒有,只是覺得是個很有精神的孩子而已。」露出沒有任何壓迫感的笑容對剛剛的男子解釋著「你是她的精靈使吧。這年頭能看見精靈和精靈使獨自郊遊可是很難得的,畢竟—」

意識著我身旁的告示板。

「精靈殺手嗎...」從無奈的語氣中,我彷若窺視到了隱藏在那鳥喙面具底下心領神會的笑容。

「對了對了!愛紗過來就是要問這個的!」愛紗刻意重重的咳嗽了兩聲,然後連同筆直的手臂、兩隻食指分別指向了奏和我「你們兩個有人是精靈殺手嗎?」

...。

真是個不好回答的問題呢。

「真是個奇怪的問題,你們也是想找逮捕精靈殺手的人嗎?不過勸你們還是小心一點吧。」我含糊帶過愛紗的質詢,用關切帶有點無奈的口氣悄悄的轉移話題「最近聽說又有一名精靈被精靈殺手殺死了,精靈殺手或許比你們想像的難應付的多了。」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你的擔心是多餘的。」男子以平靜的音色回應了我「我們有不得不找到精靈殺手的理由,就算知道牠是個怪物。那麼你們呢?據我所知,現在還會在這路上閒晃的不是怪物就是追逐怪物的怪物。」即使是虛弱的身子也隱藏不了他從面具縫隙露出的銳利雙瞳。

「...」沉默了一下,我開口「我們跟你們一樣,也是為了精靈殺手的事而踏上旅行。」

雖然和絕大多數想阻止精靈殺手的人不同的是,我們是為了完成屬於『精靈殺手』的使命而踏上了這段旅途。

我用輕巧的語氣把他剛剛對準我的刀尖轉回了他「不過你說的沒錯呢,在這路上不是怪物就是追逐怪物的怪物,而你是哪一邊呢?聽說烏鴉的孩子因為不想暴露牠黑色的羽毛所以用各式鳥類的羽毛偽裝著,但這樣反而更加顯眼了吧,你不這麼認為嗎?」

「.....是這樣子啊。」男子點了點頭,隨之像是明白什麼般小聲地自言自語「沒想到被發現了啊,不,我這種打扮不被引起懷疑也很難呢。」

「喂喂喂!里昂!不要說愛紗我聽不懂的話啦!」愛紗不滿的拉著男子的衣服下襬「里昂你可不要忘記喔,你姑且也是愛紗的財產。」

「抱歉、抱歉。愛紗,他注意到了呢——我被惡魔之力侵蝕這件事。」

跟愛紗道歉完後,名叫里昂的男子繼續望向我「既然這樣,我想我也不用再掩飾了吧。」說著,里昂緩緩地舉起右手,挽起衣袖。

露出的是,一隻滿是黑色傷痕的手臂。

....。

果然。

這就是我感受到不祥氣息的原因。

眼前的正是吸收那些黑暗—現在的正式名稱是來自地平線的惡魔—的力量的下場。

心有靈犀的,奏和我不約而同瞥向對方,交換了彼此肯定的目光。

「多久時間了?」我一字一字的輕輕吐出。

「你是想問我成為這副模樣呢,還是我剩下的壽命呢?」

「或許兩者都是吧。」

基本上他已經跟死人沒有什麼區別,能夠說話呼吸都稱得上是奇蹟了。

「所以你們不是精靈殺手了喔....反正,我本來也沒有想能那麼快就找到呢。」愛紗雖然露出毫不在意的神色,但落寞垂下的一雙橘色的馬尾出賣了她真實的感情「走了喔!里昂,繼續趕路了吧,快點,快點。」

「嗯,抱歉了,愛紗。」

「....哼,才不需要里昂道歉,愛紗只是想取回愛紗的力量才這麼做的喔。」

里昂在愛紗的纏扶之下、經過我們的前方時微微的點頭告別。

就這樣那兩人的步伐越走越遠。

「—等等。」我不經意發出聲音,然後看向因為這句話停下腳步轉頭的那兩人。

「我們可以跟你們一起行動嗎?」

「...為什麼呢?」里昂開口,滿是困惑的口氣「雖然你們也在找精靈殺手,但如你所見,我這副身子可會拖累你們的腳步。....不,算了,當我沒問吧,你們想跟來就跟來吧,不過應該是不會有什麼你們期待的畫面就對了。」不等我回應的繼續緩慢前進。

「....。曦,雖然這樣說很奇怪。」奏拉了拉我的衣袖、停止了我準備踏出的步伐「但他們似乎不是想打倒精靈殺手呢,而更像是....希望死在我們手上一樣。」

欸?

....嘛,是嗎。

前方的愛紗轉身不滿的嘟著嘴「你們兩個在嘰嘰喳喳什麼啊!?再不跟上的話我要丟下你們了喔。」邊倒退走邊看著我們。

看著和我一同露出無可奈何笑容的奏,我點了點頭「嗯,知道了。」

邁開早已習慣的稍慢步伐,配合著奏刻意跨大的腳步。

一瞬間錯覺的和幼時的自己交身而過。

那是距離離天空更遙遠的時候。

那是呼出的空氣都會凝成潔白的冰花的時候。

那是認為憑著我們小小的足跡也能到任何地方的時候。

那是每一天都在祈禱著這個冬天永不結束的時候。

***

我伸出了手撈著雪花。

「這樣什麼都撈不到喔。」一旁的里昂略顯無奈地看著我撈雪的動作「它們會在碰到你之前就融化呢。」

下午時分。

由於里昂的身體因素,我們找了一個湖邊稍作休息,順便開始準備晚餐的食材。

奏和愛紗進了森林哩,尋找適合生火的木材。

而我則是坐在里昂旁用起隨手製作的簡陋釣竿。

「嘛,沒錯,你說的對。但是你呢?」我再一次甩起釣竿「拖著已經躺在棺材裡的身子也要行動,難道不是也想要撈些撈不起來的東西嗎?」

「.....。是啊,跟你說的一樣呢。」

「...........。」我倆一瞬間都沉默了下來,直到我再次打破安靜的氛圍。

「如果我隨便的臆測冒犯到你的話,我先道歉。」我把身體轉向里昂「為什麼呢?想死在精靈殺手手中。」

「這可不是什麼有趣的事情喔。為什麼你會想知道?」

「正因為不有趣所以想知道,畢竟我可是認為活著真好的人之一。」說著的我,拉起釣竿又是一甩,將線沉入碧綠的湖底「雖說如此不過以你身體的情況,就算不是精靈殺手也能殺了你。」

「是呢。」男子輕輕抬起了鳥喙面具,堪稱清秀的下顎被黑色的傷痕腐蝕成浮誇的紋身,一抹嘲諷式的嘴角對著他湖中的倒影露出。

「你的名子是曦對吧,在你身旁的女孩是這麼稱呼你的。」里昂平靜的一字一句說著「你真是個奇怪的人,不過你的旅伴更加奇怪就是了...抱歉,這不是侮辱的意思,只是她讓我的感覺更像是和一個未知的存在打交道。」

里昂繼續開口「在她開口說話前,我..不,連愛紗也是,都忽略掉她的存在,明明她一直都在那裡,但是、該怎麼說呢,就像..直到她開口之前,我和愛紗都將她遺忘了一般。你們也是精靈使和精靈嗎?這是你們的能力嗎?」

嘛,很洽當的比喻呢。

「....。」

我只能不帶一絲虛偽的苦笑著「嗯,說不定是吧,跟捉迷藏一樣呢。但有一點不同,如果躲的人不想被發現的話,那麼找的人就一輩子都發現不了。該你了,里昂,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麼想要被精靈殺手殺死呢?」

「....是呢。」里昂沉默了一會之後,用哀傷的眼神對我提問「曦,你知道創造世界的妖精的故事嗎?」

我點點頭,畢竟那是今早才見過的文章。

見到我的點頭後,他繼續用平和的語氣訴說。

「傳說中妖精拯救了人類並且妖精四散的靈魂成為了精靈,但人類一開始跟精靈的關係不是那麼好呢。嘛,你不需要訝異。」里昂露出一抹無奈的微笑「畢竟這是在『歷史』出現前發生的事情,不可能有人記得,甚至連大部分的精靈都已經忘記了。

那時精靈瞧不起著人類、人類恐懼著精靈,甚至到了快要發生全面性的戰爭,誰都不在意戰爭的理由竟然可笑的輕視和恐懼。然而不像精靈擁有著力量、甚至是不死的生命,人類是如此的弱小,弱小到願意為了所謂的強大哪怕是多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也做得出來——而我也是這群人之一。」

里昂從衣袖裡緩緩地露出手臂,悵然地注視著上頭的傷痕。

「為了和精靈對抗,使用被阻擋在邊境外、虎視眈眈著毀滅世界的惡魔的力量也在所不惜。」

里昂嘆息著重新拉上衣袖「結果我成功了,用這個力量擊敗了一位精靈,雖然沒有成功將她消滅但是至少也將她的力量封印在自己的身體內,只是我本身也被這股惡魔的力量腐蝕殆盡然後就這麼死去了——」

「——如果真的就這樣死去的話該有多好啊,或許我還能自欺欺人的自我滿足吧。只是我並沒有死,我又醒了過來,成為一個新生的生命重返人世。」

他回憶著,闔上了眼。

「經過學習,我理解到距離人類和精靈的互相仇視早已過了幾十年,人類和精靈學會了共存,當初彼此的憎恨彷彿玩笑話般誰都不願提及的被刻意遺忘,但是我是不可能忘記的,因為我體內的惡魔之力並沒有隨著時間消失,依舊燃燒著我的靈魂,告訴我當初那些精靈的所作所為。而我之所以能夠轉世的原因就是因為我封印進我體內那個精靈能力的關係—『輪迴』,無論死多少次都會帶著記憶不斷的重返人世。」

「嘛,不過每次的重生最終都會被惡魔之力燃盡。」無奈的笑容高掛嘴角。

一次說完那麼長的話,里昂喘了口氣繼續看著他倒映在湖中的面容。

「不過當時的我認為付出這個代價根本無所謂,畢竟我可是阻止那些名叫精靈的怪物們啊!看著吧,總有一天他們肯定會再度對人類露出本性!...究竟對自己說了多少次相同的話呢。直到我碰上當初被我奪取力量的精靈—愛紗為止。」

「她總是想著怎麼從我身上奪回她的力量,但是不消滅我體內的封印住她的力量的惡魔之力,她的力量就不可能恢復,沒有恢復力量的她又怎麼可能是我的對手。於是我們兩個人的日常開始了,每一天她都向我挑戰,可是總是被我打到斷手斷腳甚至化成粉末,可是她隔一天恢復完後一定又會向我再次發起挑戰。」

里昂懷念的彎著手指、數著日子。

「漸漸地,我們除了打鬥外,開始有了一些對話,開始彼此責怪責罵,開始放開心胸的哭、放開心胸的笑,不知何時起,我竟然期待她每一天的到來,比起周圍害怕我惡魔之力的人們,她是唯一正常對待我的人,比起什麼萬惡不赦、歧視人類的精靈,她更像她的長相一般、只是一個不擅言詞卻溫柔無比的單純女孩子罷了。」

「然後啊,我矛盾了,我只好這麼告訴自己『嘛,她露出這個模樣只是在降低你的戒心而已,這段時間不會過太久的,看著吧!馬上精靈們又會露出本性了』——只能用相同的話麻痺著自己,但卻有一句話讓我說對了,這段時間的確沒有過得太久。」

隨著他對自己厭惡自嘲的語氣,里昂的拳頭漸漸緊握了起來。

「只是這次站在我對立面的不是精靈而是人類...原來,擁有惡魔力量的我早就成為其他人眼中如過去精靈般怪物的存在。」

「....」

「然後你猜發生了什麼事?」他低下了目光,虛弱的背影上滿是懊悔「當拿著武器的人們闖入我的家、當我曾經救過性命發誓報恩的人也在其中咒罵、當我自以為是朋友的人卻第一個揮下刀刃殺死了我的母親,當—」

說到這裡他哽咽了一下,一滴眼淚順著面具的邊緣流下。

「我認為是怪物的女孩衝到我前面,舉起細瘦的手臂試圖保護我,用嘶吼的聲音想要掩蓋住對我的嘲弄,她就算被毫不客氣地推到一邊也掙扎的爬起來抓住向我衝過來的傢伙,結果又被一腳踢開滿身是傷,即使是這樣、即是這樣她也不願放棄的想要保護我啊!」

嘶吼完,里昂小聲自責的繼續闡述。

「...所以我再也控制不住憤怒了—對人們的憤怒、對自己的憤怒,就這樣任由自己體內的惡魔之力發揮原本的功用,摧毀一切、消滅一切吧...等我恢復理智時,周圍已經是一片廢墟,眼裡盡是人們的屍體,而愛紗就站在我前方哭泣著,於是我跟她約定總有一天會把她的力量還給她。」

說到這,里昂又沉默了下來。

「後悔嗎?」我輕聲詢問「不管是對什麼事。」

「或許吧,要是當初我想到用的溝通、同理去解決精靈和人類的矛盾,說不定就不會害愛紗成為這副模樣了吧。」

說著的里昂學著我之前的模樣也伸出了掌心,吃力地想接住那些在堆積之前早已消逝的溫柔之雪。

「所以你認為精靈殺手有消滅你體內惡魔之力的力量所以才在尋找精靈殺手,對吧?」我試圖敲擊著他的信念「可是就我了解的資訊而言,精靈殺手的目標並不是你的惡魔之力——愛紗她才是精靈殺手的目標。或許你生命對你毫不在意,但是你連你的精靈的生命都要賭進去嗎?」

「.....是啊,你說的沒錯。」他停頓了良久才繼續開口「所以我決定遇到精靈殺手時,我會想辦法把愛紗扔下,讓我自己一個人面對精靈殺手就好了,就算代價是我的生命也無所謂,畢竟我這輩子已經欠愛紗太多太多了,真正的來世時我都不一定能還的清呢。」

里昂的口吻中充斥著一種壯烈的決意。

然而這樣做有比較好嗎?

所謂的離別,不論是對離去的人還是留下的人,都是痛苦萬分的事啊....

就我看來這種行為並沒有比一起殉葬高尚多少。

只是...

里昂查覺到了我的神色,無奈的開口「你覺得我很過分對吧?到了最後還是只考慮自己而已,尋找著讓我能最好過的方式。」

「或許吧。但誰不是呢?」我看向在南方地平線盡頭花落繽紛的櫻樹。

然後對著里昂露出苦笑「好了,話題結束。你的公主陛下回來了喔。」

我拉起釣竿,將上鉤的獵物解下拋進身邊的竹籠。

還沒收拾好工具,在不遠處森林的邊界就傳來精神的聲音。

「里昂!我回來了喔,看!」

愛紗達達達的向里昂跑了過來,驕傲的將手中的乾柴丟在里昂面前,然後用力地插著腰「這些都是愛紗帶回來的喔!」

「嗯,辛苦妳了,真是厲害,拿了這麼多呢。」

「哼哼~!」

而在遠處奏也抱著柴薪小喘著氣向我跑了過來。

「曦有什麼收穫嗎?」

「很多喔,那麼奏呢?」

「我想應該是和曦一樣的。」赤色的雙瞳閃耀著星辰的光澤「曦,決定好了嗎?」

用一貫平靜的語氣,詢問著我下手的時刻。

「明晚之前。」我隔著衣服觸摸著藏在衣襬下的童話崩壞「在此之前,要實現他們的願望啊。」

輕聲地如同自言自語般開口,用眼角的餘光看向還沒有任何警戒心的那兩人。

「但是光靠我一人沒有辦法。」我一字一句地緩緩細語「所以可以幫我嗎?奏。」

「無論何時都可—」

只是奏的尾音還沒有結束,我們就同時發現氣氛不對了。

先是里昂痛苦地按著心臟、一把推開在他身旁的愛紗,接著痛苦地大聲嘶吼。

「里—」只是愛紗的聲音還沒結束,就被警覺過來的奏撲倒在地,下一瞬間從里昂身上冒出的黑色火焰直接燒毀了剛剛愛紗所佇立的位置。

掉在地上的鳥喙面具碎裂成兩半。

「快走!你們快點走!」里昂用他最後的意識壓制著他體內狂嘯的力量。

奏和我互視一眼後,展開了行動。

不顧些許的擦傷,奏馬上站了起來一併拉起了愛紗「愛紗,快走!」

「可是...可是里昂他......嗚嗚!嗚嗚嗚!」

「沒事的,這裡就交給曦吧。」當奏說的同時,里昂已經徹底地失去控制了,揮動黑暗的利爪直接朝著奏她們的方向—!

—才不會讓你這麼做呢!

拔出右腰上的另一把槍『懺悔者』,直接對準那些黑暗的連接處一板機一板機的叩下。

打偏了利爪,成功掩護了奏她們的逃跑。

「你的目標是我啊!」

「吼!」被我槍響干擾的里昂用撕裂的雙瞳向我怒吼,臉上滿是黑暗留下的焦痕,接著他用黑暗凝結成的破碎翅膀高飛天空。

下一瞬間,數條由黑暗構成的巨大觸手就從里昂身體冒出、向我發動總攻擊。

計算,路徑確認、演算完畢。

分析,無須使用盧恩,承受傷害為可估計範圍值。

行動開始。

我從即將刺向地面的一根根觸手間尋找著縫隙,側身、反滾,任憑飛濺的泥沙掩住前方的路徑、掀起的碎石劃傷臉頰、一根根觸手破壞著我周圍的大地。

然後,祈禱著我在那一瞬間的計算和分析不要有太大的錯誤。

彷如又回到了那段置身槍林彈雨中的歲月,能做的僅有死命地掙扎。

在每一次、好不容易一閃即逝的喘息空間,舉起槍,不願放棄的朝著里昂叩下板機,哪怕知道這根本徒勞無功,也要宣揚著想要活下去的意志。

黑暗急切地想把我帶入那永遠的寧靜裡,我則是搖搖頭地回應道還不是時候。

在逃跑者和追逐者身後留下的破碎焦裂的大地。

終於,追逐者不耐煩了收起了觸手,嘶吼了一聲,從他背後的破碎之翼四散出數以千計的羽毛,一個接著一個轉向了我。

計算,路徑確認、演算完畢。

分析,無法全部躲避,但是比起觸手,羽毛的力量相對要小的許多。

還有—

我這個位置正好在背光處,後方就是容易躲藏的森林,以及等等那些羽毛落下時將掀起的煙塵。

在我快速換完彈夾舉起懺悔者的同時,羽毛轟炸般落下。

然而不像直線穿刺的觸手,羽毛射出的是曲線的軌跡。

更正數據,路徑重新計算。

分析,行動預演完成。

連續叩了十五發板機,把一整匣的子彈一瞬清空,雖然用這麼丁點火藥想打落那些黑色的羽毛是痴人說夢,但也足以改變它們些微前進的方向,創造出一條利用時間差、往回頭走的安全路線。

趁著煙塵瀰漫之際,我手伸入了我的影子中拿起製作好的定時炸彈扔進後方的森林,然後利用奏給我的能力終焉將我的氣息完全湮滅掉,算準時機在彈幕間跳躍著。

壓低身子緊貼著地面的煙塵、側身翻滾躲過削過鼻尖黑色羽毛、縱身一躍跳過碎裂的地表。

由於土地滿是被黑暗侵蝕的破碎,比預想的還晚了零點零幾秒才到達目標地點。

當暴雨的攻擊結束時,寂靜一片,我隱藏在逐漸散去的煙霧中,里昂四處張望著我的身影。

碰!

在煙霧即將遮不住我時,剛剛扔進森林的炸彈準時爆炸,查覺到的里昂立刻朝那裡飛去。

雖然想要安心地嘆口氣,但是我本能地壓抑著自己的反射動作。

自以為安全的時候反而是最危險的時候。

不敢懈怠的緊盯著里昂消失的方向。

沙沙—

後方傳來腳步急奔在草地的聲音—愛紗和後頭緊跟的奏。

愛紗倉皇地跑到我身旁著急地問著我「里、里昂是在那個方向嗎?」

我點點頭。

愛紗擺出傳聲筒的手勢準備大聲呼喚,緊繃著神經的我立刻蓋住她的嘴巴。

「安靜點!我們好不容易才躲開,如果妳叫出聲——」

....。

直到這一瞬間我才發覺,愛紗顫抖著身體落下了斗大的淚珠。

「你不知道!你才不知道!里、嗚嗚、里昂這樣下去會死的!」

「..但是妳的能力不是輪迴嗎?」

哪怕死亡也會復活的能力。

「因、嗚嗚,因..為..嗚嗚嗚!嗚哇哇!!!」

「—因為這次最後一次了喔,曦。」奏靜靜地代替泣不成聲的愛紗回答「曦知道那些吸收黑暗人們的結局是什麼對吧。」

「....」

化身成怪物。

見到我默默的點頭後,奏繼續開口「除了眼睛可見的肉體扭曲外,看不見的靈魂也會被侵噬。而里昂他..」奏在這邊停頓了一下,猶豫的揀選該吐出的文字「里昂他的靈魂已經千瘡百孔了喔,這次就是最後一次了。」

.....是嗎?

我露出熟練已久的笑容「那不是很好嗎?我聽里昂說了,反正愛紗妳不也是為了取回妳的力量而跟里昂旅行嗎?里昂的靈魂消失,失去憑依的黑暗就會散去,妳的力量就能復原了,妳—」

用平淡的語氣和事不關己的笑容重重的說了最後一句。

「—已經沒有跟他一起旅行的理由了呢。」

「才不是這樣子!!!愛紗、我、我才不是因為這個原因跟里昂旅行的!我、我、我...嗚啊啊啊!!!」愛紗吃力地反駁著,淚水從指縫間一粒粒滲出。

「那妳又是為什麼跟他旅行的呢?」」彎下膝蓋直視著愛紗雙瞳「很痛苦對吧?看著他每次一步步痛苦的離去,然後等待不知道多少個光陰。明明妳可以不再去尋找他的,為什麼要讓自己一次次踏入火中呢?」

「我、嗚嗚嗚、愛紗我也不明白...不明白啊!每次都很痛苦,心臟感覺都碎了,但、但愛紗還是想跟里昂在一起啊!嗚、嗚啊啊!」

(...)

嘛....

抱歉,明明想給你們至少再多一天的相聚、明明不想妳的夢境那麼快就完結。

但已經沒有時間了,不管對你們還是對我們而言。

「我明白了。但非常抱歉,哪怕是我或是奏都無法讓妳獲得幸福,可以和妳珍視的人永遠在一起,我們能做的只有讓你們笑著說再見而已。」

我注視向奏,奏則是露出笑容向我點點了頭。

既寂寞哀傷又無可奈何的笑容,屬於奏的笑容。

「對了,還沒正式自我介紹過對吧,她的名子是奏、我名子是曦,但是妳應該更清楚別人給我們的稱呼—精靈殺手。」

「......欸?」愛紗滿是疑惑的看著奏和我。

「跟你們猜得沒錯。」我繼續說著「如果是我的子彈的話,的確是能貫穿糾纏在里昂靈魂的黑暗的,但是別忘了妳的盧恩也被封印在黑暗之中,這樣會連妳本質的盧恩一併貫穿,妳也會消逝。嘛,雖然不這麼做—」

只是我話還沒說完,愛紗就用力抓住我的手「沒關係!嗚!只要、只要里昂能得救,我、我就可以了,愛紗就可以了喔!」

在我眼前綻放的是,努力壓住淚水的強顏笑容。

奏悄悄地對我朗誦我剛剛未說出口的話語「雖然不這麼做,我們依舊會殺死妳。只是就算不這麼說,她也早已做好覺悟了,對吧?曦。」

是啊。

那麼就換我們做我們該有的覺悟了呢。

白色的雪花飄散。

我將手伸向了愛紗、輕叩起屬於她的回憶—

***

傳說中,妖精犧牲了自己創造了世界。

傳說中,妖精將自己分裂成無數精靈,期許他們能代替自己守護人類。

但是遺憾的,人類和精靈一開始根本相處不融洽。

說不融洽還是婉轉的說法了,完全就是水火不容的局面。

人類跟精靈的戰爭隨時都會爆發。

精靈輕蔑著人類,相信著自己是妖精的化身擁有管理人類的資格。

人類憎恨著精靈,認為精靈只不過是利用力量欺負著人類。

我和里昂的相遇也是帶著憎恨和輕蔑。

兩人一碰面不到幾分鐘就開始曠日持久的戰鬥,很明顯的我完全佔有優勢,就算這個人類借用了黑暗的力量也不過是隻一捏就扁的蟲子,明明是該這樣才對....

但里昂卻一點都不害怕,哪怕身上全是泥濘、渾身血淋淋,眼中的銳利依舊沒有消失。

反而我對那不論倒地幾次都站起來的里昂恐懼了。

『求求你了,下次被我打倒時就這樣倒下啊!』、『好可怕!好可怕!明明普通人早就死了,他為什麼還能站起來!』這樣的想法漸漸的填充到整個心頭,最後使我露出了破綻。

這個破綻成功的讓里昂用黑暗吞噬了我的力量。

我嚇得跌坐地上,站不起來。

除了不會死外,我已經跟普通的人類相差無幾。

然而當里昂拖著沉重的身體向我走來時,我連自己究竟會不會死都開始懷疑,只能無助地顫抖著。

只是他還沒走到我面前就由於傷勢過重而直挺挺地倒下了。

死了嗎...?恐懼的我不敢上前確認。

一瞬間,我回想起從前人類看我的眼神正如我現在的眼神一樣—我曾經輕蔑至極的他們恐懼的眼神。

失去力量的我究竟會如何被人類對待,我連想都不敢想。

如果精靈存在的目的就是使用力量管理人類,那麼失去力量的我還有什麼存在的目的。

曾幾何時堅信不移的世界在一瞬間支離破碎。

只是當我不安時,那個人類的身體卻開始化成白色的光芒漸漸散去。

對了!那是我的力量『輪迴』,我的力量並沒有消失而是在他體內。

只要我奪回我的力量,一切又可以回到正常的軌跡,我又可以取回我之所以存在的意義。

所以我粗魯的擦乾了眼淚,掙扎的站了起來對光芒消失的地方大吼。

「愛紗一定會奪回力量的!給我洗好脖子等著!」

等到里昂再次降臨世界上已經是幾十年後的事情了。

離開躲藏地的我發現世界早已改變,人類、精靈共存了起來,完全聞不到過去那種隨時就會爆發戰爭的煙硝。

人類和精靈彼此互相幫助、互相扶持的世界。

...奇怪、太奇怪了,不應該是這樣啊,身為精靈的我們是高於人類的存在才對啊,任何不膜拜我們的存在都該被消滅的一乾二淨啊。

為什麼會接受跟人類對等的關係,太不合理了。

但是跟我有同樣想法的卻只有那位奪取了我的力量的人類——終於,我再次找到里昂。

這是我和里昂的第二次相遇。

每日每夜我都想盡辦法徹底殺死里昂以取回我的力量,但失去力量的我根本連里昂的毛髮都傷不到就被他的黑暗打飛。

漸漸的我們開始除了打鬥外,爭論起那些我們當初矛盾的問題。

「精靈的力量就是引導人們進入航向神之國的方舟,凡是不接受我們力量的人都是不忠神者!你們這些恣意妄為的人類根本不配活在這個世界!」「這樣的話,你們精靈的神比起稱呼為神不如叫做惡魔呢,搭上他的方舟前往的不是天國而是地獄吧!」

「我們精靈可以管理人類是因為了解什麼才是世界的真理,跟你們人類不同!你們人類只懂得互相殘殺、欺壓比你們弱小的物種、破壞著自然,當然需要管理!」「所以呢,你們就用這個藉口強行想用力量支配人類,那你們精靈可和妳口中的人類一模一樣啊。」

「你們還搞不懂嗎!?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人類啊!只有在精靈的管理之下,無知又貪婪的人類才有可能存續。」「這世界上最可怕的惡意不是無知也不是貪婪更不是別的其他的東西,而是你們這種自以為是的正義。行惡者姑且知道自己在行惡,而你們,在正義之名下無惡不做。」

我們就這樣維持著本應該存在的人類和精靈的戰爭,成為人類和精靈中的異類。

儘管每天越吵越兇,但是我卻發現里昂的下手越來越輕,他在刻意壓抑著他體內黑暗的力量不讓我受太重的傷,甚至到最後還開始替我的傷口消毒、包紮。

漸漸的,奪回力量對我而言似乎變成了可有可無的事情。

在里昂年邁的母親病重時,我甚至取消的每日的戰鬥跟里昂一起看照他的母親。

「這樣下去,不行啊....」

更誇張的是我得到里昂作為照顧他母親謝禮的髮飾緞帶時,竟然高興了一整天。

這樣下去,自己將不是自己。

失去力量又放棄奪回的自己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呢?

一想到此,就害怕的渾身顫慄。

「..明天,就明天吧。」

結束這過家家的日子,重新忘記笑容、忘記流淚,我的一切就只有取回力量而已。

只是所謂的明天一到,里昂並沒有慣例的在他家廣闊的院子等著我,而是在充斥吵雜的屋內。

大門邊,里昂的母親被血浸濕沒有了呼吸。

我不禁加快了腳步。

在房內,里昂被這個村落的居民包圍了。

吵雜著、謾罵著里昂是怪物的聲響不絕於耳。

跟我無關,我的目的只是取回我的力量而已—明明應該要這麼想的,但我卻不由自主地站在里昂和人群中間。

要看著里昂被這樣欺負,我做不到啊!

罵里昂的聲音,就用更大聲的聲音吼回去;鄙視里昂的視線,就努力用我的身體擋住。

但是,終於第一個人行動了。

不行!不能讓他傷害里昂!

想拉住,卻被一腳踢開。

「精靈!妳別保護那個使用黑暗的惡魔啊!妳應該殺死他才對吧!」

「我才不知道那麼多!我很多東西都不知道啊!」沒錯,就連自己存在的意義也喪失了,但是—

「我還是知道的!里昂不是壞人!不要、不要傷害里昂啊!」

「切!別攔住我!」

想擋住,卻被一掌推開。

「...愛紗,可以了,謝謝了。」抬起頭的是,里昂哭泣的笑容「還有...對不起。」

接著,里昂釋放出湮滅一切的黑暗把除了我以外的事物全輾成塵埃。

等一切都平息下來時,里昂一個人靠著殘壁坐在廢墟之中。

「!!....里昂、嗚嗚。里昂、嗚嗚嗚!」儘管我也遭受黑暗的攻擊,但每當關鍵的時刻黑暗又縮了回去,所以現在的我除了皮肉傷以外完全沒事,只是—

「對不起,愛紗,我又傷害到妳了呢...讓妳哭了呢。」

「因為里昂—里昂你要死了啊!嗚嗚嗚、嗚嗚!!」由於過度施放黑暗,里昂的身體又像當初跟我戰鬥時一樣破破爛爛的了。

「不要因為我哭泣喔,是我把愛紗妳的一切奪走的,所以為我哭泣不值得啊。吶!愛紗,可以答應我一個願望嗎?」

「..欸?」

「殺死我吧。這樣妳的力量也會回復吧。」

「做不到啊!而且就算我殺死了里昂、嗚!力、力量也是無法恢復的,里昂的黑暗、把我的力量、包裹在了一起,不消滅里昂的黑暗,是沒辦法的...嗚嗚嗚....」

以憎恨、憤怒為食的黑暗,因為里昂體內越來越龐大,我能感覺到,我的力量逐漸的已經壓制不住這些黑暗,更別提消滅這些黑暗讓我的力量解放。

其實還有另外一種方法能取回我的力量,那就是乾脆的讓這些黑暗滋長,最後崩壞里昂的靈魂,這樣失去寄主的黑暗也會散去,我的力量又會重新回到我身上。只是要這樣子的話,我寧願我永遠回復不了力量。

「是嗎?抱歉了,我啊,不應該奪去妳的力量。愛紗不管是人類還是精靈都不會傷害別人吧,傷害別人的到頭來是滿嘴正義的我啊。」里昂自嘲的嘆了口氣「愛紗,那妳可以答應我另外一件事情嗎?」

「是...嗚嗚、是什麼?」

「愛紗妳的力量是輪迴對吧?我會回到這個世界。」

「嗯、嗯!」

「那麼下一次麻煩妳再次找我可以嗎?我會用一輩子的時間陪妳尋找能讓妳回復力量的方式,雖然不能當作贖罪,但希望妳能答應我。」

「當然可以啊!哇嗚嗚!!我、我會找到里昂的!一、一定!嗚嗚嗚!」

下一次,又是一百多年之後。

我們四處旅行著,打聽著如何消滅黑暗,甚至去找上了那位傳說中的精靈,但誰都沒辦法。

哪怕是號稱收藏一切知識的隱之村內,都沒有答案。

其實答案是有的,連同里昂的靈魂一起消滅黑暗就可以了,北方邊境的一位精靈在里昂不在時直接了當的告訴我這個我早已明白的、不能當作解答的解答。

我早就不在意我能不能回復力量、能不能完成精靈該有的使命,我只要在里昂身邊就夠了。

「愛紗,抱歉,還是沒有找到方法呢。」

「沒關係喔。」

「是嗎?但我可是很頭痛啊,畢竟我人生的意義就是讓愛紗回復力量啊。」

「這個是里昂人生的意義?」

「是啊,就是人生的價值之類的吧。這麼做讓我感覺自己還有活著的意義呢。」

「人生的價值..?是指開心之類的嗎?里昂。」

「哈哈,這麼解釋也可以呢。」

「哼哼,那愛紗人生的價值也是找回愛紗的力量喔!」

如果這麼做里昂會開心的話,那這也是我的人生的價值呢。

「好了!走快一點喔!里昂!答應過我要早點回復我的力量。」

「嗯,知道了。」

只是最終,里昂的腳步還是停了下來。

溫暖的雪那天依舊撒著,但是奇怪的是我一點都感覺不到溫暖。

「抱歉....愛紗、這一次,好像只能到這裡了。」黑暗已經蔓延到里昂每一寸的身體。

在山坡上靠著樹,里昂平靜地告訴我事實「我差不多....又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我才不知道!我才不知道啊!嗚嗚、嗚嗚嗚!不要離開我啊,里昂!里昂不在,我很寂寞啊!嗚嗚嗚!」

「對不起....可以麻煩妳...再找我....一次嗎?愛紗。到時候——對了。」里昂看向地平線那一端飄散無名之花的方向。

願望實現之地,大家都這麼稱呼它,只要去那裡一切的願望都會實現。

「到時候、我們一起...一起往南邊前進吧。去願望實現之地。到那邊,一定會..會有辦法的。」

「嗯、嗯,里昂。....里昂?......!!?里昂!醒醒啊!醒醒啊...嗚嗚嗚。醒醒啊、求、求求你、嗚!醒醒啊!!嗚嗚嗚哇哇哇!」

就這樣,我和里昂再度分別。

而這一次,我已經懶得算時間,只是靜靜地回到了最初與里昂相遇的地方,闔著眼一動也不動的等待,回憶著我和里昂發生的點點滴滴。

直到我再度發覺里昂回到了這個世界。

我們朝著南方前進。

穿過各式遺骸交錯的邊境、踏入那不屬於人類的領土—

白晝時一同結伴而行,黑夜時互相依慰著。

在那片只有黃沙和惡魔的土地攙扶著彼此前進。

只是無論走的多遠,願望實現之地依舊躺在地平線之上,那不知名的花瓣始終飄在抵達不了的遠方。

但那也沒關係,里昂在我身邊,這樣我就夠了。

我不禁祈禱起來,這趟旅程要是永無止境該有多好啊。

只是這是不可能的,里昂的靈魂因黑暗越來越虛弱,要是在此之前不消滅那些黑暗,里昂的靈魂可是會徹徹底底消失的。

刻印在里昂皮膚上每天都在滋長的黑暗無時無刻提醒著我離結束的那一天越來越近。

漸漸的,里昂跑不了,漸漸的,里昂連喝水都要我幫助。

一切彷彿上一次的重播。

只是就算如此,要我還是緊緊靠著里昂,一步一步前進,前進那遙不可及的花落繽紛之地。

但是終於有一天早上,里昂連站起來的體力都沒有了。

「愛紗...回去吧。」躺在簡陋帳篷內的里昂突然開口說著。

「才不要!愛紗、愛紗的力量還沒有恢復,里昂答應愛紗的喔!」我不爭氣的邊掉著淚邊搖晃著里昂的身體。

「我知道....所以愛紗妳回去吧,我自己完成接下來的旅程、就好了....呼呼....不論再輪迴多少次,我都一定會去尋找讓愛紗妳回復力量的方法。」

「我才不要!里昂的身體越來越弱了喔,沒有愛紗在旁邊照顧可不行!愛紗只是想增高愛紗取回力量的可能性。」

我依舊搬出這個萬用的藉口,不用這個藉口的話,我害怕我就沒有理由跟里昂在一起了。

「是嗎....那麼,愛紗,妳可以、答應我嗎?」

「嗯?什麼事?」

「下一次我再重生時,不要找我了。」

「.....」

只是沉默不語的我並沒有信守諾言,那是第五次跟里昂重逢了。

最終也沒有抵達願望實現之地的我們,回到了原本的世界,只是我用的是雙腿、而里昂用的是死亡。

「真是的,愛紗,結果妳還是來找我了啊。」這是里昂重逢後,第一句無奈中帶著苦笑的話。

「但是這一次就是最後一次了喔,愛紗可是有預感的,這一次就能找到方法取回愛紗的力量。」

「嘛,希望如此呢。」

「....」

我說謊了,但我也沒說謊。

說謊的地方是有預感能取回我的力量,其實我已經毫無辦法了。

沒說謊的地方是這次真的是最後一次了,里昂這一次結束後靈魂就會徹底崩壞了......已經,沒有下一次了......

所以如果可以拯救里昂,任何代價都可以,哪怕那個代價是我自己。

「準備好了嗎?愛紗。」曦,那個自稱精靈殺手的人問著我。

「嗯。」我點了點頭「不過你的能力『共感』真是奇怪呢,連接心扉的能力。」如同自言自語般疑惑的開口「不僅如果對方不接受的話就無法使用而且更是使用時也會將自己全部的想法暴露出來。」

也是這樣,我理解了他們的這趟旅行。

那沉重的、要將所有人型精靈從這個世界上斬斷的使命。

「或許是吧。但是我認為這是最強的能力喔。」曦露出純粹的笑容、如同說給我聽也如同說給自己聽般「有什麼能力比可以傾訴自己的話語和傾聽他人的傾訴厲害的嗎?」

「好了,沒時間聊天了。走吧。」曦結束話題,率先走進里昂消失在森林之中的方向,而我也緊跟了上去。

「那個,奏呢?」因為看不見那個奇怪的女孩,我不禁開口問起走在我前方的曦。

「她在幫我們把風,畢竟讓別人知道我們是精靈殺手的話會很麻煩的。」

「嗯。」我重重點了點頭,走了不一會,就看見里昂的黑暗沿路留下的足跡。

漂亮碧綠如畫的景色,就像被惡意的撇了一筆墨漬上去。

不禁加快腳步前進。

終於,我們看到了還在狂暴狀態的里昂。

尖銳的嘶吼著、破壞著他眼前能看到的一切。

「里、里昂—」淚水霎時又飛奔而出,我邁開了步伐想要衝到里昂身邊,但是在經過曦的旁邊時卻被他攔了下來。

「如果妳真的想過去的話,我不會再阻止妳,但是妳不是為此而來的吧。」

對了,我並不是來找里昂的...

我啊,是為了跟里昂分別才過來的。

「....嗯。」我停下了腳步「里昂,戰鬥吧,這一次,愛紗一定一定要打贏你!」

這次一定要拯救你!

「啊!!啊啊啊!!殺、殺光你們!殺殺殺!!!」

注意到聲音的里昂,轉頭看向我們一瞬間,數條由他身體冒出的黑色觸手向我們伸展。

碰碰碰碰碰!

觸手在中途就被曦一槍槍精準地射了下來,化成黑色的粉末——精靈殺手的力量、連黑暗都能銷毀的『終焉』。

「愛紗,開始了喔。」邊說邊把手上的槍偷偷塞給了我。

銳利到不帶任何感情的黑色雙瞳,讓我本能恐懼的聯想起傳說中的冬天。

「...。嗯!」但是即使如此,我卻似乎看到從那瞳中閃出一絲光澤的晨曦。

「吼!殺、殺光你們!怪物!怪物!」現在里昂只是被黑暗無情的支配,釋放出更強烈的黑暗對準著曦和我攻擊。

恣意的黑暗依舊胡亂嬉戲,我們只能在攻擊中的間隙躲避著,完全沒有喘口氣的時間。黑暗經過數百年的時間早已成長到連沒有失去力量的我都不見得能戰勝。

但是讓我感到不可思議的是,每次里昂的攻擊都被曦完美的預測到了,並且透過共感讓我得知。

在這暴雨般的攻擊普通人要躲避都不容易了吧,但是曦卻連我要怎麼躲開都幫我想好了。

然而無法做到完美躲避的我,雖然驚險躲過好幾次最終卻還是被裡昂的攻擊碰到,身體飛了出去。

好痛...

可是,不行。

站起來!快站起來啊我!

「嗚...」

站起,眼前又是那龐大的黑暗。

「愛紗才不會輸..我才不會輸啊!!」

努力的踏出步伐。

可是又被黑暗凝結的巨大觸鬚一個橫掃打飛,直到撞上了一旁的樹木才停止。

「...」

我又邁開步伐,這次連喊痛的力氣都沒有了。

咬著牙、忍著痛、往前衝。

但是黑暗不給我喘息的時間,又重重的向我刺來,雖然有曦的警告勉強避開了但依舊被擦到,於是我重重地倒在地面上。

....好痛。

「...不痛、不痛,愛紗一點都不痛喔。」

跟里昂承受的痛苦,這根本不算什麼!

全身滿是泥濘也掙扎地站起來。

一步、再一步啊!

直到成功抵達里昂身邊。

「里昂、里—」

但回應我聲音的不是里昂而是黑暗,突然間觸手的目標全轉向了我。

曦的內心震動了一下,警告我不可能躲避的了的事實。

下一秒,黑暗出現在眼前,身體就像破布般在黑暗的觸鬚下翻來覆去。

彷彿全身都被拆成一塊一塊,肉跟骨頭也都在哀號。

終於結束時,我再次趴倒在地,身上血汙和泥濘交錯著。

「嗚....」

身體,快站起來啊!

但身體卻告訴著我應該放棄了,拒絕了我的命令。

閉嘴啊!乖乖聽我的話就好了!!

「可惡啊!快動啊!我的腳!給我動啊!」

憎恨著自己不爭氣的大腿,吃力地用顫抖的雙手想要支撐起自己。

只是此時黑暗的觸鬚又朝向我攻擊。雖然曦已經警告我要躲避了,但是我連站起都沒有成功,更別提躲避了。

只能呆呆地看著眼前將要發生的一切,然後想著要是手腳斷掉的話該怎麼移動到里昂身邊的辦法。

然而突然間有一個冰柱憑空出現,將攻擊我的黑暗觸鬚粉碎成黑色的粒子。

欸...?是誰。

但這個問題已經不重要了,我緩緩、咬著牙終於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

強行拖著傷口繼續前進著。

差一點了!就差一點了啊!!

儘管黑暗依舊向我襲擊,但不斷出現的冰柱守護著我粉碎黑暗。

一步、一步,我終於抵達可以攻擊到里昂的距離。

曦輕輕對我微笑了一下後向著里昂衝了過去。

而里昂也嘶嚎了一聲、展開了用黑暗構成的破碎羽翼,以幾乎看不見的速度衝向了曦,抬起手就要揮下黑暗構成的利爪。

但是曦並不閃避、也不防守,只是舉起手中的槍。

然而對準的不是里昂而是我。

—叩下板機。

「!!」

一霎那,里昂僵硬的停止了攻擊,倉皇地飛到我和曦之間,想要代替我承受這一擊。

只是,

碰!

第二聲槍聲響起,由我製造的槍響。

我顫抖著手、丟棄了對準里昂背部的槍。

曦的兩把槍中,只有一把能射出連黑暗都能貫穿的子彈,而這把槍剛剛早已偷塞到我手上。

在進入森林前早就計畫好的方案,利用里昂想要保護我的心態,在里昂毫無防備的地方由我下最後一擊,斬斷黑暗。

刷一聲,里昂身上的黑暗消散了。

我連忙撐住了跪到地上、快要倒下的里昂,用力的把全身是傷的自己抱入他的懷中。

「愛...愛紗....是愛紗嗎?」

「嗯!里昂、我、嗚!我在這裡喔!愛紗在這裡喔!里昂。」

「....是嗎?妳成功了啊,打敗了我呢。」里昂溫柔的用虛弱的手臂也抱住了我。

「嗯,是的,嗚嗚、是的喔!嗚嗚嗚嗚!」

「別哭了。吶,愛紗,雖然很抱歉,但是看來這次...我也要先走一步了。這次,我不會再復活了吧,最後的最後可以答應我最後的一個願望嗎?」

「嗚嗚,可以、可以喔!里昂說什麼,愛紗、愛紗都會努力的!因為、因為這就是愛紗生命的意義。」

「聽一下我說話就可以了。對不起了,我奪走了愛紗重要的東西,但是我不後悔和愛紗的相遇,因為有妳在我的身邊,讓我覺得能夠誕生在這個世界真是太好了,謝謝妳了,愛紗。」

「愛紗、愛紗也是呦!」

「愛紗,妳還在嗎?我、我好像碰不到妳了。」

里昂的眼睛早已失去了光澤,手也漸漸的無力。

「還在喔!一直都會在這裡。」

我撒出最後一個謊言,一瞥身體已經開始透明,化成白色光芒的自己。

「我們的旅程結束了呢,里昂。這下子,終於結束了呢,嘿嘿...嘿嘿嘿...嗚、嗚哇哇哇哇哇哇!」

說完這句話的同時,我的淚水也傾洩而出。

第一世,你告訴我什麼才是強大,不是能破壞一切的力量而是倒地幾次也能站起來的意志。

第二世,你教會了我何謂去傾聽別人的真心,分享著彼此的憎恨、恐懼和悲傷,互相依靠的我們不是獨自一人。

第三世,你讓我理解了我生命的意義,那並不一定要是什麼很偉大的東西,只要跟一個人在一起時會感覺到幸福就可以了。

第四世,你給予了我喜歡這種感情,跟你在一起已經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里昂,最喜歡你了。

而這一次,你讓我知道是時候該離開了、是時候該說掰掰了。

「再、再見了喔,里昂。」我吃力地吐出最後的文字。

「嗯,再見了,愛紗」而耳旁響來的是里昂越來越模糊的聲音。

***

就這樣,他們的故事結束了。

我呆愣愣地看著面帶微笑、流著眼淚死去的里昂抱著早已消失的人影,唯有他指尖纏著用來綁愛紗馬尾的老舊緞帶,在搖曳的風中訴說著這裡的曾經不只是一人的足跡。

「曦,他們都已經離開了喔...已經不在我們雙足所踏的任何地方了。」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的奏,用如雪花般的音色開口。

落寞的笑容把悲傷掩飾在冰雪之下。

「嗯。謝謝妳了喔,奏。」我輕輕摸著奏的頭髮,和煦的夕光把天際的落雪也照著一片泛紅「剛剛是奏出手救愛紗的對吧,就在她好幾次要被攻擊的時候。」

「....雖然是這樣沒錯。但是我並沒有拯救到她。我誰也拯救不了喔,曦。」強顏的笑容,依舊刺痛著我的心扉。

「沒有這回事,奏可是拯救了我。」

我回憶著剛剛跟愛紗共感的一切。

「如果生命的意義是只要跟一個人在一起時會幸福的話,那有妳在我身旁,對我來說就已經在春天之中了。」

「!!....。嗯,我也是這樣喔,曦。」奏闔上了雙瞳,輕輕地靠在我的身上數秒後才慢慢地抽離「雖然想一直這樣下去呢。」露出無奈的笑容「但是不像他們的旅行已經結束,我們的旅途還未到終點。」

「我明白。」

「曦,等等我們挖墳墓時,可以把愛紗的緞帶一起放進去嗎?」奏珍視的輕按著她冰花髮飾「她的緞帶跟我的髮飾一樣,都是從自己最珍視的人那邊收到的第一份禮物。這樣子,里昂也有愛紗陪伴了。」

「我也是這麼想的呢。埋好了,就繼續趕路吧,奏。」

「是的。」奏點了點頭「按照曦的意思來就可以了喔。」

踏步向前,繼續這段希望永不停下的旅程。

而回頭望去。

被這世界遺忘其名的花依舊盛開在南方的地平線上。

***

「夏洛特!小心!...呼,沒事吧,這裡樹根很多、加上是晚上很容易絆倒。抱歉是我走的太快了呢。有受傷嗎?」

「沒事喔,幸好有櫻哥哥扶住我,謝謝了。」

「不用客氣喔。」

在月光下,琥珀色雙瞳的少年櫻和來自夏洛特蛋糕店的夏洛特小心翼翼拿著火把踏入森林。

白皙的月、晶瑩的雪、翠綠的樹、暗沉的夜,明明是這樣美如畫的景色,卻硬生生地在大地上焦灼出黑暗。

「果然很奇怪呢....」櫻不禁自言自語著「這麼強大的來自地平線的惡魔,是不可能跨過邊境而邊境守衛團毫無察覺吧。」

而且更奇怪的是,這個來自地平線的惡魔在這裡釋放完力量後就失去了蹤跡,正常來說這種形況早就傳來它攻擊人類的嚴重災情。

會來這邊是因為在帶夏洛特趕往王城的路上,看到了遠處樹木的不自然倒塌。

沒想到來之後,發現的是比森林火災更可怕千萬倍的東西。

想到這,櫻看向了在自己後方緊跟的夏洛特。

聽夏洛特的描述,當時精靈殺手不只殺死了愛德華,還消滅了另外一位人型精靈,重要的是夏洛特看見了精靈殺手的模樣。

但不知道為什麼夏洛特卻不願意說出口,而察覺到的櫻也並未追問下去。

說不出口的話正因為無法說出口才選擇沉默吧,等到能傾訴時自然就會傾訴了。

總之當務之急是趕快回到王城——

!!

「夏洛特,不要動。」

「欸?又有樹根了嗎?」

「不是,是這一個。」櫻往火把照映下夏洛特的影子一伸,馬上就抓住一隻小小漆黑的不知名生物。那隻生物在櫻手中拚命尖叫掙扎著。

「這是來自地平線的惡魔的其中一種,影魔。」櫻介紹著。

沒有四肢,只有一張突兀巨嘴在蝌蚪狀的黑色軀體上,而嘴裡的是一排同樣巨大、閃著白光的牙齒跟比漆黑身子還黑的咽喉。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來自地平線的惡魔呢...」夏洛特好奇又不安的看著。

「嗯,這種惡魔會棲息在影子中,雖然不強但十分的危險,這麼小的只會進食人類的惡夢,但是再大就能直接吞噬人類了,應該是被這附近的黑暗吸引過來的吧。」

櫻輕輕一捏,來自地平線的惡魔立刻化成黑色的粒子消失在空氣中。

「不過因為它裡面的空間十分的巨大,加上寄宿在影子上不會有重量,我有印象曾經有人想要試著把它當行李箱使用呢。」

「把來自地平線的惡魔...當作行李箱?」夏洛特瞪圓的雙瞳。

「嗯,不過應該失敗了吧,哈哈...這邊好像也沒有更多線索了,我們離開吧,明天報告給精靈使公會,抱歉這麼晚了還讓妳陪我進來。」

「沒有這回事喔,因為我自己也想調查一下呢。」說著的夏洛特,雙瞳在火光中閃爍著覺悟。

「是嗎...希望妳能找到妳需要的線索呢。....啊!!對了!線索!!」櫻像是想起什麼般露出的燦爛的笑容「夏洛特妳說過也有另一位人型精靈也被消滅了吧——」但說到一半的櫻馬上闔上了嘴「抱歉,我不該這個興奮地提起這個話題.....」

「沒關係喔,櫻哥哥,當時有另外一個精靈在沒錯呢。他在跟爸爸戰鬥著,最後跟爸爸一樣被殺死了。」

「...。總之只要在這附近活動過,總會有個據點吧。我們要不要一起去尋找那個人型精靈的據點看看,說不定會發現關於精靈殺手的線索。夏洛特?」

「嗯!可以喔,櫻哥哥。我也有興趣呢。」

一定要找到,為何他們要這樣做的理由。夏洛特暗暗發誓。

向前踏出步伐,那地平線的無名之花似乎正飄在櫻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