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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23605 字
更新於: 2019-09-22

  積雪漸融之際,世界之敵一行人搭著秘密卡車抵達了北金的首府,永春市。

  北金,正式名稱是東北特別行政區、綠海特別行政區和西域特別行政區。在大呂光復了這片失地以後,將它劃分為三個區域,方便管理。畢竟北金從來就不是這個地方的歷史稱呼,是百岳為了方便統治而創造出來的國家。這片土地上多的是語言與文化大不相同的人們,也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一個群體。

  我是布拉提雅人,我是卡薩克人,我是大呂人。各種文化之間有所摩擦,在百岳的統治下也有所區別。他們不認為自己是一個群體,而是不同的獨立區域,在被光復之後,也期待大呂這麼治理他們。

  本來是這樣的,直到一年前為止。

  直到當他們理解到,他們其實很相像的那一天。即使語言不盡相同,至少還有一種語言能夠溝通;即使文化不盡相同,至少他們還懂什麼是尊重,什麼是爭取自治,什麼叫做公民參政;即使經濟、產業、發展程度全部不同,至少,他們還知道做人的基本道理。

  和大呂派來統治他們的那些人完全不同。在看過吃飯不付錢,隨意搶劫住家,強運物資,抽空國營企業,壟斷政府權位,就連工作都以空降的方式搶走之後,他們突然覺得,資,抽空國營企業,壟斷政府權位,就連工作都以空降的方式搶走之後,他們突然覺得,身邊的陌生人看起來可愛的多。

  不到一年以內,他們開始稱呼自己為北金人,沒有人稱呼什麼行政區,他們是北金,世上最新誕生的民族。

  對大呂來說,沒有比這個更諷刺的事情了。



  「到了喔。」

  一片漆黑的卡車中,瓦列斯突然開口,一點光都沒有,所有人只有莉迪亞把頭轉往正確的方向。

  「到了嗎?你怎麼知道的?」

  「旁白開始說一大堆話,大概就是要到了。」

  瓦列斯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說,永春位於北金的東北邊,距離與百岳的邊境大概八百公里,只算開車距離的話,大概十個小時。不過就大呂和他好鄰居的外交關係,國境理所當然的沒那麼好過,他們又花了八個小時特地繞到諾夫卡那邊的國境去過。


  「既然到了那大家就起床吧,我開燈了喔?我開燈了喔?」

  重複說了兩遍以後,盧梅娜打開自己的超強手電筒,讓他們全部瞇起眼睛。除了古斯塔夫以外的人都在,他則是老樣子靠自己方便的能力免去長途跋涉。

  在手電筒的強光中,他們一個個收起自己的睡袋。瓦列斯試圖站起身來,不過站到一半車子突然硿咚一下,讓他差點跌倒,被莉迪亞扶住身體。


  「嘿、嘿,小心。」

  「謝了,這裡的路面也真爛。」

  醒了之後才開始懷疑自己剛剛到底是怎麼睡覺的,只能說人體的適應力意外的強。瓦列斯再次爬起來,打開和前面駕駛座連結的小窗戶


  「早安,我們要到了嗎?」

  「喔,你們起來的正好,我們到市區了,再五分鐘就可以下車。下車記得不要太招搖喔,你們的穿著在這裡還挺顯眼的。」

  「好。」

  車子漸漸減速,最後如駕駛所說,在五分鐘後停下。後座很快被打開,照進車內的太陽表明了現在時間是正午,十個人各自拎著自己的行李下車。這裡是一座工廠的卸貨場,周圍則都是是兩到三層樓高的鐵皮屋,是個輕工業區。

  「嗯……總覺得有點安靜呢。這邊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嗎?」

  「怎麼可能,最近才變成這樣的。大呂來接管之後,一堆無能靠著關係接管了產業,玩垮了不少工廠。所以規模縮小了許多。」

  KGB的情報員壓了壓帽沿,他在這裡潛伏了一段時間,雖然他是個間諜,不過看到這種變遷,還是不禁感嘆。


  「這是這附近的簡易地圖,你們的旅館在前面兩個路口後左轉,靠近工業區邊緣的地方。老闆只是一般人,不知道我們的身分。在旅館門口有間電話亭,是我們偷偷佈線的,不經過大呂的電信系統,直接牽到諾夫卡。如果有必要的話,就打那裡吧,不過這是最後手段。」

  雖然世界之敵有加密器,不過聲音加了密不會變成沒有聲音,只會變成別人聽不懂的東西。這東西實在太超前時代,對於監聽來說,只要聽到不懂的聲音,就足夠引起懷疑了,所以效果沒有想像的這麼好。


  「好。當地探員都怎麼聯絡?」

  「大都是約時間碰頭。伊萬諾夫娜局長會在一天內親自前來和你們聯繫,在那之前你們可以暫時等待就好。」

  「我們時間還夠吧?」

  「目前看來還有餘裕。」

  「那就好。」

  KGB探員對他們點點頭,坐上卡車離開,剩下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在原地。他們還在對這附近的景色打量著,不知如何評語是好。

  地面是泥土,工廠停擺的機材看起來十分老舊,房屋也有點年代,不過不管是哪一個,都整理得十分乾淨,不會給人落後低俗的感覺。雖然不先進,不過還不至於不方便,這是他們的共通感想,除去某個因素,也確實是如此。


  「我們還是快走吧,我覺得旁白又在唱衰我們了。小黃,郭聖德,這次拜託你們兩個了。真的沒人會大呂文了。」

  「包在我身上。」

  「你似乎忘了一件事,北金國講百岳語。」

  「真的耶,那靜和王子也加油吧。」

  他們走出小巷,來到工業區的大街上。街道看起來十分淒涼,不是因為什麼都沒有,而是大白天的,許多店家都拉下了鐵門,連帶著行人也很少。而且看起來十分謹慎,只有少數走起路來大搖大擺比較顯眼的,他們穿著軍服。


  「欸,等等,那是什麼?」

  看到一半,盧梅娜忽然愣了一下,指著一個巷口。巷內的牆上有一片紅色,讓他忍不住瞇起眼睛。

  「血跡?不會吧?簡直像是有人當街被槍殺一樣……」

  很遺憾的那就是有人當街被槍殺的痕跡。


  「喔。」

  「好了瓦列斯閉嘴。」

  瓦列斯嘴角歪了歪,盧梅娜就要他不用說了。一行人的心情從觀光變成了這三小,不過他們也不是來主持正義的,只能先去旅館。

  旅館很好找,本來北金就不是觀光發達的地區,這一帶就只有這一家。那是個五層樓的小旅館,一樓櫃台兼做餐廳,上面三層則是客房。旅館本身就和外面的情況一樣,樸素但足夠整潔,他們一行人走進大廳,一次這麼多人,讓櫃台也緊張起來。



  「你們好,請問是詹姆士先生一行人嗎?」

  「啊,正確地說,那是訂房間的人。」

  對方的威爾蘭文還算流利,瓦列斯就拿出錢包和文件,上前和對方交談。


  「三間四人房,十個晚上對嗎?總共是兩萬一千三百元。」

  「嗯,視情況我們可能會待更久一點,如果這樣的話,可以幫我們保留房間嗎?」

  「沒有問題。我先註記下來,如果有大量客人將接下來的期間訂滿,我會先通知各位。不過最近不是旅遊旺季,我想是不會有這種情況發生的。」

  「謝謝。對了,我們的住宿費有含早餐嗎?」

  「有的,餐廳在那裡,早餐時間從早上六點到九點。請直接進去用餐就可以了。」

  「就這樣?」

  瓦列斯訝異了一下,他還以為會有什麼早餐卡之類的。


  「是的。這是各位的房間鑰匙,一間有兩副,如果需要更多的話請跟我說。請搭那裡的電梯上五樓。」

  「我的房間可以多給我兩副嗎?」

  「沒有問題。」

  瓦列斯接過鑰匙,回來帶著其他人上樓。瓦列斯、伊歐瑟夫、莉迪亞和小黃住一間房間。同時也兼大家集合的地方,他把鑰匙給了另外兩間一人一把,讓他們可以自由進出。


  房間本身沒有什麼特別的,但從陽台看出去的景色相當不錯──戰略上來說。他們的房間對著市中心的位置,而永春市不是一個高度發展的大城市,他們所在的五樓已經比大部分房屋都高了。靜他們和蘇芬他們的房間還能從不同角度往市內看去,如果他們之後要在這裡計畫作戰,會提供不少好處。


  叩叩。

  「我們過來了喔。」

  「喔,隨便找個地方坐吧。這裡的房間沒很大,稍微擠一擠。」

  把行李放下之後,另外兩間房間的人也跑過來了,自己飛過來的古斯塔夫則是晚他們二十秒抵達。

  由於他們沒有好好的開過會就先出發,他們現在才要討論接下來的作戰。


  「好了,那麼,大家在路上看了多少資料?」

  「看了是看了……不過沒什麼太多新的資訊。」

  盧梅娜拿著自己手上的資料說。


  「一個稍有發展的殖民地,被攻下之後,被更為腐敗的體系壓榨,這個之前史丹尼米爾首相就講過了。好像沒有新的東西。」

  「等等,妳這樣講確實是沒有錯啦,但是總也省略了太多東西了吧。」

  伊歐瑟夫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資料,看看盧梅娜,再看看自己手上的資料,懷疑起兩個人是不是拿的是同一份。


  「半戒嚴狀態呢?軍人肆無忌憚的狀況呢?嚴重的貪污和物資盜賣呢?」

  「都算腐敗體系的一部份,反正就算不強調大家也知道狀況很不好了,所以就不用講這麼多了吧?」

  「不是這樣說的吧?而且接下來──」

  「暫停一下,波耶納魯你看起來比平常……激動?」

  伊歐瑟夫才開始反駁,靜就喊了暫停。


  「有什麼你特別在意的嗎?」

  「在意?」

  伊歐瑟夫搖頭,努力尋找合適的說詞。


  「全部。我不喜歡這個狀況,讓我想起以前發生過的事情。你們也看到街上的血跡了吧,狀況很糟,非常糟。」

  「嗯,雖然我不知道你以前遭遇過什麼,不過我大概知道你指的是什麼。」

  古斯塔夫冷靜地看著他。


  「但是盧梅娜說的也沒錯,狀況很糟,所以我們要解決。用急迫的態度去思考不會讓事情比較好,反而可能會失去冷靜,就像你現在一樣。」

  「那是你們沒有──」

  「相信我,你說的事情我也看過,你知道我的出身吧。」

  「……好吧。我相信你。」

  被古斯塔夫這麼說,他才終於安靜下來,會議回歸正題。盧梅娜左看右看,表情寫著『所以現在應該是我繼續講嗎?』,瓦列斯忍不住笑出來,幫忙接話:


  「還是我來主持吧。就和伊歐瑟夫說的一樣,狀況不好,而且是非常不好。連個局外人的我們都這麼覺得了,當地居民的感受一定比我們還深。民怨正在積蓄,而處理民怨的方式有兩個。一個是和解,一個是鎮壓,目前看起來,大呂政府不會選擇第一個的樣子。」

  不覺得有這個必要或是沒辦法這麼做,或是兩者都有,無論如何,大呂政府不會改變方針。不然他們也不會因為擔心而快快趕過來這裡,連個像樣的作戰都沒有訂好。


  「那麼,知道了現況的下一個問題是我們要怎麼做。就現況來看,整個狀況不是幹掉一兩個行政長官或是阻饒什麼計劃就能輕鬆扭轉的,這是整個大呂政策的問題。」

  「還有他們人員素質。」

  「嗯。如果我們要處理,得把這兩個問題解決。但是大呂……他們有可能會乖乖聽我們的嗎?」

  「怎麼可能。」

  聖德差點笑出來。


  「要求他們照規矩管理,對他們來說和干涉內政是一樣的。而大呂政府最痛恨干涉內政,他們被干涉了一百多年,好不容易擺脫了不平等條約。事到如今不會再簽一條。」

  「我還覺得他們該再簽十條咧。」

  弗拉維歐歪了歪嘴角,其他人猛點頭。


  「好吧。那麼,我們就只能硬上到他們接受了,不管是接受我們的規定,或是接受北金不受他們控制的事實。」

  「不受他們控制……你想把北金再還給百岳嗎?」

  「倒也沒這個打算。北金有三個選擇,第一個被這個爛到家的大呂政府統治,第二個是不知道被打哪來的政府統治,第三個是獨立。我覺得一般有正常心智的人都會選三。」

  「那就是你太高估大呂人了。」

  聖德舉起茶杯說。


  「北金人吧。」

  「都一樣,也許很多東西不一樣了,不過最根本的民族性沒變。至少在我待在這裡的時候是如此。」

  「那你說他們會選擇什麼?」

  「什麼都不會選。」

  「啥?什麼意思。」

  「嗯……解釋起來有點困難,你實際和他們交涉之後就知道了。不過獨立嗎……大呂十分強調國土完整,應該也會拼上老命阻止吧。」

  「那就是戰略的部分了。總之,這個方針,大家都同意嗎?」

  「等一下,別急。」

  古斯塔夫舉手打斷他。


  「你確定辦得到嗎?就算退一百步,北金獨立了。他們有實力維持外交和經濟?我還沒提軍事喔?」

  「這也是我們要幫忙的部分。不過有我們在後面牽線的話,暫時北面和東面都會有鄰國情義相挺。比起一般的獨立建國,應該難度低得多吧。」

  例如說那個安什麼巴哈的。


  「其他人還有沒有什麼建議?沒有的話方針就決定是這樣──等到北金人終於受不了開始暴動之後,我們出手干涉,同時提案讓他們獨立。」

  「確定會暴動嗎?目前我聽KGB的說法都是『很危險』?」

  「啊,這個嗎。」

  被蘇芬一問,瓦列斯點點頭,他也想過這個問題。


  「我猜是一定會暴動了,因為我沒預言到這個東西。」

  「……因為一定有可能會暴動,所以如果能夠阻止,就會被你預言到。反過來說就代表一定會暴動?」

  「差不多。我可不覺得是一定不會暴動啊。」

  「等等,蘇芬,等等,我聽不懂。」

  蘇芬講的一長串像是繞口令的東西讓所有人腦袋打結,過了幾分鐘他們才搞清楚這是什麼意思。


  「好吧,那這幾天大家就先蒐集一下情報。我們大概會需要大呂方的兵力配置,還有他們的指揮鏈。莉迪亞,這裡交給妳。

  北金人也會需要一個代表,找找看有沒有還活著的當地菁英,有人望的那種,郭聖德,你和北金人比較熟,你來處理這件事,我也會幫忙。

  要大規模開戰的話,應該不是我們少數能解決的。法澤卡斯麻煩你和拉斐拉協調,把我們的部隊調過來,還得找一個地方待命。

  最後就是我們需要知道北金人的想法……這個大家有和他們接觸多少都會開始熟悉吧。沒事的人多打探點情況,如果有什麼發現就馬上提出來說。

  娜莎洛娃明天之前會來找我們,到時候我們在和她討論一下諾夫卡能提供的支援。還有大範圍的情況,我們的行動範圍主要保持在永春市附近,其餘地方讓KGB跟百岳情報局處理。除了王子,你可以一個人到另一座城市建立據點嗎?有備無患一下。」

  「我沒問題,我想暫時不需要我,需要我也可以隨時飛回來。我在哪裡行動比較好,邯鄲嗎?」

  「就邯鄲吧,離這裡不會太遠,城市規模也夠大。」

  這麼決定作戰之後,他們開始分頭行動。莉迪亞挑了靜和盧梅娜,法澤卡斯挑了蘇芬和弗拉維歐,瓦列斯和聖德一起行動,沒事的伊歐瑟夫和小黃則是到處訪問,只怕他們有什麼理解錯誤的地方。



  離中午還有一個小時,他們沒吃早餐,瓦列斯和聖德決定先去吃東西,順便討論作戰。

  「瓦列斯先生,你們要去哪?」

  「先吃飯,順便想想接下來該找什麼人。我們手邊沒有名單,最糟的狀況就是打電話問了。」

  「啊,那我們可以一起嗎?我們也還不清楚要幹嘛。」

  小黃開朗的說。



  「好啊,不過郭聖德,你剛剛說的再講一遍。」

  「我可不保證隨便挑的店和你們胃口,我也沒興趣顧慮每個人喜好。我只想隨便填飽肚子。」

  「沒關係喔,我不挑食的。」

  「我也沒差。」

  旁邊的伊歐瑟夫披上大衣,把衝鋒槍放到內側口袋裡。


  「嗯?」

  「怎麼了。」

  「沒事,有蟲。不知道該說天氣變暖了,還是旅館沒客人發條都鬆了。」

  郭聖德一邊說,一邊把口袋附近的蚱蜢甩到窗外。

  他們四人上了街,照著事前拿到的地圖來到了永春的市中心。比起工業區,這裡還保持著人氣,人們騎著腳踏車來來往往,各式店面聚集了不少年輕人。不過在真正大都市來的瓦列斯等人眼裡,並不是太值得讚嘆的地方。

  原本以為他們是外國人會引人注目,結果並沒有。原因倒不是真的不引人注目,而是街上有更需要注意的人。簡單觀察就能看到在街上大聲喧嘩的軍人們被其他人避開,好像碰上了就沒好事。

  瓦列斯等人則是完全沒在怕,自顧自地找起吃的。


  「嗯,看不懂。」

  瓦列斯看著招牌上簡直就是魔法的文字。就算用理解他也只知道那是店名,到底是幹嘛的完全不知道。


  「吃的、吃的、照相、吃的、喝的、書店、腳踏車、雜貨店、吃的。」

  「好了你不用解釋了就直接挑一家進去坐吧。」

  「嗯。吃麵不介意吧。」

  「不介意。」

  說不想管結果最後還是問了的聖德。他們隨便走進一家麵店,找了個空位子坐了下來。


  他們講的威爾蘭文終於讓旁邊的人注意到他們了,整家店就他們這一組看起來像是外國來的旅客,讓不少人偷瞄。麵店不算高朋滿座,不過也坐了一半的位子了。由於瓦列斯跟伊歐瑟夫看不懂菜單,他們就交給聖德亂點。

  沒過多久,四碗麵送上來,深色的清湯加上粗麵條,香氣四溢。這大概是瓦列斯他們來到北金頭一次覺得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

  在他們吃之前,小黃注意到旁邊的客人還在盯著他們看。

  「為什麼他們一直盯著我們看?」

  「因為是外國人吧?」

  小黃和伊歐瑟夫疑惑的猜,讓聖德解釋:

  「不,他們只是想看你們不太會用筷子的樣子以滿足優越感而已。」

  「哈啊……」

  「可惜要讓他們失望了。」

  伊歐瑟夫不客氣地從旁邊抽出筷子,流利地吃起麵來。其他三人也是。畢竟都聖曆1037年了,大呂的料理在波森還是吃的到的,雖然味道不道地,不過至少還是夠讓人學會用筷子。


  旁邊的北金人知道自討了沒趣,低頭轉回自己碗裡。瓦列斯等人就一邊吃著麵,一邊討論他們該做的事。

  「說起來,郭聖德。說要找有人望的當地人士,你知道我們該找誰嗎?」

  「這是個好問題,我不知道。我想應該有一些北金人代表參加議會的,雖然對大呂來的自治區長來說只是作作樣子,不過那些人應該就是最有人望的一群。」

  「所以我們應該去……自治區議會找找?」

  「差不多。被百岳統治過一輪應該也沒什麼什麼隱藏的名門了。真的有的話就交給KGB去查吧。」

  聖德看起來好像不太有幹勁的樣子。


  「但是這樣你們一個一個問會不會太顯眼?想不想來點獨立啊這樣。」

  「我當然不會這樣問了……目前還是先打聽他們想法啦。那郭聖德,我們就是記者了?」

  「嗯……」

  他露出微妙的表情,他不太擅長演這種戲。


  「可以試試看,不過我沒有自信和他們應酬。如果是偷他們東西就是我擅長的部份……」

  「說起來,我好像沒有看過聖德先生笑過?」

  聽他這麼說,抿著筷子的小黃問。


  「……」

  「笑一個看看?」

  伊歐瑟夫有興趣起來了。


  「……呵。」


  「我看你還是別笑了好了,給小孩子看肯定會嚇到的。」

  「去死。」

  扭曲的笑臉只維持一秒就垮了。


  「嚴肅的記者總行吧,又不是記者都要嘻皮笑臉。」

  「也是有啦……嗯,照你這麼一說,跑到北金來採訪的外國記者,也許這樣的形象還挺合的。」

  「對吧。好了不談我們這裡了。反正就是去問問他們身為菁英有什麼感想。那伊歐瑟夫,你們打算幹嘛?我看你對北金人的處境好像很感同身受的樣子。」

  「我還沒和小黃決定。不過我在想是不是先從區長身上下手。」

  「幹掉他?」

  「或策反他之類的。就算是上層的旨意,正式下令也是他下,如果能控制他,也許能爭取到一些機會。小黃你覺得呢?」

  「我覺得很好。」

  「妳這樣不叫有覺得啦。」

  「欸!?那、那……我覺得我們應該從北金人對區長的看法開始……」

  小黃慌慌張張地再說了個勉強及格的提案。


  「你們要去調查區長是沒有問題,不過我還是得警告一下別弄得太顯眼。還記得百岳的時候有聖戰士和大呂情報員混在一起嗎?也許大神官正在虎視眈眈也說不定。」

  「好。」

  四個人吃飯的同時順便聊了一會,而在他們快吃完的時候,旁邊的突然騷動打斷了他們。



  不是爭執,而是竊竊私語。騷動在四個人走進店面的同時開始,讓瓦列斯他們也往來者的方向看去。四人分穿兩種制服,兩個是警察,穿著鑲藍邊的黑色制服,帽沿壓低,瞪視全場;另外兩個則穿著土色制服,背上背著一個大型皮箱,箱上寫著貿易局三個字,被全場以充滿敵意的眼神注視,是查緝員。

  「老闆,來四碗麵。」

  「啊,好的。六百四十塊。」

  「這麼貴?」

  點菜的查緝員先是皺了皺眉頭,不過轉眼看到牆壁菜單上就是這個數字,很快就掏錢出來。

  不過這動作可沒被店裡的其他客人漏看。


  「哎呀。麵粉一公斤四百塊不是貿易局定的嗎?怎麼大爺不知道麵貴呢?」

  說話的是兩個年輕的學生,年紀大概比瓦列斯還小,一邊吃著麵一邊喃喃自語。

  而聽到這話的警察拔出腰間手槍,四周的人倒抽了一口氣。而世界之敵靜觀其變,瓦列斯則是偷偷用鏽蝕先把那把槍的膛線毀掉。


  「我現在就可以依汙辱公務員的罪名逮捕你們。」

  「好啊來啊。逮啊,有本事就逮。我們去法庭上看看我哪個詞是侮辱了。」

  學生一摔筷子,目光直面拿槍口對準他的警察。兩邊僵持了短短幾秒,就由剛剛那個付帳的查緝員打破僵局,按住警察拿槍的手。


  「好了,懷冰。不用和他一般見識。」

  「……你撿回一條命了。」

  聽到警察這句話,瓦列斯眨眨眼睛。為什麼這家店裡二三十個人,他會認為撿回一條命的是學生,瓦列斯還真不明白。不過那名查緝員似乎理解到這回事了,看了周圍一眼,趕著離開。


  「不好意思,老闆。那四碗麵我們不要了,錢您就收著吧。」

  「呃、不,怎麼敢。」

  「真的不用。」

  老闆還想把錢還他,不過查緝員連禮貌性推辭的空檔都沒有,就拉著三個同僚,轉頭就走,很快就消失在轉角後。

  而在他們消失之後,出聲的兩名學生就收到了滿堂喝采。


  「說得好!」

  「看他們那個樣子,真是大快人心啊!」

  「呃、各位,麻煩各位還是小聲一點吧。」

  「唉,老闆。有兩個年輕人幫你出氣耶,你怎麼還說這種喪氣話。」

  「我要做生意的啊!要是被記下來,貿易局天天上門,誰還受得了。」

  麵店老闆揮了揮手上的湯杓,要客人們降低音量。不過他自己也聽得很開心是事實,多切了兩份肉招待那兩名學生。


  而至於風暴中心的兩人,則是帶著靦腆的笑容繼續吃麵。而他們很快地發現了客人中唯一沒有喝採的瓦列斯等人,好奇起來。

  「欸,你們……是什麼人啊?」

  他們很快就拿著自己的麵靠了過來,講的不是大呂話,而是百岳語。瓦列斯還是老樣子不會說,只好靠小黃翻譯。


  「我是瓦列斯,這是小黃,那位是伊歐瑟夫,然後是郭聖德。」

  「嗯?威爾蘭文嗎?我會說一點威爾蘭文,沒問題。」

  「喔,那真是太好了。很高興認識你們。」

  看來不用翻譯了。


  「我們也是。我叫邱致一,他是孫繼豪……啊,不是我們不是要問名字。你們是外國人吧?為什麼會在這裡?看起來應該不是那些狗官帶來的才對。」

  「喔。關於這點嗎。」

  瓦列斯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我們是記者。當然,由於某些緣故,不太能張揚身分就是了,大呂政府不太同意我們以正規手續入境。」

  「哈哈哈,不意外。」

  「我們這次是來調查北金的狀況,你知道,就連在國外,也有時會聽說這裡的狀況惡化許多。但是總是沒有一些可靠的消息,所以我們就來了。而看起來……好像還真的滿糟糕的。」

  「要是可以用滿糟糕的帶過就好囉。」

  聽到來調查北金,致一的眼睛都亮了,也許瓦列斯就是他們一直想找的人也說不定。


  「你們也看到剛剛的狀況了吧。要是一個不好,就是我們被拖到暗巷裡槍斃呢。還有那幾個貿易局的,現在一堆生活必需品都給他們專賣了,物價漲了快十倍。北金人再富足,撐了一年也快撐不下去啦。」

  「說的這麼輕描淡寫。你看起來好像不太怕啊?」

  「那是因為他是致一啊。」

  繼豪用拇指比了比。


  「聯合學生會,北大代表,在學生之間也小有名氣。氣氛已經一觸即發了,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學生界還不暴動。」

  「不如說能拿我的命喚起大家的意識,那我心甘情願。」

  「喔喔。」

  致一笑著說,不過雖然看起來瀟灑,世界之敵的四人都還明白這是還沒受過傷的瀟灑。實際上被折磨之後會有什麼反應,要經歷了才知道。


  「那,你們介意讓我們問幾個問題嗎?」

  「當然沒有問題,我們巴不得你們回國多講一點。你們想知道什麼,儘管問。」

  「你們對現在的特區政府是怎麼看的?不如說,現在的狀況。」

  「現在的狀況嗎……那當然是很差啦。說實話,原本聽到百岳人被趕走,我們還高興了一下。現在我倒希望百岳人回來了。」

  「不如百岳統治嗎?但是看起來不太可能變成那樣。」

  「嗯,也是啊……」

  「那你們覺得應該怎麼做比較好?身為一個當地居民,應該怎麼做來改變現況?」

  「我覺得區長至少要被撤換掉。他帶來太多貪腐了,而且要不是他包庇,這些軍人也不會這麼囂張。」

  「但是就我們所知,大呂中央政府對於中央以外的地區都是這樣。就算換一個人,很可能還是同樣的狀況。到時候你們打算怎麼做?」

  「都是這樣是什麼意思?」

  「大呂的發展政策──中央優先。其他地區都只是附屬品,你們不清楚嗎?」

  「不,我們沒聽說過……但是這樣,不就跟殖民地一樣了嗎?」

  「差不多。所以可能就算換人,北金的處境也不會變。」

  「那麼,就只能和我們在百岳下追求的一樣了吧。地方自治,我是指真正的地方自治,而不是現在的狗屎爛蛋。就算選一個親中央政府的北金人,也會比現在好得多才對。」

  「那你們覺得有什麼辦法,讓大呂中央政府接受這個做法嗎?」

  「這個嘛……」

  致一回答到一半就停了下來,很明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大概對學生來說太嚴苛了,瓦列斯也沒有追問,直接換了話題:

  「原來如此。那,我們在北金也聽到一些有關追求獨立的風聲。你們對此有什麼想法嗎?」

  「啊,關於這個……」

  致一困擾的搔搔臉頰。


  「我覺得不太實際。我們沒有軍人也沒有武器,而中央政府也不會同意我們和平獨立。再說,獨立之後我們可能還要面對其他地方的侵略,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了解。」

  聽起來比起現有的障礙,更擔心獨立造成的後果,瓦列斯將他的反應簡單記了下來。


  在問了幾個問題之後,瓦列斯等人和學生們互相留下聯絡方式,離開了麵店。



//


  和小黃他們分頭之後,瓦列斯和聖德來到了行政區議會。雖然說只是作作樣子,議會還是有該有的威嚴,大門有憲兵看守,不過水準不高,至少沒高到會懷疑他們。

  「靠你了,郭聖德。」

  「嗯。」

  他們直接用神隱消失。他們既不知道現任議員是什麼名字,也不想一個一個查,所以他們決定直接進去看。


  「確認一下,我可以和你分多開?」

  瓦列斯看著罩在兩人身邊的模糊薄膜說。雖然不知道原理是什麼,不過他很確定只要一出薄膜,就會被別人看見。

  「十公尺,有需要再拉長,這會消耗體力。」

  「了解。總之不要突然衝出去就行了吧。」

  「差不多。那邊有警衛室,我們先去看看吧。」

  議會裡面沒有櫃檯,看起來根本不打算接待參觀。於是兩個人就先到了旁邊的警衛室找地圖,他們運氣不錯,附有名字的辦公室號碼就貼在牆上。從旁邊註記看來,這裡的警衛室還負責幫忙轉接電話,讓他們很不滿的樣子。

  另一邊,他們也找到對應號碼的議會地圖,現在眼前只剩下一個問題。



  「郭聖德,你知道怎麼分出來哪些是北金人的議員嗎?」

  自治區議會竟然有一半不是自治區出身,瓦列斯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辦到的,不過事實如此,他也沒辦法。


  「看不太出來……除了那些取百岳名字的以外。但是那些人或多或少被當成賣國賊,應該沒有多少號召力。

  我也可以看出一些一看就是南方人的名字。除此之外,不是要找名冊,就是得一個一個找了。」

  「嗯……我猜我們找得到的名冊,籍貫全部都是北金人。我們一個一個找吧。我們可以先從那些百岳名字的人開始找起,這些人肯定是北金出身。然後看看他們的備忘錄和秘書筆記之類,如果大量的北金議員都和特定的某個人有合作關係,那個人應該就是我們要找的了。」

  「你說的對。」

  聖德同意瓦列斯的說法,兩人就隨便挑了個議員辦公室進去。議員門牌上寫的是謝長青(黑田清建),裡面剛好沒人,不知道是外出吃飯還是幹嘛,瓦列斯和聖德就趁這個機會抓了幾本資料來看。


  「有了,這裡有註明議會的筆記。」

  聖德先找到線索,瓦列斯就把手中的行程表放下來,去和他一起看。

  「『──和作民調查糖廠貪汙的問題,方治安似乎注意到我們的行動,不要被他得知風聲。常勝說先糖廠的事先忍一忍,目前得集中火力在米價上。』……人名太多都不知道誰是誰了。」

  瓦列斯把剛剛在警衛室抄的名單拿出來,他們兩個就對著看。看著看著,長青的助理們也吃完午飯回來了,不過瓦列斯沒理他們找不到筆記的恐慌,好整以暇的把這兩個月的紀錄看過。


  「嗯,看起來,他很聽這個叫常勝的人的話。我覺得我們可以去找找看,不過你覺得是趙常勝還是郭常勝。」

  「我猜是姓趙的,這個姓在北邊比較多,總之去看看就是了,不花多少時間。」

  聖德把筆記隨手塞在一疊文件下面,和瓦列斯離開這裡。離開前他們還聽到助理大喊原來在這種地方。

  他們爬上一層樓,到了趙常勝的辦公室。還沒仔細搜索,大概就知道他們找對人了。趙常勝的辦公室十分熱鬧,而且也額外大間,裡面除了四名助理以外,還有趙常勝本人跟另外五個議員在討論著什麼。牆上是有關北金的物資被拿到中央賣,賣的比北金本地便宜一半的新聞,另外還有好幾個人物和關係圖。幾乎比起議員,更像是調查局了,不過雖然說就算有真相,他們的質詢還是一點屁用也沒有,不會被懲處就是不會被懲處。


  「嗯……看來我們找對人了。這麼大規模的話,應該在議會裡面也有很大的份量吧。怎麼作,瓦列斯?」

  「等他們講完話吧,聽起來好像在討論什麼重要東西的樣子。我們可以先看看附近。」

  「了解。我來找找行程表,免得他講完馬上就趕下一場。」

  「好。」

  聖德花了五分鐘從助理的抽屜找到行程表,看來他們談完之後有半個小時的空檔。雖然瓦列斯覺得不太夠,不過比沒有好。況且要是他們說服力夠強,說到對方取消後來的行程也是有可能的。

  他們又四處搜索了一下,建立了對常勝的基本認知。他做事很有條理,懂得集中火力,也知道訂立戰略和提防對手。好幾個重要的行政官員都被建檔,就連喜好和把柄都有紀錄進去,這個人完全知道要怎麼達成自己的目標。這樣的人選擇在這種議會工作,讓瓦列斯有點困惑。

  另外他們還發現一個特別有價值的,是另一份文件裡記錄著獨立派的存在。


  「郭聖德,你來看看這個。」

  「嗯?」

  幾個月前,北金的部分居民似乎成立了地下組織。組織規模不大,而且立刻就想到要找靠山,於是他們找上了常勝。然而根據上面的紀錄,常勝回絕了他們請求的樣子,但他還有在記錄獨立派的活動,上面提到他們的規模越來越大,雖然一大部分是隱性成員,還是不可輕忽。


  「竟然回絕了啊……」

  「這我倒是不太意外,如果他願意支持獨立我才覺得奇怪。」

  「為什麼?」

  「因為他是北金人,我不想給你先入為主的觀念,如果等等和他談完還是不懂我的意思,我再跟你解釋。」

  「好。」

  他們就在常勝辦公室裡打發了一點時間,等到五名議員快要談完,才離開到走廊,在沒人的地方重新現身。看到議員們離開,聖德立刻上前敲門。


  「請進。」

  常勝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疑惑,兩人則是不給他思考的機會,直接開門。

  「你好,我們是威爾蘭『世界報』的記者,想請常勝議員接受我們的訪問。」

  他們手上拿著假造的記者證說。坐在主位的常勝看了,好像有點尷尬。


  「訪問嗎?訪問的話請先做預約……」

  「就是沒有辦法這麼作,我們才直接來登門拜訪的。」

  聖德打斷對方,眼角往樓下的方向瞥了瞥。


  「請問你現在能抽點空檔出來嗎?我想,藉由媒體讓全世界多認識北金地區,應該對你們也能成為助力才對。」

  「……也許你們說的對。」

  常勝看了看錶,確定自己還有多少時間。


  「我們去裡面的小房間說吧,我有三四十分鐘可以和你們聊聊。」

  「謝謝你。」

  他們移動,小房間指的是辦公室右邊的隔間,看起來像是他自己加裝的,裡面只有一張桌子和四張椅子,十分簡潔。


  「好,那……啊,我們還沒有自我介紹吧。我是趙常勝,東北自治區議會的議員。」

  常勝友善的將名片的給他們,他們也把假的記者名片給對方。

  「我是郭聖德,旁邊這位是瓦列斯.羅梅洛。我們兩人都聽得懂大呂文,但是只有我會說。我在大部分時間會幫瓦列斯翻譯。你不介意的話,我們也想錄音。」

  「我明白了,錄音我沒有問題。那兩位,你們想問些什麼呢?」

  「如果你不介意我直接切進重點的話──趙議員,身為一名北金地區的議員,而且是具有領導地位的議員,你對北金的現狀是怎麼想的?」

  既然聖德都挑明了自己不想動腦思考問題,瓦列斯就問了,讓他翻譯。


  「唔嗯……正確地說我是東北特別自治區的議員啊。」

  「這也是值得紀錄的話題。所以你不贊成北金這個概念嗎?只提東北自治區而已?」

  「這又是個尷尬的話題。正確地說,我贊成北金這個地區概念──先前被割讓給百岳,最後光復的地區。這個區域的人文風氣已經和其他地區大不相同,以同一個自治區看待,是很合理的。但是我現在的身分是自治區議員,所以我只能以自治區議員的身分發言。」

  「了解了,所以這此訪談,都是以自治區議員的身分在說的?」

  「沒錯。」

  「好。那麼回到正題……你對北金地區的現狀是怎麼想的?就我所知,現在社會上的衝突很多,我還看到了有人被槍擊留下的血跡。」

  「嗯。確實,光復之後中央派來的行政人員造成了許多問題,不過我認為那些都是結果而已。事情分成兩種,事件和社會現象。前者像是貪汙,不可原諒,但那是可以被解決的。而北金現在的問題,存在於後者。」

  「社會現象?這是指?」

  「失業率高漲,光復後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年半了,失業率從1.2%成長到26%。而這又有很複雜的成因,不過總的來說,可以怪罪於特區區長陳晴帶來的裙帶關係。」

  「靠關係我能理解……但這有這麼容易造成嗎?」

  「一般的狀況可能不會吧。但你想想,殖民地企業大多是國營,對於大呂政府來說,是敵國的企業。就算裡面的幹部有好一部份是北金人也一樣,於是在接收第一件事就是幾乎所有產業都收歸國有,收歸國有之後就能官派,這就讓官商勾結的狀況更容易產生──這倒還好,但陳晴用人唯親,他的親信也是這樣,外行人拉著外行人把職缺占滿了,工廠經營不善,只能縮減規模或乾脆關廠變現。失業率飆升就代表人民沒有錢,衝突當然就很容易產生,只要能讓百姓能至少不用擔心今天的晚餐,狀況就會減輕了。」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你認為一切都是區長一個人的錯?只要換掉這個人,就能解決問題?」

  瓦列斯不可思議的問,幸好郭聖德的翻譯沒有厲害到可以連語氣一起翻出來。對於這個看起來這麼有能力的人會做出這種結論,瓦列斯打從心底無法理解。


  「沒錯。」

  「嗯,原諒我的無理。但我聽說過大呂的政策──將除了中央以外的地方都當作殖民地,供給資源提供發展。你認為換了一個人會解決這個問題?」

  「政策不是問題。我們本來也是百岳殖民地,只要按照能力分配職位,有計畫地發展產業,還是可以讓情況好轉的。」

  「但是依照大呂的政治風氣,這件事並不好辦到。就我所知,就連中央地區也是有許多這種裙帶關係。對大呂來說,這種事習以為常,甚至不會特別想要規避。如果在這種狀況,就算換一個人,很可能還是同樣的狀況啊?」

  「那就得再換一個人,直到事情好轉為止。」

  這個人到底在說什麼啊?瓦列斯驚愕地看了郭聖德一眼,不過郭聖德的表情像是在說『就是這樣』。

  瓦列斯只好換個話題。


  「這是個很有趣的說法……但是,如果這麼說。你知道問題在哪裡,你也有想要解決問題的話。就代表你必須拿某樣東西讓中央政府換人,而且照你的說法,還必須不停換人。現在的特別行政區議會,有這種政治資本嗎?」

  「啊,這就是我們現在正在做的事了。我們正在努力揭查弊案,等到醜聞太多,我們就會連署上書中央,請求撤換。」

  「哈啊……」

  瓦列斯嘆了一口氣,再講下去也沒有用,他決定強行切換到他想講的話題。


  「議會的打算我明白了。那麼,我聽說北金的民間也有認為應該作為一個國家獨立的想法,你對這怎麼看?」

  「嗯……身為一名議員我當然不能說我贊成了,我們不管是軍事還是經濟都沒有這個實力。但是說實話,我能理解民眾的不滿。失業率加上各種管制政策,憤怒是理所當然的。北金獨立的想法只是憤怒下的衝動產物而已,希望大家能再忍一下,我們會盡快行動。」

  「也就是你認為民眾什麼事都不用做,讓你們處理就好?」

  「也不是什麼事都不用做,但希望大家保持理性。如果只是和平的遊行的話那還好,我怕一個不好,演變成流血事件。」

  瓦列斯用能力解讀了一下他的話,他還真的就是這個意思,瓦列斯越來越懷疑這個就是他們要找的人了。


  「那麼,如果在撤換區長之前就發生暴動,你打算麼辦?」

  「我會……希望不要變成這樣。」

  只有這句,瓦列斯從常勝的語氣中聽得出來有點內幕,也許他打算利用這件事作為和中央談判的籌碼吧,不過這還真的是一點屁用都沒有。

  問到這裡,常勝再看了看時間,他們說好的三十分鐘到了,瓦列斯他們就乾脆的告辭。由於問到的情報太多,他們兩個決定先去個不用掩人耳目的地方休息一下。他們到了附近的公園,找了一個有點髒的長椅坐下來,一坐下來,瓦列斯就忍不住發牢騷。


  「這個人是有什麼毛病?這已經不是支持哪一邊的問題了……但是從他的言行舉止來看,他也不是笨蛋才對啊。」

  「所以就說了你會懂的。很可惜,就算你再找其他的議員,他們也都會給你類似的答案,這就是北金人民代表的水準。不信的話我們等等可以再回去一趟。」

  「簡直到了不想看清事實的地步,中央政府哪有可能挺你而不挺自家人啊。連署當籌碼?呵呵。搞一個人就搞了一年半還沒搞掉,我看你還要搞幾次。」

  瓦列斯右手望臉上一拍。


  「所以,郭聖德。為什麼北金人不支持獨立?或是說……為什麼他們的代表不支持獨立?」

  「答案很簡單,因為大呂人世世代代都是被統治者。從千百年前開始的無數朝代交替,北金人還要額外加上到最近被割給的百岳,他們永遠是被統治者。要有個主人管理自己,這件事已經深刻的刻在他們的文化中了,尤其對他們這種中間階層來說。所以,不管人民再怎麼不滿,他們想的永遠會是我們要和平交涉,從正規手段爭取更好的生活。沒有用嗎?有用,但是進展很慢。」

  所謂和平連署,簡單來說代表的就是『你讓我們開心一點,我們工作更有效率,你們也有更多錢拿』。的確,朝利益最大化的方向來看,交涉會慢慢被接受,但是他們這次是一口氣從百岳水準掉回大呂水準,要回到先前的狀況,花上一百年搞不好都有困難。


  「這樣子,北金的菁英和人民差這麼多,真的還能說是代表嗎……」

  「喔,如果你再問一次,就會意外的發現他們不會差太多。」

  「所以中午那兩個學生的表現,你覺得那只是一時氣憤嗎?」

  「可以這麼說,也可以不這麼說。殖民地人民被訓練得很容易忘記委屈。但是事情當下還是有影響的,這對議員來說也一樣,如果真的有暴動產生,中央政府又拒絕交涉,他還是有可能做出我們想要的那個決定。」

  「原來如此。但是作戰面來說……可能會變得比較麻煩。」

  「那就是我們的工作了。」

  「是啊,不管怎樣,這次還算是有收穫。好了。」

  瓦列斯站起來,重新打起精神。


  「那我們再去一趟吧。」

  「還要找別人嗎?」

  「是啊,就算觀點一樣,能打個照面也好。而且說不定也人持不同觀點也說不定。」

  「我是沒這麼樂觀,不過既然你這麼說,就去吧。」

  兩人消失,再次往議會內部移動。不過過了幾個小時,他們都沒有突破性的進展。



//

  瓦列斯和郭聖德回到旅館,是晚上七點的事。

  「我們回來了……怎麼弗拉維歐,看起來心情不太好?」

  他們回來的時候,法澤卡斯組已經在旅館休息了。弗拉維歐臭著臉坐在椅子上,身上有些紅腫,蘇芬則是在旁邊幫他塗藥膏。

  「發生什麼事?」

  「沒事,蘇芬又整他。」

  法澤卡斯在旁邊喝著酒,分量沒有以前多,只是喝放鬆的。


  「吃飯的時候故意讓弗拉維歐坐在螞蟻窩旁邊,雖然不是什麼有生命危險的。」

  「還是老樣子的過火啊,蘇芬……」

  「哎呀我以為弗拉維歐可以臨時逃掉,你不是特訓過了嗎?好啦對不起啦弗拉維歐,不要生氣啦,我等等幫你烤蛋糕。」

  「我不要!」

  弗拉維歐還在生氣,不過這也是常有的事,應該一個小時內就會消氣了。蘇芬幫弗拉維歐擦完藥還真的跑去借廚房,讓他們有不好的預感。

  其他兩組人馬也陸續歸隊,他們先各自回房休息了一下,準備八點鐘開會。不過在集合之前,有個訪客先找到了他們。


  「呀。」

  「娜莎洛娃。」

  看到娜莎洛娃從空氣中出現,瓦列斯沒有太驚訝,平淡的打了招呼。


  「……你怎麼好像知道我在這裡?」

  「有個多事的傢伙跟我說的。」

  瓦列斯指了指還空著的椅子。


  「妳來的正好,我們等一下要開會。先坐吧,我們沒有借會議室,所以大家都會跑過來,可能有點擠。」

  「看來離席的時候得拿包包佔位子了。你們過得還好吧,我最近都在忙別的事,聽說你們在百岳幹了一票大的?」

  「要說被幹了一票大的也行,雖然我們贏了。你們也小心點別搞出外交事件啊,好不容易打好關係的,我可不想沒兩天就惡化。」

  「安心啦,百岳的人員現在都是待命模式,沒在刺探機密。雖然說什麼高官的情婦不可能直接抽手就是。」

  「你們也搞真大。」

  「那妳呢?最近過的怎麼樣?」

  伊歐瑟夫從她對面床上坐起來,有點好奇。


  「我在波森作了點事,最近他們政局很微妙。我們想要多少影響一些,這樣不管對我們或對你們都有幫助。結果也很微妙,還得再看看,然後我就被半途叫回來支援你們了。」

  娜莎洛娃拿出一疊看起來揮都揮不動的詳細資料,瓦列斯嘴角歪了歪。

  「……可以簡單明瞭一點嗎?我們不是專職文書。」

  「所以我才在這裡啊。啊對,我在別的地方有旅館,所以不用煩惱我的事。這是我的聯繫方式,我的身分是作家,打電話過去說『稿子寫完了沒有』就行了,我會過來和你們『面對面討論』。記得不要用加密器。」

  「了解。」

  講著講著,其他人也進來了,看到娜莎洛娃紛紛打招呼。


  「啊,娜莎洛娃,剛好我有烤蛋糕妳要不要吃?」

  「可以嗎?那我就不客氣了。」

  娜莎洛娃突然變得孩子氣了點,從蘇芬手上接過切好的蛋糕吃將起來。順帶一提其他人聞到蛋糕的味道全部捏著鼻子。


  「這很好吃啊!」

  「真的嗎!?妳喜歡嗎?」

  「嗯,可惜我不是你們組織的一員,沒辦法常常吃。」

  娜莎洛娃邪笑著瞄向其他人,不愧是KGB,連這種事情都知道。


  「唔……那真是太可惜了。」

  「好了,蘇芬快把那個蛋糕丟掉,我們要開會了。」

  「你好歹也說把它吃掉吧!」

  「妳不要給我掉在床上喔,那是我的床喔。」

  蘇芬用身體保護著自己的蛋糕,看起來打算慢慢跟弗拉維歐分掉的樣子。瓦列斯只希望今天晚上睡覺的時候不要有蛋糕味。


  他們各自報告了今天做的事。法澤卡斯組聯絡了拉斐拉,世界之敵的部隊兩天之後就會從諾夫卡邊境抵達。另外他覺得這次事件可能會需要很多人手,還特地把他叫得動的傭兵全部叫過來。

  部隊的駐紮地預定在永春北邊的一座山中,周圍沒有大呂的軍事據點,只要沒有被搜山,不太容易發現。剩下就是生一條方便進出據點的路徑出來,不過專業的傭兵團會處理這件事,他們不需要煩惱。

  莉迪亞組闖了永春市軍營,找到了附近的配置。北金在百岳時代本來就沒有太多軍事建設,就算徵兵也是徵回本國訓練。在大呂接管之後,由於這裡接近與百岳的邊境,所以做了點建設。不過即使如此還是沒有很多,整個東北區域有規模的軍事據點只有二十個以下,其餘都是小規模的哨站,附帶補給功能。

  聽起來不錯,但是在調查的過程中,她們發現了麻煩的問題。


  「這裡有軍用機場。」

  「啊……空軍嗎?」

  空軍,現代戰爭的王者,光是地面部隊需要仰望天空這點,就夠削減敵人士氣,更別說隨著每一聲空襲警報就要找掩護。如果發展成小規模戰爭,大呂方擁有空中優勢會成為巨大的阻礙。

  「大呂空軍很強喔。」

  法澤卡斯補充了一句。


  「很強嗎?」

  「嗯,上次大戰之中,威爾蘭親自派人扶植的。訓練和教條都是最新式,雖然因為國力的關係,一部分還在開上一代飛機,不過我看過他們光開上一代飛機就跟威爾蘭飛行員打個平手。和他們陸軍水準完全不同等級,得小心一點。」

  「順帶一提,海軍呢?」

  「什麼?海軍?大呂沒有這種東西。」

  「好喔。」

  對策之後再討論,他們繼續報告。小黃和伊歐瑟夫跑到了總督府,正確地說是自治區政府,不過差不多啦。

  他們找到了區長陳晴,跟著他調查了一陣子。看起來就像個典型的小人物,不過政治手腕確實是有的。他一個下午就跟快要十組人馬會面,在人際關係上的能力很強。小黃也試著潛入他的辦公室,逗留的時間沒有很久,所以沒有發現太有用的東西。

  最後則是瓦列斯和聖德,兩個人報告了和幾個議員對話的結果,除了娜莎洛娃以外全部都是一臉『這三小』,和瓦列斯先前的感想差不多。


  「好了,這樣大家都講完了吧……娜莎洛娃,該妳了。需要跟妳前情提要一下嗎?」

  「好。」

  「我們想讓北金獨立,講完了。」

  「好。」

  娜莎洛娃聳聳肩。


  「早就猜到妳們會做這個選擇了。不如說除了這條路以外,沒有你們會接受的路線。所以我們準備了整個北金區域的地圖,兵力配置,軍隊動向。我們的人也在努力滲透大呂軍方高層,不過要等一會。

  另外,雖然如你所說的,北金人是一群順民,他們還是有些人基因突變,了成追求獨立的組織。這裡是組織清單,你們下午找到的也包含在內。」

  「可以對他們詳細調查嗎?哪些可用,哪些只是扮家家酒。還有在危急時刻要怎麼找到他們,我不希望找了半天結果發現他們都死了。」

  「這我們也在動手了,後天就會有結果。至於百岳情報局,他們一邊和我們合作,一邊計畫另一個大的。你們想和他們直接溝通嗎?還是由我整合就好。」

  「如果百岳方不反對由KGB整合的話。」

  「喔,他們沒關係。不如說有些事還是別給你們知道比較方便……」

  「你們打算幹嘛?」

  「沒幹嘛。」

  娜莎洛娃的視線飄到角落。


  「……算了。你們也知道我們底線,別亂來就行。」

  「不會不會。就算做了也不會讓你們知道的。言歸正傳,我們會在北金區域裡面篩選可用的地下組織,和他們連絡,同時看住他們不要暴衝。」

  「好。要是有事件發生的話,全區域的聯絡就交給你們。另外如果要推動北金獨立的話,成立臨時議會可能是比較貼近民意的選擇,到時候,各地代表有可能移動到永春來嗎?」

  「如果他們希望,不是辦不到。嗯……好,我們也會注意一下合適的人選並暗中保護。畢竟北金情勢如此,這些地方仕紳什麼時候被大呂政府幹掉都不知道。但是問題是……你們確定要在這裡成立臨時議會?」

  「……王子在邯鄲建立了第二據點,麻煩你們也在那準備備案。」

  「了解。」

  娜莎洛娃飛快地記錄著。


  「獨立準備大概就這樣吧,剩下的等爆炸之後民意就會往我們這邊倒了。麻煩的是,更之後的事。」

  戰鬥是免不了的,規模還不確定,但是大呂會盡全力阻止吧。大呂陸軍光論人數世界第一,世界之敵必須盡早規畫,不然對方二十換一都能把他們換死。


  「嗯……首先是大呂軍。娜莎洛娃,你有情報對吧。」

  「當然。大呂軍制滿編一百二十師,而且編制還是老舊的大型師,一師一萬五千人,總軍力一百八十萬。當然,上次打完之後二十年,他們還沒整編完畢。所以可以調用的正規軍力大概是七十個師左右,每個師也只有八千人。」

  「真神奇,聽起來完全沒有變少呢。」

  蘇芬在旁邊說風涼話。


  「如果暴動,有多少會來對付我們?獨立呢?」

  「目前駐紮在北金區域的大概有四個師吧,不算邊境守衛的話。這人數相當微妙,依暴動的規模,可能鎮壓成功也可能失敗。失敗的話,我們的作戰本部判斷他們不會敢把邊境軍力回調,而是從中央再派遣軍力。」

  「邊境駐軍和中央各有多少人?」

  「百岳方面六個師,我國邊境六個師。中央可以供調遣的四十多師,剩下的大部分都在堤防南邊。」

  「原來如此……如果我們在南邊的盟友轉守為攻,可以多牽制多少?」

  「我方的預測是大呂政府會增兵十五師過去,但這是他們輕敵,我方會攻破防線到他們全力反擊為止。」

  「軍閥們這麼強了?」

  聽到這個數字瓦列斯有點驚訝,到現在不到一年,要能訓練出能打的部隊,除了資源還要有堅定的戰鬥意志。瓦列斯還以為他們會得過且過。


  「嗯,所以不考慮到戰略的話,可以想成四十五左右個師被牽制在南邊。而獨立戰爭正式的敵人,算上最後可能投入的邊防軍,大概二十五個師左右。也就是二十萬人,而且形勢還是夾擊。」

  「夾擊的反面就是各個擊破,不過戰略先不說。剛剛提到的空軍呢?」

  「講到空軍就傷感情了,戰術轟炸機一百五十架,戰鬥機兩百架,最少是這個數字。擁有完善的補給支援,如果我們不想辦法破壞軍機場,整個北金區域都在他們的空優之下。」

  「好吧,反觀?」

  瓦列斯雙手朝法澤卡斯一攤。


  「我們自己的部隊一千多一點,我找來的傭兵大概六千人,要等他們實際報到才知道。」

  「傭兵有多可靠?」

  「實力還是忠誠?」

  「都是。」

  「他們真的打過仗,跟哪裡來的正規軍可不一樣,很頑強。至於忠誠,一旦同意我們的價碼,就不會倒戈。而我已經和他們解說過工作內容,他們也同意了。」

  「但是這樣也才七千人,娜莎洛娃,諾夫卡和百岳能出兵力嗎?」

  「有點困難吧?」

  娜莎洛娃還沒說話古斯塔夫就先說了。


  「只是獨立戰爭的話,勉強可以算是內戰。要是諾夫卡和百岳的軍隊進來,就是全面戰爭了。威爾蘭和波森不會沉默的。」

  波森和大呂的關係很好,威爾蘭更是同盟締結國,無論是以什麼為出發點,他們都不會希望自己在遠東的影響力減弱的。

  「內戰他們頂多就是給給軍事援助,全面戰爭軍隊就過來了,不只如此,諾夫卡本土也有很高機會被拖下水。」

  「這我明白。我不是說那個,不用緊張。」

  看到古斯塔夫和娜莎洛娃把他當笨蛋,瓦列斯感到難過。


  「我是說志願軍。」

  「志願軍?」

  外行人如盧梅娜完全搞不懂其中的差別。

  「對,名義上是少部分的軍人,因為自身的感情而參戰。例如說同情北金人的遭遇。而祖國不願這些人孤身送死,將他們整編成一個編制送過來援助。」

  「那不是用這個名義送一堆人過來就好了。」

  「送一堆人大家也知道你就是實質參戰了,跟宣戰沒兩樣。基本上志願軍就是大家潛規則,不要玩得過火大家都裝沒事。」

  「是這樣嗎……所以威爾蘭可能也會送志願軍?」

  「有可能,如果他們覺得值得的話。而怎麼樣能讓他們覺得不值得……就是諜報和外交的工作了。」

  瓦列斯再把球丟給娜莎洛娃。


  「我來之前問過我們外交部長,他們猜只要不進攻大呂本土,威爾蘭頂多就是出借兵器。我的看法也差不多。當然,出借兵器就夠致命了,別小看幾十台戰車能辦到的事。」

  「好,那就跟他們跳支舞吧,王子,這件事交給你?」

  「沒問題,娜莎洛娃,需要百岳或是奧德薩的外交眼線的話,我們可以幫忙介紹。你們繼續打聽,有什麼動靜就跟我說。」

  「好的。回到正題,志願軍我們有考慮過,我們這裡可以出一萬,百岳你們要自己問,不過我們猜也不會超過一萬。」

  「人少不是問題,主要是能提供軍事諮詢嗎?我們要讓北金人自己武裝起來,不然再怎麼算都不夠。」

  「那要看有多少時間,步槍兵訓練確實只需要一個月左右,但是支援火炮和通訊指揮等等的專科,沒辦法這麼快。」

  「沒有有經驗的人嗎?百岳那邊沒有造冊?」

  「這就得再跟他們談了,最好也還是你們去說,我們這邊只管諜報合作啊。」

  「好。這下稍微有點頭緒。三萬精銳加上大量民兵對上二十萬人嗎。」

  「還有飛機。」

  「是,還有飛機。」

  法澤卡斯一句話就把希望澆熄。


  「志願軍不能也派飛機嗎?」

  「不不不、莉迪亞,飛機一台幾千萬的東西,不可能出現在志願軍裡面的。得從別的方向著手,牽制大呂空軍才行。」

  「先偷偷拆掉那些飛機?總是要降落的吧,只有兩三百台的話,我們偷偷來應該很簡單。」

  「是有機會,但是大部分應該都在大呂本土,我們搆不到。破壞機場也可以,破壞不了飛機至少可以破壞制空權。但是還是效果有限。」

  「防空炮?」

  「民兵教不會防空炮,後勤也有困難。只配置給志願軍效果又有限。」

  「那防空飛彈呢?」

  靜忽然想到還有這個東西。


  「你以前不是和柯伯特討論過想要做步兵防空飛彈還是什麼東西?不能拿來用嗎?」

  「啊對喔,我自己都忘了!好吧我晚點打電話問問,記得進度沒錯的話,差不多也該有初版了。也許能當作實戰測試。」

  瓦列斯拍了一下手,整體戰略終於有個頭緒了。他們講了這麼久,時間也到了半夜。小黃開始打哈欠,被其他人注意到。



  「嗯……看來大家都累了,今天就到此怎麼樣?」

  莉迪亞不停對瓦列斯使眼色,他點點頭。


  「可以,作戰那邊還是以法澤卡斯為主。我去聯絡柯伯特之後把他轉給你,明天早上起來再說,可能要多一點人來負責這邊。大家休息吧休息。」

  「還真趕?」

  娜莎洛娃沒進入狀況,被瓦列斯輕踢了一下,指指小黃。


  「喔,喔喔!確實,你們看起來很累。那我也先回去好了,反正其實也沒什麼好講的了,除非你們要討論細節。需要再找我吧,我會再詳細調查一下百岳軍隊的配置。」

  「好,諜報就交給妳了。」

  一行人超快速散會,每個人回到自己房間,就連小黃也看出來好像怪怪的。

  「該、不會……是因為我打哈欠?」

  「嗯。」

  「嗚、嗚哇……」

  聽到莉迪亞乾脆的回答,小黃滿臉通紅。


  「對不起……」

  「沒關係啦,小孩子就是要多睡覺。」

  莉迪亞把小黃塞進棉被裡面,其實小黃已經和她差不多高了,不過還是被所有人當小孩子。

  「嗚嗚……呼……」

  睡得超快這點也很像小孩子,某種意義上這是好事,因為莉迪亞等等就要打呼了。不過就在他們準備關燈的時候,伊歐瑟夫打開窗戶,走到陽台。


  「你們先睡吧,我有點事情想思考。」

  「……?」

  莉迪亞和瓦列斯揚起眉毛,隨後兩個人打了個手勢,也跟了上去。伊歐瑟夫靠在欄桿上,不過聽他們的腳步聽得很清楚。


  「我不是說你們先睡覺嗎。」

  「『我有點事情想思考』不就是想要人關心的意思嗎?」

  莉迪亞將落地窗帶上,靠在玻璃上說。


  「這是哪個世界的翻譯啊。」

  「這叫做莉迪亞式翻譯,喂不要踢我小黃在裡面睡覺。」

  「你安靜給我踢就好啦。」

  小虧了一下莉迪亞的瓦列斯在不算大的陽台上縮起身子,而她伸腳出去踢他。伊歐瑟夫轉過身來,看著他們互動,心理愉快了一點。而莉迪亞在踢了瓦列斯兩腳以後,將視線轉回他身上。


  「好啦。那你到底在煩惱什麼?」

  「啊……這個嗎。」

  伊歐瑟夫嘆了一口氣。

  「我想起我老家。」

  「鄉愁?」

  「才不是那麼可愛的東西。」

  他轉頭,看著夜色下的永春市。


  「……我的老家,就在諾夫卡旁邊。我們只是一個小國,諾夫卡又想要併吞我們。所以為了增加兵力,我的國家越走越極端。我的故鄉又是在邊境,所以管制和規定不斷增加,不能聽收音機、不能在街上遊盪、不能成立社團、不能談論政治。無止境的管制讓大家的生活越來越痛苦。

  某一天,反抗爆發了,村裡的人不只遊行,還去搶奪軍方的物資,將他們趕走。但到最後,反抗還是被鎮壓了,中央派來的軍隊到我們的村子,將參與反抗的人全部射殺,然後把看起來也參與反抗的人全部射殺,之後把他們想射殺的人全部射殺。民意代表、新聞工作者、教師、工會、知識分子……兩千多人的小村子少了四分之一以上。

  但這都還不是最糟的,問題在於接下來的二十年,軍方仍然維持他們的野蠻行徑。所有的管制加倍,報紙新聞全部禁止。只要他們想,隨便給人安個罪名上去,那個人就會被秘密警察帶走,再也不會回來。他們看不順眼的人;阻礙到他們利益的人;瞪他們一眼的人,都不會回來。村子裡也有他們的走狗,只要他隨便舉報,就會有人消失。這狀況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改變,我上次回去還順便幹掉了幾個人。

  可怕的不是很多人會死,而是恐懼本身。毫無理由的暴力徹底的貫徹在每個角落,讓人失去反抗心。最糟糕的是,這不是異族之間的侵略,壓迫者和壓迫者太為相似,會讓人產生卑微的階級觀。我老家的年輕人一個個都死氣沉沉的,一點希望也看不到。」

  聽起來簡直比里默還糟啊,莉迪亞心理這麼想,但是看伊歐瑟夫說得很沉痛,所以沒說風涼話。


  「我不希望這裡也變成那個樣子。不,目前看來,大呂政府的素質看起來比我祖國還糟,事情不會更好只會更壞。」

  「也就是說?」

  「這一次,我們非贏不可。我們不能讓人們失去希望。不能讓他們覺得,也許世界就是這樣了。就跟現在全世界都接受惡神訂下的規矩一樣,我不想讓這些人接受大呂政府定下的規矩。」

  「這你就放心吧,我們可不是專程來輸的。」

  「不,你沒有聽懂我的意思。」

  伊歐瑟夫將身子轉回來。


  「非贏不可。為了這個目標,這次我沒有撤退的選項。」

  「……明白了。那麼,這次我們還得為了不要少一個人回去而努力呢。」

  「嗯,你就加油吧。」

  吐露心事,心情好了一點的伊歐瑟夫拍拍兩人肩膀,自己先進房間去了。莉迪亞也站起身來,不過看到還坐在藤椅上的瓦列斯,停下動作。


  「嗯?瓦列斯你不進去嗎?」

  「我再等一下好了,剛剛聽伊歐瑟夫說了那麼一大串,我現在很清醒。」

  「好吧那我陪你。」

  她又一屁股坐下來。


  「也太委屈了吧?妳可以先睡覺啊,又沒人阻止妳。」

  「因為我想陪嘛。」

  莉迪亞面帶微笑,盯著瓦列斯看。

  「而且好像也很久沒有這樣兩個人獨處了。」

  「確實。」

  相對的,那個笑容太耀眼,瓦列斯只看了一眼就看不下去了。


  「啊對了,瓦列斯,今天中午我們去吃了一家超好吃的水餃店,你明天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可以啊,有空的話。」

  「那就想辦法有空啊,我覺得你最近好像有點太忙了。多把事情交給其他人也可以啊,就算這次說是你負責,小靜也還是隊長喔。」

  「好,那作戰計畫就交給妳了。」

  「啊我要睡覺了晚安。」

  莉迪亞的動作快到足以做出她沒有聽見的假象,瓦列斯笑著看她衝進去。不過一陣冷風吹過,瓦列斯又覺得有點寂寞了。


  「……應該多講點話的。」

  「真的。」

  「妳在啊。」

  靜的聲音忽然從隔壁陽台飄過來,讓瓦列斯嚇了一跳。


  「聽到你們的說話聲就跑過來聽了,我猜另一邊還有迪西斯和庫爾沃,對吧。」

  「嘿嘿。」

  蘇芬的聲音從相反方向傳來。


  「嘿屁。弗拉維歐管好你家蘇芬啦。」

  「對不起辦不到。」

  「開玩笑,瓦列斯和莉迪亞在談情說愛,不聽對不起自己啊。」

  「幹,妳覺得剛剛那對話裡面有任何一點情愛的成分在嗎?」

  「她不是約你去吃飯?」

  「那裡面只有食慾而已。」

  「好吧,也許是這樣。」

  蘇芬的語氣還是像是忍笑。


  「說真的,需不需要我們助攻啊。來個雙重約會也不是不可能,北金名勝一大堆,休息一下也是有機會的。」

  「這幾天情勢這麼緊張,你們也有點緊張感吧,迪西斯、庫爾沃。」

  「干我什麼事啊……」

  「而且瓦列斯有我幫忙了……」

  弗拉維歐無奈地說,剛好蓋過靜的咕噥聲。



  「靜妳說什麼?」

  「我什麼都沒說,瓦列斯給我閉嘴。」

  「好喔。」

  「嗯嗯?哼哼……」

  聽到靜和瓦列斯的互動,蘇芬似乎考量起什麼來。


  「好吧,既然瓦列斯和莉迪亞的打情罵俏也結束了,我們也該回去睡覺了。晚安啦,明天早上要開會嗎?」

  「要。不急著早起就是。」

  「好喔。」

  蘇芬打著呵欠進房間了,聽聲音還拉著弗拉維歐進去。陽台上只剩瓦列斯和靜,隔著幾公尺的高空,聊了好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