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上)

本章節 7469 字
更新於: 2019-09-06
  
  派任務給獄寺的兩星期後,星期日的下午,綱吉正在自己房內接受里包恩的學習講座時,雲雀出現在他房間窗台上,一身的黑衣,襯著蒼白的膚色更顯憔悴,但雙眼有著異樣病態的光芒,看著有點嚇人。
  
  「獄寺隼人到哪去了?」
  
  「那個...…」心裡有點害怕的綱吉正要回答時,里包恩擋下他,對著雲雀以嚴肅的神色:「我回答吧。」
  
  回過身去,從綱吉書桌抽屜裡拿出一方折疊整齊的手帕,交給雲雀:「……看了就明白。」
  
  有點遲疑,但還是打開來,那是兩片因爆炸與撞擊而有點扭曲的不鏽鋼片,上面寫著某人的名字,他認得,這是他親手為他戴上的。
  
  「很遺憾……」里包恩壓下帽簷低語。
  
  雲雀愣愣地收下,不發一語地離開。
  
  在他離開後,綱吉為難地:「你那種說法,前輩當真怎麼辦?」
  
  「當真什麼?我又沒說獄寺死了,沒問清楚的人不好。」里包恩一臉平淡:「什麼狗牌被烏鴉搶了一時慌張扔了炸彈,剛好政府軍經過只好躲起來,屬下沒找到他只撿到狗牌以為他殉職,先把狗牌寄回來,他知道之後才急忙打電話回來解釋這種蠢事,真好意思在國外幹啊。」
  
  「那只是個意外啊。」綱吉苦笑。
  
  「你們都太嬌慣他了。」里包恩噘起嘴。
  
     *     *     *     *     *
  
  那之後兩個星期,獄寺拖著行李箱回到並盛,雖然冰雪已化了滿地新綠,但仍比他所去過的國家還冷,而將雙手摀上嘴呼著暖。記著時間,現在已是三月初:『再過不久櫻花就要盛開了……不知道那個人現在會不會賞櫻呢?因為櫻花病吃鱉一度很討厭櫻花……』
  
  回並盛第一件事便是先到十代首領家向首領與里包恩報告。
  
  「早安!屬下完成任務歸來了!十代首領!里包恩先生!」
  
  出差一個月,這個人依舊完全沒變,一見面就是九十度敬禮。綱吉以著笑意迎他進門:「你能平安回來真是太好了,到我房間談吧。」
  
  「那我不客氣了。」獄寺笑嘻嘻地進門。
  
  「去過義大利了嗎?」里包恩問。
  
  「嗯,去做過一次報告,也把人員和莫斯卡交回去了。」
  
  到了綱吉房間,獄寺先打開行李箱,拿出一疊文件給里包恩「這是報告與清單。」,拿出一禮物盒給綱吉:「手工巧克力,請笑納。」
  
  「謝謝了。」綱吉收下那禮物盒。
  
  「嗯,原來如此。」里包恩迅速看完:「黑吃黑,諾倫姪兒沒事,但商品被搶,沒臉回家只好一直待在非洲。你去的時候商品已經轉手到政府軍手上拿不回來,所以你把那個黑手黨碾成碎片了。戰利品撥出一部份給諾倫家族,就照當初他們談好的商品價碼,其餘六成返回總部,四成你和其他五人均分。」
  
  「那個黑手黨肥得流油,這次真是個爽差。」獄寺笑得很開心,接過綱吉送上的一杯熱茶:「謝謝十代首領!」
  
  綱吉笑得有點無奈,輕巧的『碾成碎片』四個字,該是多血腥的場面呢?
  
  「還有這些要給十代首領。」獄寺拿出幾封小紙包,在桌上打開來,裡面都是些美麗的寶石首飾:「十代首領看看吧,要送給伯母或京子小春都由您決定。」
  
  「……這些是?」聽過獄寺做了什麼事,總覺得,似乎可以在那璀璨間瞥見血腥。
  
  「請別擔心,這些是向當地鑄金師買的,不沾人血。」知道綱吉抗拒什麼,所以帶著笑意回答:「當地的老鑄金師被以暴力脅迫,所以我花現金買下他的東西,解決他的燃眉之急,這些都很乾淨的,我需要買下它們但我卻用不到。」
  
  聽他這麼說,綱吉也就釋懷了:「那就先代她們謝謝你了。」
  
  「十代首領客氣了,首領的眷屬理應得到更好的東西。」
  
  當獄寺這麼說時,那微低的臉有著一抹極美的微笑。
  
  奪取汙泥中的養分,獻上潔淨清雅的芳華……
  
  里包恩的聲音把綱吉喚回神:「既然你是阿綱的左右手,別忘了去掌握每個守護者的行蹤哦。」
  
  綱吉臉色一變:『糟了!完全把前輩忘了!』
  
  「我知道了,會盡快掌握大家行蹤的。」獄寺點點頭,然後起身告辭:「十代首領,里包恩先生再見,祝學習順利、身體安康。」
  
  在他離開後,綱吉青著臉:「我還是先去前輩家看看情況……」
  
  「你去反而麻煩,留下來繼續用功吧。」里包恩站在比他還高的紙堆上:「給我把這堆題型做完。」
  
  「辦得到嗎?!」
  
     *     *     *     *     *
  
  獄寺先回過家一趟,放完行李箱、看看家裡情況便出來,往地下基地,看一下眾人工作的情況,再出來已經傍晚了。先往山本家,遠遠確認了山本正站檯幫著伯父切生魚,再往笹川家,在外頭就能聽見那個大嗓門,確認了兄妹兩人都在,經過公園時確認了小春正牽著藍波和一平散步,往黑曜樂園去,路上挑了盒白色戀人和一籃高級水果作為貢品,順利地確認了黑曜一組沒缺人。
  
  「還沒去見過雲雀恭彌吧?我也很久沒見到他了。」六道有意地提醒了一下。
  
  「是嗎?」被六道提醒了也知道哪裡怪怪的。
  
  告別了依舊幽暗嚇人如廢墟的黑曜樂園,天空已是晚間八點的暗藍。想著這時間雲雀應該會好好待在家而不是到處亂跑,所以略過學校之類的地方,直接往他家去。
  
  還沒到雲雀家,身後就有腳步聲急促逼進,轉身一看,是跑得大汗淋漓的草壁:「總、總算找到你了!」
  
  「幹嘛?」
  
  「和我去見雲雀吧!這陣子他變得很奇怪啊!」
  
  草壁伸手揪著他的手臂就往前走,所以沒好氣地開口:「不用拉,我是正要去。但你說奇怪是怎麼回事?」
  
  既然他這麼說也就放了他,草壁拿起紙巾擦著汗,邊走著:「本來就常不見人影,前陣子突然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哪裡也不去,問他什麼話都沒反應,也不吃不喝的,看了很嚇人……」
  
  「你應該帶醫生去看他而不是找我。」
  
  「我覺得找你比找醫生有用啊!反正你看了就知道!」
  
  在大門外便注意到那偌大的木屋幽暗不點一盞燈,看起來就像沒人在家似的,由草壁帶領進門,一打開玄關的燈,便見到處處被打壞的痕跡,既大又深,彷彿要撕碎整個空間。
  
  「靠,這演哪部恐怖片?」
  
  「昨天打的。」
  
  草壁走在前,並不是往樓上雲雀的房間,而是過去他在此暫住的客房,在那不開燈的房間裡,透過月光便可見到那盤踞在窗下的黑影,低著頭,黑髮掩著面看不清他的表情。
  
  「恭先生,我開燈了。」草壁這麼說,並打開房內的光源。
  
  擺在桌上沒動過的餐食、散了一地的照片,那些照片細看都是獄寺的照片,而看似相簿的殘骸則被撕碎扔了一地,這房間同樣有被摧殘打壞的痕跡。一身黑衣的雲雀只是抱著個雲豆放大版的布偶,在窗下倚牆而坐,默不作聲。
  
  「所以我說找你應該比醫生有用……聽說離婚是雲雀提的,所以現在這情況我看不懂啊。」
  
  「我也不懂啊……」獄寺倒抽一口冷氣,小心翼翼地走上前,跪蹲在雲雀身前:「雲雀?」
  
  對他的聲音起了反應而抬頭,因多天未進食而削瘦了不少的容顏慘白著,只有那雙眼閃著異樣的光彩,有如見識到了地獄那般……視線相交,黑影一動,一手扣上獄寺的頸子將他壓倒在地,一手舉起拐子,重手一落,獄寺及時偏頭避開那在地板打出一個凹陷的攻擊,便被雲雀以全身重重壓上,像耗盡氣力似地,雲雀就這麼閉眼失去意識了。
  
  「你確定找我有用?!他想殺我啊!!!」忍不住怒飆。
  
  「我先打電話請醫生過來……」草壁滿頭大汗,掏出手機往門外去。
  
  獄寺起身抬起雲雀,將他扛上肩,往他樓上的臥房去,才發現樓上正是重災區,不要說牆被打壞了多處,就連傢俱、床都壞得差不多了,而站在臥房前無言以對。
  
  「……請什麼醫生?!我們往醫院去吧!!!」氣炸了。
  
     *     *     *     *     *
  
  深夜的醫院急診室,雲雀被醫護人員安置在乾淨的病床上,推到一般單人病房掛上點滴,醫生交待他的情況只是營養不良加上過度疲憊,觀察一陣子應該便可出院。
  
  獄寺坐在病床旁,手上捧著草壁收集來的照片,後者說著天亮要找工人來修房子,雲雀先交給他看護,人就跑了。
  
  真的不懂現在是什麼狀況,如果愛著他,為何要分手?如果不愛著他,現在這情況,是怨恨嗎?自己被雲雀所怨恨著嗎?看不懂啊……連自己幹了什麼要被他恨著的事也想不起了。
  
  床上的人微睜了眼看向自己,不帶殺氣,似乎比暈厥前理性正常多了。對上視線時,獄寺只平淡說了:「如果你照顧不了自己,至少要讓草壁照顧你啊。」
  
  床上他所深愛過的男人,如今看來如此陌生……心裡隱隱作痛著。所以起身轉頭:「護理師會照顧好你的,夜深了,我也該回去休息,晚安。」
  
  身後一陣聲響,熟悉的雙臂自身後環上,熟悉的懷抱、熟悉的氣味,不該回憶起的一切全湧上。擁著他的人沒說話,只以行動表示著不希望他離開,落在頸畔的呼吸如此虛弱,虛弱得不像他認識的雲雀--那個強大到逆天的男人。
  
   G 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照顧好其他守護者也是你的職責,提醒你一下,他的點滴……』
  
  這才注意到管子掉了,雲雀手上插著的針正湧出血來,落了一地血花斑駁,而慌忙地轉身去找呼叫鈴:「抱歉!點滴掉了!請來幫忙!」
  
  感覺到身後雲雀在發愣、 G 在竊笑……
  
  在護理師過來幫忙安置他上床、重新插上點滴後,讓雲雀進了點水,為他拉好薄被:「別再亂動了,好好休息,我會在這裡陪你。」
  
  「……我想讓你抱著睡,這裡好冷。」
  
  自上次聽到他的聲音,已經過了有三個月吧?最後聽到他的聲音,是辦完離婚時的一句「隨便」,過了這麼久,聲音變得有點啞,並且虛弱著……這要求就像小雀仔會說的。所以硬是扯起嘴角,說了聲:「好。」
  
  他曾珍惜著的寶貝孩子,現在就在這大人的身軀裡。
  
  解開身上的禦寒長外套,鬆開領子,脫下鞋,攀上床,掀起薄被把自己也包上,側躺在點滴的另一側,挪了手臂往他的頭下,令他可以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另一手則掩上他的胸,安撫孩子似地輕拍了幾下,臉頰靠上那頭黑髮,低聲說著:「睡吧,晚安,雲雀。」
  
  『隼人的擁抱、隼人的溫度、隼人的氣味……好真實的幻覺……』
  
  側身擁上那纖細而溫暖的腰身,雲雀安心地閉上了眼:「……帶我去你的世界……我想跟你一起,看你所看的風景……」
  
  「……好,下次帶上你。」獄寺只以為他想和自己一起出任務,而這麼回答。
  
  但就算是這麼無所謂的要求,也深深撼動著他的心臟。若還相愛著,這一定是他所聽過,最美的情話……
  
  可惜不是。
  
     *     *     *     *     *
  
  一片深深的黑暗之路,他會陪著他最愛的人,緊緊牽著他的手,再也不放開……開滿兩側的彼岸花豔紅似血,那是他摯愛之人生命之火的顏色……
  
  多少次的併肩同行,當他注視著那美麗的側臉時,他的愛人會先低頭沈默,慢慢地在臉頰上氾紅,然後抬頭怒瞪自己,惡聲惡氣地說著『看啥?有意見嗎?』之類的,以生氣來掩飾自己的害羞。
  
  以往自己總要輕嘆一口氣,惹得他更生氣。但這次,他想摟著他,在他耳旁低語:『我們一直在一起,別分開好嗎?我不能忍受失去你……』
  
  聽著這些話,他有什麼表情呢?
  
  染血的枯骨輪廓看不出表情,空洞的眼窩只有一片黑暗。
  
  『我以為失去彼此,我們只會痛苦上一段時間,這段時間過了就好……一切都會很好……只要我還愛著你就夠了……』
  
  牽著失去血肉的指骨,那脆弱得像是稍稍用力就會散成碎片,所以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
  
  『我愛你,隼人,若你下地獄,我也會陪你一起去。』
  
  骷髏張闔著無血肉的下巴,發出磕磕磕的聲響。
  
  『你想死不是因為愛,而是負罪感吧?』
  
  『折磨你的不是愛,是內疚。』
  
  『到了黃泉奈落還不清醒嗎?雲雀恭彌。』
  
  雙手撫上那堅硬嶙峋的頸骨,揚起笑容。
  
  『是愛或內疚都無所謂,我只是想……回到馬賽那一天,再看一眼你的笑臉……』
  
  周遭彼岸花狂放地張揚著血紅。像回到了那天,以自己的頸項為他暖手的,那溫柔可愛的笑容,在他雙手間,真實地展現那虛幻之美。
  
  『這次不會再說要離開你的話……』
  
  狂風吹起了紅花,血紅地滿佈了黑暗的道路與天空,像要撕碎這幽冥黃泉。
  
  『所以……』
  
     *     *     *     *     *
  
  陽光的明亮刺醒了雲雀,睜眼,便在模糊間見到了映著陽光閃著微微光芒的銀髮,與清秀靜雅的睡顏。那擁抱依舊如春天的陽光那般和煦溫暖,淺淺均勻的呼吸……忍不住伸手撫上那微熱的臉頰,與那傳來生命力脈動的溫暖頸項……
  
  「我沒說獄寺死了哦。」
  
  身後傳來里包恩的聲音,生平第一次氣到想毀滅世界,而抽起身子回頭怒瞪站在門口、神色自若的里包恩與苦笑著的澤田綱吉,因他的動作而醒來的獄寺不經意地拉住他的袖子,揉了揉眼,這很有效地阻止他掄拐子去揍人。
  
  「 Ciao !雲雀!獄寺!」
  
  「啊!早安!十代首領!里包恩先生!」一發現門口來探病的人,獄寺立刻堆上笑臉低頭敬禮。
  
  「早安,前輩,獄寺君。」綱吉提著一餐籃,臉上堆滿尷尬的笑容:「收到你傳的簡訊,所以過來看看情況,也幫你們帶早餐了。我想,前輩現在吃稀飯比較好吧?」
  
  「感謝十代首領!」獄寺立刻跳下床穿好鞋子去接餐籃。
  
  「哼哼,感謝我吧,昨晚看起來打得很火熱啊。」里包恩嘴角上撇著陰謀得逞的冷笑。
  
  「不需要。」雲雀冷回,並別過頭去。
  
  聽著他們的對話,獄寺也只是滿頭霧水地來回各看了兩人一眼,便將這件事置之不理了。將餐籃放上床頭櫃,小心地捧出一碗蓋上保鮮膜的粥,解開保鮮膜,拿起湯匙,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舀了一匙推到雲雀嘴前:「你現在沒體力還吊著點滴,我餵你吧。」
  
  剛剛明顯怒著的雙眼看向獄寺一眼,視線下移,怒氣便化了許多,張口接下獄寺舀來的粥,綱吉一路走來已冷了不少,正好是可入口的溫度。
  
  「看來沒事呢,今天就可以出院了吧?」里包恩看向綱吉:「我們回去做題目吧。」
  
  「還做啊?」綱吉先是一聲哀嚎,才無奈地向著那兩人搖手:「先回去了,你們保重,再見。」
  
  「再見,祝十代首領和里包恩先生一路順風。」
  
     *     *     *     *     *
  
  下午離開醫院時打了車,先往雲雀家去,然而雲雀家已經有幾名土木工人在忙進忙出,草壁正站在門口處監工。見到走下車的獄寺與坐在計程車後座一臉呆滯的雲雀,草壁立刻出來:「已經可以出院了嗎?」
  
  「醫生說只要多吃點營養的軟食物和好好休息就行了。」獄寺指向那白天才看得到些自內打穿出來傷痕的可憐屋子:「還有房間能讓他用嗎?」
  
  「就算有,現在在施工會很吵,他也不能好好休息。所以打個商量,可以先讓雲雀住到你家嗎?聽說你買房子了嘛?正好也幫忙照看他……」
  
  「你要這麼說怎麼不是住到你家?」獄寺有點動怒。
  
  「我家有其他人,怕吵到他啊,雲雀很討厭被吵到的。」下一句立刻狠狠給獄寺來個背刺:「何況他是你前夫吧?」
  
  獄寺沒再說話,草壁就轉身:「等我一下,我把一些衣服和床具打包給你。」
  
  等草壁的時候回頭看了眼坐在計程車後座的雲雀,他正低頭以雙手掩面不發一語,那看來也不是在睡覺,獄寺也只是滿頭問號。雖然在醫院一直陪著他,但自十代首領和里包恩走了後他就再沒說過話,但也不肯闔眼休息,只是坐著,視線落在被子上,看似發呆但視焦是集中的。
  
  獄寺完全看不明白雲雀現在是怎麼回事。
  
  『昨晚他可是想殺了我啊……我才用不到一個月的房子就要被他打壞嗎?』感到胃痛。獄寺拿起手機,發了請假簡訊給日本情報部五人中的小隊長。之後只是看著那棟不停發出敲敲打打聲的房屋發呆,等著草壁拉了一個大行李箱出來。
  
  「屋子修好前這段時間,就拜託你了。暫時估計一星期吧?」
  
  「知道了。」打開計程車行李廂,一起將大行李箱放入,蓋好車門。
  
  向草壁道別後,回到自己家,多付了些錢給計程車司機,便一手拉著行李箱一手扶著雲雀往家門去,開了門、進門後鎖好門,在玄關處脫了鞋,扶著雲雀往二樓去,二樓一側有兩間房,離樓梯近的標上了獄寺的門牌,另一間則標上了G的門牌,獄寺將雲雀帶到他臥房對面的房間:「這間是打算做客房用的,所以有簡單的床和桌子,等等我會給你舖床,先進來坐著休息一下。浴室廁所是在你這間的隔壁,共用的。」
  
  客房的床是雙人床,有一襲防塵布蓋上,書桌安置在窗檯下,獄寺先讓他坐在桌前的椅上。除了沒放物品的桌椅與床,靠牆處也有空著的置物櫃,床頭也有放上檯燈的床頭櫃,只是沒使用的狀態獄寺都為它們舖上防塵紗。
  
  先是把防塵紗取下抖了抖,接著打開掃地機器人讓它在地上轉來轉去,獄寺將防塵紗摺疊好收進置物櫃下的大抽屜裡,再往樓下去拿行李箱。期間雲雀只是沈默著,看他一個人忙東忙西、忙進忙出地,為他舖上柔軟的床、放上乾淨的枕頭、把乾淨的衣物整理疊在置物櫃裡……
  
  弄得差不多了,獄寺直起身子擦了擦額上的汗,輕呼一聲似乎相當滿意。這時才看向一直默不作聲、有如大擺飾似的雲雀,先沈默一秒才開口:「帶你去洗澡吧。」
  
  打開浴廁門,裡面是一長方型的區域,對面與左側面都各有玻璃拉門隔開的區域,一側有木櫃擺著擦手布、乾淨毛巾、方型竹籃與吹風機,木櫃旁還有洗手台,台上有鏡子並放著牙刷牙膏漱口杯等雜物,櫃子下方有個大竹籃用以放置待洗的衣物,獄寺把乾淨的衣服放在木櫃上的方型竹籃裡,手指著左側有玻璃拉門的區域:「那是廁所,浴室是這邊。」
  
  拉開正對著門的玻璃拉門,裡面就是小小的站立空間與大大的石砌澡盆:「可以站著淋浴也可以好好泡澡,不過我想你現在應該泡泡澡,雖然沒你家的舒適,將就一下吧。」
  
  說著時就打開袖子上的鈕扣,捲起袖子,給澡盆放水,並投了沐浴劑。
  
  「洗澡我可以自己來。」一直沒開口的雲雀這時才出聲。
  
  「……也好,冷熱水是這麼用的。」既然雲雀這麼說,獄寺簡單教了一下水龍頭的冷熱切換,便離開浴室:「家裡沒什麼食物,我出門採辦一下,小心別跌倒了。」
  
  簡直像在照顧行動不便的老人家似的。
  
  「謝謝。」
  
  關門前聽到雲雀那不帶感情的道謝聲,獄寺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只回答:「不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在他關門離開後,雲雀解開黑色襯衫的扣子,心口上作為鍊墜的兩枚戒指正反射著室內照明而發著微光。
  
     *     *     *     *     *
  
  獄寺抱著一袋食材自超市走出來時,不知跑哪兒去的雲豆這時才叨著一朵白色雛菊飛來他的頭上,扔下花跳到他肩上啾啾叫。
  
  「你主人發瘋你跑去哪兒了?」獄寺先碎唸一句,才接著:「我帶你去找你主人,那花是要送他的嗎?」『啊……春天開的不只櫻花,還有雛菊……』
  
  「啾啾啾!」小黃鳥又跳又叫,噗噗地飛到他頭上,將那朵黃心小白花花梗揉進爪下的銀色髮絲裡,像窩鳥窩似地窩好。
  
  「唉……根本不明白你說什麼。」
  
  就這麼帶著雲豆回家,直接在廚房洗米煮粥,切好洋蔥備好絞肉,再備好一杯高湯,開上小火慢熬。期間上樓看看雲雀的狀況,他已經沐浴完穿上一襲黑色浴衣,坐在臥室床沿,看著頭頂著雲豆開門的獄寺發愣。而雲豆一見到主人,立刻撲撲地飛過去,換了個習慣的窩。
  
  「晚餐還要半小時才會好,好了會端上來給你。」
  
  見雲雀好好的沒事,獄寺便轉身要回一樓去,被雲雀出聲叫住:「等等。」
  
  「還有什麼事?」
  
  停下腳步回頭,那披著黑袖的手挽來,撫上頭……距離近得好似要聽到對方的心跳。
  
  自銀髮上解下一朵白色雛菊,被獄寺冷瞪一眼後,目送他的背影離去。指尖捻著那朵白花,湊上鼻尖,有著淡淡的芬芳與青草的氣息。
  
  只有雲豆發出啾啾叫聲與激動地撲了撲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