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中)

本章節 7398 字
更新於: 2019-09-10
  
  「吃完早點睡,明天陪你去學校走走,選些書過來打發時間。」
  
  獄寺捧了碗熱粥放在桌上時這麼說,那是一碗洋蔥碎肉蛋花粥。雲雀只是靜靜地看著,那不再向他投來視線的銀瞳,只做著自己認為該做的事,做完就離開了。
  
  就像不想和他有更多牽扯似的。
  
  雖然現在就想追上他,但是,如果不好好吃飯他會生氣吧?稱不上人間美味,但是一直很喜歡他做的樸素料理,只是從來沒讓他知道。
  
  所以拉開椅子坐下,慢條斯理地進著暖身也暖心的粥品,依舊很樸素,一如既往。用完餐後自行把空碗拿去樓下廚房,一樓無人,猜想他該是在自己的房間,所以回到二樓,便見到獄寺身披一件簡單單薄的潔白浴袍走出浴室,走近時就可感受到那一身蒸騰的熱氣,發覺雲雀停下腳步並非是要往浴廁去,而以著防備的眼神直視。
  
  「……我還可以叫你隼人嗎?」
  
  以著平淡的口吻與神情這麼詢問,獄寺聽了先是沈默,才冷淡回應:「我們現在的關係沒那麼……」
  
  「我愛你,隼人。」
  
  獄寺睜大了眼,似乎相當訝異,任著雲雀的右手撫上他的臉頰而忘了閃躲,直到雲雀再前進一步時,子彈上膛聲伴著抵上雲雀下巴的金屬觸感才讓雲雀停止了動作。
  
  「我不是你的玩具,別拿我尋開心。」獄寺冷冷地說著,眼神轉為警戒地,退後了一步,右手所持的槍口轉對向雲雀的心口處。
  
  「……有很多話我還沒告訴你,」「那就什麼都別說。」
  
  「對我而言,你比我的生命還重要。」那臉依舊平淡,只有眼底那深沉的情感,與無懼前進的腳步,在印證著他的語句。
  
  跑馬燈般流轉起的過往記憶無情地深深剜入心臟,靈魂痛得不停哀求喊停,掌管記憶的腦部卻連自己的懇求也不肯聽,勉強維持住的一絲理智,就這麼染上了黑色。
  
  『聽不聽他的話又怎樣?要不要回顧那些黑歷史又怎樣?是不是還愛他又怎樣?現在說這些又怎樣?我會變成怎樣其實你也不在乎,只能自己像個傻瓜一樣裝作不在乎,高興就纏上來,不高興就一腳踢開,把老子當什麼了?贏不了、逃不掉,最後的反抗……耍賴也罷,就是不想向你認輸呢。』
  
  「是嗎?」獄寺揚起冷笑,槍口轉向自己的太陽穴,那銀瞳散出的狂氣,雲雀曾有印象:「話先說在前頭,我並不是想自殺……只是,難免有時候會想,這發子彈打下去,我的世界會發生什麼變化呢?你的世界會發生什麼變化呢?這場惡夢,會不會醒來呢?」
  
  「隼人……」雲雀不再前進,只是看著他。
  
  「其實我很期待哦……醒來的時間點會是在哪裡?和大家每天打鬧在一起的國中?向你求婚之前?如果可以選的話……我希望會是……」
  
  『不曾知曉你的溫柔、不曾知曉你……我希望……』
  
  無血肉的森森白骨出現在獄寺身後,以著雪白指骨掩上獄寺的雙目,在他耳畔低語:『你不需要扣下扳機,一切都會好轉。好好睡一覺,隼人。』
  
  在獄寺倒下之前,雲雀伸手將他手上的槍口向上一撥,槍聲一響,子彈打向天花板,落下些塵埃碎木屑。獄寺就這麼昏睡過去,倒在走廊的地板上,而站在他頭上的,是骷髏的幻影,空洞的眼窩直視著雲雀:『所謂的『自由』就是這麼任意踐踏人心嗎?雲之守護者。』
  
  雲雀愣愣地回視那骷髏,身後傳來阿諾德的聲音:『那是G,初代的嵐守護者。G,換個說法,那感覺連我一起罵下去了。』
  
  紅火燃起,骷髏轉眼化成與獄寺相仿的容貌,不同的只有略長淡紅的髮絲與右臉火紋刺青,看似冷靜的臉,雙眼暗藏怒焰:『就是一起罵你了怎樣?』
  
  『我並沒做錯什麼。』『對,你什麼都不做,放任你的後繼者毀掉我的後繼者。』『戀愛是年輕人的事,那不是我們該管的。』『如果我不管,他早自毀了你知道嗎?』
  
  G的視線移向雲雀:『的確,分開只會痛苦一段時間,過了就好了,但你考慮過他撐不撐得過去?尤其在他已經把你看得比彭格列十世、比他自己還重要的時候。在他已經接受不被你所需要、不被你所愛的現實後,你又對他說些什麼呢?』
  
  「……你教訓的是。」雲雀垂下眼簾。
  
  G嘆了口氣,視線下移,看著倒地不醒的獄寺:『在他醒來前把他綑起來吧。他的自爆手段多到超乎你想像……』
  
  說完這段話,G便化為一縷紅火消失。阿諾德也跟著消失:『我就說過別惹G生氣,他生氣起來很煩的。』
  
  「……我的確是……沒怎麼好好為你打算過,只想著自己要怎麼做。」
  
  低身抱起與其說是睡著更像是昏倒的獄寺,走向獄寺為他準備好的客房裡,將他輕輕放到柔軟的床墊上,拂開掩著眼的銀髮,雖然G的建議是把他綑起來,但現在不想這麼做。伏在那透著熱度的身子上,低頭親吻淡粉如櫻的嘴唇,想起了那隻為他開啟通道的烈焰之牆,但他的睡美人一向不會因為他的吻而醒,這令他有點感傷。
  
  「不要碰我……」銀眸微啟,第一句話是警告。
  
  起身,閉上眼緩緩述說起:「……和你分開是希望你能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我想看到像現在的你這樣,開心的和澤田他們玩在一起、因為工作順利完成而得意洋洋、每天過得很充實的樣子……我察覺你在我身上犧牲太多東西,所以我……」
  
  聽著這些話,獄寺降低了不少警戒心:「既然都分開了,現在說這些又是為什麼?」
  
  雲雀像是想起了什麼,視線別向一旁,伸手掩著嘴沈默,明顯的紅暈染上了他的臉頰、紅上了耳朵。看著那反應,獄寺也跟著紅了臉,有自覺地看向另一邊,像是帶了點怒意的語氣:「真是笨蛋……任意妄為是你唯一的優點了,突然為別人著想什麼的……不是連唯一的優點都沒了嗎?」
  
  聽著獄寺這段話,表面看來是罵人,但卻像是解除詛咒的魔法,長期以來糾纏在心頭的荊棘就這麼被消退,並轉眼治癒了心傷。
  
  「這是說我可以想抱你就抱你的意思嗎?」視線悄悄地移了回來,那雪白的肌膚一紅起來便相當明顯及誘人。
  
  「當然不是!」生氣地回吼,立刻被壓倒、被吻上、被激烈地撫摸擁抱,許久未接觸的體溫如此不耐地灼了進來,燒燙著他的全身,還未來得及反抗,雲雀的氣味就如興奮劑般地,透過鼻腔麻痺溶化他的理性,光是被那嘴唇親吻上頸子,就感到全身性的酥麻,血液在躁動著、身體渴望著更多更深的碰觸,想感到疼痛、想被貫穿、想被撕碎……明明知道這樣是不可以的。
  
  扯開獄寺那身白色浴袍,對於如此輕易就能點燃情慾的身體,雖然感到幾分驚訝,但自己又何嘗不是?親吻著那佈著細小傷痕的肌膚、啃咬總能令他發出輕呼聲的乳頭、撫摸著那沒什麼脂肪並有漂亮線條的腰腹,目標是早已挺直等他愛憐的性器,只是在獄寺搖頭喊著「不要!」時,揉沒幾下就射了他一手白色液體。
  
  雖然有點驚訝,但獄寺看似生氣卻燙紅而別過去輕喘著的側臉,與那癱軟的身子,都像是默許他可以進一步似的。所以抬起他的腿、以他的精液為他的後穴做潤滑,那不時發出顫抖輕抽著的身子,與忍著不出聲僅有的喘息、漸漸迷離泛著淚光的銀瞳,都像在挑戰他的理智,而咬牙忍著,直到準備得差不多了,才解開身上的黑色浴衣,然後注意到,那瞬間,獄寺的雙眼聚焦在他胸口,理應軟下的性器再度勃起。
  
  「這讓你很高興嗎?」雲雀發出一聲笑。在他愕然不知該作何反應的此刻,擁上他、吻上他、沒入他的身子貫穿他,在他因疼痛而全身僵直打顫著時,告訴他:「隼人,我愛你。」
  
  「雲雀……啊……」應著那出入的劇烈動作,眼淚終於落了下,分不清是因為那直直捅入內臟的疼痛,還是直直插入心臟的劇痛。靈魂還在迷茫著,身體已經接納他了……或者要說,早已習慣,拒絕不了他的觸碰,在披著痛苦外衣下的快感深淵中沉淪,終於張開雙臂擁上那溫暖堅實的肩胛,失神呻吟著他的名字。
  
  『反正只是不事生產的飯後運動,好好享受吧。』
  
  身體裡藏著個小小貪歡的聲音這麼說著。
  
  盡情地流淚、盡情地呻吟、盡情地呼喚起他的名字、盡情地享受所愛之人帶來的痛楚、氣力用盡地醉倒在他的懷裡、享受一夜無夢的安眠。
  
  
  
  「對不起,隼人……」
  
  輕輕拂開那掩著眼的銀髮,儘管闔著眼,打濕了睫毛的淚依舊滑了下,落在為他枕著的手臂上。
  
  『從以前到現在,最明白你越是痛苦、越是悲傷時越會裝得沒事的人是我,然而,令你掉最多眼淚的人也是我。』
  
  『我想好好愛著你、我該好好愛著你,但我卻似乎老是用錯了方法,不停的傷害你,還認為這是為你好……』
  
  『明明我隨時都有可能失去你。』
  
  酸楚感梗上鼻咽,有股熱模糊了視線,所以緊緊地懷抱住熟睡的人,將臉埋進那頭帶有淡香與微涼的銀髮裡。
  
  『若我不能把握這些時刻待你好,那我……』
  
  
  
  「我們結婚吧。」
  
  在朝陽照耀下清醒,睜眼便見到早已醒來的雲雀正凝視著自己,以著面癱臉說了這樣的話。所以想起MM說的「想離就離,真自由啊。」的話……不只想離就離,還想結就結呢。
  
  「……請讓我考慮考慮。」閉上眼,但不是為了補眠,而更像是逃避現實。在雲雀的懷抱裡很舒服,但很容易迷失自己:「我答應G要做好十世左右手工作。」
  
  『也立過誓不想再為誰動情了。』
  
  雲雀伸手將他攬來,並低頭吻上他的額,輕輕軟軟地。這舉動深深刺痛著獄寺,因為不受控的感情如此明顯的雀躍歡欣、幸福洋溢,絲毫不考慮一下自身的立場。
  
  吻上額後,稍退開,見著那眉間一抹若有似無的痛楚,與漾著幸福的微揚唇瓣,所以緩緩下移,靠上他的嘴唇,沒有反抗,反而迎上,極盡寵溺溫柔的親吻。
  
  想給他幸福的念頭至今未變,多了的是在夢境黃泉的誓言,這次不會再說離開他的話。
  
     *     *     *     *     *
  
  出門前扔了把家裡的備用鑰匙給雲雀,視線別向一旁:「雖然我還沒想好要怎麼和你相處,但這個你先拿著吧,別動不動就爬窗。」
  
  也許獄寺的嘴硬只是用來欺騙自己的,給鑰匙這件事本身就暗示著承認兩人間的特殊關係。雲雀揚起一笑,將鑰匙好好地收進外套內裡的口袋,像怕掏丟了它似的。
  
  「那是怎樣?我不承認我是你的所有物啊。」依舊嘴硬著,雲雀像沒聽到。走了幾步,才像想起什麼,自外套的口袋裡掏出一疊照片給雲雀:「這個,發現你的地方草壁收拾來的,相簿全毀了,這個要丟掉還是買本相簿重新來裝?」
  
  雲雀因為被擺了一道的羞恥回憶而臉頰微紅,接過照片:「再買本新相簿。」
  
  「嗯。」獄寺看向前方:「從學校出來後去趟商店街吧。」
  
  「也好。」
  
  那側臉依舊清俊秀麗,只是現在多了一抹憂鬱的氣質。一想到這是因為自己狠狠傷過他的緣故,心裡就有些疼。
  
  「有意見嗎?」被獄寺瞪了回來。
  
  「……我不會再要你一直陪著我,」想起了那夢境,而微揚嘴角:「這次,讓我一直陪著你吧。」
  
  獄寺的眼睛先是睜大,然後回視前方,不爭氣地紅透了臉,有自覺地將圍巾拉高掩面,低語:「太肉麻的話我受不了,少說點吧。」
  
  他所喜愛的這個人,總是如此可愛。
  
  「不用說『一直』,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我不會攔你。」獄寺的視線下移:「因為,雲是自由的,不是嗎?」
  
  『已經明白這雙手留不下任何人,不會再期待什麼了。』
  
  『我不想困住你,我也沒那個能耐留住你。』
  
  雲雀沈默著,視線放到前方那沒什麼人的道路上,悄悄地牽起了獄寺冰涼的手,十指交扣地。
   
 『為了你,不惜背棄了在神前起的誓,也打算背負起這業火,只是,那時卻沒考慮到,被火灼上一生的人,會是你……』
  
  『比我的生命與尊嚴還重要的你……用生命與一切來愛我的你。』
  
  就這麼慢慢走到並盛國中,獄寺說了「校內視察。」,校警見了兩個算有名的熟面孔,也就敬個禮放他們進去。非假日的學校正有學生在操場上進行體育活動,所以儘量避開學生的視線,往圖書室去。在雲雀揀了幾本書出來後,看看時間也快到中午。
  
  「中餐想吃點什麼?」獄寺將雲雀手上的書一一收拾進自己帶的提袋裡,邊問。雲雀回:「隨便。袋子可以給我拿。」
  
  「不是還虛弱著嗎?我拿吧。」「……昨晚我已經可以把你從走廊抱回床上。」「……是嗎?但還是我拿吧。」
  
  見媳婦一副想展現男子氣概的樣子,也就不和他爭了。然後雲雀想起:「我送你的狗牌,哪去了?」
  
  那瞬間獄寺明顯一愣,才視線別開,臉上染了點暈紅,誤認了雲雀之所以提起是因為昨晚沒在他頸上見到的緣故。步離學校往商店街時說起:「一個月前的一個任務,需要變裝,所以要移掉身上所有能辨認出我的東西,暫時把它拿下來……結果不知哪冒出來的白目烏鴉把它叨走,一時緊張朝牠扔了炸彈,沒炸到牠倒是把狗牌炸壞了,想去撿時爆炸聲把附近的軍人引來,只好先放棄去撿找個地方躲起來。
  
  部下順著爆炸聲去找我,只撿到炸壞的牌子,以為我被軍人抓走發生什麼事,所以把狗牌先寄回來給里包恩先生,報告了我可能已經殉職、需要增援的訊息。不過沒超過一天我就回去他們面前,那時候就立刻打電話向十代首領報告過這只是個誤會了……現在那殘骸應該在十代首領和里包恩先生手上吧?」
  
  「嗯。」雲雀沒打算多說什麼,尤其是只憑損毀的狗牌就被裡包恩帶了節奏差點弄死自己這種蠢事,一點都不想讓獄寺知道:『雖然很可恨,但這次的確是被澤田家的小殺手狠狠上了一課。』
  
  路過的風紀部下紛紛敬禮:「雲雀先生中午好!」「獄寺先生中午好!」
  
  「各位守備辛苦了。」獄寺禮貌式地點頭致意。剛過完元旦回日本就被這群曾管過一陣子的部下們關心,但一開始就沒張揚過和雲雀的關係,所以也只讓他們知道自己離職去做別的工作,現在偶爾在路上遇到還會打招呼。
  
  雲雀依舊不與部下攀談,就這麼路過警備點。到了商店街後,兩人先到拉麵店進過午餐,解決民生問題後,才出來往文具店的方向走,但走沒幾步,獄寺像注意到什麼,立刻轉身將外套的帽子拉起,並牽起雲雀的手,低聲:「我想買點花裝飾家裡,先陪我去花店吧。」
  
  雲雀留意到對街山本的身影,穿著一身白襯衫搭斜格紋背心與牛仔褲的休閒裝扮,拎著明顯是女用的花朵肩包,陪著一名長髮飄逸、打扮時髦的俏麗女孩邊走邊聊、邊說邊笑,狀似親密。所以陪著獄寺回頭往反方向的花店去。
  
  問他:「介意嗎?」
  
  得到的回答只是冷淡的:「又不是那個不長眼的,老愛湊熱鬧。」
  
  「……我不在你身邊時,山本應該對你有所表示過。」「那又如何?誰會用奇怪的眼光看待自己長年以來的朋友?又不是有病。」「那我呢?」「……一定是從來沒把你當朋友看待過。」
  
  說著山本時總是一臉冷淡,最末的回答,則又在那白皙的臉頰上染了點暈紅。
  
  一同步進滿是鮮花的花店裡,靠牆擺著出自老闆巧手的插花作品,落地放置著開上嬌豔花朵的盆景,一側牆擺滿了鮮切花供客人選揀成花束。獄寺像早有想法,直直走到裝滿一整桶的白色雛菊前,說著:「昨天看到雲豆找來的花,我就想,插上幾朵在你的房裡,也會讓你住起來舒適點吧?」
  
  棲在雲雀頭上的小黃鳥揚了一下翅膀,啾啾叫上幾聲。
  
  「喜歡什麼顏色?還是想換別種花?」獄寺這麼說著,並張望起其他花種。
  
  雲雀走來他的身旁,雙手伸進那外套大帽下,手指鑽進銀色髮絲之間,捧上獄寺耳下柔軟溫暖的頸處,一如馬賽那日,他為自己暖手時的……這次,揚起淺笑,低頭吻上那看起來像愣住的唇瓣,他喜歡純真可愛的雛菊,現在也喜歡上了帶著痛苦色彩、飄著回憶香氣的毒花。
  
  順著溫柔的唇上輕吻,有如陷入沉醉,銀眸緩緩閉上,總帶著深沉情感的暗色雙眸才跟著閉上,更深地嚐起他舌尖的滋味,比花蜜更甜,柔軟得令人上癮。直到雲雀放開了,獄寺才伸手掩上嘴,難掩臉上羞紅,低頭小聲地:「老闆和其他客人也在……」
  
  「就選雲豆選的吧。」因為現在並非是彼岸花盛開的時節。
  
  「嗯。」獄寺避開視線地,在那眾多的黃心白花中挑選上幾支,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方才接吻時被雲雀悄悄簪上朵雛菊在側額上,而對結帳時的金額有疑問。雲雀直接付款後拉著他離開,他也不再說什麼。
  
  出花店時已經不見熟人身影,所以兩人往文具店去,花了點時間挑選相簿,順便往鄰近的書店看看新書,買了一向會買的不可思議新刊。
  
  一直到回家之後,才在為買回來的雛菊清洗香檳杯時,從鏡子裡發現被簪在頭上的花。
  
  正要取下時就被雲雀自後方攬上,一手扣上他的手阻止他取花的動作,所以瞪著鏡上雲雀的倒影:「你就這樣讓我頂著這朵花回來?很丟臉欸。」
  
  「但是,這樣很可愛。」十指交扣著並帶著獄寺的手往他的胸膛撫去,一手移向獄寺的腹下,隔著牛仔布料愛撫起,低頭親吻輕嗅著他的頸子,有著淡淡溫暖的香氣,與小小的抗拒:「你一定不知道自己有多誘人,好好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吧。」
  
  壓抑不住的輕輕喘起、忍耐情慾而緊起的眉間、因雲雀的體溫與氣味而急速升高的脈搏,鏡中的雲雀令他心頭一緊,察覺了乳頭在指尖逗弄下敏感的硬起,稍稍用點力就像往血裡倒興奮劑,令他全身震顫不已,下身也在雲雀的掌心無節操地緊疼起。鏡中的自己,看起來就像個急著被操翻的婊子,和頭上簪著的那朵花多不相襯啊。
  
  過於興奮到連站也站不直,索性倚靠在雲雀身上,一手攬上雲雀的臉頰,迎著他灼熱的親吻,冷睨著鏡中的自己,嘴角微揚:「想幹就幹死我吧,雲雀。」
  
  雲雀停止了所有調情的動作:「叫我的名字。」
  
  「……恭彌。」側身轉頭望向身後,對著那一臉溫柔淺笑,面露苦澀的似笑非笑。
  
  「再說一次你的要求。」「咬死我。」
  
  被雲雀一個轉身壓向身後的玻璃拉門上,但並非是期盼的粗暴對待,而是深情款款的長吻,在那之後,雲雀以著溫柔到令他心碎的低語,輕撫著他的頭髮:「我不是想令你更厭惡你自己,只是想讓你知道,我不會去找其他女人的原因。」
  
  見他只是抬頭凝視著自己,雲雀補述了:「因為你好像一直認為自己比不上女人。」
  
  獄寺低頭落下一滴淚,伸手取下髮上的雛菊:「別對我太好,下次我會承受不住的。」
  
  雖然想告訴他不會有下次,但現在大概說什麼他都不會相信了。而這,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所以只是擁抱他,不再對他上下其手。
  
  數分鐘過後,獄寺才抬頭直視著他,給了個清淺笑容:「謝謝,我沒事了。」
  
  離開雲雀的臂膀,繼續清洗擦拭香檳杯的動作,擦得晶瑩剔透、沒有絲毫水痕指紋才罷休,盛了八分滿的清水離開浴廁,往客房裡去整理買回來的雛菊。
  
  在他離開後,G出現在雲雀面前,一臉嚴肅:『有些傷害是一生都好不了的,堅持不下去就別再纏著他,我不想老是給你收拾殘局。』
  
  「……我很清楚,倒是,」雲雀看向他,露出挑釁的冷笑:「你很強嗎?」
  
  『你再半途而廢一次就知道了。』G回以冷笑後便化為一縷紅火消失。
  
  「……我討厭輸,也討厭半途而廢。」
  
  雲雀離開浴廁往房間去,他所喜愛的人正修剪著他所喜愛的花,將它們一一插入晶瑩剔透的香檳杯裡,高低重疊著花形,映著透窗而入的陽光,白色清純的花朵顯得更加耀眼,那個人和他的手指也是。
  
  忍不住環上他的腰,在他耳畔低語:「花很美。」
  
  「雛菊是義大利的國花,喜歡它的可不只有你。」顯然沒聽懂雲雀話中意的獄寺有點得意洋洋地這麼回應。
  
  「嗯,我知道。」
  
  雲雀發出有點無奈的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