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2-2
本章節 4410 字
更新於: 2019-10-13
第四堂課結束就是午休，妞妞在鐘響同時醒來，開始向阿亮商量能不能再借錢讓她買吃的。標準的下課一條龍。
旁邊則是一群男同學羨慕又忌妒地看著他們互動。晴茵見阿亮很困擾，正要插進去解圍，沒想到小愛氣勢洶洶衝進來。
「牛同學，妳跟我來一下。」
說完也不等妞妞同意直接將人帶走。
小愛將妞妞拉到了舊校舍屋頂。三月的正午陽光十分刺眼，如果沒有陣陣徐風一定會讓她們汗流浹背。
「聽說妳沒有好好聽課都在做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邊說，小愛從上衣內側的口袋取出菸，叼在嘴邊點著後抽起來。
「才沒有。」
「我已經聽數學老師跟國文老師說了。先是在課堂上耍寶，接著又上課遲到，還光明正大吃零食。」
「人家有努力藏起來不被發現。」
「但是被發現了。既然會被發現就別做。」
「可是人家還在成長期。」
「早餐足足給妳吃了十碗飯，還有各種小菜，都已經算是一個成年男人一天吃的量，妳還有不滿嗎？。」
「雖然肚子會撐，但是兩三個小時後就餓了嘛！小愛可以借我錢買午餐嗎？」
「不行。」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吵死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妞妞就像個小孩子不停跳針吵鬧。
「想吃午餐的話，上課的時候就乖一點。尤其是我的課。」
小愛如此說道。語調順暢的有如把準備好的台詞照念一遍。
對方也順順的答：
「我知道了！另外我剛才有跟同學借錢，可以請妳再多借些錢嗎？」
「妳這廢物地獄使者！」
罵歸罵，小愛還是把菸頭彈熄，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小朋友塞給妞妞。
妞妞道個謝就蹦蹦跳跳去買午餐。
在午餐時間結束前十分鐘，像是重現數小時前妞妞桌上的零食山，這次她用便當盒堆起小金字塔。
「我開動了！」
妞妞不顧旁人眼光開始大快朵頤。
剛才借過錢的阿亮不可能不在意，卻還是裝的若無其事，問了一聲：
「妳又買了好多東西回來呀……」
妞妞邊吃邊講：
「我從小愛那裡拿到的喔！」
「嗯？老師給你這麼多吃的嗎？」
「啊，其實是拿到錢呢，說到這個很抱歉。我忘記先還錢給你。」
「這個……倒是沒關係，妳明天記得還我就好。」
「什麼？」
旁邊的晴茵聽了睜大了眼。
阿亮知道晴茵接著多半會給他打抱不平，便趕快轉移話題。
「不過老師對妳這個轉學生這麼好，雖然她很兇但還是有好的一面嘛！」
「小愛人很好喔！今天早上也給我煮很多好吃的！」
「老師煮給妳？妳們住在一起？」
妞妞停下筷子，轉過頭直直看向阿亮說：
「這個嘛……我們是表親，我算是她姑姑的女兒的姪女。這件事希望不要傳開喔……」
阿亮跟晴茵點點頭，妞妞也就安心的繼續吃飯。可是一個教室裡又不是沒有其他人。聽到這件事的同學就個別圍成一個小圈圈開始說三道四。
一到下午歷史課，小愛前腳踏進教室就有人求證：
「聽說老師是妞妞的表親對不對。」
本來他嘻皮笑臉的想開個玩笑，但看到小愛的表情，立刻嚇得噴出鼻涕。
「為什麼問這個問題？」
她說道，同時也用瞇著眼望向妞妞，表情像是在盤算要怎麼料理妞妞。
本來還有人打算多補一句，往後會不會偏袒妞妞，這種時候應該避嫌，學校不該讓小愛當妞妞的導師之類的話。可是這位同學決定把這句話永遠封印，否則會遭到遷怒。
顯然小愛比起袒護，更可能對妞妞施以極刑。在另一種意涵上，的確不能讓這兩人分在同一個班級。
「我們是親戚對吧！要愛我！Love Me！」
妞妞猛力點頭，可能比聽搖滾樂聽嗨的Headbanging還猛，已經到能夠產生殘影的地步，讓人擔憂她有頸椎骨折的危險。
「當然。不過我會公私分明，在這裡絕對不會偏袒妳，回家再好好相親相愛吧！」
她甜美的笑容如同藥丸外的糖衣，有著噁心的甜味，當然內容物也令人不適。以妞妞為首，所有學生都怕得打顫。
「話說，進來這麼久還沒有對我敬禮呀？」
阿亮緊張得胃痛，過去被壞同學欺負都沒這麼恐怖。他直覺明白兩者本質差太多了。一邊是玩樂心態的幼稚欺負，但斗愛思的情況是，只要踏錯一步就沒有解釋的餘地，宣判死刑。
沒逃出這間教室的唯一理由是相信她最起碼應該會遵守法律。在那如同強酸的殺氣下，阿亮努力說服自己相信這一點。
於是他盡力站起來，擠出聲音發出口令。全體學生跟著完成這位教師特別要求的儀式，齊聲說了「老師好」。
「很好，只要想做就可以做到的嘛！下次別忘了。」
小愛以輕鬆又粗魯的口氣稱讚。態度自然瀟灑，所以就是真正在稱讚學生，即便是有所盤算，達成了要求也是事實，所以這個稱讚並沒有任何可以懷疑的地方。
奇怪，怎麼有點飄飄然？不行，不能著了她的道。
阿亮搓了搓臉，把不應該產生的喜悅抹掉，繼續聽小愛講課。
小愛在台上，用一隻手掌把課本攤在面前讀。
「代課老師說你們之前上到中國唐代史。你們對於唐朝是什麼印象？」
「有孫悟空的時代！」
有誰突然插這一句，但剛說出口就怕小愛爆發而後悔。可是小愛一反先前給人的印象，仔細地回答：
「玄奘三藏的確是生活在隋唐時代的人。不過孫悟空是後人杜撰的喔，就考據的說法孫悟空雖然有可能存在，但也只是可能。我個人看過比較有可信度的說法是孫悟空是三藏在前往西域的路上收的胡人徒弟。大家看到故事的人物有時稱呼悟空會叫猢猻，這不就跟胡僧有諧音嗎？」
雖然感覺有些牽強，卻也並非不能相信。當大家對於這個說法有些感觸時，她轉個話題：
「唐朝就是這樣跟外國或異民族有密切互動的時代。但這個互動不只有取經，唐朝跟外國最常做的事情有什麼呢？」
「娶外國妞！把外國妹！」
「臭男生少亂講話！」
有個女同學破口大罵。教室的一角接著又有誰說：
「好像李白也是胡人？」
小愛聽了同學們的討論，先做了個評論：
「管不好下半身的男生不會受歡迎喔！雖然太監亂政是從漢代以來的惡習，但該剪的東西還是剪一剪比較好。」
男同學們不禁繃著臉將兩腿夾緊。
「跟太監有關的故事先不提，說回到唐朝。如果就各個朝代的官方記載統整，戰爭次數最多的朝代就是唐朝。順帶問一下，拿唐朝跟宋朝兩個朝代比較，誰的戰爭勝率比較高？」
底下一片安靜。
小愛有些不滿意如此冷淡的反應，但還是耐心說：
「結果連我也很意外。宋朝的勝率比較高，有七成。你們國中的時候應該也上過歷史知道，宋朝一直是被動在打仗，可是他們都是背水一戰，如果輸了國家也就滅亡了。唐朝則會主動發起戰爭。課本應該也寫了不少跟戰爭有關的條目。」
她將手上的書闔起甩到講桌上，沉穩又威風凜然地走下講台。
「會有人說歷史就是戰爭的歷史。我不會說人類只有戰爭的歷史，但非常遺憾的是，那些歷史上的重大變化，榮譽與屈辱，成王敗寇，都由戰爭的輸贏決定。常勝的拿破崙僅僅是戰敗一場就把他的一切光輝輸掉了。」
她高舉右手一揮，像是把沙堡打散。
「我也輸過……付出慘烈的代價。」
從她陰鬱的表情，可以感受到曾在修羅場裡闖蕩的真實感。
「回想一下你們的人生。在一年前的考試與升學競爭裡，你們在關鍵的地方落敗了，進了這所學校來到這個班級，被迫接受惡劣的環境。但是！」
少女將雙手大大張開有如接受一切的挑戰，並從嬌小的身軀奮力吼出聲：
「我將保證你們能夠在歷史這科取得佳績！去取勝吧！我不會說知識有什麼意義或價值，但若你們還期望勝利，就跟隨我吧！停止內戰！爭取民主！全民抗戰！！」
全場靜默不語，僅有妞妞的拍手聲乾響著。當然是早被小愛用食物收買才照做。
阿亮身為翻白眼的學生之一，心裡有著狂風呼嘯。
最後那些話是什麼？前面雖然東扯西扯不都算很有趣嗎？比以前那種要從頭到尾抄板書的課要好玩。
說什麼停止內戰還可以理解成，叫我們別再搗亂好好配合老師。爭取民主？在老師您底下有民主嗎？抗戰是要跟誰抗戰？
「真奇怪……以前只要在演講裡加上停止內戰、民主自由跟抗戰基本上都會有歡呼。」
哪個時代的事情？在課本的考試範圍嗎？
「咳！先把唐代的幾個關鍵戰爭列出來跟你們說明吧！」
小愛重新拿起課本繼續上課。但嘴邊漏了句「是不是跳到拿破崙的地方讓大家出戲了。虧我在家裡偷偷練習過一段時間……」
不不不，完全不是那種問題。是說有問題的到底是老師還是我？
因為話題太跳躍，阿亮都要忍不住開始懷疑他自己頭上那顆腦子。
當然小愛本人不覺得她有什麼錯，一切只是有點小狀況，之後修正就好。因此她打算開始講課，重新把情勢拉回來。
登登登登──
才鼓足氣要開始上課，教室內的揚聲器突然發出音階漸次上升的廣播通知音效。
「一年四班斗愛思老師，請您立刻到校長室。」
同一句話再度重覆。發話的人聽起來是生輔組長，節奏平穩但語氣卻有些焦躁。
聽著第一次的廣播大家還沒能反應過來。等到重覆第二次，再加上廣播結束的音效，學生們紛紛交頭接耳。先不說上課內容的問題，斗愛思老師要有大問題了。
一年四班教室四面包圍的牆壁，本來是油漆班駁、了無生氣，卻因為染上躁動氛圍而顯得不安份。
「安靜。」
眾人馬上闔起嘴。從早上到剛剛的震撼教育，已被小愛馴服得乖巧聽話。
「雖然我正要講課，但不得不去見校長。這段期間你們自習。」
說著，小愛把教材留在桌上出了教室。
靜默十秒後，最靠近走廊窗邊的同學們一個個探頭察看，確定小愛人已走遠，教室馬上切換成動物園加搖滾模式。只有一小角氣氛是沉重的。
「該不會我們又要換一個老師了。」
視線落在課本上，晴茵如此說道。阿亮看見她低頭用自動鉛筆尖輕輕點著桌面，乍看像自言自語，但阿亮知道那是對他所說，於是他隨口回應作為試探。
「這個老師好可怕，下一個老師說不定比較好。」
「要管住學生的話，嚴厲一點的老師也不壞。而且她看起來很認真。」
「我不知道。」
阿亮說，但他講得太含糊。
晴茵不曉得，阿亮是不知道要不要接受像小愛這麼兇的老師，還是不知道會不會換老師。
查覺到晴茵的疑惑，阿亮又補一句：
「還要多相處看看。」
至於換老師的事情，他則不打算提。畢竟那不能由學生決定。晴茵也明白這個道理，於是低聲回應：
「也是……」
氣氛還是十分沉重。
其它人依然吵鬧，讓阿亮與晴茵心煩。他們是沒有意識到問題，還是放棄思考了。阿亮與晴茵不明白，只是此刻他們的確感到不安，如果矇著眼一起狂歡便能逃避對未來的恐慌。
畢竟他們還不夠瞭解世界，連探索與尋求答案的方法也不曉得，更不具備那樣的勇氣。
只有被關在這個太過和平的箱子裡任人宰割。
至少，阿亮不會放棄煩惱，即使再怎麼煩惱也得不出答案。他想，晴茵應該也是相同心情。所以他的心情安穩了一些。
嘟嚕嚕的電子音冒出來。有誰的手機響了。
有人理也不理，有人摸摸口袋，有人則往聲音傳出的方向看。視線匯集之處是妞妞。妞妞用她的步調，慢悠悠的掏出手機看了看，接著臉色發紫。
「啊──糟糕，肚子好痛，真的好痛。我要去廁所，非去廁所不可！廁所在哪裡呢？」
邊說著，邊把課桌椅推開慌慌張張衝出教室。
待續～
旁邊則是一群男同學羨慕又忌妒地看著他們互動。晴茵見阿亮很困擾，正要插進去解圍，沒想到小愛氣勢洶洶衝進來。
「牛同學，妳跟我來一下。」
說完也不等妞妞同意直接將人帶走。
小愛將妞妞拉到了舊校舍屋頂。三月的正午陽光十分刺眼，如果沒有陣陣徐風一定會讓她們汗流浹背。
「聽說妳沒有好好聽課都在做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邊說，小愛從上衣內側的口袋取出菸，叼在嘴邊點著後抽起來。
「才沒有。」
「我已經聽數學老師跟國文老師說了。先是在課堂上耍寶，接著又上課遲到，還光明正大吃零食。」
「人家有努力藏起來不被發現。」
「但是被發現了。既然會被發現就別做。」
「可是人家還在成長期。」
「早餐足足給妳吃了十碗飯，還有各種小菜，都已經算是一個成年男人一天吃的量，妳還有不滿嗎？。」
「雖然肚子會撐，但是兩三個小時後就餓了嘛！小愛可以借我錢買午餐嗎？」
「不行。」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吵死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妞妞就像個小孩子不停跳針吵鬧。
「想吃午餐的話，上課的時候就乖一點。尤其是我的課。」
小愛如此說道。語調順暢的有如把準備好的台詞照念一遍。
對方也順順的答：
「我知道了！另外我剛才有跟同學借錢，可以請妳再多借些錢嗎？」
「妳這廢物地獄使者！」
罵歸罵，小愛還是把菸頭彈熄，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小朋友塞給妞妞。
妞妞道個謝就蹦蹦跳跳去買午餐。
在午餐時間結束前十分鐘，像是重現數小時前妞妞桌上的零食山，這次她用便當盒堆起小金字塔。
「我開動了！」
妞妞不顧旁人眼光開始大快朵頤。
剛才借過錢的阿亮不可能不在意，卻還是裝的若無其事，問了一聲：
「妳又買了好多東西回來呀……」
妞妞邊吃邊講：
「我從小愛那裡拿到的喔！」
「嗯？老師給你這麼多吃的嗎？」
「啊，其實是拿到錢呢，說到這個很抱歉。我忘記先還錢給你。」
「這個……倒是沒關係，妳明天記得還我就好。」
「什麼？」
旁邊的晴茵聽了睜大了眼。
阿亮知道晴茵接著多半會給他打抱不平，便趕快轉移話題。
「不過老師對妳這個轉學生這麼好，雖然她很兇但還是有好的一面嘛！」
「小愛人很好喔！今天早上也給我煮很多好吃的！」
「老師煮給妳？妳們住在一起？」
妞妞停下筷子，轉過頭直直看向阿亮說：
「這個嘛……我們是表親，我算是她姑姑的女兒的姪女。這件事希望不要傳開喔……」
阿亮跟晴茵點點頭，妞妞也就安心的繼續吃飯。可是一個教室裡又不是沒有其他人。聽到這件事的同學就個別圍成一個小圈圈開始說三道四。
一到下午歷史課，小愛前腳踏進教室就有人求證：
「聽說老師是妞妞的表親對不對。」
本來他嘻皮笑臉的想開個玩笑，但看到小愛的表情，立刻嚇得噴出鼻涕。
「為什麼問這個問題？」
她說道，同時也用瞇著眼望向妞妞，表情像是在盤算要怎麼料理妞妞。
本來還有人打算多補一句，往後會不會偏袒妞妞，這種時候應該避嫌，學校不該讓小愛當妞妞的導師之類的話。可是這位同學決定把這句話永遠封印，否則會遭到遷怒。
顯然小愛比起袒護，更可能對妞妞施以極刑。在另一種意涵上，的確不能讓這兩人分在同一個班級。
「我們是親戚對吧！要愛我！Love Me！」
妞妞猛力點頭，可能比聽搖滾樂聽嗨的Headbanging還猛，已經到能夠產生殘影的地步，讓人擔憂她有頸椎骨折的危險。
「當然。不過我會公私分明，在這裡絕對不會偏袒妳，回家再好好相親相愛吧！」
她甜美的笑容如同藥丸外的糖衣，有著噁心的甜味，當然內容物也令人不適。以妞妞為首，所有學生都怕得打顫。
「話說，進來這麼久還沒有對我敬禮呀？」
阿亮緊張得胃痛，過去被壞同學欺負都沒這麼恐怖。他直覺明白兩者本質差太多了。一邊是玩樂心態的幼稚欺負，但斗愛思的情況是，只要踏錯一步就沒有解釋的餘地，宣判死刑。
沒逃出這間教室的唯一理由是相信她最起碼應該會遵守法律。在那如同強酸的殺氣下，阿亮努力說服自己相信這一點。
於是他盡力站起來，擠出聲音發出口令。全體學生跟著完成這位教師特別要求的儀式，齊聲說了「老師好」。
「很好，只要想做就可以做到的嘛！下次別忘了。」
小愛以輕鬆又粗魯的口氣稱讚。態度自然瀟灑，所以就是真正在稱讚學生，即便是有所盤算，達成了要求也是事實，所以這個稱讚並沒有任何可以懷疑的地方。
奇怪，怎麼有點飄飄然？不行，不能著了她的道。
阿亮搓了搓臉，把不應該產生的喜悅抹掉，繼續聽小愛講課。
小愛在台上，用一隻手掌把課本攤在面前讀。
「代課老師說你們之前上到中國唐代史。你們對於唐朝是什麼印象？」
「有孫悟空的時代！」
有誰突然插這一句，但剛說出口就怕小愛爆發而後悔。可是小愛一反先前給人的印象，仔細地回答：
「玄奘三藏的確是生活在隋唐時代的人。不過孫悟空是後人杜撰的喔，就考據的說法孫悟空雖然有可能存在，但也只是可能。我個人看過比較有可信度的說法是孫悟空是三藏在前往西域的路上收的胡人徒弟。大家看到故事的人物有時稱呼悟空會叫猢猻，這不就跟胡僧有諧音嗎？」
雖然感覺有些牽強，卻也並非不能相信。當大家對於這個說法有些感觸時，她轉個話題：
「唐朝就是這樣跟外國或異民族有密切互動的時代。但這個互動不只有取經，唐朝跟外國最常做的事情有什麼呢？」
「娶外國妞！把外國妹！」
「臭男生少亂講話！」
有個女同學破口大罵。教室的一角接著又有誰說：
「好像李白也是胡人？」
小愛聽了同學們的討論，先做了個評論：
「管不好下半身的男生不會受歡迎喔！雖然太監亂政是從漢代以來的惡習，但該剪的東西還是剪一剪比較好。」
男同學們不禁繃著臉將兩腿夾緊。
「跟太監有關的故事先不提，說回到唐朝。如果就各個朝代的官方記載統整，戰爭次數最多的朝代就是唐朝。順帶問一下，拿唐朝跟宋朝兩個朝代比較，誰的戰爭勝率比較高？」
底下一片安靜。
小愛有些不滿意如此冷淡的反應，但還是耐心說：
「結果連我也很意外。宋朝的勝率比較高，有七成。你們國中的時候應該也上過歷史知道，宋朝一直是被動在打仗，可是他們都是背水一戰，如果輸了國家也就滅亡了。唐朝則會主動發起戰爭。課本應該也寫了不少跟戰爭有關的條目。」
她將手上的書闔起甩到講桌上，沉穩又威風凜然地走下講台。
「會有人說歷史就是戰爭的歷史。我不會說人類只有戰爭的歷史，但非常遺憾的是，那些歷史上的重大變化，榮譽與屈辱，成王敗寇，都由戰爭的輸贏決定。常勝的拿破崙僅僅是戰敗一場就把他的一切光輝輸掉了。」
她高舉右手一揮，像是把沙堡打散。
「我也輸過……付出慘烈的代價。」
從她陰鬱的表情，可以感受到曾在修羅場裡闖蕩的真實感。
「回想一下你們的人生。在一年前的考試與升學競爭裡，你們在關鍵的地方落敗了，進了這所學校來到這個班級，被迫接受惡劣的環境。但是！」
少女將雙手大大張開有如接受一切的挑戰，並從嬌小的身軀奮力吼出聲：
「我將保證你們能夠在歷史這科取得佳績！去取勝吧！我不會說知識有什麼意義或價值，但若你們還期望勝利，就跟隨我吧！停止內戰！爭取民主！全民抗戰！！」
全場靜默不語，僅有妞妞的拍手聲乾響著。當然是早被小愛用食物收買才照做。
阿亮身為翻白眼的學生之一，心裡有著狂風呼嘯。
最後那些話是什麼？前面雖然東扯西扯不都算很有趣嗎？比以前那種要從頭到尾抄板書的課要好玩。
說什麼停止內戰還可以理解成，叫我們別再搗亂好好配合老師。爭取民主？在老師您底下有民主嗎？抗戰是要跟誰抗戰？
「真奇怪……以前只要在演講裡加上停止內戰、民主自由跟抗戰基本上都會有歡呼。」
哪個時代的事情？在課本的考試範圍嗎？
「咳！先把唐代的幾個關鍵戰爭列出來跟你們說明吧！」
小愛重新拿起課本繼續上課。但嘴邊漏了句「是不是跳到拿破崙的地方讓大家出戲了。虧我在家裡偷偷練習過一段時間……」
不不不，完全不是那種問題。是說有問題的到底是老師還是我？
因為話題太跳躍，阿亮都要忍不住開始懷疑他自己頭上那顆腦子。
當然小愛本人不覺得她有什麼錯，一切只是有點小狀況，之後修正就好。因此她打算開始講課，重新把情勢拉回來。
登登登登──
才鼓足氣要開始上課，教室內的揚聲器突然發出音階漸次上升的廣播通知音效。
「一年四班斗愛思老師，請您立刻到校長室。」
同一句話再度重覆。發話的人聽起來是生輔組長，節奏平穩但語氣卻有些焦躁。
聽著第一次的廣播大家還沒能反應過來。等到重覆第二次，再加上廣播結束的音效，學生們紛紛交頭接耳。先不說上課內容的問題，斗愛思老師要有大問題了。
一年四班教室四面包圍的牆壁，本來是油漆班駁、了無生氣，卻因為染上躁動氛圍而顯得不安份。
「安靜。」
眾人馬上闔起嘴。從早上到剛剛的震撼教育，已被小愛馴服得乖巧聽話。
「雖然我正要講課，但不得不去見校長。這段期間你們自習。」
說著，小愛把教材留在桌上出了教室。
靜默十秒後，最靠近走廊窗邊的同學們一個個探頭察看，確定小愛人已走遠，教室馬上切換成動物園加搖滾模式。只有一小角氣氛是沉重的。
「該不會我們又要換一個老師了。」
視線落在課本上，晴茵如此說道。阿亮看見她低頭用自動鉛筆尖輕輕點著桌面，乍看像自言自語，但阿亮知道那是對他所說，於是他隨口回應作為試探。
「這個老師好可怕，下一個老師說不定比較好。」
「要管住學生的話，嚴厲一點的老師也不壞。而且她看起來很認真。」
「我不知道。」
阿亮說，但他講得太含糊。
晴茵不曉得，阿亮是不知道要不要接受像小愛這麼兇的老師，還是不知道會不會換老師。
查覺到晴茵的疑惑，阿亮又補一句：
「還要多相處看看。」
至於換老師的事情，他則不打算提。畢竟那不能由學生決定。晴茵也明白這個道理，於是低聲回應：
「也是……」
氣氛還是十分沉重。
其它人依然吵鬧，讓阿亮與晴茵心煩。他們是沒有意識到問題，還是放棄思考了。阿亮與晴茵不明白，只是此刻他們的確感到不安，如果矇著眼一起狂歡便能逃避對未來的恐慌。
畢竟他們還不夠瞭解世界，連探索與尋求答案的方法也不曉得，更不具備那樣的勇氣。
只有被關在這個太過和平的箱子裡任人宰割。
至少，阿亮不會放棄煩惱，即使再怎麼煩惱也得不出答案。他想，晴茵應該也是相同心情。所以他的心情安穩了一些。
嘟嚕嚕的電子音冒出來。有誰的手機響了。
有人理也不理，有人摸摸口袋，有人則往聲音傳出的方向看。視線匯集之處是妞妞。妞妞用她的步調，慢悠悠的掏出手機看了看，接著臉色發紫。
「啊──糟糕，肚子好痛，真的好痛。我要去廁所，非去廁所不可！廁所在哪裡呢？」
邊說著，邊把課桌椅推開慌慌張張衝出教室。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