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　蒂露雅的回憶

　　雖然蒂露雅終究沒有讀心能力，無法看清少女少年們正在作的夢，不過光是吸取叛亂份子們釋出的負面情感，她就能夠將之轉化成自己的力量並深感歡欣。

　　當然了，蒂露雅本身也有一段深惡痛絕的記憶，但是在一陣鬼氣森森的怪笑後，她選擇將那段往事翻出來重溫回味。

　　那一年蒂露雅七歲，父母雙亡，她幸運地輾轉被御前侍衛長收養；這位養父平日的工作是保護當時的皇帝，閒暇時則會教她劍術或唸書給她聽，在小小的蒂露雅眼中，年輕又和藹的養父更像是一個老師，同時也是她偷偷愛慕的對象。

　　遺憾的是，這一切在不久後的某一天全毀了──原本固若金湯的皇宮竟被外敵攻破，進犯的敵人不僅單槍匹馬，還在極短時間內讓宮內的大批護衛全軍覆沒；身為守護皇帝的最後一道防線，蒂露雅的養父兼老師在鞠躬盡瘁以前，還不忘匆匆忙忙地將愛女藏在安全處。

　　『躲好，不管聽到什麼都別出來！』養父在拉上櫃門前只講了這段話，緊接著小蒂露雅就陷入櫥櫃內部的黑暗中。

　　『老……老師？』小蒂露雅試探地喚了幾聲，但外頭沒再傳來任何動靜，她遲疑片刻後仍決定悄悄鑽出櫃子，以匍匐前進的低姿態爬到房間外面。

　　然而才剛爬出房間，小蒂露雅立刻就被嚇得魂飛魄散，一名衛兵死不瞑目的雙眼正好瞪著她，這是她第一次看見死人──不過接下來，她見到了更多更多的死者，整條長廊幾乎全被鮮血染紅，鎮守皇宮的侍衛們如今都成了屍體。

　　老師……老師！小蒂露雅雖因驚嚇過度而腿軟，可她依然連滾帶爬地奮力前進，她知道養父實力高強，但這番血腥慘狀令她心急如焚。憑著直覺及敏銳的聽力，小蒂露雅邊哭邊逐漸接近戰場，僅存的一絲理性讓她曉得自己幫不上忙，她選擇躲在一根樑柱後窺看戰況。

　　……眼前的光景使她肝膽俱裂，她親眼瞧見養父已被斬去一隻手臂，卻還是用剩下的那隻手拚死奮戰；然後，結局來得太快，小蒂露雅根本看不見敵人用了什麼招式──

　　她只知道，養父被砍斷一隻腳且心臟被刺穿後……就死了。

　　或許是才剛看過太多屍首，小蒂露雅已能清楚分辨活人和死人的不同，因此她並未試圖確認老師的生命跡象，她只認知到自己的世界瞬間粉碎崩解。在侍衛長被殺以後，太過恐懼而來不及逃跑的皇帝也被砍去頭顱，不過，這對小蒂露雅來說並不是重點。

　　她緩慢抬起衣袖抹乾淚水，接著瞪大眸子望向那個入侵皇宮的人，現場一片死寂，小蒂露雅只聽見自己響若擂鼓的心跳聲。這場大屠殺的兇手是一名灰髮男人，他的衣褲不可思議地幾乎沒沾上血跡，此時他正從容不迫地轉過身，目光不偏不倚地投向小蒂露雅那方。

　　在這一剎那，小蒂露雅驀然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感受，她覺得天旋地轉腦袋發昏，同時卻有個再清晰不過的念頭迅速成形；她好希望自己手裡有一把劍，能夠殺死那個莫名其妙的入侵者為老師報仇，在她意識到自身的行動前，她就握緊手上的東西從柱子後飛奔出去。

　　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我要……我要殺了你──！

　　小蒂露雅朝灰髮男人衝過去之際，心裡除了高漲的殺意外什麼都感覺不到，而男人噙著淡笑站在原地，任由小女孩手持黑色短劍刺來──那把劍刺不透灰髮男人的護身障壁，劍尖在男人胸前硬生生頓住，小蒂露雅起先為了劍刺不進去而錯愕，但隨後更教她震撼的是自己手中的物體。

　　她驚覺自己握的是一把黑劍，可她依稀記得自己只是心裡想想，實際上並沒有把劍帶在身邊；而且這把劍看起來很奇怪，它通體闇黑且像似由霧氣組成，卻又擁有能夠握在手心的實體，正當她茫然無措之時，那個灰髮男人說話了。

　　『這就是妳的異能吧？很優秀的力量。』與毫不留情的大規模殺戮形成對比，灰髮男人的嗓音竟出乎意料地溫和。

　　我的……異能？

　　小蒂露雅仍舊維持舉著短劍的姿勢，她之前從未顯露出任何特殊能力，所以對力量的初次覺醒毫無真實感。這一天過後她才漸漸明白到，她的能力就是將恨意及惡念等負面情緒，轉化成具有實體的各種攻擊武器──而這個男人的出現引領她踏上異能者的道路。

　　『我的名字是薛德勒，不過從今以後，妳可能就要改叫我皇帝陛下。』灰髮男人摸了摸小蒂露雅的頭頂，他的聲調與笑臉一樣平和：『如果妳恨我，那就待在我附近吧！我需要像妳這樣的人，這也是為了貫徹我的命運。』

　　薛德勒大帝所指的命運是什麼，蒂露雅至今仍搞不懂，她只知曉打從那一天起，自己就成為了第一個七聖；至於蒂露雅對薛德勒大帝的憎恨，則由最初的殺念漸轉為希望他活著受苦，因為蒂露雅沒有一刻忘記，最敬愛的養父兼老師被殺掉的畫面。

　　活在失去之苦與怨恨當中的蒂露雅最瞭解，人在一生中必然會有某些執念，越是執著的人多半力量越強，但那份強勁往往伴隨著巨大痛苦──死亡反倒是一種解脫，而蒂露雅才不讓仇人如此痛快又輕鬆，只要她活在世上一天，她就會竭盡所能地折磨皇帝陛下！

　　「好啦……呼呼科呵呵呵……時間差不多了，」復習完對薛德勒大帝的怨憎後，蒂露雅從地上站了起來。「雖然可以等你們精神力被吸乾而死，但我還得趕著回去虐待陛下，所以～～」

　　蒂露雅舉起指甲尖長的蒼白手臂，半空中隨之具現十數根黑氣構成的利矛，那些黑矛瞄準恐怖份子垂直落下，而四名少年少女依舊受困於噩夢。「你們現在就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