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

本章節 19388 字
更新於: 2019-10-06

  一覺醒來,人們沒有忘記昨天發生的一切。他們再次回到街上,重新開始。和昨天不同的是,他們整理了心情,心中比起憤怒,更像是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應該要解決問題,而不是單純的發洩情緒。

  然而要怎麼解決問題,十個人大概有十一個回答。他們決定召開市民大會來討論這件事,於此同時進行防禦,以防軍方再次突襲。他們拿著昨天收集來的槍枝,挑了少數當過兵的人組成自警隊,另外一部分人去被搗毀的警局收集彈藥。

  當然包圍的民眾也沒有鬆懈,還是有人想圍攻一些大型的政府機關,像是郵政局和電信局這些昨天沒能攻下的地方。不過當他們決定要開市民大會之後,整個暴動的步調已經慢了下來。反倒是永春以外的那些區域越演越烈,他們到今天才開始片地烽火。

  市民大會的場地選在距離中央管場不遠的一間禮堂,當然不可能十幾萬人都擠進來,也不是十幾萬人都對開會有興趣。大部分的人開始待命,少數幾百個人作為代表,到裡面討論接下來的方針。

  瓦列斯他們當然也混進來了。他、郭聖德、蘇芬和弗拉維歐,他們一進門,爭吵的聲音就傳進耳朵。音就傳進耳朵。



  「呃……一開始就陷入分歧啊。」

  台上十幾個人輪流講話,台下幾百個人也不停聒噪。也不是不能理解,不滿現狀大家都會,接下來要怎麼做就不見得,更別說要說服別人應該要照自己的話來作。

  四個人傻眼的觀察了一陣子。這些人大概分成三個派系,他們認識的致一則是學生派的首領。衝勁比較強的學生們的目標當然是最徹底的改革,包含建立一個由北金人組成的自治政府;另外有一派工會代表則是想把工廠的經營權搶過來,對專賣和政治沒什麼感覺;最後一派則是特別專注在警方的非法用槍,還有查緝員的暴力搜索,而且這還是人最多的一派。

  既然如此就全部要求不就好了,瓦列斯不禁這麼想。不過沒那麼單純,這些人可是北金人,一個身為被統治者,會為統治者著想的人種。他們為了該提出什麼樣的要求,對特區政府會不會太嚴苛,會不會不被接受吵得不可開交。瓦列斯等人也在台下看,看到後來偷偷吃起爆米花。大概四十分鐘後,爆米花吃完了,台上的人們還是沒結論,反而因為太累決定暫時休息。

  瓦列斯他們互相看了看,在想是不是該去吃個午飯再回來。不過在那之前,他們決定先去找致一一趟。

  致一人不難找,那個後台最愁眉苦臉的就是他。明明行動都是衝第一個,全程的宣傳有大半也是他的功勞,卻在會議上被其他兩方當小孩子瞧不起。不爽是理所當然的,不過現在更多的是事情沒有進展的焦慮。


  「我說,你們在幹嘛啊。」

  「瓦列斯?啊,郭先生,昨天受你照顧了。」

  致一看到他們憑空出現,嚇了一跳,隨後他認出郭聖德,向他點了點頭。


  「如你所見,正在討論接下來該怎麼辦。」

  「討論是很好,不過每一秒過去,你手下的衝勁都會減低喔。」

  瓦列斯歪著嘴說,致一看的出來他不是很贊同這個做法。


  「我知道你希望我們大喊一聲我們獨立然後全盤接受你們的幫助,不過目前看來還不用走到這個地步,要討論是必然的。」

  「隨你們,反正我們在這裡。」

  「謝了。對了瓦列斯,我問你們……依你們的角度來看,我們會遇到什麼阻礙?你總是覺得我們的訴求不會成功對吧,那會有什麼阻礙?」

  「什麼阻礙?特區政府根本不鳥你們啊什麼阻礙。你覺得你們手上的籌碼很多嗎?你們手上的籌碼只有『我們不滿到燒了幾棟房子』而已。你們能對大呂政府造成輿論壓力嗎?你們在大呂中央有對你們的同情者可以參與談判嗎?你們能對大呂政府造成經濟打擊嗎?或是更嚴重的,軍事打擊?

  沒有嘛,你們做的就只是殺了幾個人燒了幾棟房子而已。那如果特區政府完全不鳥你,你們打算怎麼做?你們能怎麼做?再遊行一次?然後再被開槍驅散?」

  「唔……我們不能一口氣衝進行政廳?」

  「你們就沒兵力啊。」

  瓦列斯臉上寫著你在說什麼鬼話。



  「算了,我能說的都說了,在這裡把你嘴到說不出話來也不代表能改變你的想法。你想做什麼就做吧,我們本來就當最後防線……只是,照這個狀況,我看你們談的也沒有很順利啊。」

  「……你說的沒錯。」

  致一嘆了口氣。


  「在場的人誰都不服誰,我們就算想行動卻沒有人領導,這樣下去根本就不可能取得共識。」

  「沒有人領導?」

  「是啊,如果有個有人望的人就好了,但是,那些人現在都不在,我也沒聽說他們的消息……」

  聽致一的說法,瓦列斯皺起眉頭。


  「到這個地步你還想要別人帶領?有點自覺行不行?」

  「但是我這麼年輕,其他人根本不把我當一回事……」

  「我比你還年輕,年不年輕跟有沒有實力是兩件事。你要說別人不服你,所以想找個代理那就去找。接下來多的是做決定的場合,如果你只是想當哪個偉大領導人的應聲蟲,那你還是趕快從你的位子上退下來好了。我們家小黃都能做的比你好。」

  瓦列斯把話說重了一點,讓致一有些不悅。

  不過在他開口之前,大門碰的一聲打開,一個西裝筆挺的人就站在門口,威風凜凜。


  趙常勝,北金內最有人望的議員。僅僅是打開這扇門,就讓場內的人安靜下來。是他的話可以信賴,他可以相信,他可以領導我們。大多數的人帶著這樣的眼神,往他看去。

  不過瓦列斯不確定他在這個時候來到這裡是一件好事。

  「各位,我有好消息。」

  只看到常勝以欣喜的表情看著他們。

  「我們幾名議員已經連夜和陳晴區長交涉,他也同意了,他接受我們的改革要求,再半個小時就會宣布這件事。」

  他舉起右手。

  「我們贏了。」



//


  「這是在開玩笑嗎?」

  看著眼前歡欣鼓舞的群眾,世界之敵的四個人沒有不驚訝的。說驚訝也許不太對,他們的感覺更嚇是傻眼,或是說,這群人到底是在搞什麼?

  根據常勝的說法,他們大獲全勝,真正的大獲全勝。調查血案,政治改革,廢除專賣,撤離軍隊,陳晴甚至還同意他們組成自己的委員會,作為擁有最高權力的主導機構。不只現任議員,包含學生在內的各路領袖都會成為委員會成員,徹底實現自治。

  他敢說瓦列斯還不敢聽,用膝蓋想也知道這麼好的事不會發生,陳晴的提案背後一定有鬼。

  然而面前的這幾個傢伙好像真的信了的樣子,就連常勝本人也是。如果常勝是在用某種心機的手段收割成果,瓦列斯倒還可以接受,但是他似乎是打心打相信這件事。至少瓦列斯的能力是這樣解讀的。

  他忍不住舉手。



  「打擾一下。」

  「喔?你是……前幾天的記者嗎?有什麼問題?」

  「你是說……陳晴區長。那個昨天還在下令軍隊鎮壓的區長,在抗議浪潮停滯的現況下,無條件的同意了你們的要求?」

  「是啊,沒錯。」

  「那你覺得改變局勢的關鍵點是什麼?你們的口才嗎?」

  瓦列斯全力酸下去,不過常勝一點反應都沒有。


  「應該說是我們的堅持吧,大家的決心已經展現給區長看了。他也是被此打動,而接受我們的條件的吧。」

  「被、被打動……?」

  瓦列斯努力不要把感情表現在臉上。


  面對大呂政府這種滿懷惡意的敵人,大神官那樣的惡人會選擇殺對方全家,殺到對方再也沒有還手之力,再逼他們接受遠超過必要的條件;世界之敵這樣的善人會說好我們坐下來談,看著對方行動,然後在他們顯露獠牙的時候幫他們把牙齒拔掉。

  但是常勝不是,他只是閉著眼睛,跳脫現實,盲信著他的敵人很善良而已。更糟的是,如同他盲信著這件事,在場有一大堆人就因為他的人望名聲,盲信著他。他們聽到常勝的說法,大聲歡呼起來。


  「我跟你說過了。」

  郭聖德在旁邊小小聲的說。

  「風涼話沒有幫助啊,沒有幫助。」

  常勝的注意力已經不再他們身上,他們退到暗處,準備討論接下來的計畫。不過退到一半,他們意外地發現,身邊的致一也不怎麼相信這件事。


  「……你不相信?」

  「……要不是你剛剛才跟我說重話,我還真的會相信他。真神奇,一但不相信之後,這整件事聽起來就超可疑的……」

  「我還覺得不覺得可疑的人很奇怪咧……但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接下來會怎麼樣。」

  如果他們什麼都不採取行動的話,應該是大家高高興興地去行政廳和談吧。各地的抗命大概還會持續一段時間,至少持續到改革成真為止,不過特區政府釋出的善意至少能讓規模不再上升到昨天的程度。

  然後?然後瓦列斯就不清楚了,他正打算要娜莎洛娃查。


  「你打算怎麼做?」

  「我想跟著加入委員會……喂喂喂,別那樣瞪我。我不是相信他們,但是要說服其他人的話,總之得先加入才行啊。沒有人會被外人說服的吧。」

  「這邊不是很多嗎?」

  瓦列斯指著那些為常勝歡呼的人說。


  「你酸他們也沒用。總之,你能幫我弄證據來嗎?如果有證據陳晴不懷好意,也許我能幫忙說服其他人。」

  「證據嗎……也許可以。雖然我對你說服他們的事情不是很樂觀。」

  「得試試看才知道。還有,雖然只是一部份,我想讓我的朋友們先到你們那裡接受訓練。可以嗎?」

  「免談。」

  瓦列斯不客氣地回絕。


  「我們要幫忙,就不能被愚蠢的方針弄死。我們自己想盡辦法才弄了這麼多人進來,你們要就得認真合作,不然半吊子的行動只是連我們一起被拖累而已。」

  「我知道。如果連這次都是陷阱的話,我就同意特區政府根本不打算讓步。既然這樣,除了獨立我也想不到任何手段。」

  「所以?」

  「所以我同意你們的方針。但是名義上還有轉機,我不能說我們要以獨立為目標邁進。我只能和我的朋友們說為最糟的狀況做準備而已。」

  「嗯……」

  終於有個像樣的回答了,瓦列斯思考了一下。他看了蘇芬一眼,蘇芬則是回一個我覺得沒什麼不好的眼神。


  「好吧,那就這樣。晚點你清點一下人數,今天晚上五點讓他們到這個地址來找我們。他們要有心理準備,這幾天除了訓練,可能還沒辦法回家。」

  「這麼嚴苛嗎?」

  「你就為我們想想吧,這是打仗,就算是民兵,訓練還是貨真價實的。」

  「……我了解了,我會問問看有多少志願者。」

  「嗯,我再叮嚀一下。這件事不要隨便洩漏,要是有人想利用我們,會讓事情更複雜。」

  「我明白。」

  「好,那就這樣吧,我們先走了。之後聯絡,要是有其他可信的盟友……最好是像你這樣能掌握特定人群的人。能拉到我們這邊來的話,會有不少幫助。」

  瓦列斯他們快速道過別,之後就靠著郭聖德的能力離開。看來從現在開始暴動不會有太多的進展,他們從準備階段進入第一階段。



  他們四個人回到了昨天休息的據點,剛好,臨時基地內的同伴們都有空,他們就順勢開了個小型會議。瓦列斯首先報告了剛剛的事情,聽到常勝把大好局勢白白送人,他們的反應都和瓦列斯當場的感想差不多。

  「好吧,那麼目前的事情就是這個樣子。暴動的情況大概會緩解,不如說永春這裡已經緩解不少了,王子,其他地方呢?」

  《沒那麼快。不過不需要特區政府的妥協,他們也沒衝太過頭。幾個城市裡面組了自治團體,搶了軍警的槍枝彈藥,還有他們的工作。》

  「自己的治安自己管?」

  《不如說只是不想讓警察作威作福。當然啦,還有什麼專賣管制,各種禁令等等,目前通通是無效的狀態。然而這不會解決問題。》

  「不會解決問題是指?」

  《是指不會解決問題。那個叫趙常勝的大概只有一句話講對,就是一切問題的根源是沒錢。》

  世界上的所有人在滿足的時候都是善人,這種事瓦列斯清楚得很。



  《他們的措施沒有解決失業率,還有他們的荷包問題,目前只是拿勝利這兩個字填飽肚子而已。什麼時候會強奪經營權,到時候可能還會有一波衝突。》

  「永春這邊……殺了一堆人,感覺起來也沒人想回工廠上班啊。」

  《當然,就算上班也沒有商談的正式代表。工業的運轉要恢復,不是需要特區政府的正式釋權,就要花上一兩個月的時間。總之,北金各地的狀況大概這樣。還有什麼想知道的?》

  「先前談好的盟友已經開始訓練了嗎?」

  《喔,那個沒問題。現在正在加緊腳步,他們完全沒有跟著暴動浪費精力。》

  「好。那麼娜莎洛娃。」

  《嗯?》

  娜莎洛娃還是聽起來很忙,不過瓦列斯剛剛已經給她一堆時間查資料了。


  「有關特區政府的妥協,妳有什麼情報嗎?」

  《有。來自大呂中央的情報。今天早上,大呂的軍隊開始往北行軍。》

  「來這招?也算是預料之內。」

  妥協只是拖延時間,等到優勢軍力抵達,暴民們就知道死了,陳晴大概是這麼想的吧。講得更狠一點,他大概也知道這群順民會相信妥協吧。而對此做點什麼,就是瓦列斯他們的工作了。


  「有數量嗎?還有計畫?如果能搞到軍令就更好了,上面有蓋章的那種。」

  《蓋章就不用期待了,這種事都是口頭命令的,有蓋章的都會寫得很好看。》

  「嗯……那沒有什麼材料可以說服那群傻子的嗎?」

  《我們會再找一下。至於你剛剛的問題,六個師,兵分三路支援全境,目前的代號是東線、中線和西線,我們所在的永春市屬於東線。

  他們的第一要務是支援被分得零散的北金駐軍。部隊在取回武器會成為額外戰力,前往各個市鎮清鄉。》

  「我聽不太懂。支援是怎麼個支援法?他們會一路對每個城鎮鎮壓嗎?」

  《這麼說,古斯塔夫王子剛剛也說過,各地都發生了搶奪軍火的事件。現在這些原本的駐軍都被驅離當地據點,露宿野外。大呂軍的第一步是和他們會合,把裝備分給他們,讓他們回歸戰力。》

  「也就是說理性的考慮來看,我們只要知道詳細有哪邊有被打散的駐軍,就知道他們會往哪邊走了?」

  《我國的參謀本部是這麼認為。另外,東線倒是有個明確的目標,就是永春這裡。》

  「這也不意外。但是說實話,我看現在市內兵力,應該就足以鎮壓暴動了吧。有四千人不是嗎?」

  《托你們的福啊。昨天不知道是誰把外出鎮壓的兵力炸了個爽,市內兵力折損了快要一千。他們嚇都快嚇死了,決定先把首府管好再說。》

  「啊他們不是有大神官!把大神官算進來一個人就夠了啊!」

  《畢竟官方名義沒有嘛,大神官又不能加入屠殺。話說回來,在解救了北金駐軍的主力部隊之後,他們會分成旅級單位,分散開來清鄉。》

  「那個時候我們就要開始打游擊……在那個階段之前,都不會有鎮壓的行為嗎?」

  《這我就不確定了,如果按照當下情緒的話,不是沒有可能。》

  「不,不可能吧。」

  打斷人的是瓦列斯旁邊的蘇芬。



  「北金人是順民也沒有順到這個地步,如果他們知道有軍隊往他們開過來,肯定會繼續抵抗的。」

  「你的意思是……陳晴會做承諾?」

  「嗯,我猜會承諾不會用武力鎮壓等等,然後就有一群傻子真的信了。接下來就等到軍隊開到永春市內,再一口氣全部撲殺。」

  「聽起來很合理。這樣看起來,也許在他們動手之前,我們先聲奪人反而會落人口實。那還是按兵不動吧。」

  《你不打算阻止他們前往永春?》

  靜聽起來有點遲疑。


  「不。這裡有群人不見棺材不掉淚,那就讓他們看看棺材吧。我們幾個碎片會在這裡迎戰,不過也就這樣。嗯,確認一下,大家對這個方針沒意見吧。今天這些人的智障程度已經超過我的憐憫心了。」

  《啊,沒意見。》

  本來大家還有點顧忌,不過聽盧梅娜回答的超隨便,接在她後面,其他人也都紛紛同意。


  「好,娜莎洛娃,大呂軍在幾天後會抵達永春?」

  《大概五天。》

  「那我們還有五天的時間,KGB麻煩保護北金各地代表。不要在軍隊動手的第一時間死了,這段時間我們的任務是盡量說服他們不要相信這個白癡妥協,還有躲過大神官的追捕。啊,對了法澤卡斯,第一批學生會在今天晚上前去受訓,我有說過了嗎?」

  《沒,是年輕的學生嘛?》

  「啊,應該都是大學生,人數有多少就看致一的手腕。」

  《好。既然都念到大學了,應該可以把複雜武器的操作方法硬塞進他們腦子裡,也許我們能搞出一些砲兵也說不定。》

  「這就,你和王子的專業,你們決定就好。」

  《總之交給我吧,你們做你們該做的事。》

  他們就這樣快速決定分針之後,繼續行動。




//


  一個意外的消息在下午五點半的時候傳來。

  「瓦列斯,娜莎洛娃叫你。」


  永春市的據點內,瓦列斯一個下午拜訪了幾個永春市內的名人,拉了幾個盟友和幾百個民兵志願者。他才剛剛坐到沙發裡面準備休息,旁邊看漫畫的蘇芬就頭也不抬的丟給他這一句。

  「哈?很急嗎?」

  「聽起來很急,要我處理嗎?」

  「可以的話,先讓我喘口氣。」

  「也不是不行。」

  蘇芬把漫畫放下,小聲的和娜莎洛娃對話起來,隨著對話過程,表情越來越嚴肅。瓦列斯努力的不要在意,先把腦袋放空一下。

  十分鐘後,蘇芬看起來講完了。


  「那,你現在要聽嗎?」

  「不是說很急?」

  「急是還好,只是越早行動線索越多。簡單的說,我們有個盟友候補失蹤了。」

  「失蹤?然後娜莎洛娃要我們找他的行蹤嗎?」

  「對,雖然說他早上出門之後就沒回家,看起來像是在暴動中被射殺的。不過KGB的成員說他們昨天晚上還有聯繫過,肯定不是這個狀況,屍體堆裡面也沒有看到他。」

  「也就是說?」

  「大概是被失蹤了,不是大神官,大神官不會幹這種事。娜莎洛娃派了人去查,不過那個探員也沒聯絡。她有不好的預感,又抽不出身所以就來拜託我們。」

  「哈啊……」

  瓦列斯一邊嘆氣一邊思考,從直覺來看應該是特區政府派出的打手之類。既然是盟友候補,那就是不會相信什麼改革之類的鬼話的人,把他們幹掉是很合理的。但是這樣不會讓人起戒心嗎?就算吃定這群順民,這也太明目張膽了點,瓦列斯不禁這麼想。

  謎團不少,確實是值得調查的事情。


  「好吧,那就走吧。蘇芬妳跟我去?」

  「不找莉迪亞嗎?既然是失蹤案的話。」

  「好,我等等叫她。」

  「我也去吧,你們總要有人可以說話。」

  剛剛跟瓦列斯一起回來的郭聖德說。


  「你確定嗎,我可以找小黃喔?」

  「無所謂,反正不找我,我也會去做別的事。」

  「我覺得你最近好像有工作狂傾向,不過你高興就好。」

  瓦列斯聳了聳肩。轉向旁邊的伊歐瑟夫,雖然他已經沒事作一整天了,不過暫時還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伊歐瑟夫可以繼續待命,必要時再趕過來。還是你要跟我們一起來?」

  「我待命好了,總是要有個人能夠隨時行動。」

  「不會無聊喔?」

  「會,不過還能忍耐,不受歡迎的工作總得有人做。」

  伊歐瑟夫翹著腳說,幸好在建設據點的時候就已經把打發時間考慮進去了,角落堆了一些雜書(雖然是蘇芬標準)。


  「好吧,那我找莉迪亞來。」

  瓦列斯打了電話,莉迪亞在基地也是閒得很,都在釣魚,一聽到瓦列斯的聯絡,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十五分鐘內,變成鳥的莉迪亞就飛到瓦列斯他們所在的據點會合,五個人立刻往最後一次見到失蹤者的地點去。

  失蹤者的名字叫做羅崇文,是商店街北區的負責人。昨天早上遊行之後,跟其他人一起暴動。最後一次被同伴看到的時候是下午四點左右,和其他人一起攻佔廣播公司之後。那時候他跟旁邊的人說這樣下去沒有幫助,他要找一個真正有影響力的方式,就此離開。

  實際上就KGB的報告看來,他在晚上六點半的時候還有和KGB的探員接觸過,討論了一些先前KGB提出的可能性。就當時交涉的探員說法,他應該要直接回家和老婆吃晚飯才對,從那裡到他家也不會超過二十分鐘,他卻從來沒有到家。

  「而那名探員報告異常後前去尋找,結果自己也失蹤了,是吧。」

  「大概就是這樣。探員失蹤是今天早上十點左右的事,而現在是下午五點,不知道我們還能找到什麼。」

  路上,蘇芬跟其他人詳細的解釋了一遍,莉迪亞聽了聽,偏著頭評論:

  「哼嗯,聽起來,比起我們要知道那兩個人的下落,更像是想找出有什麼人在我們也不清楚的地方行動吧。」

  「對。啊,地點就在前面。」

  講完,他們剛好抵達昨天晚上間諜和崇文會面的地點,那是一家高級餐館,沒有受到暴動的影響,今天也正常營業。


  「這裡……?」

  「怎麼,郭聖德。這是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說特別也不特別,這間餐館是有黑道背景的。雖然菜色確實精緻,不過光靠菜色可沒辦法在上流社交界生存下來。」

  「黑道……」

  「嗯,對一般人來說,在這裡講話能保證隱私。我以前在北金混的時候常常來這裡吃飯,不過應該不是膽子大到跟KGB衝突的組織才對。」

  「那好,郭聖德,你能幫我們介紹一下嗎?」

  「不如我自己來問吧。」

  「好啊那就交給你。」

  「嗯,跟我來。」

  五個人進去,櫃台小姐笑著臉迎接他們,只看到郭聖德講了幾句話,她就變得面無表情,深深的鞠躬。


  「好了,去三樓,聽起來負責人剛好在這。」

  他們在郭聖德的帶領下走進了工作人員專用的區域,四周有一些黑衣人,被殖民久了就連黑道都變成百岳風格的。瓦列斯明顯的感受著他們好奇的視線,一路走進三樓中間的辦公室內。

  一名穿著旗袍的女人就坐在室內,看到他們進來,也不起身。


  「好久不見了,郭大哥。」

  「雖然我很高興妳還願意這麼叫我,不過我都退出這麼久了,要是叫妳小妹,妳也很難跟手下交代吧。」

  「哎呀,誰管他們。現在年輕人沒骨氣,會站出來糾正的傢伙一個都沒有啦。」

  雖然嘴上說的很友善,不過她還是沒有起身,瓦列斯用能力讀了一下,發現這女的桌子後面藏了把重機槍,準備事情不對就開打。


  不用瓦列斯提醒,郭聖德也看出來了,冷笑一聲:

  「哼,那麼緊張幹嘛。要是我要找你麻煩,我還跟妳櫃台通報啊,妳又不是不知道我能力是什麼。」

  「啊,說的也是。」

  被點破之後那女人就乾脆把機槍拿出來了,看她還是單手拿的,有著不能小覷的臂力。


  「那郭大哥,難得來到這裡有何貴幹。看人這麼多的樣子,應該不是來敘舊的吧。」

  「嗯,長話短說。昨天晚上六點半,我們有兩個朋友來這裡吃飯,吃完飯其中一個就失蹤了。另外一個今天早上來找人後,也失蹤了,你們有沒有什麼線索?」

  聽郭聖德這麼一問,那女人面有難色。


  「這……大哥,客人的事,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不能告訴你。」

  「好吧,那讓我再講清楚一點,第二個消失的客人是KGB的人,而這整件事和暴動的今後發展有關。如果你不想以一介黑幫名義參與國家大事的話,我建議你還是還是跟我說說比較好。」

  「唔……」

  就算經營的有聲有色,黑道還是黑道,就算再有實力也只是地下水準,見了光很容易就被剷除。雖然他們有他們的自尊,不過面對國家級的組織,自尊也只能放一邊。

  但是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又是另一回事。


  「我也不是被嚇大的,大哥,要講重話就拿根據出來。」

  「這個夠不夠啊?」

  瓦列斯還以為郭聖德要拿什麼出來,結果是一份報紙。幾個禮拜前的報紙,是百岳和諾夫卡簽訂條約時候的新聞,照片裡面剛好拍到郭聖德的身影,就站在諾夫卡代表的後面。

  「這……大哥你這幾年都在做什麼大事啊……」

  郭聖德聳了聳肩。


  「所以妳到底要不要說?」

  「好,我幫忙找就是了,等我一下,我去找找我們負責站哨的小弟。」

  她拍了一下臉,拿起桌上的黑電話,講了幾句。

  「大哥和大哥的朋友就在這裡等一下吧,當自己家,我十五分鐘後回來。」

  「嗯。」

  那名女性離開之後,郭聖德就一屁股坐下來,還把腳翹在茶几上。


  「你也太不客氣了吧。」

  「他自己說當自己家的,你們也隨便休息一下吧。」

  「我可不想太隨便搞到別人暴怒……」

  瓦列斯這麼說,可惜這支隊伍裡面有莉迪亞和蘇芬。他們兩個一聽郭聖德這麼說,就開始在房間裡東張西望起來,還有翻人家櫃子跟冰箱的,真的是很不客氣。


  「嘿。」

  「怎麼?」

  「沒事,有蚱蜢。」

  蘇芬舉起右手,手指捏著一隻蚱蜢,然後往弗拉維歐身上丟。

  「幹蘇芬妳這傢伙!」

  「哎呀有什麼關係嘛。」

  弗拉維歐努力把衣服上的蚱蜢撢下來,蘇芬就趁這個時候又去看別的東西了。


  看到這個景象,瓦列斯好像想到了什麼,開始站在原地發呆,讓觀賞模型到一半的莉迪亞注意到。

  「怎麼拉,瓦列斯?」

  「嗯,總覺得蚱蜢微妙得很多?」

  「因為要夏天了嘛。」

  「要這麼說也是啦,幸好我們據點都有加紗窗了。」

  「但是蟲叫聲還是很重啊。」

  旁邊的弗拉維歐轉過頭來,對這個話題似乎很有興趣。


  「我昨天晚上可是被吵起來兩次,我還以為其他人都一樣。」

  「關窗戶啊。」

  「我怕大家會熱。」

  「那你戴耳塞啊……」

  「戴耳塞我不好睡覺。」

  「這個也嫌那個也嫌,蘇芬管管你男朋友行不行啊。」

  「弗拉維歐別任性了。」

  「欸幹,我是怕你們熱耶……先不離題。就不能想個沒缺點的方法嗎?例如說瓦列斯的什麼魔法一擊把蚊蟲滅殺之類的。」

  弗拉維歐以期盼的眼神看著瓦列斯,似乎真的睡得很差。


  「可惜,老爺子傳給我的魔法書裡面只有增加蚊蟲的,沒有減少蚊蟲的。我還可以讓昆蟲突變,不過我覺得你也不想要這種事。」

  沼澤魔法嘛,想想也是理所當然的。

  「不然就是我要自己創了……聽起來很有趣,我是可以在閒暇沒事的時候做點研究。不過就時間來說,我覺得你去期待我們趕快把任務搞定回諾夫卡比較快。」

  「欸欸……好吧……」

  弗拉維歐無奈地說,這個時候剛剛那名女性回來了,讓他們中斷閒聊。


  「大哥。」

  「嗯,怎麼了,臉色不好看。」

  「是不好看,因為事情很大條。你不要把我們這種小組織牽連進國家間的諜報戰之間行不行?」

  那名女性嚴肅的說。


  「國家間的諜報戰……原來如此。大呂諜報部?」

  「是啊,我不確定她的身分。不過如果傳聞沒錯的話,這是個大人物……稍微有點講太快了,我從頭開始講吧。

  首先是昨天晚上。在大哥你提的客人用餐時,確實有人在門外等待。在客人來之後十分鐘就開始等,在那位客人離開時也跟著離開。」

  「你們沒讓客人走後門嗎?」

  「有,但是看來,那個監視者連我們的後門也一清二楚。她是躲在一公裡外的地方埋伏的,我們沒辦法看清楚她的樣子。不過應該是女性。」

  「但是你們知道她的身分?不然怎麼知道那是大呂諜報部的。」

  郭聖德不以為然的說。


  「因為我們的小弟想要調查卻被警告了,一封信從天而降掉在他面前。就好像聽見他講話一樣,信上寫了幾個只有他們才知道的內容。更大的問題是,署名是K。」

  「K?」

  郭聖德抬起一邊眉毛,催促她說下去。


  「K是……這幾年大呂最有名的情報員,她親身前往百岳和北金進行作戰,完成了許多驚人的創舉。也有人稱她是無臉的繼承人,更誇張的傳聞還有說她已經在大呂諜報部中取代了無臉的地位。」

  「妳拿那個手下敗將來比,我們只會覺得沒什麼了不起而已。」

  施文清在之前顛覆百岳的戰鬥中被抓住,現在已經被處決了,面前的女性看起來也知道這件事。


  「不過,小有名氣的危險人物這點我們是知道了,收到威脅之後,妳的手下就沒有再繼續追查嗎?」

  「是啊,要由我判斷,我也會要他收手,K這個人的傳聞可不怎麼好。無臉還會和我們公事公辦一下,K只會要我們跪舔而已。」

  「原來如此……K的情報我待會再問。妳的小弟於是就這樣收手,那名客人失蹤。時間來到今天早上,KGB的情報員發現他的客戶不見了,然後回來搜索。你們有掌握到這件事嗎?」

  「有,雖然沒有回報到我。今天早上櫃台小姐被那名探員問到這件事,特地注意了一下。那名探員看起來很急,也知道我們的底細。我們的小弟小妹則是和他打包票我們的餐廳絕對安全,不會被監視。」

  「這不是被監視了嗎。」

  「生意話總是要說的,無論如何,那名探員也不相信我們說的話,向我們問了客人的離開方向,就自行追了上去。我們的小弟跟上去調查,但他也清楚我們的底細,幾個角落之後就不見人影。我們的小弟沒有深追。」

  「嗯,在什麼地方消失的?」

  「在那裡。」

  看來他沒有畫地圖的習慣,直接往辦公室的窗外指去。



  「那邊那個角落,藍色屋頂的房子,有一家包子店。他就是在包子店旁邊的巷子失蹤的。時間是早上十一點二十分左右,不到二十五分。」

  「嗯,了解。」

  瓦列斯在旁邊幫忙翻譯,莉迪亞很快就在自己的地圖上找到了位置,做出標記。郭聖德聽他們合作愉快,就不中斷,繼續詢問。

  「妳的人另外還有什麼注意到的嗎?」

  「嗯,還有一件事,我們的小弟在追蹤的過程中,覺得K很可能有同夥一起行動,一反往常獨行俠的慣例。小弟他有這方面的能力,我認為是真的。」

  「好。那接下來,有關這個K的問題。」

  雖然郭聖德不認為這會是個大神官級的強者,不過無力的人往往更工於心計,為求謹慎,他還是問個清楚。

  但是就算是大呂,人家也是個王牌諜報員,身分等等的自然不會被黑幫的人查清楚。他們只知道過於誇張的傳聞,什麼可以殺人於無形啦,千里之外監視啦,諸如此類,誇張到一點參考價值都沒有。唯一能派得上用場的大概就是這個人很能跑,不過想想這應該算是間諜的必要條件。


  「哼嗯嗯……這麼聽起來,你們肯定也對K的藏身之處不清楚了?」

  「這不是當然的嗎?」

  「好吧。那麼最後一件事,妳手下收到的那封信,可以給我們嗎?還是你家小弟要收起來當紀念?」

  「別說傻話了,拿去驅邪還差不多。你不要我還要送到廟裡咧。」

  女性像是拿著髒東西一樣,用兩隻手指頭夾著信紙,遞給郭聖德。他接過信打開來看,皺了皺眉頭。

  信的內容本身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但是寫字用的墨水,看起來很像是鮮血。

  蘇芬在旁邊捏起鼻子。


  「有什麼毛病,這樣很快會臭耶。」

  「在意這種東西的你們我才覺得有什麼毛病。惠恩,這我就收下了,沒關係吧。」

  「請便。你們這就要走了嗎?還是要點些東西吃?」

  「我們趕時間,下次有機會再說吧,如果你們的餐廳在事情結束後還在的話。」

  「喔?這話是……什麼意思?」

  女性的眼睛瞇了起來。她原本想要一些情報費的,卻得到比想像更珍貴的情報。


  「字面上的意思。昨天的事情,可沒有這麼輕易就結束了,要是我是妳。我會帶手下找個人煙稀少的鄉下避避風頭,當然以我的角度來看,你們要留下來給大呂人死,我們也十分歡迎。」

  「……我會慎重考慮。」

  說完,雙方道過別,他們在黑衣人的尊敬目光中離開了餐廳。現在時間晚上六點半,他們決定走到剛剛說的那家包子店,買幾個包子一邊調查一邊吃。路上,瓦列斯整理了他們得到的情報,和娜莎洛娃討論起來。


  「娜莎洛娃。」

  《啊,瓦列斯啊。復活了?》

  「嗯。總之先跟妳說對手是誰,大呂諜報部。」

  《大呂諜報部?我們把他們殺光了才對啊……》

  「等等,妳剛剛好像說了一些很危險的話。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發生了什麼啊?」

  《發生了你們不知道比較好的事情。》

  講難聽點,他們這次要做的事就是煽動叛亂,大呂方面肯定會有反間措施。既然如此,就和百岳情報局聯手,直接用品質與數量壓過對手,先把對方連根拔起再說。

  事實上他們也成功了,世界之敵來之前就幹掉了差不多五六十個人,沒料到的只有大呂諜報部派出的王牌竟然可以在他們眼皮底下繼續活動。


  《嗯……難以置信。一個人逃過我們追殺我能相信,但是要把我們的人幹掉?沒有一定規模的情報網可辦不到。大呂諜報部的水準什麼時候變這麼高了。》

  「聽起來妳沒有線索?」

  《啊,確實沒有。我都快忘了他們了。不過既然你們這麼說的話,我們也會重新警戒一下,不然之後可能遇到意外地阻礙也說不定。》

  「好。那麼關於這個K的事情,你們知道多少?」

  《K啊?》

  「知道?」

  《聽說過,是她的話就麻煩了,她很厲害喔?我們還曾經想挖角她呢。年紀三十三歲,女性。能力不清楚,範圍與射程都是最高級別,殺傷力則無法判定。她殺的人不多,但是屍體處理得太完美,我們都不知道手段是什麼。不過我們知道她殺人都是短距離作戰,可能是必要條件。》

  「也就是說我們不用擔心暗殺,打起來正面把對方幹掉就行了?」

  《嗯,但是我懷疑她會跟你們打。世界上沒有心智正常的諜報員會跟你們打啦。》

  「欸?摩林在嗎?有人嗆妳喔。」

  可惜不在,她現在還在西伯利亞度假,雖然本人有強烈的意願要過來參加這場血之祭典,不過時間還沒到。



  「扯遠了,既然她不肯跟我們打,那就官兵抓強盜吧,我們會先試著搜索一下。」

  《好。有情報隨時聯絡。》

  反正這幾天能做的也只有繼續說服各個領袖加入獨立,而在區長宣布接受要求的狀況下,這應該不會有多少進展。瓦列斯決定先專心在這件事上,大不了叫靜他們去幫忙另一邊。

  交換完情報,他們差不多也來到的包子店外。包子很好吃,他們一人拿了四個邊走邊吃,進入旁邊的小巷。


  「嗯,看起來什麼都沒有。」

  小巷很乾淨,雖然經過昨天的暴動之後腳印有點多,不過整體來說還是沒什麼垃圾。他們往裡面走了一點,沒有看到血跡或是打鬥的痕跡。根據娜莎洛娃的說法,失蹤的那名探員雖然不擅長戰鬥,但有帶槍防身。

  「瓦列斯,來點光。」

  「好喔。」

  瓦列斯燃起一團火焰,滯留在空中。蘇芬就瞇著眼睛,把每個角落看了個十遍有餘。另一邊,莉迪亞揮著手上的手電筒。幾道光線交錯在一起,改變角度讓東西比較容易突顯出來,不過這是動態視力的領域,對蘇芬不適用。


  「有看到彈孔嗎?」

  「沒有。」

  「沒有喔。」

  這兩個人都說沒有那肯定是沒有了,也沒有血,就像整個人憑空蒸發一樣。


  「這就麻煩了,搞不好只是在這裡把黑道甩掉而已,不是在這失蹤的。」

  「這不見得。」

  莉迪亞在旁邊皺起眉頭,鼻子稍微變形。


  「這裡的血味有夠重,剛剛那家包子店後面的屠宰場血味都沒這麼重。」

  「怎麼回事?」

  「大概再裡面一點,就是在那裡被幹掉的。地板可能清理過了,所以沒血跡,但是味道還在。跟我來吧。」

  往裡面走了一段,四周天色徹底暗了下來,這裡沒有街燈,建築的窗戶也都緊閉。上面多多少少有些廢棄的房屋和陽台,要偷襲經過的人是個完美的位置。


  「就是這裡了,血味最濃的地方。」

  「是從上面嗎……」

  「大概。我上去看看喔。」

  莉迪亞靠著山羊一下子就跳到了三樓,往內探了一下看起來不像,就跳到對面的另一個陽台。


  「喔,這邊看起來有像。廢屋,但是聞起來還有點稀薄的人味,你們要上來嗎。」

  她揮著手往下問,其他人則抬著頭看她。

  「有路可以上去嗎?還是妳垂繩子下來?」

  「你們有帶繩子嗎?」

  「我有帶。」

  弗拉維歐從自己的包包裡面拿出粗繩,身為隊上唯一的普通人,準備比其他人充足也是理所當然的。

  他把繩子的一端扔上去,莉迪亞就綁在扶手上,讓他們沿著繩子爬上來。

  那是一間廢屋的陽台,通往內部的窗戶沒鎖,裡面只有一堆破爛。看起來不值得搜索,不過眼尖的蘇芬很快發現不是這麼一回事。


  「她至少在這住了一晚,這是據點?真有趣,因為單人行動,反而對據點的要求就低了。」

  「怎麼看出來的。」

  「床墊有不自然的凹陷,雖然她很小心的睡在灰塵上了。但是光是腐朽是不會凹成那樣的,一定是腐朽之後有人躺上去。」

  「原來如此。」

  「但是肯定只有一個人住這。根據剛剛那個黑道的說法有同夥,那是怎麼聯絡的呢……」

  間諜的通訊方法通常有幾個:秘密包裹,無線電或是電話。像世界之敵這樣明目張膽牽電話線大概全世界不會有吧,至少一般間諜是不能留下痕跡的。然而要求連絡速度就不能用包裹,無線電的話全世界又只有世界之敵有加密技術。所以通常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自己的聯絡手法,大部分都跟能力有點關係。


  「哼嗯……啊,有了。」

  蘇芬抬起頭,看到一個讓人在意的東西,是一面鐵片,看起來很像補強樑柱打上去的。

  「應該是靠這個通訊的吧。」

  「怎麼用?妳又是怎麼看出來的?」

  「角度不太對,感覺被調過了,然後還有除霧。然後用法嘛……鐵片的爛招,只能是這個。」

  蘇芬不介意的坐在書桌前,假裝自己是K,拿出手電筒,讓焦點集中,對準鐵片照過去。

  瓦列斯竟然看不太清楚鐵片上的亮光,反射的效果很好。


  「光通信?」

  「差不多。」

  「我來看看會到哪裡。」

  莉迪亞似乎覺得這很有趣,興奮起來。喬了幾個位子,最後在另外一扇窗戶前停下,雖然這樣不太準,不過她試著沿著光線的軌道,往前看去,看看能看到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

  「喔幹!」

  莉迪亞向後撲倒,下一秒,她剛剛在的那扇窗戶就被打個粉碎。


  「狙擊!」

  「莉迪亞妳沒事吧!?」

  「及時閃過。我看到槍手的位置了,快追!」

  她連滾帶爬的爬起來,衝出房間,其他人全部跟上。


  「郭聖德,先用神隱,別讓他們知道我們來了。」

  「了解。」

  一群人衝下樓,也不管各樓住戶驚恐的探出頭來,一路衝上大街。莉迪亞觀察到的位置有一公里遠,這麼遠的距離還能打這麼準,對方是個能手。不過再能第一發沒打到也是要跑路的,看到莉迪亞閃過,狙擊手匆忙收拾槍枝,全速離開。

  「那一棟!」

  一公里,三分鐘,他們趕到的時候,剛好撞見大門被摔上的那一刻。狙擊手向右跑去,而他們雖然沒看到人影,也以最快速度跟上去。晚上八點的街道沒有多少人,瓦列斯他們也能看到前面模糊的人影,他們遠遠的不停跟著,但是對方動作也很快,雙方的距離沒有拉近。


  「瓦列斯,我先走一步。」

  「小心點,跟著就好。」

  「別擔心。」

  莉迪亞眨眨眼,化成雨燕飛出神隱的範圍,不過才一飛出去,那個人立刻轉身開槍,好像背後有長眼睛一樣。莉迪亞為了閃避撞到旁邊的電線桿,調回神隱的範圍內變回來,摀著額頭喊痛。

  「他媽的……」

  瓦列斯大暴怒,隨手一顆火球扔出去,在黑暗中顯眼的畫過空氣,炸開在人影的腳下。那人因此狼狽地跌倒,他在地上翻了個身,準備繼續逃跑。


  「抓到你了!」

  瓦列斯還是快他一步,距離就這麼一點,五個人直接衝到三百公尺內,瓦列斯的魔法直接將前方的土地軟化,斷了他的去路。

  「嘖,到此為止了嗎……」

  那個人影轉過身來,罩住頭的斗篷滑下,讓他們看清楚他的臉。

  令世界之敵意外的是,他們認識那個人。


  「雖然知道你們對付起來很棘手,不過還真是每次都超出我的預期阿。」

  「你是……今井小姐?」

  曾經在東京的盟友出現在他們的面前,今井──王惠井以挑戰的眼神看著他們,右手準備好衝鋒槍。

  「王惠井……原來妳是大呂人嗎!」

  「喔?你們知道了啊……正確地說,我是北金人,無論是王惠井或是今井子都是我正式的名字。好久不見了,各位。」

  「……」

  瓦列斯驚訝地陷入沉默,在他印象中的惠井,只是在東京的地下社會,稍微有點門路的偵探而已。但也許就是這樣,她才是一名成功的間諜吧,隱瞞身分到最後,將正確的情報交給正確的人,僅僅這樣,她就完成了在東京的任務。


  「原來妳之前都是在利用我們嗎?」

  蘇芬冷靜地說,她的思路比較快,已經猜到惠井扮演著什麼樣的腳色了。

  「利用說的還真難聽,你們藉由我的幫助完成了你們的目的,我藉由你們的幫助完成了我的目的。通常我把這叫合作。」

  「這是妳的目的?和大呂人合作,鎮壓自己故鄉的人民,這就是妳的目的?妳沒有親戚朋友的嗎?看到他們受苦都沒有感覺的嗎?」

  「啊,沒有呢,一點都沒有。不管是兩年前讓北金再次回歸統治,或是昨天看著他們被射殺,一點感覺都沒有。這個局勢不過是必經過程而已,距離目標還遠的很。」

  「為什麼,妳有什麼理由這麼作?」

  「為什麼?為了毀滅北金這個懦弱又卑賤的奴僕,為了毀滅百岳這個壓迫者,然後我要以它們為踏板,有一天站上大呂的頂點,然後毀掉這個野蠻的國家。」

  惠井的話語中透漏著深深的仇恨,原因是什麼瓦列斯不曉得,也不想知道,不過他聽得出來,她是真的恨著這個世界。


  「看來沒有交談的餘地了。盡量留活口,還要問出她的同夥。」

  「了解。」

  五個人四散,從各方面將她包圍。

  而惠井並沒有擔憂的樣子。


  「哼,餘地?還沒發現嗎?你們話已經太多了。」

  說完,一道閃電從天而降,地面炸了開來。煙霧散去之後,一個矮小的人影從中顯現。

  托西流斯拿著短刀與槍,用殺人的眼光看著周圍。

  「……啊他們人呢?」

  不過真正話太多的人是惠井。聽到她的話,郭聖德立刻發動能力,他們的身影已經完全消失了。


  「不見了,剛剛還在的。是神隱的力量吧。」

  「嘖。」

  托西流斯帶著痛恨啐了一口,身上的電荷高漲。電場放射到一公里內的每個角落,不過這種簡單的搜索還在郭聖德的理解之內,神隱干涉了搜索,托西流斯還是沒有他們的反應。他能做的只有等待其他搜索能力的聖戰士前來,不過在他們抵達的時候,世界之敵已經逃離了現場。

  看到這麼多人抵達現場,惠井終於放心下來,將槍收回外套之下。


  「呼……撿回一條命。」

  「少來。妳這麼容易被幹掉,就不會被命令來負責這件事了。」

  托西流斯瞥了她一眼,對於她的虛偽不敢恭維。


  「哎呀,被發現了?」

  「廢話,我又不是瞎子。但是這麼容易就被世界之敵抓到,還讓我挺訝異的。妳不是那個什麼嗎?大呂諜報部的王牌?」

  「王牌也有王牌的極限,總不能和神的使者比吧。」

  「隨妳說。」

  惠井試著奉承,不過這對托西流斯一點屁用也沒有。


  「托西流斯。」

  「拉布勒娜。」

  拉布勒娜姍姍來遲,好像已經知道世界之敵會逃掉一樣,沒什麼幹勁。

  「怎麼,已經結束了?」

  「嗯,被逃掉了。托這個傢伙的福。」

  「咦?我什麼都沒做喲?」

  「就是妳什麼都沒做啊。如果妳剛剛拿出實力,搞不好就不會被逃走了。至少我不用這麼快現身,等到我的部下到,神隱也沒有用了。」

  被托西流斯這麼一說,惠井露出尷尬的表情。


  「啊……我的能力好歹也是機密。而且用出來要是沒把握幹掉對手不如不要用,驚喜只有一次嘛,對間諜來說更是這樣的。所以大神官大人,還是請你們多擔待了。」

  「那妳好歹也表現點真心誠意出來。」

  拉布勒娜看了她聒噪的樣子,已經想回去了。


  「好吧,既然世界之敵已經逃了的話,大家可以回家啦。」

  「是!」

  一名部下回應托西流斯,本來就搜索得差不多的聖戰士們開始離開。兩名大神官和一名間諜還留在原地,托西流斯最後向惠井確認她接下來的打算。


  「那之後呢?妳還打算繼續暗殺的話,最好下次被抓到時回報得快一點,不然我可沒有把握每次都剛好趕上支援。」

  「呃,不,世界之敵的搜索力嚇到我了。本來覺得最快也要等到後天早上,沒想到幾個小時就被找到。我在這幾天打算銷聲匿跡,等到援軍抵達再出手吧。反正看起來世界之敵的陰謀詭計沒有很順利,就算我不阻礙,應該也不會有太多進展。不如趁現在多探一下他們之後打算去什麼地方。」

  「隨便妳。妳自己知道就好。」

  托西流斯和拉布勒娜聽了,沒有放在心上,就揮手離開。而惠井也跟在兩人之後,走向旁邊,身影溶在黑暗中。



//


  「好險……」

  幾乎是憋氣跑回了遠方的據點,五個人一進門,就大口喘氣。蘇芬和弗拉維歐心情一放鬆,坐倒在沙發上。莉迪亞則是直接躺地板。

  「你們怎麼了?」

  伊歐瑟夫訝異地看著他們,起身幫忙把門關上。


  「被抓到的差點就變成我們了。」

  「這麼慘?大神官?」

  「對,托西流斯。」

  瓦列斯喘著氣回答。


  「剛剛真的不打嗎?用我的能力,零距離偷襲,應該有機會直接把沃爾梭殺死吧?」

  郭聖德還在質疑剛剛瓦列斯的決定,他本來消失是打算直接暗殺對方的,不過被瓦列斯阻止了。

  「托西流斯可是可以整個人化為閃電的人,我可不確定一顆子彈殺不殺的了他。再說還有個能力未知的王惠井在旁邊,她的名號那麼大,我想不會差到哪去。」

  「唔。」

  「我知道你想賭一下,不過有時候還是不要太冒險。一個打久了其他大神官也來,我們就死定了。」

  瓦列斯揮著手說,姑且是說服了郭聖德。


  「不過,從剛剛那個樣子看來。王惠井和大神官似乎是有聯絡的樣子,這下麻煩了?要幹掉變得麻煩,被她找到的時候也麻煩。還不說我們沒探到她多少底細耶。」

  莉迪亞躺在地板上說。

  「嗯。總之我先報告一下吧。」

  瓦列斯坐到書桌前,拿起無線電和其他人報告了剛剛的事。現在也晚上九點了,大部分的人都參與了討論。比起驚訝,他們被利用,導致大呂併吞北金的事情,更讓氣氛沉重。


  《沒想到我們也算是幕後推手嗎……》

  《我倒是不太在意,我們做了我們該做的事。北金本來在百岳統治下也不是什麼值得謳歌的事,只是湊巧到了一個更差的地方而已。》

  《靜妳還是老樣子對自己的祖國一點都不留情面啊。不重要,現在怎麼辦?》

  「再想啊,線索也斷了,知道對方身分是唯一的收穫。」

  瓦列斯撐著頭說。


  「總之今天也晚了,我只是先報告一下怕有什麼突發狀況,大家明天早上九點都有空檔嗎?可以的話就開個會吧,要對付她沒有想像的容易。」

  《沒問題。》

  「盧梅娜妳整天都沒事當然沒問題。」

  《我這麼給你面子你說這種話!我宿醉給你看喔!》

  盧梅娜笑著罵人。短暫的報告結束,瓦列斯回到其他四人旁邊。莉迪亞已經快睡著的樣子,瓦列斯只好把她搖醒。



  「莉迪亞,起床了莉迪亞,要睡去床上睡。」

  「……」

  「你們知道嗎,這個人竟然自稱姊姊。結果根本就是要人照顧的小孩子。」

  「你說什麼!」

  聽到關鍵字,莉迪亞立刻坐起來,那手指戳瓦列斯的腰,讓他扭身閃躲。


  「瓦列斯竟然敢說這種話,翅膀硬了?」

  「我覺得他沒說錯其實。」

  弗拉維歐在旁邊偷笑。

  「蘇芬。」

  「是。」

  「欸干我──」

  弗拉維歐被請吃蛋糕了,莉迪亞伸著懶腰從地板上爬起來。


  「好吧,那我就先睡一下,看看等等我要守夜還是幹嘛都可以,省得大神官找過來。」

  「先洗澡,不然床會臭。」

  「瓦列斯你很挑耶。」

  「你們知道嗎這個人──」

  「好啦我去洗就行了吧,我去洗。」

  莉迪亞帶著哀怨的表情,往瓦列斯身上頂了一下,拿著行李走向浴室。



//


  「所以現在怎麼辦?」

  隔天早上,所有人一到齊遠端開會,瓦列斯就拋出了這個大哉問。


  《這要問你啊施主,現在是你指揮吧。》

  「就算我指揮你們也好歹出點意見啊。好吧我昨天躺在床上想了一下,大概就兩個嘛,第一個是要找王惠井麻煩,另一個是不找她麻煩。」

  《可以不找嗎?》

  「可以。反正我們有我們的目標,只要確保不被他們干擾就行,也就是防守為主。反正就我所知,王惠井這幾天打算消聲匿跡,我們暫時不會被干擾,直到大呂的援軍抵達。」

  聽起來是個踏實的選項,不過這麼作也相當於對於危險視而不見。


  「這個方案的缺點是主動權在對方那邊,她打算出手的時候我們要承受偷襲。而我們找他們麻煩的話,主動權就在我們手上,但是這就是拼兩邊的情報,如果他們贏,我們就是被大神官幹爆。如果他們輸,就是我們把王惠井跟她的好夥伴幹爆。」

  《嗯……如果大神官一頭撞進我們的陷阱裡……》

  「我們還是會被幹爆吧?三個大神官耶?加上一個實力未知的王惠井?還有史蒂芬尼烏姆的黑科技?有人想拼一下嗎?」

  要是能像上次一樣讓靜先砍他們兩刀;然後小黃想辦法跟托西流斯單挑的話,也許還有的拼。不過很明顯這種事不太會發生,瓦列斯想了半天還是不太敢打。


  《娜莎洛娃怎麼說?》

  盧梅娜聽起來很累的聲音傳來,她有沒有宿醉都一樣。

  《我報告一下。昨天晚上我們重新調查了一下大呂諜報部的動向,目前看起來諜報部本身自己沒派人,就真的只有K,也就是王惠井而已。》

  「但是她應該有同夥才對。」

  《沒錯。》

  她聽起來很苦惱,自己也搞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


  《就現地分析,她確實有同夥。一個是你們昨天也見過的大神官。她現在應該是特區間諜的總揮權,可能和大神官的有所連繫。但是我不覺得他們有這麼密切的合作關係,至少大神官不會把聖戰士借她使喚。所以應該還有別的。》

  「別的嗎?」

  《對,我們還在想。有幾個假設,不過還沒有看起來像樣的。我們會試著用些假情報釣她出來,不過你們不用考慮我們。照你們的作戰就好。》

  《孤身一人的間諜和未知的同夥嗎?這狀況還真奇怪。》

  「靜。妳有什麼意見?」

  《沒什麼意見,如果對方不出來,我們也只能做我們自己的了。我們有線索另當別論,不過目前看起來沒有。如果至少有她之後往哪邊去了的話,我們還可以分配人手。》

  靜思考一下。


  《不過我在基地也沒事……當成我打發時間的話──》

  「妳在基地是因為萬一基地出事要有人可以擋好不好?別亂跑啦。」

  《好吧。總之我覺得可以交給KGB,等到有什麼頭緒我們再出動。不然我們自己地毯式搜索,跟一個高中生能幫上的忙沒差多少。》

  「好,那就這樣吧。所有人暫時照昨天以前的分工行動,如果有什麼感到微妙的不愉快或是哪裡怪怪的就跟大家提一下。我白天大部分時間都會開著無線電,有事找我。」

  《我想上廁所。》

  「不是這種的。」

  有時候瓦列斯還真不懂盧梅娜開的玩笑。只聽見其他人笑了兩聲,紛紛離開,結束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