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惡魔的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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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9-17
  「從您取出來的飲料和器皿,甚至是這個房間的陳設,我想只要是來自同一個時空的人,都會有相同的共感。」我拿起手中的咖啡,那令人神往的特殊香氣令人格外懷念。

  「說的是。」幽世旅團的團長嘆了一口氣,「我的名叫『白毅』,請多指教,真神先生,能請問你的大名嗎?」

  「可以的話,請您不要用我的本名稱呼我。在夜界,那暫時是被我保留的名字。」

  聽了我說的話,名叫白毅的男人只是歪了歪他的嘴角,可以感受到明顯的不以為然。

  「那好吧,看來『真神』的身份對現在的你還是很重要的,哼哼。」

  「那麼,閣下又是怎樣的『神』呢?」我帶著有些警戒的語氣說:「聽起來,幽世旅團的存在已經有相當長的時間了,你如果還是初代的團長的話,那麼肯定並不是普通人。」

  我透過靈力檢視,看見他的靈力數值也是詭異的數字。2000/100,和萬塔伊王倫坡納一樣,都是處在靈力的數值超越靈容的狀態。

  「你說的有一半對。」白毅笑了笑,「但我並不是『神』,也不是初代團長。和你們不一樣,我只是平凡人而已。」

  我觀察了他在面具之下些微露出的臉色,那膚色確實並不屬於夜界。帶著鬍渣的下巴有少數年代久遠的傷痕,花白的鬍子說明了他的年紀與我對比起來確實年長不少。

  「就我所知,被夜人們稱為『光界』的原世界,來自那裡的『光人』在降臨這個世界的時候,一般都會因為無法抑制靈力的自然流失,造成靈力枯竭而死。閣下如果在夜界得以跨越悠久的時光,那就代表靈力不同凡響,至少就我目前所遇見的光界人,沒有一個不是成神的。」

  「不要太過傲慢了,莫非您以為只要從那個世界穿越過來的人,就一定能成神嗎?多的是毫無價值,什麼都沒搞清楚就死掉的人呢。你似乎也是啊,如果沒有身上那套裝備的話,早就變成夜界的殘渣了,我說的不對嗎?」白毅冷冷地說:「確實有些方法可以讓我們這些平凡人在夜界當中保持『存在』,不管是不是『神』。你和『席月』都一樣,沒了身上的裝備便什麼也做不成;是不是成神之人,有什麼差別嗎?」

  我咬著牙看著他身上的裝備,這套和我的戰術特勤服十分相似的裝備確實與我身上的「九方改戰術特勤服」有著一樣的靈力作用著。從他的口氣聽起來,除了擁有與我們類似的特勤服裝備之外,似乎也熟知我從「朱印」出來之後的一切經歷。

  甚至就連「異神」席月的名字,他都瞭然在心。

  「好了好了,閒聊就到此為止吧,我邀請你來寒舍,也不單單是要找你喝咖啡聊是非的。」

  白毅移開了眼前的咖啡杯,雙手搭在下巴,沉默地看著我大概有一分鐘的時間。

  「我想要問你,我們有沒有合作的空間。」

  「說來聽聽。」為了恢復自己的理智,我打開了下巴罩,輕輕啜了一口咖啡。

  「我們幽世旅團並不是毫無目的在這個夜界裡做著地下交易的,我們有必須實現的理想。在之前,由於資源不足,對人們的掌控能力也不夠,如果有你————夜界的當代之神出面支持,讓我們幽世旅團的行動可以表面化,那麼整件事情會容易許多。」

  「我在光界是工程師,雖然我不跑業務,但我也知道『合作』有兩個要點。」我用手指尖端敲響了桌面,表達出我對提問方式的不滿:「第一,『合作』的目的必須要清楚而且對雙方都有益,才有合作的空間。第二、『合作』的目標必須最起碼要不傷害兩方的利益才行。你講得含含糊糊,不清不楚的,就想問我有沒有合作的空間,是不是太沒有概念了一點?」

  「讓我猜猜。」白毅的嘴角上揚著不懷好意的弧度:「對你而言最大的利益,無非就是想要取回『神的碎片』吧。」

  「你說的對,但只對了一半。」我將他剛剛說過的話,原封不動地回敬給他:「奪回『她』確實是我最大的目的沒錯,但我現在也不是毫無責任義務的『個人』了。」

  「喔?你這個光界的工程師,來到這裡倒還攬了責任了?不要緊,對我們『幽世旅團』而言,重要的就只有你而已,你的那些僕人們,我們可以不出手。」

  「那麼,幽世旅團的目的又是什麼?」

  「如果要簡單概括的話,那就是『復仇』。」

  白毅森冷的話語當中,有著如刀尖般銳利的恨意,透過我持續發動的「意念感知」靈術,一點一滴的寒意滲透我的胸膛。

  他說的話當中沒有任何謊言,也沒有任何誇大,那刺得我的心口發疼的憎恨,是千真萬確的。

  「我們幽世旅團不管在光界還是夜界,都是首屈一指的情報、暗殺、研究集團。骯髒的事情我們沒少做過,而就我們的眼光看來,你們在夜界所做的一切就像是家家酒一樣。」

  「我也明白。」雖然很不情願,但我還是艱難地點了點頭:「在夜界,身為擁有絕對力量的存在,我的作法往往很天真純粹。我知道骯髒的手段在現實當中有時是『必要之惡』,但我只有一個想法:我們身處的那個令人作嘔的時代,絕對不能在夜界重演。」

  我自己都沒有發現,緊緊握著的咖啡杯,幾乎都要被我的力道碾碎。

  「我所逃離的戰爭年代,那些悲劇與傷痛,無論如何都不能在這個夜界被複製。」

  聽了我振振有詞的發言,白毅木然地看著我發呆。

  「我很羨慕你,真神先生。」白毅的臉上帶著陰影,但同時在嘴角卻裂開了一個憋屈的苦笑。

  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來到了我的身後。

  「你可知道最純粹的權力與立場是什麼?是殺戮,以及暴力,這是擁有絕對力量的人才能夠做到的事情。」

  「我又何嘗不知道!」我大聲吼著,重重搥了桌面一下,咖啡濺得四處都是。

  擁有絕對力量的我,真的有那個想法的話,想要單純使用無限的靈力將整個萬塔伊掀個底朝天,並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但是一想到這個被我和莫英的凝望所定型的世界,有多少人曾經為了守護我們的存在與寢所,獻出了他們有限的人生?如果我用這種野蠻的方式去支配整個夜界,那麼我和『納契』又有什麼差別?

  「對,你知道。但你太過天真,不懂得如何活用這個力量,也不知道力量的可貴。」

  復仇的烈焰在白毅的身體深處熊熊燃燒,如泥沼一般濃烈而黏稠的憎恨,逐漸填滿我正因義憤而鼓搗著的胸膛。

  「我們想要復仇的對象,並不在夜界。」

  「咦?」

  白毅緊繃著身軀,像是要踏碎地面一樣,一步、一步地走向牆邊的櫃子。隨即,他伸出了右手,用與充滿力量的步伐不相襯的溫柔手勁,宛如呵護一般輕輕撫摸著一個相框。

  在五斗櫃上看來相當陳舊的相框,安放著一張全家福。年幼的黑髮幼童,依偎在一位戴著眼鏡,留著一頭奶油黃色頭髮,冷豔而知性的美麗女性懷裡。在她們身邊的健壯男性,則有著一頭同樣灰黑色的頭髮,有著爽朗而燦爛的笑容。

  雖然距離有點遠,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那確實是一派和諧幸福家庭的樣貌。

  「在『七日島鍊戰爭』結束之後四十年,我們『萬塔伊民主共和國』再次遭受到『納契』的侵略,和平的時光,短短連半個世紀都不到。」

  「『島鍊戰爭』奪走了我的愛妻,而我唯一的兒子也不知去向。為此我接受了萬塔伊政府的委託,重新操起我身為科學研究者的舊業,在政府準備的隱密實驗室裡,潛心研究能夠讓受到侵略的祖國獲得強大力量的方法……」

  「就我所知,原本『七日島鍊戰爭』的發生,就是因為世界石油能源枯竭,而萬塔伊島存有全世界最多的石油,從而發生的爭奪戰。」我吞了一口口水,「意思是說,最後你找到了替代能源?」

  「從我在戰爭當中存活下來之後,我們萬塔伊民主共和國一直在暗地裡研究著你所說的替代能源,畢竟表面上雖然納契在各國的壓力之下退兵,但為了實際上已經枯竭的石油,遲早會捲土重來。」白毅咬牙切齒地說。

  「然而,當我們終於發現能夠從『夜界』無限提取『反物質』作為嶄新能源的同時,這個世界卻被所謂『祖神』的凝望重新定義。這下子,我們無法從純粹的『意念與靈力』當中提取純能源,只能改為捕捉『祖神』,利用『自然律』這樣的夜界毒品來控制人群,擄走『夜人』個體,送到『原世界』轉換為『反物質反應爐』的原料……」

  我聽了什麼?

  「你給我等等,持續在夜界發生,在『萬塔伊王國』的階級制度之下被認可的人口販賣,不全然是成為奴隸嗎?」我的嘴角因為驚愕而不住地顫抖著,「你們,竟然把夜人當作『燃料棒』來使用嗎?」

  白毅放下了拂拭相片的手,回頭無言地看著我。

  「這一切沒有那麼難,之所以變得困難,單純只是因為『祖神』擅自把夜界的靈力與意念賦予了『人』的形貌。請問你,燃燒石油的時候,你會覺得愧疚嗎?」

  「那不一樣。」我冷淡地回應著:「我知道夜界成形最開始的原因只是因為很私人的理由,但既然做了,就有義務去守護。」

  「我才不在乎你在這個虛偽的世界裡給了自己什麼枷鎖,我只知道,如果你不願意跟我合作,神道眾取回『祖神』的宿願就不會實現。」白毅走回我的身邊,一手搭在桌面上,決然地俯視著我。

  「怎麼樣,只要你貢獻出自己無限的『神力』,就能夠取代他們成為純淨能源的來源。既能守護夜界,還能讓不完全的『神的碎片』……正確來說,就是你們『祖神』的肉體,從被提取靈力的角色當中解放出來。」白毅的臉上露出不耐又焦慮的神情,緊緊抿成一條縐折曲線的嘴唇幾乎要撕裂他的半張臉龐。

  「對你我來講,豈不是雙贏的提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