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下 曾經以為努力就能變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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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7-08
  花了點時間幫那年輕人挖了個坑,回到盜賊營地時,天已經濛濛亮了。
  我保持在能看到首領的帳篷的最遠距離,等著確認他的反應和決定。不,我不想被那奇怪的男孩發現,就當我怕了吧。
  讓那些俘虜逃走,自然會認為他們已經回去警告翠羽領地的人了。而聯絡人殺了人又趁夜跑路,也會讓這整起事件變得更可疑。本來還有考慮要把那些獸人解決掉,但時間不太夠。
  如果能讓首領決定打道回府就好。
  如果不能……就只剩一種手段了。
  說起來我兩天沒睡了……前天是因為不放心讓艾維洛斯守夜。這事結束之後一定要好好爆睡幾天。
  一旦有人醒來,察覺到異狀,整個營地都會迅速陷入混亂。這個過程我已經看過太多次,一開始還會出於惡趣味想看看他們的反應,現在沒那麼無聊了。
  我跟在首領後面來到聯絡人的帳篷,看著他檢查完現場,臉色陰沉,不發一語。
  「那個……首領?」胖盜賊佇在一旁,戰戰兢兢的問。
  灰髮男子只是搖了搖頭,看嚮往這走來的男孩。他這次披著更多布條,不只遮住了身體,還把整個頭包的相當密實,讓我想到伊斯蘭教的女性蓋頭規定。
  其他盜賊紛紛讓路給他,好像地位很高的樣子。莫非真的是什麼厲害的人物?發育緩慢的種族或有改變外貌的特殊方法?
  男孩也看了看事發的帳篷內,回過頭跟首領交換了個眼神。
  「怎麼樣?」他的聲音確實是還沒變聲的男童聲線。
  「不怎樣。」首領悶悶的回答。「我打算回去了。」
  「唔嗯。」男孩單手叉著腰,環視了一圈。「不如我跟你先去看看情況?」
  什麼?不不不……
  「我們?」首領反問。
  「對啊,沿著路走,這樣不用擔心會損失你的手下吧。」男孩表現的不卑不亢,別說對長輩,甚至有點像對晚輩的態度。
  首領陷入了思考。
  該死。這小鬼怎麼搞的?到底是什麼來頭?如果他們真的往北走……我處理得了嗎?教會騎士團到底來了沒?
  「好吧。」首領表示接受。「我還要帶上那幾個獸人。十分鐘後出發。」
  「很好。」男孩打了個呵欠,反方向走了回去。
  這小鬼到底搞什麼?能跟首領平等對話,表示至少有相當的實力?剛應該問一下那個聯絡人的嗎?不,他是外人,應該也不知道……莫非這小鬼才是魔法師,首領是個幌子?
  也不對,艾維洛斯有說過首領的土魔法很強……他應該沒看錯?
  該動手了嗎?該死的,沒時間慢慢思考了。
  現在有的選項就是首領跟那小男孩,可是男孩的實力不明……如果暗殺失敗……
  交代完各種事項,首領開始往上移動。他要去找獸人了嗎?
  對了,獸人。
  一個計畫浮現在我腦中。好吧,至少這個看起來比較有效。如果這樣也不能阻止那小鬼繼續北上,至少可以先削減其他戰力。
  我來到獸人的營帳旁等著首領,突然發現自己死死抓著短劍的劍柄。
  太緊繃了。我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開始唸咒。
  只是一發魔力彈而已,不會有問題的。問題是之後……
  獸人也已經都醒過來了,正圍著小小的營火,無精打採的啃著肉乾。
  目標出現在視野範圍。他走向營地,獸人們一個個抬頭看向來者。
  三步。兩步。一步。
  我射出了魔力彈。
  理所當然的,隨著像是水果被壓爛的音效,首領的頭瞬間爆開。血液與腦漿大部分都噴在最近的兩個獸人身上,餘下的灑了一地,在無頭的屍首倒下時濺起陣陣血花。
  頭顱爆開的聲響和獸人驚訝的怪叫,很快就引了幾個盜賊過來。
  騷動就像點燃的引線一樣燒到整個營地,隨即炸成一團。有些比較衝動的盜賊已經開始對著獸人鬼叫一通了。
  而獸人雖然還搞不清楚狀況,也看得出來怒氣值正在累積。
  這樣就夠了嗎?我退了幾步,打算在那小鬼來之前開溜。不過……或許應該再殺一個獸人,這樣剩下的三個才會暴走。
  我舉起手,再度唸出咒語。
  片刻過後,壓爛水果的音效再度響起。獸人的皮肉雖然比人族耐打許多,終究比不上鐵板。
  就這樣吧,看來還沒趕到。現在先退避,等等再——
  我用有史以來最快的速度轉過身。
  一個白色的身影站在那。
  不等思考跟上,我已經抽出短劍揮了過去。這種反應速度確實值得自豪。
  如果碰上的不是眼前這傢伙的話。
  鉗住我手腕的手指是如此纖細,我卻完全無法讓其動搖半分。
  「動作挺快的嘛。」
  眼前的生物有著鮮紅的兩個寶石。不,那不是寶石,那是眼睛。
  還有一頭白髮,長及肩胛骨附近。他還穿著一身純白的服裝,只有一條紅線從右肩畫到下擺底部。袖口寬大到快掉下來,肩膀和手肘的部分鏤空,腰上系著一條白色的腰帶。
  地上散落著一條條的破布。
  我把視線轉回臉部。根本就不是什麼男孩。是女孩。一個加入盜賊團的女孩,甚至還有跟首領同等以上的地位。
  那張蒼白的臉上有著精緻的五官,沒有露出什麼表情。「你是誰?」
  當她開口時,我瞥到一對尖銳的虎牙。
  紅眼。白髮。尖牙。
  在羅卡村的記憶片段突然湧上。
  不不不不不……怎麼可能?
  「食人鬼?」
  那東西嗤笑了一聲。「你很明顯不是鬼族吧?」
  我扯了扯手腕。這次稍微動了下,但還是掙脫不了。
  「親眼見到傳說中的種族,有什麼感想啊?」她的語調中帶有一絲調侃。
  真的?我皺起眉頭。
  「傳說中的種族為什麼跟盜賊混在一起?」我反問道。
  「哎呀,這說來話長。」鬼族女孩的語調突然陡降:「剛才是你殺掉那個人族和獸人族的吧?」
  這狀況不可能裝傻吧。
  「對。」
  她嘆了口氣。「那個人類……算是我朋友。」
  「……真是遺憾。」
  「是啊,真的很遺憾。這世界的遺憾太多,太多了。」她老成的語氣和幼小的外表相當衝突,可是態度卻又讓人覺得非常自然。「你是誰?」
  「不重要的人。」
  她一邊側著頭打量我,一邊用右手輕輕的點著自己的臉頰。她的長相就像玩偶一般精美,可是那舉手投足似乎歷經了不少風霜。
  「那些士兵是你放走的吧?那個小郵差也是你的人?」
  我默不作聲。讓她以為我是軍方的人比較好。
  鬼族女孩打量了一陣,然後嗯了一聲。
  「讓我看看你的臉吧。」
  我側頭閃過她的右手,雖然她動作也很快,但畢竟手短。
  她哼了一聲,抓著我右腕的左手猛然一拉。我順勢轉動身軀,以右膝撞過去,她卻輕描淡寫的用右手擋下。
  ……雖然剛才那個姿勢不便施力,但我可是用了八成的力道啊。能把大樹直接撞斷的動量,她居然隨隨便便用手掌擋了下來?
  「別亂動啊你。」她右手再度伸向我的臉。
  臉被看到只是小事。重點是她現在分了一些意識在拿下面具上。
  這讓我有了些微的優勢。
  我放開短劍,用左手抓住,以最大出力向她刺去。
  喀嚓的一聲傳來。
  那是我的左手關節裂開的聲音。
  而我的短劍,已經折彎了,停在她的鎖骨中間。
  完全刺不進去。
  「妳到底是什麼!?」我咆哮著。
  那精緻到令人不寒而慄的五官,沒有露出什麼表情。
  「你不是知道嗎?」
  她平淡的說著,拔掉我的面具,丟在一旁。
  「我是鬼族啊。」
  她若有所思的看著我的臉,又不明所以的嗯了一聲。
  「我對你們誰對誰錯沒有興趣。」她像個慈母一樣輕柔的摸了摸我的側臉,跟我對上視線。「可是——」
  那鮮紅的雙眼中,有著我不敢去理解的東西。
  「你殺了我朋友。」
  在她揮出右拳時,我的意識完全的集中。
  那被拉長到極限的一瞬間內,我看到隨著我側身閃避的動作,她的拳頭也改變了方向。
  被鐵錘敲打的感覺剛傳來,才發現我已經飛了出去。
  一路飛過樹林、獸人和盜賊,最後撞上某顆倒楣的樹。
  唔嘔……
  肋骨斷了幾根?啊……痛到發不出聲音……內臟搞不好都移位了,該死……我吃力吸進空氣,強撐著不讓意識斷線。
  這一拳……她已經預測到了我會朝哪邊閃躲……?
  搖晃的視野中,有一雙白皙的赤腳向我走來。
  「大,大姐……?」那似乎是某個盜賊的聲音。可惡,有點耳鳴……
  「他殺了你們的首領。」鬼族女孩淡淡的說。「還放走了士兵。」
  盜賊們躁動了起來,吵得我耳朵疼。
  「等等。」女孩又開口。「他是我的,不準你們動手。」
  吵雜聲漸漸安靜了下來。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大姐?」一個盜賊問。
  「干我屁事?我才不想管。」女孩沒好氣的回應道。「都給我走開,別打擾我。」
  周圍的人影紛紛走避,半晌之後,只剩我和白色的人影。
  她蹲了下來,窺探我的臉。「還沒死吧?」
  要是能死就好囉。我扭曲嘴角露出冷笑。
  「你應該不只這點程度吧?」她的蹲姿相當不雅,開了高衩的下擺露出了右大腿。「殺死我朋友的那招呢?」
  現在沒有面具,唸咒不可能不被發現。而且連我全力的攻擊都刺不進去的防禦力,用魔力彈也只是搔癢。
  打不動所謂的神也就算了,該死的鬼族到底是什麼東西?
  她站了起來拍拍下擺,我則是用還能動的右手按了按腹部。內出血很嚴重啊……媽的痛死了。
  一個迴旋踢向我襲來。
  我只來得及用左手擋下,便被強大的力道撞到在地。這下左手完全廢了。
  「站起來。」
  強忍住劇痛,我用右手撐地,搖搖晃晃的站起身。
  女孩面無表情的看著我的慘狀。
  「你以為假裝很弱的樣子,就能博取我的同情嗎?」
  我吐出一口血,抹了抹嘴角。「如果我有能力殺了妳,為何還要假裝?」
  又一個迴旋踢。我猶豫了零點幾秒要不要用相對完好的右手擋下,就在這當下我已經飛出去了。
  一路滾下山丘,擦過岩石,撞斷樹枝,最後才在谷底停了下來。
  我立刻爬起身,用超越極限的速度往北狂奔。
  逃出森林?不,那樣會馬上暴露位置。我只是想離那怪物越遠越好。至少先躲起來,爭取時間恢復。
  以她的戰力,就算是教會騎士團也擋不住。得想辦法在這裡解決她。
  儘管有堅不可摧的防禦力,有些攻擊她還是用手擋下了。而且當她不使力的時候,我是可以稍微搖動她的。那種防禦或許不是常駐的狀態,如果能找到空隙——
  我一個閃身躲到樹後。
  是幾名盜賊,正往山下走。
  從這裡聽不清楚他們在爭論什麼,我也沒有力氣去細聽,只能勉強自己站著,不要昏過去。
  痛,是永遠無法習慣的。那本身就是反人類的感受,就算能暫時忽略,它也會不時提醒你,你受重傷了。
  感覺不到痛的時候,就是死期將至了。曾經我是那麼的想死,現在卻慶幸自己還活著。因為剛死裡逃生嗎?
  很想把肚子裡亂成一團的腸子拉出來整理整理,但現在不是時候。明明只是出來拖延盜賊的,為什麼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唉。如果要抓到她的空隙,必須利用一切可能的優勢。
  總之先來嘗試自殺吧。


  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分鐘,也有可能是一年,我終於聽到了一絲動靜。
  「不逃了嗎?」稚嫩的嗓音和腳步聲傳來。「怎麼,沒力氣了?」
  我只是露出微笑。「如果我現在求饒,妳願意放過我嗎?」
  「不可能的吧。」她乾脆的否定。「你認真點戰鬥的話,或許我會稍微同情一下。」
  我睜開眼睛看向她,冷笑了幾聲。
  「我不可能打得過妳,妳也知道。」
  龐然的殺意突然席捲而來。
  「沒有能力你就不認真戰鬥嗎?」在殺氣風暴的中心,她靜靜的問道。「覺得贏不了,就開始逃避嗎?」
  換作普通人,不,就算是軍人,也會在這濃密的殺氣中口吐白沫昏過去吧。
  「認真戰鬥?呵呵。」我再次冷笑。「我從不認真戰鬥。不是誰都像妳一樣有餘裕。就算有,我也只想盡快結束。」
  這句話總算讓女孩的表情有了點變化。她挑起了一邊眉毛。
  「我只會殺人。而且我並不喜歡。」我把恨意灌進每個字裡。「只是為了活下去,為了保護重要的東西,這是唯一的出路。認真戰鬥?別笑死人了!!!
  我終於懂了。在羅卡村那時遲疑了,是因為那時候沒有要保護什麼。而現在不想死了,是因為有了要保護的東西。
  必須保護她們。
  不惜一切代價。
  鬼族女孩閉上了眼睛,再緩緩睜開。
  抓住她開口前的一瞬間,我一個箭步跳上去,把殘廢的左手甩到她臉上。
  右手往她兩腿之間揮去。
  但是她完全不管甩到臉上的血,反手一拳把我打飛去撞樹。
  該死……還感覺得到身體在痛,表示頸椎應該沒有斷裂……我扭過上半身,試圖脫離頭下腳上的姿勢。
  「你剛剛想幹什麼?」女孩的聲音多了明顯的不屑。
  「攻擊妳的鼠蹊部啊。」好不容易把身體轉正,我對她翻了個白眼。「別告訴我妳那裡也是硬的跟鋼鐵一樣。」
  女孩臉上出現的厭惡讓我有種扭曲的滿足感。就算殺不了她,噁心一下她也好。
  我再次跳起,胡亂的揮出手臂,再次被打飛。
  腳好像斷了。這樣有點麻煩……
  看到女孩走來,我一撐身體,伸出脖子往她的小腿咬下。
  「幹什麼?」她直接把我踢飛。我又滾了幾圈,感受內臟在體內翻攪。牙齒都麻掉了,什麼鋼鐵小腿啊。
  「你只剩這種難看的掙扎了嗎?」女孩的聲音中有毫不掩飾的失望。
  我趴在地上,嘴裡感受著土味,用她聽不到的音量和此生最快的速度開始唸咒。
  「死了嗎?」她用腳把我翻過來。我暫停咒語,強制停下心跳——這就是我剛剛嘗試的,變成這種身體之後,心肌似乎也能控制了——接著動也不動的任由血與口水從張開的嘴中流出。
  由於心跳停止了,血液流速急劇減緩,腦部缺氧讓我有點昏昏沉沉的。不,現在不能昏過去啊……
  「真的假的?死掉了?」女孩從左側低下頭來查看,摸了摸我的頸動脈。
  還不是時候。我把所有意識集中到腦部。還不是時候。
  過了幾秒,女孩嘖了一聲,抬起頭。
  就是現在!
  我恢復心跳,從地上彈起,一把抓住她的白髮,全力往下扯。
  光是這樣只能讓她稍微後仰,但我抓準了時機,將殘廢的左手塞進她嘴中。
  廢掉的手當然不能幹嘛。
  然而作為魔力彈的指標還是可以的。
  在她施力想要挺起身的前一瞬間,我已經用膝蓋抵住她的後頸,並吼出咒語的最後兩個音節。
  左手傳來被炸裂的劇痛。
  喀嚓的一聲,儘管音量不大,我還是清楚的聽到了。
  那留著白髮的頭顱無力地垂下。
  我抽出幾乎沒了手指的左手,放手讓屍體倒下。
  贏了……嗎?
  贏了吧?
  深深的吸了口氣,再用力吐出。一放鬆下來,各種痛楚又馬上湧上。真的累死了。
  附近的樹變得有點少。噢不對,不是樹變少,是我們打著打著離開森林深處了。
  我瞄了瞄屍體。隨著她斷氣,那鋼鐵般的防禦力也沒了,她的身體就像普通女孩一樣柔軟。那到底是什麼原理啊?鬼族的特殊魔法嗎?
  應該不會也來詐死一下吧……
  保險起見,還是找顆石頭砸爛她腦袋好了。
  轉過身,正彎下腰時,身後傳來一陣喀喀喀的怪聲。
  不是吧……
  我回過頭望去。
  那具屍體站了起來。四肢以不可能的角度旋轉著,頭也一晃一晃的垂在胸前。就像斷了線的木偶突然有了生命。
  我毫無想法的看著她的手腳回正,再抓住自己的頭,咔一聲裝回脖子上。
  她呼了口氣,轉了下脖子。
  「怎麼,你以為只有你不會死嗎?」她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我翻了翻白眼,沒說話。一個防禦力比寶石族還強,攻擊力破表,速度也超越人類的不死怪物?
  如果鬼族都是這種怪物,怎麼不統治世界?怎麼都沒在魔王橫掃大陸的時候出來表示一下意見?
  媽的真是夠了……
  女孩一把鉗住我的喉嚨,把我按在樹上。「本來我還以為你是個稍微強點的人類,後來覺得你只是假裝很強,其實只是不擇手段的弱者。可是我還是錯了。你到底是誰?」
  「干妳屁事。」
  女孩嘆了口氣。「能夠承受住我的殺氣的人很少。能殺我一次的人更少。」
  「我有殺到妳嗎?」
  女孩歪了歪腦袋。「有殺到一下吧。」
  我滿意的點點頭。「那就好。」
  「我問你。既然你這麼想活下去,保護重要的東西,為什麼不把自己鍛鍊的更強一點?」
  我朝她噴出一口血痰,被輕易的閃過。
  「你以為我沒有嗎?」
  「不夠啊。」她毫不留情的反駁。「明明能力不足,卻妄圖保護你根本保護不了的東西。還以這種藉口,用那種下三濫的手段侮辱戰鬥。」
  我笑了出來。完全不管會被自己的血嗆到,就這樣瘋狂的大笑著。
  「不管要花幾輩子的時間,我都不可能會用任何稱得上魔法的東西。」我呲牙咧嘴的吐出話語。「隨便妳要不要相信。但是當妳鄙視那些無能者的時候,記得確定一下妳是不是無所不能。」
  女孩毫無反應的面對我的瞪視。
  「至少我會為了目標傾盡全力,付出相應的代價。」鉗住我喉嚨的手慢慢的收緊。「而不是以無能為傲,卻要求更多。」
  「放妳的狗屁!!!」我大聲嘶吼。「妳以為我沒有努力過!?妳以為我犧牲了多少!?妳見識過絕望的盡頭嗎!?妳曾經獨自被關在黑暗中三百年嗎!!!!」
  女孩微微皺起了眉頭。
  「我的痛苦輪不到妳來說三道四。」我喘著氣,死死瞪著她。「而我的無能卻也是無法否認的事實。」
  「我無能到殺不了自己。」
  女孩安靜的看著我。不知不覺間,她對我箝制放鬆了許多。
  「你想死嗎?」
  我沒有回應,只是比了個中指。
  「喂,我是認真在問你欸。」她擺出臭臉。
  倒是沒看過她這種表情。「我不知道。」
  「不知道?」
  「曾經很想。在絕望的盡頭,只剩下無止盡的空虛。三百年後,從黑暗中被放出來的,只是一個尋求解脫的空殼。」我說著搖了搖頭。「我本來是這樣以為的。」
  女孩挑起一邊眉毛。
  「有人發覺了被我掩埋的痛苦,找到了被我遺忘的人性。」我慢慢的說著。「即使我用很惹人厭的方式拒絕了她,她還是想著怎麼減輕我的痛苦。實在是很天真。」
  我笑了幾聲,又止不住的咳血。
  「她就是你即使弄成這樣也要保護的人?」
  我聳聳肩。「我曾經立下過誓約,不論用任何手段,不論犧牲什麼,不論我變成什麼樣子,都要保護重要的人。但是我沒能守約。」
  「又一次沒能守約。」
  說完我低下頭。
  「你為什麼不先嘗試溝通?如果你告訴他翠羽領地有這樣的人,他不會發動攻擊的。」
  「省省吧。」我冷笑道:「怎麼溝通?帶著軍隊被全滅?還是自己跑進來給你們抓?你們既然帶了這麼多人、這麼多武器來這裡,還敢要求別人先溝通?」
  我沒好氣的掃了她一眼。「噢對,妳是無所不能的強者,不用擔心這些,想溝通就溝通,想殺人就殺人,反正干妳屁事?」
  女孩又嘆了口氣,剛張開口,突然又轉頭看向身後。
  「什麼?」我跟著她的視線看去。不知道幾點的陽光,照射著在地平線揚起的一團塵土。
  那是一隊騎士。
  來送死的嗎?
  他們馬不停蹄的衝了過來,立刻排開陣勢,伸出長槍把我和女孩團團圍住。
  「你們打不過的啦。」我嘶啞的開口。「趕快逃命吧。」
  「林!!」
  我猛然一驚,看向聲音來源。
  在某個舉著華麗的大盾的騎士身後,一個有著銀髮銀羽的腦袋探了出來。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放開他,雙手舉高!」舉著大盾的騎士喊道。聲音聽起來像是個女的。
  女孩居然真的放開了手,讓我掉到地面。只是她沒有舉起手,而是打量了一下周遭,和抓著騎士腰部,一臉驚慌的賽莉絲。
  「就是她嗎?」女孩小聲的問道。
  「對。」我認命的回答。
  女孩單手叉起腰,回頭看向我。「她值得嗎?」
  「當我應該要痛的時候,她會代替我痛苦。當我應該要哭的時候,她會代替我哭泣。」我聳聳肩。「這樣還不夠嗎?」
  女孩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完全無視於騎士的第二次警告。
  「那你配得上她嗎?」
  我沉默了幾秒,最後還是坦承:「我不覺得。」
  女孩想了想,抓抓頭說:「好啦,至少你現在有一項值得自豪的事蹟了。」
  「什麼?」我表示疑惑。
  「你殺了鬼王伽爾瑪一次,而且還活下來了。」她哈哈笑了出來,突然看起來比較符合她的外表年齡了。「這可是從世界被創造以來第一次有人辦到的事喔。」
  ……啥?我到底應該要先吐槽她說的內容,還是她居然會哈哈笑?
  「再見了,異世界人林義實。」自稱鬼王的女孩笑著說道。那笑容在陽光底下看起來相當燦爛。「我們還會再碰面的,希望下次不用與你為敵啊。」
  說完,她縱身一躍,跳過騎士的包圍陣,轉眼間不見了蹤影。
  唉,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我癱在地上,聽著急促的腳步聲靠近。
  「林!」賽莉絲跌坐在我身旁,聽起來快哭出來了。「你還好嗎?我現在給你治療——」
  「抱歉啊。」我看著沒什麼雲的天空說。「答應妳多保護一下自己的。」
  「沒關係的……」她似乎真的哭出來了,一抽一抽的吸著鼻子。「你沒事就好,我好擔心……」
  我看起來像沒事嗎?哈哈哈。
  「別哭了,真是的。」我朝她露出笑容。「不是說要端莊點嗎。」
  她用手抹著眼淚。「嗚……對不起……」
  「不是要妳道歉啦。」我伸出摸了摸肚子。「等等再治療,可以給我一把刀子嗎?」
  「刀子?要做什麼?」
  我接下騎士遞來的短劍。「我得切開肚子,整理一下內臟,清掉骨頭碎片之類的。場面會很血腥,妳最好別看。」
  「我沒關係的!」賽莉絲如此堅持。「讓我幫你吧?」
  「不用啦,妳等等幫我放個治療魔法就好。」我坐起上半身,深吸一口氣,迅速的劃開腹部。
  在肚子裡搗鼓了幾分鐘,我才再次躺下,一隻手按著傷口。有點失血過多……動作還不夠快吧。
  「林?林?」賽莉絲又慌張了起來。「你還好嗎?」
  「還好。」我氣若游絲的答道。現在的臉色大概跟剛剛詐死的時候一樣恐怖。「麻煩放個治療魔法。」
  在像是搖籃曲的咒語中,我發現我終於撐不住了。
  「面具,在山上,營地附近。」我半閉著眼睛迷迷糊糊的說道。「等下要去拿。我先睡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