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船祭與美麗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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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10-09
  出現在光他們幾人面前的鱗大人,一如既往擺出隨興的態度,與焦急萬分的這些人形成強烈的對比。

  「鱗大人,你果然知道些什麼吧?快把你知道的事都說出來吧!」

  「別急別急,凡是都有先後次序的,光,你要我先從哪件事說起?」

  鱗大人悠哉地伸出小指掏耳朵,面帶意義深遠的微笑,趁著這個機會試探光真正的想法。

  「那還用說嗎!當然是……咦?我比較想……先知道誰的事?」

  若是過去的他肯定會毫不猶豫把愛花擺在第一優先,如今竟無法再做出如此抉擇,美海在他心目中已有著不亞於愛花的地位。

  其他人也都屏氣凝神等待他的回答,想必他們也很好奇對現在的光來說究竟是比較在意愛花或是美海。

  「哼,拿不定主意嗎?明明愛花的情形比那個女孩還嚴重,你卻沒在第一時間就選擇你曾經最喜歡的人嗎?」

  「啊!那是……我是說,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愛花醒過來?」

  被鱗大人一針見血戳破,他才注意到也許自己比原先以為得更喜歡美海,基於面子問題才先詢問了愛花的情況。

  當然如此拙劣的演技根本不可能瞞得過鱗大人和其他人,各個都露出微妙的神情望向他,不好意思再出言給他難堪。

  「有句話必須說在前頭——這次的事件容不得我插手,你們只能倚靠自己的力量解決。」

  鱗大人開門見山就自白他的無能為力,並且不像是捉弄他們的戲言,而是真的什麼都做不了的無奈神情。

  他們無不做出難以接受的困窘表情,尤其是光聽了這番話更加惱怒,本以為鱗大人主動出現在他們面前還有一線轉機,殊不知他一開口就是宣告束手無策的絕望。

  「鱗大人,你在說些什麼啊?雖然你平時總是那副德性,但要是少了你的幫助,她們到底……該怎麼恢復原狀?」

  光的面容趨於扭曲,不知該如何形容此刻的情緒,就連他自身也不確定這究竟是悲傷或是憤怒,也許還帶有懊悔之意。

  「光,你先冷靜。」思緒清晰的紡稍微聽出其中的端倪,思索了一會兒就提出了他的假設。

  「鱗大人,您說沒有插手的餘地,也就是說引發這起事件的是連海神的代理人都無從管轄的存在吧?換句話說,是海神大人?」

  「正如你所說,再怎麼說我也只是海神大人的鱗片,無權僭越海神大人的意志,現階段我所能做的就只有來到不屬於大海管控的陸地上告訴你們這些事。」

  他無奈地搖搖頭,望向眼前這些無端被捲入的孩子們,即使不贊同海神大人的做法,以他的立場仍不得貿然行動,區區鱗片根本不可能左右整片大海的流向。

  得知這個事實,各個都擺出難以置信的神情,正是因為海神大人逝去、溶入海水當中,從海神大人身上脫落的一片鱗才會出面守護海村汐鹿生,然而他卻道出海神大人是引發這樁無妄之災的源頭,其中參雜太多令人費解的疑點了。

  「鱗大人,海神大人到底對愛花和美海做了什麼?難道就沒有其他方法了嗎?」

  光始終最關心的就是他最珍視的兩個人,只要能讓她們恢復正常,除此之外他什麼都不在乎,甚至做好犧牲自己救回她們的心理準備。

  「嗯——該從何說起呢?首先,愛花暫時是醒不來了,至少在那個叫美海的女孩取回感情之前都無計可施,必須由她才能喚醒愛花。」

  「美海……嗎?為什麼她會……」光煩亂地抓著頭髮,不解究竟為何會演變成當今的局面。

  「美海可不是普通的女孩,她很遙遠很遙遠以前的祖先,就是陸地的人們獻給海神的妻子——她是貢女祭海大人在陸地的直系後裔。」

  鱗大人冷不防拋出這個震驚的事實,在場所有人都愣在原處陷入沉思,不知此刻該說什麼才合宜。

  眼見都是在預料之內的反應,他不禁莞爾一笑,畢竟當時得知這個消息他也同樣感到十分訝異。

  「先等一下,鱗大人,傳說不是貢女大人被奪去喜歡人的情感之後才被送回陸地上嗎?那為什麼她……她會有……」

  光愣了好一會兒才突然打岔提出疑惑,明明無法再愛上人,卻還在陸地上留下後代,難免做出各種聯想,雙頰泛紅、說起話來不自覺變得斷斷續續。

  「呵,真是純情啊。」鱗大人忍不住調侃了幾句,使光更加面紅耳赤,想反駁卻一時語塞說不出話。

  「這件事我也是前陣子才得知的,她確實被海神大人剝奪了感情,內心不再對人感到悸動,但還是與陸地上相識的男子誕下了孩子。很弔詭吧?如同是生物傳宗接代的本能,與不喜歡的人懷孕生子,可惜的是她本人並沒意識到自己的遭遇有多麼不幸。」

  鱗大人面色一沉,收起了剛才的笑容,似乎不是很想把細節講得太明白,也許是因為他跟海神大人抱持著相同的情愫,談起深愛的女子在陸上發生的事令他百感交集。

  不能把海裡的人交給陸地的人!御靈火激起的怒火引發了先前一連串的災禍,雖說在海船祭之後暫且停歇,但事情並非就此告一段落,而是一切的開端。



  沉浸在難過的往事好一段時間,悲痛與忿恨錯綜的情緒稍微平復一些,他才接著說明事態。

  「也許是命運的牽引,就在五年前,海神大人與祭海大人的後裔相遇了,當海神大人與祭海大人的血緣在海中交會便會引發奇蹟,因此兩人在海中相擁之時,溶解於海中的情感稍稍喚醒了海神大人的意識……」

  話才說到一半,其他人紛紛轉頭望向光,投注的視線中參雜著鄙視及憐憫,本來心情正鬱悶的光感受到歧異的目光這才抬起頭,恢復平時急躁的性情及口氣。

  「等等,你們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才不是你們想的那種人呢!當時我只是跳下海抱住落水的美海,可沒對她做過其他奇怪的事啊!」

  「呵呵,就當作是這樣好了。」「光果然喜歡比自己小的女生嗎……」「原來如此,是這麼回事啊。」

  縱使光試圖解釋當晚發生的情況,顯然他們並沒有聽進去,心照不宣將他定調為蘿莉控。

  直到鱗大人咳咳兩聲提醒他們打斷了他的話,他們才適可而止,繼續專心聆聽。

  「自此,受到海神大人的厚愛的她,在無意識之間得到了部分的權能,其潛在的情緒波動及意志足以對海人造成莫大的影響,比方說你們從冬眠甦醒,還有她得到了胞衣也是,當然愛花能恢復胞衣和愛人之心亦是如此。」

  「等等,你的意思是,美海得到的胞衣不是愛花剝落的胞衣嗎?這跟你之前說的不太一樣啊。」

  光聽到這裡覺得不太對勁,跟他原先以為的事實似乎有點矛盾,隨即提出質疑。

  「啊?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了?」鱗大人悠哉地伸手掏耳朵。

  「就是上次美海跟我們第一次去汐鹿生……她說遇到你的時候,你告訴她出現了胞衣是因為愛花的胞衣消失,難道不是嗎?」

  「喔~你是指那個啊,我確實是說過,有什麼出現就會有什麼消失,但我什麼時候說過那是指愛花的胞衣了?分明是你們的擅自解讀吧?」鱗大人一邊掏耳朵一邊對他的疑惑進一步作出解釋。

  「如果單純是愛花的胞衣附到她身上,那麼愛花恢復的時候她的胞衣也該全數還給她才合理吧?除此之外,那邊那個小子不也得到胞衣了嗎?正是因為那女孩開始認為海陸混血兒也可能得到胞衣,自此擁有海人血統的陸人才逐一獲取了胞衣。」

  縱使難以置信,但這麼解釋確實會比愛花剝落的胞衣賦予給美海還合乎邏輯。

  「三橋教授曾說過那是到達生物極限使潛在的海人基因覺醒,但我總覺得這樣的說法有些瑕疵……難道這才是真相嗎?」

  聽過鱗大人的說詞,紡也對於先前經過科學檢驗及研究做出的報告感到懷疑,如果海陸混血兒的胞衣本來就可以透過這種方式獲取,為何過去從沒發生過同樣的案例?

  因嚮往著父母曾居住過汐鹿生的世界而試圖潛入海中的人絕非少數,可是在美海的個案出現之前卻是前所未聞,若是美海的意念造就了這個現象的誕生,不由得相信美海的確擁有超乎想像的權能。

  「這怎麼可能……那……什麼出現什麼消失那句話,又是什麼意思呢?」

  「還用得著說嗎?既然正統的貢女大人出現了,暫時頂替的貢女大人不就給你們帶走了嗎?」

  鱗大人嗤之以鼻,直言愛花僅是代替真物的偽物,美海才是海神真正冀求的貢女。

  「原本僅是無意識的影響,但權能的效果也隨著時間的增長日益顯著,就連說出口的話語也開始動搖現實。遺憾的是,愛花這次的沉睡正是她的無心之言所致,要是她沒能恢復原來的感情,恐怕很難再喚醒她。」

  光的面色愈趨凝重,他也明白兩人之間可能多少會因嫉妒而有所摩擦,但為此而讓他非常喜歡的兩位女孩都落入如此下場,令他相當懊悔。

  自卑的想法縈繞在他的心頭,他不是值得她們為他傾心的好對象,很想把一切責任都攔到自己身上,然而即便這麼做也沒辦法換回他最珍視的她們。

  鱗大人停頓了幾秒鐘,帶著一抹意義不明的微笑望向光,彷彿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語道破他的想法。

  「光,除了愛花,你也喜歡那個叫美海的女孩對吧?」

  「什……那、那又如何?你想說我很花心嗎?啊啊,我也有自知之明,同時喜歡上兩個人真是太差勁了,你就儘管損我吧!」

  稍稍惱羞成怒的光並沒有隱瞞的打算,用有些鬧彆扭的口氣坦承自己對美海也抱持著超越親情的愛戀之意。

  「齁喔?那我就直說了,你是到最近才發現自己喜歡上那女孩的對吧?」

  聽到鱗大人說到這裡,光也隱約察覺到他的用意了,不過還是抱著一線僥倖的可能性,但願聽到的答案不會是他所以為的那般。

  「你們喜歡上彼此是必然的『命運』,你體內留存的海神大人的血脈與她祭海大人的血脈正在互相吸引,靈魂也隨之共鳴。雖然由於先喜歡上愛花的緣故使你比較晚留意到,但隨著她強烈的思念也逐漸影響到你的心意——你對她產生的情愫不僅是海神大人復燃的情意,同時亦是她的祈願促成。」

  最不想知道的答案傳進他的耳中,得知真相的光一時之間啞口無言,本以為「命運」並不存在,然而在不知不覺之中其實深受命運所左右。

  不能接受!洋溢在心中的這股悸動,並非純粹他對美海產生的情感,這種事他怎麼可能接受!但是,又沒辦法否定鱗大人的說詞。

  如果其言屬實,就可以理解為何他的姐姐會與美海的爸爸相戀,以及為何美海從小就跟他們姐弟倆如此親暱,全都是海神大人與祭海大人之間自然而然的吸引力。

  「你的意思是……我喜歡上美海,並不是真心喜歡,而是海神大人的血緣所產生的錯覺嗎?」

  「這樣的措辭不完全正確,那段橫跨了千百年的情感延續致使你們本能上想接近對方,充斥在你們心中的情意是真實存在的,她會對你動情也是同樣的道理,並不只是錯覺。」

  光似乎沒有聽進鱗大人的解釋,雙手抱頭、面露相當苦惱的神色,好不容易決意要面對美海的心意,如今卻知曉內心激昂的情愫竟是不屬於自身的真意。

  一想到這裡就痛苦得幾乎窒息,更加不解自己的愛戀之意究竟是向著誰?



  本來默默聆聽鱗大人解說的要,眼見光大腦正處在一片混亂,代替他詢問了在座所有人最在意的一件事:

  「鱗大人,不只是光,我們也很擔心愛花和美海的情況……真的沒有讓她們兩人都恢復原狀的方法了嗎?」

  鱗大人嘆了一口氣,從隨興的坐姿起身,轉為稍稍正經的坐法,認真地回答他的問題。

  「我說過了,這次的事件沒有我從中干涉的權力,雖然我曾立下約定必須守護好那個人的後裔……我畢竟只是鱗片,不可能違逆海神大人的意志。」

  「您的意思是,沒有可以救助她們的方法了嗎?」

  「不,要說方法還是有的,若是海神大人能夠回心轉意,一切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換句話說,除了祈求海神大人就別無他法——再舉行一次海船祭吧。」

  明明先前他都宣示當今的海船祭並沒有任何實質效益,到頭來什麼都改變不了,然而如今卻是了當告訴他們要進行海船祭,態度的莫大轉變反而令人感到不安。

  「鱗大人,你不是說過海船祭沒有用嗎?那麼為什麼……」

  聽到他的意外發言,光才從無盡的悔悟中回過神,向他確認再次舉辦海船祭的用意。

  「沒錯,這個年代的海船祭幾乎僅存形式,不再具備當年強盛的信仰之力,然而那是因為沒有為海神大人獻上最重要的——貢女大人。」

  鱗大人說出了一句耐人尋味的話語,彷彿是在暗示他們做出的木製貢女簡直是在玩辦家家酒,令光聽得很不是滋味。

  「你在說些什麼啊?鱗大人,之前大家不是分工合作、很努力做出來了嗎?難道是在嫌我們的手藝太差了嗎?」

  「不,以學生的程度來說,你們確實做得不錯了。但是呢,正式的海船祭,需要有正統的貢女……與祭海大人流有相同血脈的御女子參與,才可能將人們的意念傳達給海神大人。」

  「正統的……貢女大人嗎?」

  「正是,祭海大人離開大海之後,她為海神大人誕下的女兒便成了下一任貢女大人,而後的海船祭全是由流有祭海大人血緣的御女子擔任貢女,作為海神大人直系血親的先島家自此便代代承襲祭祀海神大人的鳴波神社,在我的庇蔭下歷經千百年的歲月流傳至今。」

  鱗大人說到這邊,先前的種種謎團才總算釋疑,頓時想通了為何前兩次海船祭皆發生了如此顯著的變化。

  「五年前的海船祭,本來會是什麼事都沒發生就結束,然而你的姐姐先島明竟穿上了貢女大人的服裝參加了海船祭。海神大人本來是想帶走明的,與二代貢女長相神似的愛花卻自願代替她成為了貢女大人,她才得以僥倖地全身而退。」

  「那麼……前一次海船祭……該不會就是……」

  「沒錯,當時的愛花確實是成了貢女大人,但真正讓上次成為正式海船祭的關鍵正是美海——海神大人其實是對身為貢女祭海大人後裔的那位女孩起了反應,也是因為她的出現才讓早已逝去海神大人從溶解在大海的碎片中復甦。」

  這套說詞讓光他們久久說不出話,美海竟成了喚醒海神大人的貢女大人,並且間接促成了這次的事件,一時之間難以接受擺在眼前的事實。

  「鱗大人,你是在開玩笑吧?這種事……怎麼可能……」

  「很遺憾,貢女大人就是如此特別的存在——海神的貢女祭海大人雖本為凡身,但在海神大人的加護之下也成為了介在人類與神靈之間的存在,留有其血緣的後裔都具有潛在的神性……」

  鱗大人突然停頓下來瞄了光一眼,猶豫了一會兒才繼續說下去。

  「同時作為代價,凡人女性若是懷上了祭海大人的子嗣,通常都會因無法負荷而早逝。」

  他說到這裡就暫時緘默,用難得一見的嚴肅眼神盯著面色凝重的光,從他那顯而意見的神情輕而易舉就看穿他的想法。

  他和明的媽媽也好,美海親生的媽媽亦是如此,都是在孩子尚年幼的年紀就去世,本以為只是巧合,怎麼也沒想過背後竟是有如此沉重的理由。

  猶如是原罪一般,繼承了如此遙遠的貢女親緣,竟是使他們自幼就再也無法投入媽媽懷抱的元兇,無止境的惆悵盈滿心頭。

  覺得已經留給他夠多的時間感傷,鱗大人才又往下說,把他所知道的事實都告訴他們。

  「甦醒的海神大人得知了美海的存在,為了確認她是否就是祂在尋找的那個人,化身為轉學生的模樣接近她,卻被她以權能強制驅逐,其存在除了有跟祂實際接觸過的人之外,從所有人的記憶中抹消掉了。」

  「……啊,就是那傢伙嗎?」

  光想起了之前試圖帶走美海的轉學生汐宮嵐,這才對當時的事件恍然大悟,不過除了光之外的另外三人都聽得一頭霧水。

  「然而,那個畢竟是來自於海神大人賦予的權能,理所當然沒可能讓力量自身的源頭徹底消失。見證過她的能力,海神大人更加確信那孩子就是他朝思暮想的祭海大人,心意已絕、非娶她為妻不可。」

  「娶……娶美海為妻?這種無理的事,我絕不會允許!就算是海神大人也不能如此橫行霸道吧?鱗大人,該上哪去找海神大人?我要去找祂理論,然後看準時機衝上去揍祂一頓!」

  「喂喂,好歹我也是海神大人的鱗片,在神的使者面前說這種話,真是自大又無禮的小鬼頭呢。」

  行事衝動的光遏止不住心中的怒火,無法諒解海神大人企圖帶走美海的蠻橫作風,氣呼呼地摩拳擦掌,鱗大人對此感到相當無奈。

  「就在愛花沉睡的那一天,美海從汐鹿生返回鴛大師的途中,無法再登上陸地的海神大人沒有放過如此良機,行使神權強行將她擄走。沒想到她又在無意識之間動用自身的權能,將情感連同胞衣一齊剝離留在海中,成功讓身體回到了陸地上,也就是現在你們所看到的這個美海了。」

  鱗大人道出一切的真相,美海雖然失去了感情,所幸以此為代價僥倖躲過一劫,可說是不幸中的大幸。



  在場所有人都陷入一片沉寂,思考當前最好的解決之道,過了一些時間才由光打破了沉默。

  「也就是說……美海丟失的『心』,就跟當時的愛花一樣,溶解在大海之中了嗎?」

  「準確來說,全都在海神大人那裡。畢竟那是海神大人傾盡一生深愛的女人,既然她的肉體在千鈞一髮之際及時脫逃、來不及與她生兒育女,祂便更不打算就此放走她的心之碎片,竭盡所能將她留在自己身邊。」

  「原來如此……簡單來說,要讓美海恢復感情,就必須舉辦海船祭,從海神大人手邊帶回美海的心,如此一來愛花也能清醒過來,是這個意思吧?」

  「雖然這確實是能救回她們兩人唯一的可能性,但你把事情想得太美了——如今讓美海作為貢女大人進行海船祭,等同是帶著海神大人最渴求的新娘自投羅網喔?要是失敗,美海就會成為新的貢女大人,永遠回不來了,即使如此你也想賭一把看看嗎?」

  鱗大人將決定權交託給光,其他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他的身上,相當在意他會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不禁流下了些許冷汗。

  光也感受到來自他們投注的期待及壓力,耳邊迴響著自身胸口加速的怦怦聲,難掩內心的緊張,但是他必須作出抉擇,他最重視的兩位女孩的命運就操之在他的手上。

  「一旦失敗,美海就再也回不來了嗎?不會讓那種事發生的,我再也……不想失去她了。正因如此,說什麼也要把她失去的心從海神大人那裡帶回來!我絕對、絕對會保護好美海!就算要犧牲自己的性命,我也一定會守護在她的身旁!」

  他在此發下重誓,明知其中的風險,但絕不能讓她的心孤伶伶塵封在大海的深處,此刻的她肯定正掛念著她最喜歡的他們,感到寂寞且恐懼吧?既然如此就必須拚上一切去救回她,甚至做好同歸於盡的覺悟。

  就算那僅是因體內流動的海神血脈對祭海之嗣產生的留戀,他也不想否認美海在他心中的地位已是無可取代的重要存在。

  鱗大人看著光那宛如掀起暴風雨的雙目,忍不住露出意義深遠的微笑。

  「齁?不錯的眼神,真不愧是『嵐』啊。」

  「哈啊?」

  「沒什麼,這次基於立場,我無法直接出手協助,你們可要好好努力啊。」

  「什麼嘛,就只會說這種風涼話,就算你不說我也會竭盡全力的!」

  這時從走廊方向傳來了腳步聲,回過頭一看原來是紗由和峰岸暫時處理好美海那邊的問題回到了客廳,滿臉疑惑他們在跟誰說話。

  在分神的那一瞬間,鱗大人早已從眾人眼前消失,似乎沒打算在陸地人的面前現身。

  待美海的爸爸至從漁協回來,眼眶泛紅的明也打開房門出來,他們將鱗大人的話據實轉述,全員一同商討今次的海船祭。

  無論過程會有多麼艱辛,也許會帶來更大的災難,光也下定決心必須辦好海船祭、把美海從無盡的深淵救出來。

                                    

  「嘎喔~」

  晃坐在美海的床上,拿著老鷹的玩偶在她面前晃來晃去,美海也拿著海蛞蝓的娃娃陪他嬉戲。

  明明大家都煩惱得不得了,只有年幼的晃還有心情玩樂,明走進房間看到這個情景,忍住了盈滿眼眶的淚水。

  雖然美海的臉上是面帶微笑,可是眼神卻感受不到與晃遊戲的喜悅,對她而言就只是在逗陌生的小孩,而不是在陪平時疼惜的弟弟玩。

  「啊,媽媽,我覺得明天就可以去上學了。」

  美海看似很正常的向走進房間的明談話,但與她相處這麼多年的明可以明顯感受得到其中的違和感——她喊出「媽媽」兩個字的語調,就如同五年前尚在練習喊她「媽媽」帶有的生疏感。

  她僅是意識到自己失憶的事實,為了避免媽媽太過擔心,配合她進行互動,並非真的想起與她共度的點點滴滴。

  既然如此,明也只好強顏歡笑,不讓她心裡有所忌憚。

  「這樣啊,我會先打電話跟老師知會一聲,明天我請光來接妳上學吧。」

  「光……?嗯,好。」

  美海愣了幾秒鐘才露出微笑點頭答應,由於與平時的態度差異太過明顯,就算她想裝作正常讓媽媽放心,還是隱瞞不住她喪失喜歡情感的事實。

  明的心在滴血,又不想讓她察覺,只能故作鎮靜,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晃,要跟媽媽一起出去買東西嗎?」

  「要去!」

  一聽到媽媽要帶他出去,晃把玩偶隨手一丟,短小的手腳併用爬下美海的床,調皮地跳上前抱住媽媽的大腿。

  明伸手把晃放回地上,拉著他的手走出美海的房間,輕輕把門闔上,在美海看不到的角度才敢露出憂傷的神色。

  「媽媽,今天米海怪怪。」

  就連不懂事的晃也察覺到美海的異常,歪著頭輕扯她的衣袖,明聽到他說出這句話,情緒總算瀕臨潰堤邊緣,蹲下身子抱住晃低聲啜泣。

  坐在床頭的美海隱約聽見門外傳來的窸窣哭聲,下半身蜷起整團棉被,眉頭深鎖嘆了一口氣。

  「不行啊……」

  她深切體會到要扮演正常的自己根本是天方夜譚,畢竟她缺少的記憶實在是太多了,再怎麼努力去回想仍絲毫想不起與他們共同生活過的時光。

  即使對於此刻的她而言,這些家人都僅是才見過幾次面的陌生人,但因自身的狀況令他們感到擔憂依然挺不好受,她更加不知當下該怎麼做才是正確的。

  她將那顆海色的美麗石頭捧在胸口,耳邊彷彿傳來陣陣浪濤聲,明明海浪的聲音聽久該感到煩亂,卻不知為何聽著這聲音反而能令她迷惘的心平靜下來。

  總覺得只要闔上眼聆聽那顆石頭,就能看見海底湛藍的景緻,沙沙作響的碎片形成一條道路,如同在為她指引方向。

  不知不覺間她便進入了夢鄉,夢境迴盪著好像在哪聽過的呼喊聲。

  當美海還窩在被窩裡的同一時刻,剛到學校的光一走進教室就衝上台,要和紗由還來不及阻止他的擅自行動,他就高聲宣布要舉辦海船祭。

  「所以說,我們想再自發性舉辦海船祭,有沒有人想一起來幫忙的?」

  台下同學議論紛紛,對於光突如其來的臨時動議感到些許莫名,不解其中的緣由。

  「欸——」「前陣子不是才辦過嗎?為什麼又要再辦一次?」「對啊對啊,太常辦了啦!」「太麻煩了,沒興趣。」「而且上次不是還差點出事嗎?我記得翻了好多船。」

  由於光不經大腦的發言,不但沒能博取同學們的支持,反而引起反效果,反彈的聲浪此起彼落。

  要和紗由站在一旁無奈地搖搖頭,他們知道他把事情搞砸了,現在才要挽回意見的走向根本是徒增難度。

  「光,老師很高興你們有這種青春活力,可是前兩次海船祭的過程都發生了意外事故,身為老師不能三番兩次讓學生置身於危險當中。」

  就連老師也不贊同,用慢條斯理的語調進行規勸,要是再來一次變故他可能會經不起一再的驚嚇。

  「為什麼……你們都不懂事情的嚴重性啊?要是不舉行海船祭,愛花和美海她們該怎麼辦才好……」

  光管不住他那暴躁的脾氣自顧自的發飆、激動地拍打講桌,沒解釋清楚反而讓同學們更加不能諒解,事到如今連要跟紗由都很難再插嘴說些什麼了。

  台下一片七嘴八舌,盡是一面倒的反對聲音,更讓光感到挫敗,本以為班上同學都會很樂意幫忙,原來僅是他的一廂情願。

  就在這時,唯有一個人略顯膽怯地舉起了手,用細微到難以在吵雜的人聲中聽清楚的音量提出了與全班相左的意見,頓時引起了其他同學的側目。

  「光學長……我的力量很有限,但是我會協助你的。」

  從眾對於人類團體社會而言是最輕鬆的選項,與其他人不同往往會造成群體的排斥感。

  要是往常的情況,習慣隨波逐流的那位男同學確實只會悶不吭聲順從大家的想法,卻意外的在這種時刻選擇了逆流而上。

  眼見峰岸不顧眾議提起勇氣舉手,坐在他附近的兩位友人飯塚和飯森看在他難得如此勇敢表達主見,也隨他一齊舉手。

  「你們幾個……」

  即使班上支持他們舉辦海船祭的同學少之又少,除了已知詳情的峰岸之外仍有人願意幫忙著實令光感動。

  在浪濤中豎起的一小塊不起眼的礁岩,雖說太過脆弱、搖搖欲墜,不具撼動整片浪潮的強悍,依然靠毅力堅持挺住、矗立在驚濤駭浪之間,在岸邊形成一股細小的漩渦。

  老師拍拍手讓大家注意上課時間,光才從講台下來回到座位,心想就算困難重重也一定要辦成海船祭,打算一放學就前往漁協尋求更實質的援助。



  當天放學,在至的引介下,協同明和光姐弟一齊來到漁協,向他們請求支援海船祭所需的人員和漁船。

  漁協的大叔們各個凶神惡煞,坐在板凳上惡狠狠地瞪視著這三人,面帶不悅的表情。

  「事情的經過我們已經聽潮留先生說過了,你們想再舉辦一次海船祭是吧?」

  其中一位大叔作為代表向他們發問,從語氣可以聽得出來有些不耐煩。

  至眼見惹他們不高興了,苦笑著一張臉想上前賠不是,然而不但沒能緩和氣氛,反而被怒瞪了一眼,只得閉上嘴退回原處。

  現場的氛圍陷入僵持,好一會兒都沒人主動吭聲,最後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光總算沉不住氣,開口向他們提出要求。

  「就是這樣,這次想麻煩你們出借……」

  「不行!」

  光都還沒把話說完,就被大叔宏亮的嗓門打斷,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

  「有什麼關係嘛!只不過是借個船……」

  被果斷拒絕的光先是愣了幾秒鐘,接著眉頭一皺大聲咆哮,以為用氣勢就可以壓過對方。

  這回漁協的大叔脾氣更加火爆,重重搥了桌子一拳,就算是血氣方剛的光也被突如其來的轟然巨響嚇到,不得不乖乖住嘴。

  「光,你還年輕,身為長輩,我們有義務教導你一件事——也許你有滿腔熱血,或是有什麼理由非得舉辦海船祭不可,但是呢……大人的世界很複雜,並不是你三兩句任性,就能夠為所欲為啊!並不是我們不想幫助你,但是人力、物力、財力等各種因素,可不是隨時想辦就可以辦!」

  「你們說的這些我都懂,可是……」

  「你懂什麼?等你長大就會知道,有很多事是莫可奈何的,必須懂得放棄某些重要的人事物……光是一股腦的努力是不夠的,付出可不見得會得到應得的回報啊。」

  漁協的大叔們嚴厲的訓斥光一頓,直白告訴他舉辦海船祭的難處,勸他早點打消這個念頭。

  光也清楚對方說的不無道理,以為別人可以無條件提供協助確實是在無理取鬧,但就是很不甘心——明明這是唯一可以救回愛花和美海的方法了,要是在這種時候輕言放棄,他將帶著悔恨度過餘生,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他咬牙切齒,卻想不到可以說服他們的方法,握緊拳頭怨嘆自身的無能。

  「無論要多少錢我都會想辦法籌到,拜託你們……救救我的女兒。」

  在一籌莫展的窘境之下,平時性情溫和的至出人意料主動出面,土下座跪在地上,懇求他們別對美海見死不救。

  見到至即使捨棄男人的尊嚴也想拯救女兒的覺悟,明也二話不說跪下來磕頭求助,光稍微猶豫了一會兒才拉下臉一起跪下。

  漁協的大叔們也不是鐵石心腸,對於他們的一片真心感到動容,可惜現實方面的考量仍難以實行,互相張望之後只能無奈地搖搖頭拒絕。

  「我們很同情你們,但是辦不到的事情就是辦不到……快點起來吧。」

  如果在這裡讓步恐怕就再也救不回美海,他們三人說什麼也不肯起身,繼續拜託漁協給予協助。

  漁協方面也是左右為難,但要籌出舉辦一次海船祭的金額可不簡單,即使至逞強地說會想辦法,想必還是困難重重。

  「看在我的面子上,可以請你們再考慮一下嗎?」

  就在這時,鳴波神社的宮司先島燈率領汐鹿生青年會的大叔們開門走了進來,跟在隊伍最後頭的是坐在輪椅上的木原勇,由千咲負責推進來。

  「宮司先生!」「你們是青年會的……」「還有木原先生?」

  「爸爸?」

  沒想到五年前曾對他們自發舉行海船祭冷眼旁觀的爸爸竟會在這種時機現身,明不禁稍微抬起頭瞄了爸爸一眼,他難得透出充滿人情味的溫暖眼神,彷彿是在告訴她剩下的就交給為人父母的吧。

  「吾等崇敬的海神大人,已於先前的海船祭復甦,若是不舉行海船祭對海神大人表達虔誠之意,恐怕會觸怒神明招來災厄,屆時將再次面臨日前的氣候異變甚至更大的禍患。」

  「可是宮司先生,這種荒唐的事……」

  「愚蠢之徒!身為一名討海為生的人,你們難道看不出大海的異變嗎?狂嵐正在海面底下醞釀,不趁著海神大人發怒之前平息,到時候無論是汐鹿生或鴛大師都會遭殃!」

  「連木原先生都這麼說了……」

  祭祀海神的宮司以及這群人的老前輩,兩人講話都有著足夠的份量,即使現階段才開始準備海船祭實在是強人所難,漁協的人也只能勉強妥協。

  「當然,汐鹿生這邊也會竭盡所能出錢出力,為了維持大海的平衡,現在不是分海村陸村的時候,我們必須共同面對、渡過眼前的難關。」

  燈慢步走到至的跟前,蹲下身拍了下他的背,接著一把將他拉起來,以岳父的身份對女婿出言勉勵。

  「至,你是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做人不要畏畏縮縮的,要抬頭挺胸去面對,別讓任何人瞧不起你。」

  「是……是的!」

  雖然不擅長說些好聽的話,但這就是他表達關心的方式,除了想幫助外孫女的私心,同時也認可了女婿的表現,並且勸他別隨意向人低頭。

  在眾人的協助下,本以為無望的海船祭的進展總算有點起色。



  根據漁協和青年會的估計,就算雙方相互合作,籌措海船祭需要一個月以上的時間,再怎麼加緊腳步至少也要三個禮拜左右,光的心中盈滿焦躁及擔憂的情緒。

  要是校方也能支持就好了,說不定能壓縮日程至兩週以內,可是這次老師和同學們都不是很贊同,令他傷透腦筋。

  無論是愛花或是美海,都必須竭盡全力拯救她們,一心只想恢復到原本的日常。

  然而他也很清楚,三人之間的關係不可能永遠持續下去,即使再怎麼想維持,總有一天勢必要做出決定,改變也是必然的。

  「啊……光,早安,那個……謝謝你特地來接我。」

  隔天光就受明的請託來接美海上學,雖然她很努力想裝作平時的模樣,但那股生疏感始終無法掩飾,光也沒打算當面拆穿給她難堪。

  「這點小事沒什麼,妳才是別太勉強自己了,如果覺得哪裡不舒服要早點說,我再送妳回家。」

  「嗯,謝謝,你真體貼。」

  感謝之意是真確的,但絲毫感受不到以往對他的戀慕之意,其中的違和感比起當時的愛花還更加明顯。

  兩人並肩而行,美海從頭到尾都沒有主動向光搭過一句話,也沒有想與他親近或是尷尬保持距離的意思,對她而言光就只是個不太熟的同學罷了。

  走到校門口的鞋櫃剛好遇見紗由,美海想到她曾是她摯友的這個事實,心想著已經在家裡對鏡子練習這麼多次肯定沒問題,深吸一口氣才走上前向她打招呼。

  「早安,紗……紗由。」

  因緊張稍微有些口吃,不過還是順利叫出對方的名字,如此一來對方就會覺得跟平常一樣了吧。

  紗由愣了幾秒鐘,她明白美海正努力變成正常的自己,不想讓其他人擔心,正因如此她必須也用往常的態度回應她才行,隱忍淚水向她展現自信的笑容。

  「喔、早安!妳終於來學校了,這幾天的上課筆記都有幫妳抄寫,以免妳落後課程進度,有什麼地方看不懂儘管問我沒關係唷,美海!」

  「謝謝,我記得妳不喜歡讀書的,竟然這麼認真做筆記啊。」

  美海對紗由的記憶還停留在小學二年級成為朋友以前,完全不知道後來紗由下定決心奮發圖強,在成績方面已非吳下阿蒙。

  紗由沒有特地回應她的這句話,只是隨便幾句話就敷衍過去,不想讓她發覺自己說了不對的話。

  到了教室門口,美海見到正在座位與另外兩位同學說話的峰岸,想起前幾天他說過喜歡她,雖然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涵,至少她知道對方很重視自己,考慮了幾秒鐘才向他打招呼。

  「早安,峰岸。」

  不過有點出乎意料的是,峰岸先是抬頭瞄了一眼,接著就不發一語撇開泛紅的臉,避免與她眼神接觸,卻沒有回應她的問候。

  美海不能理解他不理會自己的理由,也許是她說錯了什麼或是誤會了什麼,是不是對方不喜歡自己了呢?既然如此,也只能默然走向她的座位。

  留意到他對美海的不尋常反應,紗由眉頭一豎就拎住他的臂膀叫他到教室外頭單獨談談,氣呼呼地伸出左手咚的拍在牆上,現場氣氛比起男女曖昧的壁咚更像是不良少女對瘦弱男同學找碴。

  「怎、怎麼了?紗……」峰岸才說到一半就被紗由狠狠瞪了一眼,他才隨即將稱謂改口。

  「……紗由大小姐。」

  「少來了,你應該知道我想問你什麼才對!你剛才對美海那是什麼態度?該不會是那一天把過去的事全都坦白就對她釋懷了吧?你已經放下這段感情了嗎?」

  「不是那樣的,我當然還是喜歡美海,只是……」

  「只是?」

  「……這件事可以先不要告訴其他人嗎?尤其是美海,暫時還不想讓她知道。」

  他把事情緣由一五一十招供出來,紗由得知他對美海如此冷淡的原因,露出略感驚訝的表情。

  「這麼做真的好嗎?」

  「沒關係,這樣就可以了,我想這才是對美海而言最好的做法,如果有必要的話我會親口告訴她的。」

  既然他都說到這個份上,紗由也沒有多管閒事的必要,答應暫且幫他保密。

  兩人回到班上,就撞見光和要匆匆忙忙跑出教室,臉上的表情與其說是慌張更像是興奮。

  「要?光?你們要去哪裡?等等就要上課了唷。」紗由疑惑地看著一臉興高采烈的他們。

  「喲!你們來得正好,有參加海船祭的人都一起到教職員辦公室吧!」

  光一如既往自說自話,又沒把事情原委講清楚,反而讓紗由更加困惑,要就僅是站在後面傻笑。

  「光,你這種說話方式別人是聽不懂的喔。」要好意提醒了幾句,光才意會過來。

  「嘛嘛,簡單來說就是要先說服老師那邊,我今天可是特地叫了幫手過來呢!」

  他面帶自信的笑顏摩拳擦掌,對於這次的計畫信心滿滿,認為一定行得通。

  雖然還不清楚他想玩什麼花招,但紗由預感他那有勇無謀的個性不會是什麼好策略,從他罄竹難書的前科搞不好是找汐鹿生的大叔們把老師團團圍住,要脅老師乖乖就範。

  她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心想這樣也罷,總之就先跟過去瞧瞧,若是真的有什麼突發狀況必須想辦法阻止他。

  這時她留意到美海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光似乎並沒有打算帶她一起去,至於失去感情的美海對於光的動向也沒特別的反應,眼見這幅光景果然還是沒辦法習慣。

  「不帶上美海沒關係嗎?」她踟躕了幾秒鐘才開口詢問。

  「海船祭的事我還沒告訴美海,我想等事情都確定下來再跟她說。」

  這些男生怎麼都同個德性?就不能好好把話說清楚嗎?紗由心裡滿溢出來的抱怨浮現在臉上,回過頭側眼瞄了峰岸一眼,就算不開口也知道她是在不高興什麼,見到她露出那樣的眼神他也只能苦笑以對。



  光領著願意協助海船祭的幾人來到辦公室前,幾張熟悉的面孔就站在門口向他們打招呼。

  「喲!聽說你遇上麻煩了啊?老師那邊就交給我們說服吧!」

  狹山擺出一如既往的笑臉說道,還有當年為海船祭出過不少力的江川也趕了回來,除此之外清木和秋吉也一塊兒來了。

  就算經過了五年,同學間的情誼尚存,特地回母校為好友遭遇的困難出一份心力。

  光、要、紗由見到他們都很高興的上前問候寒暄,不過峰岸他們三人並不認識這些人,僅能推測是光他們幾位的熟人,表情略顯尷尬。

  經解釋之後才得知五年前的海船祭起初就是濱中的學生自發性舉辦,中途歷經了各種挫敗,後來總算是得到漁協的支持,好不容易才得以辦成那種規模的祭典。

  「就是這樣,可別小看我的三寸不爛之舌,只要說個幾句就能讓老師心軟了啦!」

  狹山一臉自得意滿,對於自己的話術很有信心,笑嘻嘻的拉開辦公室的門,一行人走進去遊說老師。

  然而紗由露出有些不以為然的表情,不認為事情會這麼簡單就解決。

  「哼,要是這麼容易就好了,昨天老師都說了……」

  「呀啊,真拿你們沒轍呢,海船祭結束之後老師就請你們去吃拉麵吧。」

  「好快!這樣就妥協了嗎?」紗由隨即吐槽。

  本來一籌莫展的窘境突然出現了莫大的轉折,只要徵得老師的同意,無論是校方或是班上同學也會比較好交涉,如此一來海船祭的進度也能再加緊腳步。

  在各方的協助之下,原以為窒礙難行的海船祭終於化為可能,過往一向針鋒相對的鴛大師與汐鹿生攜手合作,一心辦好這次的海船祭。

  「海船祭嗎?以前好像有辦過的樣子……是什麼時候的事呢?」

  美海總算聽說了海船祭的事,不過相關的記憶似乎有些模糊,也許是因為在她的記憶中與海船祭的接點正是她暗戀多年的光,失去了其中的連結才想不起來。

  眼見這樣的美海,更加鞏固了光的意志,確信此刻他最想保護的人是誰。

  縱使海船祭成功舉辦也不見得能讓美海和愛花恢復原狀,但不去做肯定什麼都改變不了。

  轉眼間兩個禮拜就過去了,工作進度比起原先預期的進度還快上許多,眾所矚目的海船祭即將在三天後正式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