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
本章節 3825 字
更新於: 2019-10-03
少年渾身濕透。
他正站在教室裡，所以並非下雨時還在外頭遊蕩毫不遮蔽而被淋濕。
他渾身散發甜膩的柑橘香氣，倒不是昨晚使用多好的沐浴劑，而是被人從頭上澆淋了化合物佔九成的果汁，鋁箔包的尖端還滴滴答答落下一點橙黃汁液。
「聽說有些農作物會澆牛奶來養，你這白癡這樣淋果汁會不會變聰明呢？」
把手上抓著的橘子果汁鋁箔包多晃了幾下後，高大少年如此說道。
染金的頭髮有些褪色，從亂髮中露出的耳朵戴著骷髏耳環。他骨頭粗壯，混混樣十足。旁邊還有頂著毛線帽的跟班與穿了帽T的跟班二號嘻嘻哈哈的幫腔。
「你們夠了沒！」
高亢的女聲插進來。
「阿亮也是白癡！真虧你還能笑著？」
留著秀麗短髮的女孩把渾身橘子汁的男孩拉開，用手帕往他身上拍。
「還要女孩子救呀？真的很廢耶。」
高大的少年更出言落井下石。周圍雖然也有贊同被淋濕的少年怎麼如此懦弱，但更多是對於他的暴行感到不快。
「幹嘛！不爽就出去釘孤枝呀！」
班上的其他人轉為安靜，接著裝做什麼也沒發生似開始聊天。
少女趁機把少年拉出教室。
粗壯的少年則悻悻看著那兩人的背影。
走廊滿是垃圾與雜物，兩人的腳踏帶著汙漬的地板往廁所走去。微微的臭味鑽進鼻腔，但習慣後也就沒有感覺，只是心頭有些不快。望向窗外可以看見隔著操場，帶有行政設施的主校舍聳立於另一側。他們所就讀的一年四班是所謂放牛班，但與其說是校方的政策，不如說是普通學生因為校舍空間不足被安排過來，接著逐漸墮落導致的結果，當然校方也有疏於管教的責任。
兩人來到廁所前的洗手台。
把水龍頭沖出的水掬在手中，再潑到臉上與頭髮把橘子汁洗掉。短袖白襯衫上頭的水漬雖然有些明顯，但這個天氣一下就會乾了。
「你為什麼不反擊呢？我這次看不下去──」
被喚做阿亮的少年把瀏海撥開，底下的清亮大眼就像冷冽山泉。
「雖然討厭，過一段時間等他無聊就不會找麻煩了。我從以前就只有忍耐比別人強。而且他一定不是壞人，我跟他以前是同間學校的，我知道他以前不是這樣。」
長毛狗般的軟塌塌笑容，將少女攻擊性的態度給接住，更使之軟化。
「……阿亮老是這樣，凡事總要有限度吧？而且，人都會變……他變壞了。所以你該生氣啊！」
「沒事啦……不過再這樣下去要是連茵茵也被他們欺負就糟糕了。」
少女的臉頰染上緋紅。
「不要那樣叫我啦！」
「不小心就用以前的叫法……」
「沒辦法，誰叫阿亮老是慢吞吞地又容易被欺負。畢竟我是你的青梅竹馬，要是我不保護你……」
少女邊說，邊用手指玩弄耳邊髮鬢避著面對阿亮。
被阿亮稱做茵茵的女孩，全名叫關晴茵。兩人是從小學一路同班到畢業，國中雖然不同校，但高中又考到同間學校，高一還再度同班。阿亮覺得有緣，但茵茵每次都突然在他面前鬧脾氣，也不知道是不是討厭阿亮了。
「回去吧，快要開班會了。聽說今天導師就會來。」
每次兩個人在一起就感到尷尬，阿亮只好找藉口趕快脫離獨處的狀況。
晴茵白了一眼才說：
「不知道會是怎樣的老師。任職第一天就車禍運氣真差。」
「會比之前的導師或者代任的教官好吧。快點吧，要是遲到了讓新老師留下壞印象可不好。」
晴茵嘟著嘴跟上阿亮。兩人再度穿過凌亂的走廊，在七點半的自習鐘響起之前進了教室。
有人談論著新老師會是帥哥還是美女，雖然也有人低頭滑手機，擺出無所謂的態度，但誰都散發出在意新老師來到的浮躁。
晴茵跟阿亮分開來坐到各自的座位上。阿亮的位置在離窗戶隔一排倒數第二套的桌椅。晴茵在他右邊鄰座，而阿亮後頭就是欺負他的壞蛋三人組歪斜亂擺的桌椅，左手邊靠窗的位置則是空位。
鐘響三分鐘，老師仍不見蹤影。所有人看著充滿塗鴉的黑板發呆。
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可能老師不會來。」
班上的緊張氣氛瞬間變得散漫，人人開始只顧著自己的事情或和朋友互動──
碰──沒關好的門被猛然推開。
從門口閃出人影。
那是嬌弱的幼女。高跟皮鞋叩叩踩踏地板。因為走路氣勢洶洶，金色的波浪髮絲飄起，可是那無法以飄逸感形容，而更近於群蛇盤踞的樣子。
隨著一個跳躍，她踏上木講台。
白皙大腿自寬如短裙的牛仔短褲下叉出，一條帶金屬骷髏頭的皮帶與鐵鏈纏著纖腰。肩頭嵌著尖銳短刺裝飾的皮衣顯示著攻擊性，而皮衣底下紮進褲頭的紅襯衫的鮮紅如同自然界危險動物的警戒色。
在她如同蜥蜴的大眼瞪視，學生們無不肅靜。
阿亮甚至覺得連他因緊張而吞下唾液的聲音都顯得響亮。
幼女張口，露出一列尖牙。
「好臭！」
她雙手交叉在平板的胸前。
「這間學校也太差勁了吧？老子為什麼要先去校長室打過招呼，再一路穿過操場爬上兩層樓，走整整十分鐘才能到這個塞在垃圾場裡的教室？還是說，這裡就是垃圾場？還是堆肥區？我記得這是間高中而不是農業職業學校。而且也沒人給我作介紹的開場白就催我過來上課，這間學校的各種方面都很差勁呢！」
不知為何，明明是惡質暴言，但那的確是在場學生的心聲，而讓他們感到有些爽快。
「再說，你們這些傢伙也很臭！」
但這句話令學生們眉頭一撇。
幼女的嘴卻大大往兩側扯開，露出有如恫嚇的笑容。
「簡直是糞便跟食物和屍體的混合體！每個都散發出惡臭！看看你們跟屎一樣的臉就知道了！」
搞什麼呀！老師能這樣講話嗎？而且為什麼來了個小鬼？是小學生嗎？好可愛！蘿莉萬歲！小鬼就去小學啦！
學生們立刻罵聲一片，但幼女抬頭後仰吸足了氣，大吼：
「閉嘴！渣渣啊啊啊啊啊！」
所有人被嚇倒。
「老子聽說了喔，你們就是一群全校成績最差還不思進取，上課滑手機、睡覺、聊天，甚至抽煙、喝酒、翹課、打架。說到底就是無可救藥的廢物，也就是社會的渣滓，垃圾中的垃圾。」
那只是一部分人做的事，底下的學生們暗自在心中互相推託。
幼女從嘴邊吐出輕蔑的氣息後換口氣。
「可是那個校長居然還希望你們能夠好好學習畢業，老娘畢竟拿人錢財只好辦事。」
把右手從胸前移開，以手指從左到右掃過全班，接著握拳捶在黑板發出足以震撼心靈的一響後，她厲聲說：
「你們這些連豬飼料都不如的廢物！就讓我把你們腐爛的性格矯正吧！」
接著幼女拿起板擦抹出一塊位置，拿起粉筆寫字再轉身面向所有人。
「我的名字是斗愛思，你們可以叫我小愛老師。今年二十五歲。沒錯，比你們還大。放心，我可不是路邊的實習老師，我已經在美國吐林斯頓大學取得社會人類學博士，負責的科目是歷史，也兼任公民。請多指教！」
最後四個字的音下得很重，語氣比起我們好好相處，更像是你們接下來沒好日子過了。之前由教官代任導師說不定還比較好。
「另外，今天除了我，還有一個轉學生會來。」
小愛突然臉色變得沉重。這次要是出現超級肌肉猛男不良少年的話的確很麻煩。不過，會讓小愛這等狠角色苦惱的人物是──
「大家好──」
甜美的音色與戲劇化的抑揚會聯想到少女偶像，從門口蹦蹦跳跳進來的少女，讓這教室好像變成演唱會現場。
「我叫牛丁丑。動物的牛，天乾的丁，地支的丑。這個名字很怪，請大家叫我妞妞！耶咿！」
配合眨眼，流暢說出了自我介紹。阿亮甚至以為有星星飛出來的特效。
班上立刻爆出喝采。特別是男生們都很興奮。畢竟那裙底露出的大腿，還有那一對快撐破制服的胸部對思春期的少年太刺激。然而在平亮右方的晴茵射來的視線讓他渾身發寒。
「你們閉嘴。那個……座號10號。平亮！你旁邊的位置是空位吧？」
「是的！」
突然被點名，讓他的聲音不由自主高了八度，惹來旁人訕笑。
「牛同學就坐那裡吧！」
「好喔──」
妞妞高聲應答後，又蹦蹦蹦地跳過去坐下。
「那麼，平亮你是班長吧？可以下個起立敬禮的口令嗎？」
又被叫到，阿亮心臟暴跳、冷汗直流。
都什麼時代，還要發號敬禮的口令？他當然不敢這麼說。
「……好。」
阿亮花很多力氣才從喉頭擠出聲音。連站起來還感到雙腳軟綿綿的，得用手撐著桌子才好不容易起身。
「起立……」
大部份人有如喪屍從墓地爬出來，垂著肩膀站立。
「又不是小學生，搞這種威權教育是怎樣？」
阿亮背後有人高聲抱怨。
小愛目光瞪去，阿亮像要閃避飛矢往旁側身，露出還坐著的高大少年。他兩腳放到桌面，用下巴接住殺人射線。
「你是座號5號，羅力田。怎麼？」
「反正我就是不服啦！老師都是靠身分壓著我們的廢物。」
「這我不否認。」
羅力田聽了睜大眼睛，小愛則冷冷的接著說：
「我們的關係是社會所規定的，雖然不情願，但老師有管理學生的義務。換個角度說，我們就像是軍隊的長官與下屬，也是公司的主管與員工。敬禮是學校必須的儀式，也是訓練你們服從的練習。」
「我又不屑當妳的學生！我也不是情願才在這裡！走了！」
羅力田踹開桌子，對身邊的嘍囉命令後，一行人揚長離去。
阿亮看著三人從門口消失，又看向小愛。
「老師不阻止他們嗎？」
小愛邊記錄曠課名單，邊回答：
「嗯？為什麼？是他們自己放棄受教權。那種傢伙讓他們多累積曠課記錄，強制退學就好了吧？畢竟他們連學生都不想當啊？我幹嘛想辦法留他們幫他們畢業？」
「老師怎麼能這樣說話！」
新來的轉學生妞妞大膽吐槽。
沒錯，就是這樣，說得好呀！阿亮在心中默默吶喊。
然而妞妞說的話有如沒傳到台上的獨裁者耳中，消失在空氣裡。完成手頭工作，小愛的目光離開手邊的點名板，看向阿亮。
「話說你還沒下敬禮口令吧？」
阿亮嘆了口氣。然後，說出進入高中，被迫票選為班長後，第一次下的敬禮口令。這是他最後悔當班長的瞬間。
他正站在教室裡，所以並非下雨時還在外頭遊蕩毫不遮蔽而被淋濕。
他渾身散發甜膩的柑橘香氣，倒不是昨晚使用多好的沐浴劑，而是被人從頭上澆淋了化合物佔九成的果汁，鋁箔包的尖端還滴滴答答落下一點橙黃汁液。
「聽說有些農作物會澆牛奶來養，你這白癡這樣淋果汁會不會變聰明呢？」
把手上抓著的橘子果汁鋁箔包多晃了幾下後，高大少年如此說道。
染金的頭髮有些褪色，從亂髮中露出的耳朵戴著骷髏耳環。他骨頭粗壯，混混樣十足。旁邊還有頂著毛線帽的跟班與穿了帽T的跟班二號嘻嘻哈哈的幫腔。
「你們夠了沒！」
高亢的女聲插進來。
「阿亮也是白癡！真虧你還能笑著？」
留著秀麗短髮的女孩把渾身橘子汁的男孩拉開，用手帕往他身上拍。
「還要女孩子救呀？真的很廢耶。」
高大的少年更出言落井下石。周圍雖然也有贊同被淋濕的少年怎麼如此懦弱，但更多是對於他的暴行感到不快。
「幹嘛！不爽就出去釘孤枝呀！」
班上的其他人轉為安靜，接著裝做什麼也沒發生似開始聊天。
少女趁機把少年拉出教室。
粗壯的少年則悻悻看著那兩人的背影。
走廊滿是垃圾與雜物，兩人的腳踏帶著汙漬的地板往廁所走去。微微的臭味鑽進鼻腔，但習慣後也就沒有感覺，只是心頭有些不快。望向窗外可以看見隔著操場，帶有行政設施的主校舍聳立於另一側。他們所就讀的一年四班是所謂放牛班，但與其說是校方的政策，不如說是普通學生因為校舍空間不足被安排過來，接著逐漸墮落導致的結果，當然校方也有疏於管教的責任。
兩人來到廁所前的洗手台。
把水龍頭沖出的水掬在手中，再潑到臉上與頭髮把橘子汁洗掉。短袖白襯衫上頭的水漬雖然有些明顯，但這個天氣一下就會乾了。
「你為什麼不反擊呢？我這次看不下去──」
被喚做阿亮的少年把瀏海撥開，底下的清亮大眼就像冷冽山泉。
「雖然討厭，過一段時間等他無聊就不會找麻煩了。我從以前就只有忍耐比別人強。而且他一定不是壞人，我跟他以前是同間學校的，我知道他以前不是這樣。」
長毛狗般的軟塌塌笑容，將少女攻擊性的態度給接住，更使之軟化。
「……阿亮老是這樣，凡事總要有限度吧？而且，人都會變……他變壞了。所以你該生氣啊！」
「沒事啦……不過再這樣下去要是連茵茵也被他們欺負就糟糕了。」
少女的臉頰染上緋紅。
「不要那樣叫我啦！」
「不小心就用以前的叫法……」
「沒辦法，誰叫阿亮老是慢吞吞地又容易被欺負。畢竟我是你的青梅竹馬，要是我不保護你……」
少女邊說，邊用手指玩弄耳邊髮鬢避著面對阿亮。
被阿亮稱做茵茵的女孩，全名叫關晴茵。兩人是從小學一路同班到畢業，國中雖然不同校，但高中又考到同間學校，高一還再度同班。阿亮覺得有緣，但茵茵每次都突然在他面前鬧脾氣，也不知道是不是討厭阿亮了。
「回去吧，快要開班會了。聽說今天導師就會來。」
每次兩個人在一起就感到尷尬，阿亮只好找藉口趕快脫離獨處的狀況。
晴茵白了一眼才說：
「不知道會是怎樣的老師。任職第一天就車禍運氣真差。」
「會比之前的導師或者代任的教官好吧。快點吧，要是遲到了讓新老師留下壞印象可不好。」
晴茵嘟著嘴跟上阿亮。兩人再度穿過凌亂的走廊，在七點半的自習鐘響起之前進了教室。
有人談論著新老師會是帥哥還是美女，雖然也有人低頭滑手機，擺出無所謂的態度，但誰都散發出在意新老師來到的浮躁。
晴茵跟阿亮分開來坐到各自的座位上。阿亮的位置在離窗戶隔一排倒數第二套的桌椅。晴茵在他右邊鄰座，而阿亮後頭就是欺負他的壞蛋三人組歪斜亂擺的桌椅，左手邊靠窗的位置則是空位。
鐘響三分鐘，老師仍不見蹤影。所有人看著充滿塗鴉的黑板發呆。
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可能老師不會來。」
班上的緊張氣氛瞬間變得散漫，人人開始只顧著自己的事情或和朋友互動──
碰──沒關好的門被猛然推開。
從門口閃出人影。
那是嬌弱的幼女。高跟皮鞋叩叩踩踏地板。因為走路氣勢洶洶，金色的波浪髮絲飄起，可是那無法以飄逸感形容，而更近於群蛇盤踞的樣子。
隨著一個跳躍，她踏上木講台。
白皙大腿自寬如短裙的牛仔短褲下叉出，一條帶金屬骷髏頭的皮帶與鐵鏈纏著纖腰。肩頭嵌著尖銳短刺裝飾的皮衣顯示著攻擊性，而皮衣底下紮進褲頭的紅襯衫的鮮紅如同自然界危險動物的警戒色。
在她如同蜥蜴的大眼瞪視，學生們無不肅靜。
阿亮甚至覺得連他因緊張而吞下唾液的聲音都顯得響亮。
幼女張口，露出一列尖牙。
「好臭！」
她雙手交叉在平板的胸前。
「這間學校也太差勁了吧？老子為什麼要先去校長室打過招呼，再一路穿過操場爬上兩層樓，走整整十分鐘才能到這個塞在垃圾場裡的教室？還是說，這裡就是垃圾場？還是堆肥區？我記得這是間高中而不是農業職業學校。而且也沒人給我作介紹的開場白就催我過來上課，這間學校的各種方面都很差勁呢！」
不知為何，明明是惡質暴言，但那的確是在場學生的心聲，而讓他們感到有些爽快。
「再說，你們這些傢伙也很臭！」
但這句話令學生們眉頭一撇。
幼女的嘴卻大大往兩側扯開，露出有如恫嚇的笑容。
「簡直是糞便跟食物和屍體的混合體！每個都散發出惡臭！看看你們跟屎一樣的臉就知道了！」
搞什麼呀！老師能這樣講話嗎？而且為什麼來了個小鬼？是小學生嗎？好可愛！蘿莉萬歲！小鬼就去小學啦！
學生們立刻罵聲一片，但幼女抬頭後仰吸足了氣，大吼：
「閉嘴！渣渣啊啊啊啊啊！」
所有人被嚇倒。
「老子聽說了喔，你們就是一群全校成績最差還不思進取，上課滑手機、睡覺、聊天，甚至抽煙、喝酒、翹課、打架。說到底就是無可救藥的廢物，也就是社會的渣滓，垃圾中的垃圾。」
那只是一部分人做的事，底下的學生們暗自在心中互相推託。
幼女從嘴邊吐出輕蔑的氣息後換口氣。
「可是那個校長居然還希望你們能夠好好學習畢業，老娘畢竟拿人錢財只好辦事。」
把右手從胸前移開，以手指從左到右掃過全班，接著握拳捶在黑板發出足以震撼心靈的一響後，她厲聲說：
「你們這些連豬飼料都不如的廢物！就讓我把你們腐爛的性格矯正吧！」
接著幼女拿起板擦抹出一塊位置，拿起粉筆寫字再轉身面向所有人。
「我的名字是斗愛思，你們可以叫我小愛老師。今年二十五歲。沒錯，比你們還大。放心，我可不是路邊的實習老師，我已經在美國吐林斯頓大學取得社會人類學博士，負責的科目是歷史，也兼任公民。請多指教！」
最後四個字的音下得很重，語氣比起我們好好相處，更像是你們接下來沒好日子過了。之前由教官代任導師說不定還比較好。
「另外，今天除了我，還有一個轉學生會來。」
小愛突然臉色變得沉重。這次要是出現超級肌肉猛男不良少年的話的確很麻煩。不過，會讓小愛這等狠角色苦惱的人物是──
「大家好──」
甜美的音色與戲劇化的抑揚會聯想到少女偶像，從門口蹦蹦跳跳進來的少女，讓這教室好像變成演唱會現場。
「我叫牛丁丑。動物的牛，天乾的丁，地支的丑。這個名字很怪，請大家叫我妞妞！耶咿！」
配合眨眼，流暢說出了自我介紹。阿亮甚至以為有星星飛出來的特效。
班上立刻爆出喝采。特別是男生們都很興奮。畢竟那裙底露出的大腿，還有那一對快撐破制服的胸部對思春期的少年太刺激。然而在平亮右方的晴茵射來的視線讓他渾身發寒。
「你們閉嘴。那個……座號10號。平亮！你旁邊的位置是空位吧？」
「是的！」
突然被點名，讓他的聲音不由自主高了八度，惹來旁人訕笑。
「牛同學就坐那裡吧！」
「好喔──」
妞妞高聲應答後，又蹦蹦蹦地跳過去坐下。
「那麼，平亮你是班長吧？可以下個起立敬禮的口令嗎？」
又被叫到，阿亮心臟暴跳、冷汗直流。
都什麼時代，還要發號敬禮的口令？他當然不敢這麼說。
「……好。」
阿亮花很多力氣才從喉頭擠出聲音。連站起來還感到雙腳軟綿綿的，得用手撐著桌子才好不容易起身。
「起立……」
大部份人有如喪屍從墓地爬出來，垂著肩膀站立。
「又不是小學生，搞這種威權教育是怎樣？」
阿亮背後有人高聲抱怨。
小愛目光瞪去，阿亮像要閃避飛矢往旁側身，露出還坐著的高大少年。他兩腳放到桌面，用下巴接住殺人射線。
「你是座號5號，羅力田。怎麼？」
「反正我就是不服啦！老師都是靠身分壓著我們的廢物。」
「這我不否認。」
羅力田聽了睜大眼睛，小愛則冷冷的接著說：
「我們的關係是社會所規定的，雖然不情願，但老師有管理學生的義務。換個角度說，我們就像是軍隊的長官與下屬，也是公司的主管與員工。敬禮是學校必須的儀式，也是訓練你們服從的練習。」
「我又不屑當妳的學生！我也不是情願才在這裡！走了！」
羅力田踹開桌子，對身邊的嘍囉命令後，一行人揚長離去。
阿亮看著三人從門口消失，又看向小愛。
「老師不阻止他們嗎？」
小愛邊記錄曠課名單，邊回答：
「嗯？為什麼？是他們自己放棄受教權。那種傢伙讓他們多累積曠課記錄，強制退學就好了吧？畢竟他們連學生都不想當啊？我幹嘛想辦法留他們幫他們畢業？」
「老師怎麼能這樣說話！」
新來的轉學生妞妞大膽吐槽。
沒錯，就是這樣，說得好呀！阿亮在心中默默吶喊。
然而妞妞說的話有如沒傳到台上的獨裁者耳中，消失在空氣裡。完成手頭工作，小愛的目光離開手邊的點名板，看向阿亮。
「話說你還沒下敬禮口令吧？」
阿亮嘆了口氣。然後，說出進入高中，被迫票選為班長後，第一次下的敬禮口令。這是他最後悔當班長的瞬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