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下 從此我再也不祈禱,只因神不會賜與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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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7-08
  情況比我想得嚴重。
  這個村子,是個稍大一點的農村,還稱不上鎮。道路有好好的整平,只差沒有鋪上石板,大部分木屋都有兩層,村中心還有一些石砌的大屋。
  至於盜賊,他們的身上都有紅色布條,有的綁在手臂上,有的綁在頭上,不知道是哪裡的盜賊團,反正不是烏合之眾。而且他們裝備居然比我還好,雖然說我的本來就不怎麼樣。
  他們讓全村的居民跪在村中心的空地,派了兩個看守,還有至少八個在周圍巡邏,剩下的似乎在搜刮財物。人數比預期得多。沒有看到死人。
  在人群前方那個騎著馬的男子應該就是首領。我很想知道他在說什麼,但附近沒有什麼掩蔽物,再加上那些巡邏的,很難再靠近。
  沒有死人,應該也沒有強暴婦女,唯一的損失就是那棟木屋和那些民脂民膏。這不像是單純的劫掠,他們是在等大小姐?打算針對貴族擄人勒贖?
  看來只能把這疑惑帶回去了,打草驚蛇也不好。我背對遭襲的村子,往馬車的方向跑回去。
  我將力量分配到四肢,讓它們的肌肉伸縮的更快,更有力。自從死亡的自由被奪走,我漸漸的學會控制這股力量,讓破損的軀體復原,也讓被挖出的眼珠不會長回來。由於不會死亡,甚至可以命令身體做出超越極限的動作。在地牢裡做了不少實驗。
  翻過兩個緩丘,馬車出現在地平線。他們又前進了一段距離,大概是大小姐要求的。我將黑暗的地牢拋在腦後,快速接近兩人。
  聽了我的報告,兩人本來就緊繃的神情變得更加凝重。
  「紅布條?」賽莉絲臉色蒼白的複述著。「為什麼……」
  「紅布條是什麼意思?」我問道。
  「那是『赤血』的標誌,林先生。」阿德說明道:「他們是這陣子帝國境內最猖獗的山賊團,據說首領是魔法師。他們打著劫富濟貧的口號,不傷害平民,累積了不小的勢力。」
  「不會是假冒的嗎?」我提出第一個想到的疑問。
  高大的侍從官搖搖頭。「沒有人敢假冒他們。」
  這麼可怕?「所以他們不會攻擊村民,那又為什麼要集合他們?」
  「恐怕……」阿德的表情不是很好看。「是在找人入團。」
  一邊搶劫一邊拉人入團?真有效率。
  「之前是聽說他們在攻擊帕羅威爾那邊的貴族。」賽莉絲苦惱的補充。「為什麼會跑來這邊……」
  「小姐,在下還是建議回去英雄之墓找支援。雖然那邊兵力不多,至少訓練精良。」阿德嚴肅的說:「他們人數眾多,可能還有援軍,目標肯定是您,我們絕不能自投羅網。」
  賽莉絲咬著下嘴唇,說不出半句話。
  「林先生,您怎麼看?」
  或許是我的行為贏得了信任,又或許只是情勢所迫,侍從官決定詢問我的意見。
  去找軍隊一開始就不在選項裡,對於軍隊我有太多不好的回憶。剩下的選項,就只剩要不要幫他們處理這一小群盜賊。我對上賽莉絲的目光,她眼中的祈求比我預期的還壓抑。可能她也知道狀況有多不樂觀。
  ……那個神把我丟在這裡前,已經預期到這一切了嗎?
  「我比較想直接殲滅他們。」我如此回答。
  侍從官顯然對於我的回答不以為然。
  「林,你是認真的嗎!?他們可是快二十個人啊!」賽莉絲也不可置信的喊道。
  我聳聳肩。「本來是怕他們把村民當人質,如果不需要保護村民,我不認為會有問題。你們願意幫忙的話,說不定還能活捉幾個。」
  這對主僕面面相覷,最後是阿德開口:「林先生,在下不認為現在是逞強的好時機。」
  「我知道我很可疑,所以如果你們不願意,頂多就是我自己去。」我表示無所謂。「雖然我通常不主動剿滅盜賊團,不過更不想碰到軍隊。」
  跟霙,以前那幾個高手,或魔王軍的那些高層比起來,我算很弱的。但區區幾個盜賊,即使沒有不死身,也不成威脅。
  「林先生,雖然您忘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世,對自己實力卻很清楚呢。」阿德懷疑的說。
  「……應該不會有問題。」我心虛的說。
  「難道你是魔法師嗎,林?」賽莉絲突然小心翼翼的問。
  「魔法師應該是魔法很厲害的人吧。」我無奈的說道:「我確實會用一點小魔法,不過應該算冒險者。」
  冒險者這個頭銜真方便啊,雖然我沒有打過多少魔物。
  看兩人的反應,似乎還是無法接受。罷了,這種情況下要他們信任我也是強人所難。
  「那麼看來我得在這裡離開了。」
  賽莉絲猛然抬起頭。
  「你要離開?為什麼?」
  「我不想碰到軍隊。」我皺起眉頭重複。而且跟這兩個一起,要是和軍隊起了衝突可麻煩了。
  阿德站在一旁,無言的打量著我。他現在大概覺得我是逃犯之類的吧。
  過了幾分鐘,賽莉絲終於做出了結論。「不行。你不可以離開。」
  喔?這小女孩打算怎麼阻止我?
  只見她深呼吸了一口氣。
  「我們去擊退山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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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帝國境內最強的山賊團不是浪得虛名。負責巡邏的人都是兩兩一組,隨時注意周遭動靜,還沒有固定路線。連大城市的衛兵都沒有他們這麼勤奮。
  再加上這附近地形平坦,遮蔽物太少,這樣我很難各個擊破。即使好不容易靠近村中央的空地,躲在這棟兩層的石房後,也很快就會被發現。本來還想聽聽盜賊團在幹嘛,看來是沒那個餘裕。
  對於殺人我是沒什麼心理障礙,那種東西早就完全消滅了。
  反而比較擔心那股不時冒出來的殺人衝動。如果不小心殺到村民,會很難處理……
  微微嘆了口氣,小聲的唸出咒語,一顆魔力彈在我指尖凝聚。我確實不是魔法師,只會用魔力彈,還要念咒,一次只能射出一顆。而靠著在地牢裡的努力……或是被迫努力,我的魔力上限來到十五顆。魔力一用完,就會陷入昏迷。
  但靠著魔力彈,我暗殺了數以千計的魔王軍。我盡力將魔力凝聚,旋轉著,探出藏身的轉角,砰的一聲射出。
  騎著馬的盜賊首領胸口盛大的爆開,綻放出一朵完美的血花。
  突如其來的巨響和灑了一地的鮮血,驚動了首領的原本騎著的馬,整個空地只剩慌亂的馬鳴和馬蹄聲。看來我的手法還沒退步。
  在場的所有人在一片錯愕和震驚中凝滯。從任何人的眼中看來,包括我自己,都只看到首領的胸膛毫無徵兆的爆開。由於看不到飛來的箭矢或魔法,他們甚至無法理解自己正遭受攻擊。
  透明、不可見的魔力。這是我的招牌,也是我唯一的長處。霙曾經將其取名為「不可視的死亡」,她說那樣聽起來很帥,那時我卻覺得太中二而嫌棄。
  過了幾秒,一聲尖叫劃破了沉默,讓眾人的時間終於開始流動。我閃入房內,讓本來在更外圍巡邏的那些盜賊聚集到空地。
  怒吼和慘叫此起彼落,整個空地就此陷入了混亂,就像是一顆被捅的蜂窩。
  從建築物中移動到另一邊的轉角,我解決了第二個盜賊,一個比較靠近我的倒楣鬼。看這樣子,說不定在被發現之前魔力會先用盡。我好笑的想著,又擊斃了另一個喊著要冷靜的傢伙。
  一個壯漢語無倫次的威脅著要村民說出這是怎麼回事。第四個。
  一個高個子好像正打算跟同夥說什麼。第五個。
  一個小夥子坐在隔壁屋子旁抱著頭發抖,地上好像還有一攤黃黃的液體。
  嘖。煩死了。
  正當我尋找另一個目標時,突然有人大喊。
  「攻擊是從那個方向過來的!」
  我立刻躲回轉角後面。聽聲音就知道,盜賊,和那些沒來得及躲進房子的村民,驚恐的遠離被我拿來當遮蔽的建築物。
  總算有人看出中彈的方向了?看來現在不是處理自己情緒的好時機。
  「沒有戰鬥能力的快躲進建築物!」剛剛的聲音再度喊道。
  看來他們真的自詡為義賊?雖然跟我無關就是了。
  繼續待著也不是辦法……總之,被發現前狙擊了五個,也算不錯的成績。
  於是我確認了面具有戴好,拉低兜帽的帽緣,手腳並用的爬上兩層的石房,站上屋頂。夕陽開始西下,陽光從我背後照射到空地,讓眾人一時睜不開眼睛。幸好這裡的屋頂還算穩固,不然滑下去或踩破屋頂掉下去就糗大了。
  一群穿著各式各樣的皮甲,拿著各式各樣的武器的邋遢男子聚集在空地的另一端,距離我十公尺,看不出來剛才說話的是哪個。要是能先解決掉他會比較保險,但看來沒辦法。
  好吧,輕鬆的部分結束了。
  我一躍而下,讓斗篷在身後一陣翻飛。
  其他人可能會先說些什麼,但我認為放棄得來不易的先手優勢,是極其愚蠢的舉動。一落地我就向前衝刺,跨過胸口開洞的首領,朝最近的盜賊撲了上去。
  直到敵人逼近眼前,他才想到要反應。面對一個看不到五官,甚至連頭髮都被兜帽蓋住的敵人,即使武技再精熟的強者也會有一瞬間的遲疑。越習慣對人戰鬥的人,越會受影響。這還只是面具的其中一個好處。
  我扣住他揮刀的右腕,右手抓住他的頭髮往下拉,用膝蓋撞碎他的臉部。
  唔,膝蓋裂了。
  一個長臉的盜賊尖聲叫喊,聲音聽起來就是那個指出我的方向、叫別人去避難的傢伙。他舉起手上的弓。
  我抓住地上的刀子,往右衝閃過了這一箭,擋下右邊砍過來的一擊。劍刃互擊時發出清脆的聲響,對方被我的力道彈開武器,身形不穩。而我已經拉回刀子,以超越人類的速度劃開他的腹部,再反手砍向頸項。
  獲得不死身之後第一次實戰,目前適應身體的速度還算可以接受。
  這刀子不夠利,只能砍一半,但他應該是葛屁了。這樣就第七個。用左手抓住他的衣領,我將那個不幸的盜賊拉過來擋下了第二箭。
  一個留著落腮鬍的傢伙一邊鬼吼鬼叫,一邊舉著刀子直直地衝過來,用力插進他夥伴的屍體,大概是想把我連屍體一起刺穿。可是我早已閃開,還用力一踢讓屍體往他倒下。
  靠著推屍體的反作用力,我以極低的角度閃過好幾人的攻擊,像是跌倒一般撞向下一個受害者,再趁他被我撞的身形不穩時從地上彈起,讓刀刃由上而下滑入他的喉嚨。第八個。
  同伴的死似乎沒有讓他們退縮,反而更加激烈的攻擊我。這到底是他們想為同伴報仇,還是只是單純太笨?
  我抽回武器,帶出的鮮血在空中劃出令人滿意的完美曲線。右邊的攻擊被屍體擋住,左邊的來襲者則被我側身閃過,順手將刀子送進他的心窩,卻拔不出來。嘖,爛東西。九。
  剛剛那個落腮鬍試圖偷襲我,卻被我一腳絆倒。混戰時,隨時注意有沒有敵人繞到背後是基本。我將他打倒在地,踩碎頸椎,同時用還在痙攣的第九個犧牲者擋住飛來的兩隻箭,接下還沒放開的武器。十。
  長臉的傢伙還在不停的射箭。我使足力氣把劍丟了過去,貫穿他的腹部,將他釘在後面的木門上。十一……不對,這個好像還沒死。丟東西的準度還不夠啊。
  剩下的六個人還沒有攻過來。他們舉著武器,保持距離,臉上的瘋狂神色少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恐懼、憤怒、怨恨之類的負面情緒。看來終於開始搞清楚情勢了?
  首領被看不見的狙擊打爆,戴著面具的人現身後瞬間殺了五個人,如此衝擊的展開或許足以讓他們喪失戰意。
  正撿起落腮鬍的刀子,突然碰的一聲從左側傳來。不算特別大聲,但清楚的傳到我耳中。我往聲音來源望去。
  只見賽莉絲從低矮的木屋中走了出來,身體微微顫抖,臉色蒼白,嘴唇咬的死緊,愧疚的看著我。她脖子上架著一把短刀。
  拿著刀的,是剛才那個漏尿的小鬼。
  「放,放下武器!!」他緊張的大吼,推著賽莉絲離開門邊,走到同夥旁。門後面跟著出現的是阿德,他巨大的身軀必須彎下腰才能過門。我們對上視線,他恥辱的轉開了頭。大概能猜到房子裡面發生了什麼事。
  我並不認為那小夥子有殺人的膽量。況且殺了大小姐,他們就沒籌碼能威脅我了。但看他的手抖得那麼厲害,完全有可能一時激動下殺手。
  「林,對不起。」賽莉絲咬著嘴唇,顫抖著說:「我沒有聽你的話……」
  她的視線充滿後悔、慚愧和不安,而在那些後面,有著一股決意。
  那種眼神,我曾經看過。
  在那個夜晚,在魔王城中。她被抓住時,大喊著要我逃跑。
  「我說放下武器!!!
  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我拋下刀子,快速編織著咒語。
  面具的另一個好處,就是除了隱藏身份、阻礙認知,還能不讓人發現我在念咒。
  「還愣著幹什麼,快砍了他!!」被釘在門上的長臉盜賊對著同夥嘶吼道。「戴面具的傢伙,你要是敢躲或擋或攻擊,我就叫小子刮花那個小婊子的臉!!!」
  不得不承認,這個威脅還蠻有效的。畢竟是過去戰友的後代,我也不能坐視她受傷。雖然這藉口是剛剛才想到的。
  看著她那快被自責壓垮的樣子,一直以來毫無反應的心莫名的騷動了起來。
  面對迎面而來的攻擊,我微微往左一偏,驚險的躲過了被砍頭的結果。因為頭要是掉下來會很難瞄準。
  但右手就沒那麼幸運。由於刀子不夠利,我的下手臂幾乎是被扯下來的,切口凌亂不堪,血液正迫不及待的往外噴。
  一把劍插進了我的肋骨縫隙,似乎還從我的背後穿出。這技術真的不行啊,站著不動給你戳居然連心臟都戳不到,我一邊咳血一邊想著。
  破空而來的箭矢射中了我的肚子和右腿。這是小問題,我可——
  不知道誰,從後面重擊我的腦袋。該死的,意識渙散了一瞬間。我咬牙撐住,重新開始咒文。
  賽莉絲哭得很傷心,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橫的直的掛在她臉上。年輕的小姐要再多注意形象啊,真是的。她好像在叫喊著什麼,不過我的耳朵剛被削掉了,聽不太清楚。
  膝蓋被砍了一刀。我跪了下來,背上插滿武器,在一波一波的鈍痛中載浮載沉。一閉上眼,黑暗的地牢就浮現在眼前。
  「反正一時也死不了,不如活的積極一點」嗎……
  可能是因為沒有抵抗,他們發現我也只是個會流血的普通人。於是決定要慢慢折磨我,沒有再次嘗試砍掉我的頭。或許我該慶幸這點。唸出最後一個音節,我轉動頭部看向侍從官。
  他瞪大眼睛。
  「砰」的破空聲響遍空地。
  失去頭顱的小夥子向後倒下,毫不客氣的在賽莉絲的洋裝上撒滿鮮血。
  從血泊中撐起身體,我伸出僅存的左手抓住最近的盜賊。他動作僵硬的轉回目光,臉上寫滿驚恐,面對著一張漆黑的面具。
  「怪,怪物啊啊啊啊啊啊!!!」
  我一把鉗住他的臉,使出最大的力道。
  骨頭碎裂的手感傳來。
  剩下的幾個已經屁滾尿流的在地上爬行,嘴中叫喊著不成句的慘叫。我踏出一步,發現在膝蓋受損的狀況下很難移動。
  我轉向侍從官。
  他擋在賽莉絲身前,一臉凝重的看著我。
  「別讓他們溜了。」我嘶啞的開口。
  阿德皺緊眉頭,額頭上的刺青開始發光。光頭在發光欸,哈哈。
  一開始我還以為是錯覺,但阿德的身體確實變得更雄壯了點。肌肉也變得更粗,膚色也變得紅了些,拳頭有臉盆那麼大。
  倒是沒看過這種招式。這讓我想到浩克,雖然他是紅色的。
  他大步走向前,抓起盜賊的衣領,往地上一砸。那個可憐蟲直接昏死了過去。
  幸好當初在墓園那裡沒有跟他打起來。看他簡單粗暴的收拾殘局,我乾脆的倒回地上,拉開面具的下緣,讓咳出的鮮血流下。
  差點沒被自己的血嗆死,雖然不會死就是了,我躺在血泊中想著。右手跑去哪裡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活動了身體,感覺腦袋清晰了點。不再像之前那樣昏昏沉沉,甚至還感到一股莫名的輕鬆。以前每次戰鬥完,都會感嘆一下自己又活下來了,現在好像不需要了。
  賽莉絲出現在我上方,臉上的慘狀想必就是所謂的「連百年戀情都會冷卻」的樣子吧。可是大小姐,妳才認識我半天左右欸,是在哭個啥?
  「嗚,對,對不起,我沒有注意到……」她哽咽的說著:「我本來……想說,看有沒有人……受傷,對不起……嗚嗚嗚……」
  小姐,妳的眼淚滴到我面具上了。我開口想說話,卻吐出一個血泡。
  「對不起,林,對不起……」賽莉絲胡亂的用手抹著臉。或許是我的樣子已經百分之百沒救了,她沒有試圖治療或是叫我不要死之類的。
  努力吐掉嘴裡的血,我氣若游絲的說:「大小姐,幫個忙……」
  「什,什麼……?」
  「我的……右手,幫我撿一下……」我又咳了幾聲,發現戰鬥的聲響已經停止了。阿德的動作還蠻快的。「還有其他部位,也一起……幫我擺好位置……」
  「咦,咦?」賽莉絲發出疑惑的聲音。
  「快點吧,我……咳咳,還沒死。」我考慮了一會兒,還是沒把面具拿下。
  賽莉絲的表情寫滿不可置信,但總算動作了。她遲疑的站起身,跨過——噢。
  好吧,想到要閉上眼睛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白色燈籠褲……感覺不意外啊。是說我都快四分五裂了,居然還在想這種事。
  好不容易弄好,賽莉絲鴨子坐在一旁,可憐巴巴的望著我。手上沾滿鮮血,快變成紅色的洋裝也弄得髒兮兮。
  「謝了。」我覺得非常有必要跟她道謝。「阿德怎麼了?沒……看到他。」
  「他在休息。」賽莉絲一邊抽泣一邊說。「他每次戰鬥完,都得花很久時間才能動。」
  聽起來也蠻慘的。如果打了幾分鐘就要休息,說不定我能贏。
  「好吧。如果妳還有魔力……試試治療魔法,如何?」不然我得躺在這裡好幾天,甚至好幾個星期。
  「咦?會有用嗎?」賽莉絲驚訝的忘記了哭。
  「理論上,咳,應該可以。」我吃力的吸了一口氣。「稍微加強身體復原力,就好。」
  賽莉絲沒有問第二遍,立刻開始唸咒。她的治療咒語是我沒聽過的種類,那輕柔的語調彷彿搖籃曲。白色的魔力聚集了過來,像是柔軟舒適的棉被輕輕的包覆著我,滲入體內,給我力量。
  沒想到還真的有用。我感受著那治癒的能量,用其加快身體重新組合的速度。
  我的斷肢伸出細絲,接上被切斷的部分,迅速的將兩邊黏合在一起。身體的破洞也由內而外開始填補,破口快速聚合,看不出一絲痕跡。賽莉絲驚異的看著這景象,嘴都忘了闔上。
  「下次不要再哭成那樣了好嗎?」有了力氣,說話也流利了。「妳哭的樣子有夠難看的,一點都不端莊。」
  「什麼!」賽莉絲嗔道:「我,我又不知道你會復活……你怎麼可以這樣說人家!」
  「妳也真奇怪,居然為了一個認識才一天的人哭成那樣。」我一邊陰沉的說著,一邊舉起右手,動了動手指,轉轉手腕。完整的感覺真好,雖然之前才嫌棄這個身體太殘缺。明明才昨天,卻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是,那個……」賽莉絲說著又開始抽鼻子。「因為都是我害你的……」
  「不。」我坐起身,看了看自己破爛的衣服。這次只好感謝那個神了,要不是有自動復原的斗篷,就會變成暴露狂。「剛開始我不是躲起來狙擊嗎?」
  「那個真的是你弄的?」賽莉絲瞪大眼睛。「我只看到那個騎著馬的盜賊胸部爆開……」
  「嗯。」我不太想深入這個話題,只是應了一聲。「那時我本來可以射殺那小子,但我猶豫了。」
  「那小子是……你說把我當人質的那個人?」
  「對。我看他尿了一地,就沒有動手。」
  「我……是我讓他知道,你是來幫我的。」賽莉絲搖了搖頭,被血污弄髒的銀髮也跟著微微擺動。「那時候我看孩子們都很怕,就說你是好人……沒想到被他聽到,我沒有注意到他在角落……」
  「那我們算扯平了。」我稍微強硬的做出結論。「我錯在沒有射殺他,妳錯在讓他知道我跟妳一夥。」
  賽莉絲皺起眉頭,似乎想說什麼。我放著讓她慢慢思考,站起來動了動四肢。
  「可是如果不是我要求,你也不會來打盜賊,對吧?」賽莉絲依然坐在地上,語氣帶有深深的自責。
  「只是因為妳幫我從英雄之墓出來,還個人情罷了。」我有點不耐煩的回道。「反正死不了。」
  如果她不要突然衝出來脖子上還架著一把刀,我確實不用受這些罪。但應該不需要再加深她的罪惡感了。
  有些比較大膽的村民已經從門後探出頭。幸好面具還在臉上,我習慣把戰鬥時的身份和平常的分開,儘管也沒打算認識他們。
  「可是我只是讓你坐馬車而已……」賽莉絲還在糾結。
  「別再可是了。妳如果真的覺得對不起我,不要再問我的身份和來歷就好了。」我直接下了結論,走向被阿德攆到牆上而昏過去的某個盜賊,蹲下來,賞了他一巴掌。
  眼看反應不大,我再賞了一巴掌。
  「唔……」盜賊一醒來就嚇了一大跳。「你!!」
  我伸手鉗住他的喉嚨,把他按在石牆上。「你們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
  「什,什麼,東西?」氣管被壓迫讓盜賊整個臉漲了起來,拚命的想扳開我的手。
  「目的。」我瞪著他的眼睛。「單純洗劫村莊才不需要派那麼多人把風。你們的本團呢?」
  「我,不,知道……呃啊!」
  我繼續收緊箝制,直到他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臉色由紅轉白,然後再鬆開。
  「哈,哈,哈啊,哈……啊……」盜賊一邊喘氣一邊露出笑容。「殺了我吧。」
  「不。」我幾乎是反射性的回答:「絕不。
  盜賊不屑的呸了一聲。「你都已經殺了我們那麼多弟兄了,現在說什麼不殺?」
  我回頭看了大小姐一眼。她似乎已經振作起來,接下了村民給的毛巾,正在照顧靠在牆邊動彈不得的阿德。
  「來吧,我們去人少一點的地方。」我掐著他的脖子開始拖行。「你很快就會發現,那些被我殺死的人是比較幸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