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下)

本章節 11113 字
更新於: 2019-09-13
  
  日本地下基地的情報部裡,獄寺坐在角落正讀著部下們整理好的情報,輕嘆一口氣,果然新增加的同盟小事不斷,畢竟讓他們改了賺錢的做法,無論是內部的不滿或是原先交易對象的不滿,漸漸都會浮上檯面。九代首領讓情報人員多多搜集資料,抓得到主要麻煩人物就讓瓦利安去處理。
  
  讓獄寺心煩的是現在正坐在他旁邊、看著更早之前部下們列印出來的情報的雲雀。見他情況相當穩定,所以今天便不再請假陪他,而回來基地。也許他一個人在家裡無聊,鑰匙也給他了,但跟來看自己的工作情況總覺得很……被查勤很害羞啊。
  
  部下們都知道雲雀,包括兩人玩笑似的結婚又離婚,所以都一副很自然的模樣繼續忙他們各自的事。
  
  淡淡的雲雀的氣味,並不是來自身旁的雲雀,而是昨晚相擁而眠後被留在自己身上的,頸子、胸口、手腕……都有著那股獨特的男性荷爾蒙氣味。刺激而深沉的奇妙氣味,無法以香或臭來簡單區別,令人聯想到野獸,像被做了記號,比吻痕更明顯。回憶起落在身上一個又一個的親吻、失神恍惚中一次又一次的衝撞,臉頰微微泛紅。
  
  所以相當困惑迷惘。
  
  對雲雀的愛有自覺,所以就算分開了也不怨他,但就像這樣自然而然又走在一起,好嗎?被G教訓過、狠狠痛過之後,還要再走回老路嗎?
  
  維持現狀呢?話說明明生不出孩子,結婚又是必要的嗎?或許,就這樣下去會更好,哪天又分開時就不需要專程出國去離婚了。
  
  今早的早餐是雲雀趁著自己醒來前親自下廚的,雖然本人只說「不至於什麼都不做,就這樣被當廢人照顧。」,但總覺得雲雀似乎有心彌補什麼,是自己多心了嗎?
  
  「獄寺先生,這是今天的部份。那我們先走了!」「好,辛苦了。」
  
  部下又遞來薄薄一疊文件,作鳥獸散,訓練的訓練、逛街的逛街去了。在這裡不限制他們的服裝,所以都穿得一副一般人的模樣,畢竟五個人站在一起若還一身一致的黑色西裝會驚動到路人居民。
  
  而目前這裡的確沒多少事。該去批點工作來給他們活動活動筋骨、賺點外快嗎?獄寺思考著,然後注意到雲雀一直看著自己:「怎了?」
  
  「覺得你這打扮很可愛罷了。」以著面癱臉回答:「等等去商店街,也給你挑挑髮夾。」
  
  臉一紅,立刻把將瀏海夾上側額的黑色髮夾取下:「不用了。」
  
  「為何?戴著眼鏡夾起頭髮的模樣很可愛。」
  
  雲雀朝他伸出手,輕輕地將他的瀏海撥向耳後,露出打上耳釘的耳廓。他每靠近一寸,就越能感受到情感的不受控,與對他的渴望。
  
  初次的戀情,就像匹脫韁的野馬,徒然落得一身傷,依舊學不乖。過於年輕的自己,沒有足夠的理性與智慧去駕馭這匹野馬,想冷靜透徹地面對,卻只是見著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悽慘地碎裂崩毀。
  
  迎上他的唇,撫上他的髮,閉上了眼。
  
  如果只是像這樣享受他的溫柔,是否又是對他的阻礙或不公平?如果兩人分開,是否對他比較好?但想起兩天前晚上發現他那模樣,怎麼也不能說那對他是好的。他不知道雲雀經歷了什麼,自尊心過高的人估計問了也不會老實說,那很像在戳他的痛處,所以一直沒開口問。
  
  所以在嘴唇分開之際,提起:「櫻花就要盛開了。」
  
  「……想看嗎?」
  
  「如果是在盛開的櫻樹下,刻著你名字的這枚戒指,我會好好戴上。」說著時,指尖落在雲雀的心口:「至於結婚登記,我認為沒那麼重要,你想怎麼做隨便你。」
  
  聽著獄寺認真地低語,雲雀持上那指著自己心口的手,垂下眼簾,問:「這麼輕易就原諒我好嗎?」
  
  「老實說,我很困擾,這件事已經讓我無法專心工作,所以我想早點解決它。」獄寺另一手撫上雲雀的手,歛下眼簾,靠上雲雀的額頭:「給你幾天考慮,我會帶部下去賞櫻,如果你還想要我,去你已經不喜歡了的櫻花樹下挽回我,如果你沒來找我,今年的櫻花謝了之後,我們也別再糾纏不清了。」
  
  當獄寺將櫻花說成是他已經不喜歡了的時候,感到心裡隱隱作痛。曾經為了賞櫻和他大打出手,因為櫻花病而承受了極大的敗北屈辱,就算從他手中得到解藥也治不好心中那傷口,自那之後不再賞櫻了。
  
  所以他知道獄寺之所以指定櫻花樹下是有原因的,不會只是因為浪漫之類的少女理由。
  
  「我會去。在那之前,」雲雀睜眼,撫上那銀髮:「還是讓我給你挑幾支髮夾吧。」
  
  「都說不用了……」獄寺迴避了他的視線,臉頰染了點紅。
  
     *     *     *     *     *
  
  面對客廳與廚房一地的肉球腳印,獄寺並沒大發脾氣,淡定地打開了掃地機器人,然後倚在門柱邊看著瓜興奮地跳上,被那圓盤運著在房裡地上轉來轉去,經過小卷身旁就以未伸爪的貓掌去撥牠一下,成功地吸引了小卷的注意力,讓那可愛的小刺猥以笨拙的步伐追著牠跑。
  
  再轉頭看向正撫著牙、頭頂著雲豆的雲雀,原本是想問他要喝點什麼的:「牠的名字是牙,新進的小夥伴……不過你在魯波那裡和牠打過吧?牠原本是麥斐嵐守護者的匣兵器。」
  
  雲雀沒回答,不會主動告訴他其實之前多次偷跑來看他時,已經和牠混得很熟了。
  
  「想喝點什麼?我弄給你。」獄寺問,所以回答:「茶。」
  
  以茶葉沖了杯綠茶,給雲雀送到客廳桌上。看著大腿被牙壓著,把那大虎撫得瞇上眼的雲雀,而不自覺地揚了一抹淺笑:「你們在客廳玩,我去準備晚餐。」
  
  「我也一起。」雲雀正要起身,獄寺便出聲阻止了他:「你就替我陪陪牠們,別讓牠們打壞東西。」
  
  像是聽懂了主人的話,牙和瓜一同湊上,蹭著雲雀發出咕嚕聲與輕軟的喵喵叫,把掃地機器人留給小卷騎。當雲雀再看向獄寺時,他已經走進廚房裡去忙了。
  
  過去曾說過收編他和瓜的話,但現在看來,自己才是被收編的……
  
  洗米聲、切菜聲、燒水聲、熱油聲……只是聽著聲音,彷彿就能看見那人的動作,有條不紊地處理著食材、不慌不忙地下鍋,接著便能聞到肉類與香料的香氣,連剛才還跑跳個不停的瓜都安靜下來了,矗直了雙耳舔了舔唇。
  
  在那之後,獄寺先端出盛著肉排與燒魚的盤子,放到餐廳桌上,並指示著立刻就位的牙和瓜:「再等等,還很燙。」
  
  然後端出兩盤各有青菜、燉肉、雞蛋、湯品的兩份餐食放在桌上,才去客廳自今天帶回來的寵物店盒子裡拿出穀物雜糧與活體麵包蟲,穀物裝在小碟子,蟲則夾出放了幾條在乾淨小盤子裡,連同稍涼的肉與魚一起在餐廳一側放了一排:「好,開飯了。」
  
  「啾啾!」「嗶--」「喵!」「吼……」
  
  雲雀只是沈默地看著。
  
  「我們也開動吧。」
  
  被獄寺帶笑提醒了。
  
     *     *     *     *     *
  
  晚餐過後,將廚房和餐廳整理完畢,任著寵物們在一樓屋內跑跳,獄寺回到自己的房間,打開鋼琴蓋、放好琴譜後在演奏座位上坐定,按著琴譜,十指輕輕在琴鍵上彈奏起,只是才奏了一小段,雲雀就搬了張椅子坐在他身後,雙手環上他的腰、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
  
  最近會不會黏太緊了?但想想出差回來見到他那狀況,似乎也可以理解,所以沒有趕走他。雖然有點辛苦,還是抬手繼續著,搭配腳下踏板,令響亮的音律自絃上揚鳴,流洩出優美動聽的旋律。
  
  時而溫柔繾綣、時而雋永悠長,然後獄寺想起了,雲雀住院時向他說過的,想看看他所見的風景的話。意識到雲雀的視界和自己正相仿時,身體不自主地發熱起,加上那頂著身後的堅硬感,不由得分心而停下手指的動作。
  
  「不彈了?」雲雀在他耳畔低聲問,所以沒好氣地回:「彈得下去嗎?」
  
  「你的心臟跳得很快。」
  
  嘴唇輕碰著他的耳廓說著時,一手往上、一手往下地,搔得他渾身發軟、輕喘不已。
  
  大腦即將被他的熱度所融化前,投出了個害怕恐懼的呢喃:『習慣了他的觸碰,幾天之後,他沒來找我怎麼辦?最終他決定不要我了怎麼辦?』
  
  回頭看向那忍著高漲情慾的臉龐,眼前閃過,那青鬱中靜立的雪白墓碑……
  
  所以微揚嘴角:「……到床上去吧。」
  
  起身,幾乎是跌到身後的床上,不會生產後代的放肆交歡,咬牙承受著疼痛,迎來一次又一次的貫入刺穿、被快感所吞沒,在他的身下顫抖不已,被他的唇與懷抱所安撫……
  
  喜歡上那緊扣著他的手腕不讓他逃走的有力手掌,喜歡上那總染著深沉色彩的眼睛,喜歡上那比夜更深的鴉黑,喜歡上那藏在冷淡之後的溫柔……
  
  儘管這一切情感,擺在這個人面前都顯得如此無力。
  
  因為,雲是自由的,不是嗎?
  
     *     *     *     *     *
  
  「前天試做了味噌醃蛋黃和小黃瓜,吃吃看吧?」
  
  早上,先一步到廚房忙的獄寺見到下樓來的雲雀,揚起幾許得意的笑容,而早餐依舊準備了白米飯與清淡的配菜,和一碗味噌湯。
  
  坐在餐桌旁,雲雀低頭合掌:「我開動了。」
  
  獄寺則在裝好兩個飯盒後才在雲雀對面坐下,合掌說聲「我開動了。」才動筷,發覺雲雀毫不掩飾地直直看過來,只回以淺笑,便低頭挾飯入口,配了一片黃瓜:「日本的醃菜文化真不是蓋的。」
  
  「也能醃魚。」雲雀只這麼回應,便得到獄寺有點開心的孩子氣笑容:「晚點就來做做看。」
  
  光是這樣的笑容就夠讓人被治癒,而揚起一笑:「嗯。」
  
  其實心裡很清楚,獄寺只要他的陪伴而已,既不需要他的保護也不需要他的照顧。
  
  對於初次的戀情,太過執著於成為他最重要的人,太過著急於成為他唯一的支柱,有意無意地持續傷害著他,與自己的願望背道而馳,也令自己持續的受傷。
  
  在聽過他的夢話後才驚覺,從來沒讓他知道他對自己有多重要,才會令他一直誤認這些幸福時刻只是自己一時興起的娛樂,錯估了他在他心中的地位。想傳達給他、不想傳達給他,不停地糾結在這之間,但這些矜持與考量,擺在死亡之前是如此蒼白。
  
  所以想改變對待他的方式,他所愛著的人不是什麼小家碧玉、大家閨秀,偶爾為他做做飯、偶爾打掃家裡、瞭解他的工作內容、一起準備家裡需要的物品與食材、聽他得意洋洋地說起自己又幹了什麼好事。這些並不難,和他一起認真過生活是幸福的事,而這正是他所期盼的。
  
  要說確切的證據,不就是眼前這可愛的笑容嗎?
  
  既然都可以為他去死了,改變一下愛他的方式又有何難?
  
     *     *     *     *     *
  
  三月下旬,環繞並盛的綠意已有一部份染成美麗的粉紅,天才剛亮,里包恩就帶著綱吉去盛開了滿山櫻花的山坡道上找賞櫻地點,趁著其他賞櫻人潮還沒出現前,選定了一棵開得極盛極美的老櫻之下,可以眺望下坡的櫻雲,順著枝幹往上彷彿重重疊疊上天空的壯觀粉雲,而今日只有幾縷浮雲,會是個野餐賞櫻的好天氣,所以里包恩相當滿意。
  
  「廢綱,快舖好墊子。」「知道了啦。」
  
  正看著滿天櫻雲發愣時被裡包恩以列恩變成的手杖打回神,綱吉有點不滿與無奈地打開野餐墊,一舖好里包恩就坐上伸直了腿,見著正拖著一小輛拖車的獄寺與情報部人員包括強尼二正走過來,而舉手打招呼:「Ciao,各位。」
  
  「早安!十代首領!里包恩先生!」身著一身鼠灰色西裝搭白襯衫、淺草綠領帶的獄寺先是九十度鞠躬敬禮,依舊笑得燦爛。強尼二依舊一身萬年黑西裝,有禮貌地低頭打招呼:「早安,十代首領、里包恩先生。」
  
  身後五名各自穿著便服的情報部人員一同敬禮,一看就知道是外國人的立體五官與精心打理過的濃密毛髮,雖然總做情報整理但各自體格都顯得精壯,要是都穿上黑西裝要嚇壞多少人呢?獄寺站在這五人身旁根本就像小弟。
  
  「大家早安。」才整好墊子的綱吉還跪在墊子上,抬頭看向已經拖著拖車走來他面前的獄寺,一陣風吹來,西裝下襬微微撩起,獄寺好像正說著什麼,但不知為何,反應過來時雙手已經扶在獄寺的髖部上……
  
  剛剛還不知說著什麼的獄寺已經沈默著,臉紅得像櫻花染上那白皙的臉龐,一臉驚呆的模樣。綱吉立刻抽回手,笑得一臉尷尬:「我只是、在想,你有沒有戴彭格列齒輪出來而已?因為那個、西裝看起來很合身啊……」
  
  「哦,十代首領請放心,一直有戴在身上。」獄寺鬆了口氣,笑得傻兮兮地。
  
  正聊著時部下已經開始將拖車上的東西移往墊子上,看起來像堆了很多零食包,在零食之下是酒品、咖啡、茶與可樂。
  
  『天啊,我剛剛在幹什麼?丟臉死了。』綱吉恨不得挖個洞躲起來,但很快冷靜下來,好不容易找了個藉口打混過去,再有什麼奇怪的舉動就完了。手上的觸感還如此鮮明,雖然隔著重重布料,但那腰腹的觸感是柔軟的。摸過幾次京子的腰,女神的腰纖細柔軟,雖然本人好像很介意被發現小肥肉,但綱吉也只覺得嬌小可愛柔軟好摸,沒什麼好挑剔的。而現在,竟然有點想掀開那身筆挺合身的西裝……就算只摸到布料也覺得那尺寸與柔軟很惹人憐愛是怎麼回事?
  
  獄寺的聲音將他喚了回神:「十代首領很累嗎?這裡有我們守著,您可以回車上去休息。」
  
  很累?也許就像獄寺說的,太累太早起才會產生什麼奇怪的念頭。綱吉起身回以微笑:「我還要開車去帶京子和小春過來。」
  
  「我可以去,我們也是開了一輛九人座的廂型車來的。」獄寺堆了滿臉笑:「要接的人是伯母、京子、小春、姐姐、藍波、一平,還有拳擊笨蛋吧?還有誰呢?」
  
  「嗯……就她們,約好在我家集合,山本說他和伯父都會來,但是店裡還有些事要處理,所以他們會自己來。」
  
  獄寺拍著胸脯自信滿滿地:「知道了,請放心交給我,我一定會把大家安全送到這裡的。」
  
  綱吉回以笑容:「那就拜託你了。」
  
  里包恩只是靜靜看著他們交談,目送獄寺離開,留下令人望之生畏的部下佔點。
  
     *     *     *     *     *
  
  獨自開著白色廂型車來到綱吉家門口,按了門鈴,來為他開門的是十代首領的母親,所以立刻鞠躬:「早安,伯母好。」
  
  「早安,是你呀?」「十代首領和里包恩先生已經佔到一個不錯的地點,我是來接大家去賞櫻的。」「嗯,那孩子早上起得太早,走路都有點搖搖晃晃的,我還有點擔心讓他開車有沒有什麼問題……」「伯母請安心,十代首領沒事。」「獄寺君你來得正好,幫我捏飯團吧,我正在炸丸子騰不出手。」「好的,請儘管放心交給我吧。」
  
  「我也來幫忙吧。」在廚房門口,熟悉到令人膽寒的性感女音自身後響起,獄寺脊背發涼,只僵著身子不敢回頭:「那個……比起弄吃的,姐姐不是更要把自己打扮得美一點,給里包恩先生一個難忘的賞櫻回憶嗎?」『要是讓姐姐碰到吃的大家都要慘了……』
  
  「對了,聽說你和雲雀離婚了嘛?」碧昂琪那塗著漂亮指彩的纖纖手指扣上獄寺的雙肩,自那透來的壓力令獄寺面色鐵青,而碧昂琪的聲音聽來相當生氣:「我到處都找不到那小子,下次再讓我見到他我一定滅了他。隼人你也是,就這麼讓他好聚好散?離婚前你要先殺了他啊!怎麼可以這麼隨便就離婚?寧死也不能離婚呀!你已經是他家的人了你沒讓他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嗎?」
  
  「那個……也有分開比在一起更好的案例啊……」
  
  「如果那小子再回來求你復合,絕對不可以答應聽到沒有?!」碧昂琪放開他,生著氣轉身離開:「他絕對找不到比我弟弟更好的人了,總有一天要後悔的,敢離婚就讓他後悔到死吧!」
  
  聽著姐姐的腳步聲越走越遠,獄寺慘白著臉、冷汗直流,一股噁心感直直上衝到喉頭,而伸手摀口:『對不起,姐姐……』
  
  「獄寺君你臉色很差啊,」被奈奈伯母回頭關心了:「懷孕?」
  
  「絕對不是!不,我要說的是,我沒事!一切都很好!我也不會懷孕!真的!」一陣混亂。
  
  奈奈噗哧一笑:「抱歉,你比阿綱嬌小多了,長得又漂亮,還會向我學做飯,忍不住就想開個小玩笑。」
  
  「抱歉,伯母,要做飯糰的飯還在電鍋裡嗎?」對這話題招架不住,而往電鍋走去。但被伯母打亂思緒,不適感也隨之消失是好事。
  
  「啊,是的,調味料已經調好放在餐桌上,幫我拌進飯裡吧。」奈奈回頭繼續以長筷拌著油鍋,並挾起幾個顏色呈漂亮金黃色的丸子,放在舖上吸油紙的瓷盤中吸油。還有一大碗正醃著的肉,應該也是要做成炸肉的。
  
  「好。」獄寺脫下外套捲起袖子,戴上隔熱手套。
  
  先將燙著的飯取出,放在餐桌上,便拿起伯母早備好的餐籃,舖好餐巾紙,才著手拌飯,拌好後去清洗三角型的飯糰模子,並準備了乾淨的盤子,在盤子上放好擦乾的模子開始填飯,在中間填入伯母備好的料,有柴魚片浸甜醬油、鮪魚罐頭、玉米奶油醬等,感覺透過這些內餡可以看到藍波和一平的呆臉。
  
  填料完,再覆上白飯蓋滿填實,從模子裡扣出後貼上海苔便可以放進餐籃裡。伯母一定很早就起床備這些料吧?身後在爐火前忙碌的伯母已經炸完丸子開始炸肉了。
  
  等到飯用完,奈奈也已經裝好一籃子炸物正裝著另一籃生菜沙拉時,門鈴響了,奈奈去開門,獄寺接手做最後整理與收拾環境,便聽到了平的大嗓門、京子的道歉聲與小春有精神的問好聲。奈奈依舊既客氣又溫和地招呼大家,走來廚房說著:「獄寺君,廚房拜託你收拾,我去叫藍波和一平起床。」
  
  「好,我知道了。」
  
  奈奈往樓上去後,京子和小春立刻擠上廚房門口:「獄寺君!你在啊!」「聽京子大哥說你和雲雀前輩離婚是真的嗎?!」「你還好嗎?難過的話我們會陪你渡過的,需要我們聽你說話儘管開口沒關係。」「你一定能再找到更好的男朋友!不要太傷心了!」
  
  「等等,妳們是不是誤會了什麼?」越聽越無言,雖然知道她們只是好意安慰:「我不是同性戀也不是性別認同障礙,拜託別再提這些事了好嗎?」
  
  「小雞頭!早啊!」
  
  「閉嘴過來幫忙,草坪頭。」說著時已經把餐桌和流理台收拾乾淨了。
  
  在女孩們讓開後,了平進來提了兩個餐籃、獄寺披回外套提著一個餐籃往門外去,開了後車門放東西:「你們有什麼要放的也放著吧。」
  
  跟著出來的小春與京子也放了個餐籃:「這是我們一起做的小點心!」
  
  整理著餐籃時,奈奈一手牽著一個孩子出門,揹個提包也穿好短外套與外出鞋:「獄寺君真是幫大忙了。」「獄寺哥哥早安!」
  
  「藍波、一平你們早。」回以笑容:「這是應該的。伯母還有要帶去的東西嗎?」
  
  「沒有了。」「那麼,請上車。」「謝謝。」
  
  獄寺打開車廂門,任眾人各自揀位子。當碧昂琪穿著一身櫻花雪和服、盤起長髮、戴上護目鏡走出家門並鎖門時,獄寺急忙拉住了平:「你坐副駕吧!」
  
  沒等了平開口,兩名女孩立刻纏上碧昂琪:「碧昂琪小姐打扮得真漂亮!」「我們一起坐好嗎?」「嗯,妳們也打扮得很可愛,像春天的精靈。」
  
  獄寺鬆了一口氣。
  
  「男子漢就是要極限往前衝!」在副駕駛座坐好的了平雙手抱胸,有元氣地大吼。
  
  ……好像放心得太早了。
  
     *     *     *     *     *
  
  「彭格列萬歲!十代首領萬歲!」「阿綱萬歲!」由獄寺帶頭高喊的口號引來另兩個家族的跟風:「西蒙萬歲!炎真萬歲!」「多瑪佐萬歲!龍祥萬歲!」
  
  閒雜人等的大吼:「拳擊萬歲!極限萬歲!」「愛黛兒的大腿萬歲!」
  
  一大群人聚集在櫻雲大樹下,舉杯暢飲吵鬧不休,雖然不時引來其他賞櫻人們的側目,但看著只當成大學生的聚會,雖然其中一小部份人看著有點恐怖,但也有小孩在那之中繞著跑,還有數名可愛美麗的女孩。
  
  「骸大人萬歲!」黑曜組也出現在此,並且很自然地吃起奈奈準備的食物。
  
  「真意外,我以為你不喜歡人多的地方。」獄寺拿起一杯微涼的薄酒萊問六道:「喝嗎?」
  
  六道正吃著飯糰,騰一手接過淡粉如櫻的酒品:「kufufu……花開甚美,花落不待。」
  
  「我們來晚了。」山本和他的父親提著餐盒與茶水過來,獄寺帶笑迎上:「山本,伯父好,你們來得太及時了,請坐。」
  
  「哇!這麼一看好多人!」山本嘻笑著。
  
  「十代首領魅力超凡、和善親切,自然廣結善緣。」「我們棒球隊也來了。」「那你要坐哪裡?」「阿綱旁邊,因為我是阿綱的左右手啊。」「哦,是嗎?」
  
  兩人無意義的拌嘴,綱吉無奈的笑笑,因為他的左右已經有京子和小春,正忙著招呼他吃喝:「阿綱,喝綠茶嗎?」「這是我和京子一起做的小餅乾,來,啊--」「不用餵我了,我可以自己來。」
  
  而碧昂琪正跪坐倚著樹幹懷抱里包恩,溫柔地出聲:「里包恩有什麼想吃喝的儘管開口。」
  
  坐在碧昂琪大腿上還蹺起二郎腿的里包恩回答:「嗯,獄寺似乎準備了很好的紅酒。」
  
  看向弟弟:「隼人,倒一杯最好的紅酒給里包恩。」
  
  「最好的是用來搭肉的。」「那就連肉一起拿過來。」「請稍等。」
  
  山本看著獄寺端一小碟炸肉與一杯紅酒,屈膝跪在碧昂琪身旁,先將酒端給里包恩,以著淺笑說著「請用,里包恩先生。」,以竹籤刺起炸肉餵到里包恩嘴裡,小心翼翼地。山本忍不住脫口而出:「那是什麼高檔享受啊?」
  
  「滿意嗎?里包恩。」碧昂琪以著醉人的音調問,里包恩在抿了一小口酒嘴角微揚:「極樂。人生就是該這樣。」
  
  「明明才六歲而已!」綱吉無言得要死,媽媽則掩嘴笑著:「小里包恩真有趣。」
  
  六道摸了摸下巴:「原來實際操作是這樣。」
  
  山本聽到這句話便渾身發麻。
  
     *     *     *     *     *
  
  快樂喧鬧持續到傍晚,除了兩名年輕女孩在棒球隊那邊為了山本大打出手外,其餘一切都很開心。在眾人著手收拾環境完畢後,獄寺將車鑰匙扔給部下,只說了:「我在這裡待晚一點,你們先走。」「是,獄寺先生。」
  
  看了一眼不知道吵什麼還沒吵完的山本和兩名陌生女孩,覺得他沒空注意到自己,獄寺轉頭往山上走。身邊錯身而過的人們都是趕在太陽下山、天色變暗前要回家的人,沿著山道架設的橙黃路燈亮起,走上一段路,天色暗下,週遭自熱鬧轉為靜寂,安靜得能讓人讀起花瓣細雨,直到此時,熟悉的黑色人影才跟上他的腳步。
  
  獄寺先啟口:「來多久了?」
  
  已經與他併肩同行的雲雀回答:「早上就在了。」
  
  「在哪裡?完全沒發現到你啊。」「在樹上。」「忍者嗎你?有好好吃東西嗎?」「早上一起準備了飯盒。」「啊,的確是有準備。」
  
  雲雀停下了腳步,獄寺跟著停下。
  
  「我看到澤田抱你的腰。」「十代首領說想知道我有沒有帶齒輪。」「我看到你餵里包恩吃東西。」「他騰不出手我才主動服務的。」「……」「……」「……」「……抱歉,十代首領那是不可抗力,里包恩那個我不會再做的。」
  
  「……」雲雀沈默數秒直視著微低下頭別開視線反省中的獄寺,才開口:「我想說的是,被澤田嚇到的表情很有趣,我也想讓你餵,或者是我餵你,不過的確不喜歡那種畫面。」
  
  『我吃醋、我不舒服、我討厭,但我不會再拿這些當作傷害你的理由。』
  
  『眼淚的話,你已經為我流得夠多了……倒是,幸福的笑容還嫌不夠。』
  
  『只要你還願意為我展露笑顏……』
  
  聽著他的話,獄寺先是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看向他,接著,淺淺地笑起。夜風拂來,揚起的銀髮映著燈光有著極美的光輝與透明感,雲雀自口袋中掏出一支櫻花髮夾,為他理了下瀏海,把額髮夾上右耳後,指尖順著耳廓滑下,落在白皙如美玉的頸上。
  
  被撩撥了似的,獄寺微抬下巴,這動作與微啟的兩瓣軟紅都像是露骨的邀請,等待頜首親吻。明知是引誘還是願意被誘惑,如同蝶兒戀花,差別只在自己只願死守這朵花……輕輕地停佇在花瓣上,淺淺探入品嘗那甘甜。
  
  「獄寺,你在幹什麼?」
  
  正要深入時就被山本錯愕的聲音打斷,兩人同時朝他望去,看著他快跑過來的動作,神情都是冷靜的。
  
  「下山時聽你部下說你沒下去,我還想著你一個人會不會遇到危險……結果你是和雲雀在這裡幽會?」那像是責備又要勉強扯著笑。
  
  「……抱歉。」獄寺垂下臉。
  
  「為什麼要跟我道歉?」似笑非笑,伸手扯著獄寺的手臂:「你應該很清楚你們兩個不適合在一起了吧?傷一次還不夠嗎?他喜歡就會霸佔你,不喜歡會扔掉你啊!」
  
  「抱歉,山本。」獄寺撫上山本扯上的手,一表冷靜地:「我的道歉是因為我的私事造成你的困擾,我很感謝你真心為我擔心,還特地陪我跑了一趟荷蘭,所以,現在的發展我對你感到相當抱歉。」
  
  「擔心你是應該的,因為我……」山本一瞬間流露出疼痛的表情,但眼神一冷,再度以笑容武裝起自己:「因為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啊。」
  
  「我不打算再讓自己的私事去打擾到你們,所以本來是打算瞞著你們的。既然被你發現了……能否請你別管我了?也請別讓十代首領知道這件事。」
  
  「你說別管?你就不能放棄這個人嗎?」
  
  「嗯。」獄寺點了下頭:「所以請你別管了。」
  
  山本怒瞪向一直沒出聲的雲雀:「你都不要他了,又回頭做什麼?」
  
  「是我求他復合的。」搶在雲雀之前出聲,獄寺扯起一笑:「是我每天每夜死皮賴臉去求他,所以……雲雀什麼問題也沒有,我們什麼時候再分開也不奇怪。」
  
  「你這樣太奇怪了!」
  
  「所以我拜託你,別管了。」
  
  那是引火灼身也不管不顧,從而展現的瘋狂美豔。
  
  見了那笑容,山本不再說什麼,牙一咬,扭頭就走。在山本遠到看不清背影後,獄寺回頭看向雲雀,依舊是那魅人的笑容:「下一次,我不會依靠任何人,憑自己站起來。」
  
  「我知道,你一直都是很堅強的人。」雲雀伸手,揚起溫和的淺笑:「按照約定,請把你的左手交出來。」
  
  『不會再有下一次……我知道你比誰都容易受傷,但也比誰都恢復得還快。真正離不開的人,是我……』
  
  『沒有誰該無償的對誰好,沒有誰會在多次的傷害後還能如此無懼無畏。能被你所愛該是多幸運的事,世上最愚笨的人才會捨得放手。』
  
  將左手搭上,獄寺看著雲雀低頭為他在無名指套上一枚戒指,那是一枚紫色藍寶石戒指,有著流暢簡約風格的戒環,整齊精細的切工讓色彩深沉的紫剔透晶瑩並閃耀著火光:「離婚的時候我說過那對戒不會再用了,所以重新打造了一對。」
  
  雲雀在他的掌心放了另一枚戒指,那是和雲雀套在自己左手無名指上同款造型的對戒,唯一不同的是那寶石深紅純淨,火光同樣極美。將它仔細地套在雲雀的左手無名指上,說了:「這寶石不便宜吧?告訴我價格我可以把錢匯給你。」
  
  「錢是小事,我要的是你。」
  
  將他攬來,繼續著方才被打斷的擁吻,時深時淺、繾綣纏綿,感受著彼此狂躁的脈搏,將他帶往幽暗的櫻樹之下,飢渴難耐地吻得他渾身發軟、急喘不已,扯開那淺綠的領帶與筆挺合身的西裝,伏下身盡情親吻廝磨著那身雪白。
  
  「等、等等……」獄寺抑著急喘,推著他的肩。在雲雀稍起身時,拿起保險套撕開包裝以牙叨著,以著赧紅的可愛表情著手輕撫著雲雀下身,為他解開那束縛,低身以口湊上、以牙輕輕推出,那喉中輕吐的熱氣加之套子緊縛上的感覺,令雲雀為之一顫,差點脫口輕呼出聲。
  
  在獄寺擦著嘴唇起身時,吻上他、推倒他,腰上那造型奇異的腰帶稍微一扯便開,除去他下身所有礙事的衣物,難耐地往下直攻。感到他的顫抖、聽著他的喘息,瘋狂吐露著芬芳像是催促著蝶兒的深入與蹂躪,所以接受邀請用力挺進,那因疼痛而全身一僵伴著一聲輕呼,簡直是至甘至美的甜蜜,而忘情地汲取起,自那緊緻灼燙的深穴、自那柔軟濡濕的櫻唇,令人酥麻入骨、欲罷不能的興奮鑽透全身,連緊扣著那纖細手指的指尖也不放過。
  
  溢著淚的失神呻吟如此悅耳,挑逗著嗜虐的神經,急欲給他一波接一波更為高昂的衝擊。在一聲「恭彌不行!」後射了一度白濁在那纖細美好的肚腹上,銀色的雙眸也隨之失焦,咬著牙應著不停捅進他身體深處的動作發出美妙的呻吟。所以低身親吻他、擁抱他,加快了動作將忍耐已久的子彈狠狠地、痛快地打進,令那疲軟的身子又是劇烈一震,完完全全地承受了他的一切。
  
  倒在那發著高熱的身子上,寂靜的空間裡,只有夜風輕呼的聲音與兩人重重的喘息聲。
  
  稍稍回神,才注意到一身凌亂、失神恍惚的獄寺身下,滿佈著櫻花花瓣的絨毯,在那精緻白皙、起伏未止的身子上也沾了幾片,纏了幾瓣在那銀髮裡。忍不住輕笑一聲,聽著那笑聲,獄寺勉強聚焦在他臉上瞪了一眼,不滿地:「怎了?」
  
  「不……突然覺得,」伸手輕拂著那頭美麗的銀髮,那張臉就算是不高興也是極美的:「櫻花很美。」
  
  獄寺先是沈默,接著嘆笑一聲:「這麼一來,治療算是完畢了。明年開始你會賞櫻嗎?」
  
  早就猜到他之所以指名櫻花樹下的理由,聽他親口這麼說,只覺得,他真的很傻,傻到令人心痛。低身親吻那開始發涼的嘴唇,淺笑回應:「不要說明年,從今天開始天天賞也不是問題。」
  
  「櫻花沒有開那麼久啦……」親吻間,伸手將雲雀攬下,以著笑:「這裡風景不錯,陪我躺一下。」
  
  所以和獄寺一同仰躺於櫻花絨毯上,這時才見到,幽暗天上那未滿的明月,未被雲所掩藏,在櫻枝之後散發著溫柔的光芒,被那月光所映的櫻花有如發光的粉雲,那是奇異的淡粉光芒,美麗優雅而壯觀。
  
  似乎感到冷了,獄寺起身以紙巾簡單清理後穿好衣著,也幫雲雀理了理衣裝,才在雲雀揚起手臂後躺回他的臂彎。
  
  「……月色很美。」
  
  聽到雲雀在耳畔的低吟,獄寺回以一笑。
  
  月再美、櫻再美、也全是因他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