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回憶交錯時，反擊然後詰問

　　空重新面向歌德少女。
　　「或許，對妳來說，我們不過是渺小的『垃圾』。」
　　訴說著什麼般的語氣。
　　「我們不過是『上校』達成目的的墊腳石。」
　　「……你到底在說什麼……？」
　　歌德少女對空表示不解。但空沒有理會，繼續說著。
　　「這座充滿了寶藏的『城堡』，與其被妳踐踏，還不如『毀滅』會更好！」
　　「……這就是遺言？」
　　不對喔，這是通往勝利的咒語。空在心中一邊嘲笑道。
　　「最重要的是──我要妳為傷害了我的『公主』付出代價！！！」
　　下一秒，空的前方瞬間展開數十個魔法陣術式，巨大的魔力奔流經由法陣轉換成各式的魔法，在空中串接、並聯，將原本看似會分散的魔力組合後重新彙整，然後增幅，最後向著毫無防備的歌德少女射出。
　　這遠遠超過正常人類所能控制的魔力量，單一的法陣或者說魔法要達到這樣的輸出幾乎可以說是不可能，就算硬是灌輸魔力進去也只會造成平衡崩解而魔法失效。
　　當然在其他擅長魔法的種族中不能否認有遠超這魔力輸出的法陣，例如擁有最高級魔力量的龍族、天人族，或者擅長編纂術式同時又有高魔力的森精族，皆有著各自傳承或創造出的毀滅魔法。
　　但是！那樣的魔法陣要展開至少都已經超過數十米的規模了，甚至百米級都有可能。
　　而空不一樣，他無法將魔力控制太過遙遠，身邊數米就已經是極限了，那要如何小型化並維持著原有的威力呢？
　　只是純粹等比例縮小魔法陣當然是一個辦法，只要擁有超高精密控制魔力的能力就沒有問題，空也確實有實力這麼做。然而再怎麼縮小都有一定的限度，將一個巨大的魔法陣縮小個三十倍那需要多專注的控制力，那決不是現在這種緊急時刻做得到的事。
　　所以他想出了完全不一樣的辦法。
　　術式的精簡化改良？在一定程度上做得到縮小沒錯，但並不能解決等比例縮小時所需要耗費的精神力問題。再者這類戰略級毀滅魔法多屬於概念型魔法，能精簡的地方有限。
　　所謂的概念型魔法指的是非物質型的魔法，簡單的來說無法用肉眼觀察到的基本上就是了，例如教奴隸使用的〈隱身〉就屬這種，基本上多數的光屬性與暗屬性的魔法都是概念型的魔法。
　　回歸正題，既然無法有效縮小，那麼切割呢？將整個魔法陣切割成數十數百個小魔法陣排列，以達到在小範圍空間堆疊出整個魔法。這是非常好的想法，事實上空也確實想出了這辦法，但事與願違沒那麼簡單做到。
　　切割後的堆疊造成訊息錯位要修正沒有那麼容易，如果法陣本身就已經十分完整了就更不用說了。若只是像初級小火球之類的魔法還有可能，花點時間去試的話空應該做的到，但是花費的時間和所得效益相比之下並不值得，故而放棄了此方法。
　　最後空仍是想出了辦法。簡單又暴力的有效方法，那就是──
「？！」
　　──岩炮。
　　無法想像是中級魔法的巨大岩石唰地飛去，比聲音還快，目標只有不到五十米的距離，命中連零點五秒都不用。
　　沒錯，如果做不到簡化，那隻要加強就可以了。將簡單的魔法強化、強化、再強化，強化到足以匹敵戰略級魔法的威力就沒問題了！
　　可以極端降低魔力消費量的同時，由於每個魔法陣的結構不算複雜所以能夠做到多重展開，只要魔法陣展開的位置、順序等等沒有問題，理論上能產生的效果也會千變萬化──這全部都以毫秒為單位進行。
　　如此藝術般的技術從古至今大概也只有空一個人去鑽研了吧。
　　因為知道自己的弱小才想出來的弱小之人的方法。
　　將普通的岩炮加上〈輕量化〉〈銳化〉〈旋轉〉〈加速〉〈硬化〉〈衝擊〉〈爆炸〉〈聚合〉〈加速〉〈超重力〉等等的魔法最後才疊合出空所施放的魔法。
　　裂空般筆直的朝少女砸去。只要一眨眼就能命中，只要一眨眼就能將目標砸個屍骨無存，是啊，一般來說──
　　哥德風格的少女是吃了一驚沒錯，但若只有如此程度的話並不成問題。行如流水地張開結界〈不破之壁〉的魔法陣，她一瞬間看出了空的攻擊並立馬展開對策，〈不破之壁〉便是防禦物理專用的結界魔法，於是巨岩撞上半透明的結界轟出巨響，發出尖銳刺耳的噪音。
　　「嘖……」
　　僵持了一小會，少女砸了下舌頭立刻再度補上兩層的結界。果不其然下一刻伴隨玻璃碎裂的聲音第一層結界被巨岩尖角刺穿了。
　　威力遠超想像的岩石很快又突破了一層結界，但第三層結界足以擋下了──她這麼想的時候卻在眼角餘光瞄到了空輕輕揚起嘴角。
　　他正在構築新的魔法陣，但那速度並不快，等他完成這邊早有充足的時間反擊了，可為什麼他要笑？究竟是有什麼──
　　磅！！！！！
　　少女的思考被又一聲巨響猛然打斷。
　　他做了什麼嗎！少女連忙看向空，但發現他仍在構築術式，那就到底是從哪──
　　接著又是玻璃破碎的聲音。
　　被突破了！？
　　可惡！沒時間想怎麼做到的了。在以毫秒為單位的時間裡根本沒有空閒去謹慎思考，所以她草率地高高躍起，但同時心中的警鐘高聲響起。
　　磅！！！！！
　　第二聲的巨響將巨岩爆碎，分裂成數百塊的岩石朝四面八方爆炸噴出，雖然純粹的威力相較於最初下降了不少，但是銳利的石塊以爆炸的速度射出，貫通的能力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再度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攻擊讓思考慢了一瞬，而面臨如此危急狀態的她會如何因應呢？
　　不僅僅是人類，只要是生物皆是如此，在沒有時間思考的緊急狀態之下會採取的行動都只有一個，那就是──
　　〈不破之壁〉〈不破之壁〉〈不破之壁〉！
　　──重複之前的經驗。
　　壞棋呢，空充滿惡意的笑容笑得更深了。

　　沒有能突破三層防護的岩塊，就這樣一顆顆人頭大小的岩石接二連三插在了結界上，然後半數的石頭開始發光，歌德少女注意到那是魔法陣發出的光輝時已經來不及了……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紅蓮的業火瞬間吞噬了眼前的空間，超高溫輕易穿過了只能防禦物理攻擊的不破之壁，將敵人送進煉獄。
　　而不遠處的空則是為了避免波及展開構築至今剛好完成的〈真空領域〉，在他和奴隸的四周建立起薄薄的一層真空空間，讓熱流無法穿越。
　　為了預防萬一，也先將各種強化類的魔法加諸於身上。如果這樣還沒辦法解決她──
　　「……哈……果真是怪物……」
　　「咳咳！你小子……還真敢……咳！」
　　火域之中傳來少女的聲音，不久魔法效果結束出現了的身影，衣服被轟去大半，勉強還能遮掩重要的部位，除此之外若有什麼不同之處，就是在她臉上多出了些不可思議的紋路。
　　空頓時明白了，這少女是『魔人族』。在情緒亢奮或極度專注時臉上會浮現各式各樣的印記，此時能力會呈現爆發性上升，這就是魔人族最大可見的特徵。
　　空不禁又流了滴冷汗，剛剛那下魔法使用過後他的魔石殘存的魔力量大概剩下三分之一，若要實施作戰計畫估計需要留下剩下的再一半的程度，視情況而定甚至可能更多。
　　但說實話這對手也不是節省魔力就能贏的……
　　最重要的是為了使用這樣的大規模魔法而提煉出來的魔力，讓空的身體劇痛不已，現在已經是在使勁咬牙才能不被對手發現。
　　雖然是很多小魔法陣累積而成，但累積起來亦是相當驚人的程度，同時間使用如此之多的魔力負擔可說是相當大的。使用超出自己所能承受的魔力的劇痛不是一般人所能忍受，更別提空自身是半點容量都沒有，還能夠接著戰鬥這已經完全超出正常人類的能力了。
　　可就算再怎麼難受，此時也沒有休息的空閒時間，除了咬緊牙關撐下去之外沒有其他選項。
　　〈風馳電掣〉！彷彿瞬間移動般空朝著已經半裸的歌德風少女衝去，同時繼續接二連三的展開各種魔法陣──
　　〈視覺強化．動態〉──動態視力特別強化。
　　〈天使的祝福〉──肉體活化。
　　〈氣勢〉──攻擊上升１０％、靈巧上升３０％
　　〈蝶影〉──靈巧上升５０％

　　不做到這種程度是沒有勝算的，甚至可以說這種程度才終於站上起跑線，面對怪物空必須不留餘力。
　　壓低、壓低、更低、再更低，將身體壓低到極限，像個子彈一般飛射而出，減少被正面攻擊的面積，同時將魔石含在嘴中空出雙手，數十公尺的距離眨眼之間化作於無。
　　「……正合，妾身的意！」
　　少女露出小而尖銳的犬齒，表情因將要到來的戰鬥而喜悅，臉上的印記被肌肉牽扯而扭曲，帶著充滿殺意的笑容毫不遲疑正面迎擊。
　　碰！！
　　轟雷巨響響徹了整片荒野，巨大的衝擊揚起無數沙塵，狂風肆意竄動。
　　超高速揮出的致命右拳被一個看似柔弱的少女輕易接下，這明顯超現實的畫面更顯得這位魔人族少女不同尋常的可怕。
　　開玩笑吧……這渾蛋怪物……
　　空心底咒罵道，沒有表現在臉上。不過這種理所當然的結果空早就知道了，從方才的魔法戰中就清楚理解到對手可不可能隨便就能幹掉。所以他的表情始終維持著冷漠，看不出他在想什麼，為了不被發現他有何打算。
　　在場只有奴隸看的出來他的主人表情有些焦躁。
　　空立刻召喚出愛用的銳利小刀，以左手一閃，精確無比地想切斷少女的手。而魔人族少女原先擋住空第一發攻擊時想順勢扣住他的手，一注意到刀光閃爍，立刻揮出另一隻手想同時限制著空的雙臂，如果時間允許……又或者說只要給她零點幾秒的時間，她就會取下空的雙手，就跟他躺在那的小丫頭奴隸一樣。
　　距離越來越近，三十公分、二十公分……就像放慢動作一樣，那軌跡逮住空的瞬間一切都將結束，十五公分、十公分……就差那一點點就要──
　　碰！
　　又一次爆炸聲，空左手的速度陡然上升數個檔次。
　　來不及，阻擋！？
　　魔人族的少女註定揮空，手將被切下。但雖然一時吃驚，她卻仍不慌不忙，黑色裙襬輕輕晃動，纖纖玉腿高速向上一踢，踹開空的這波攻勢，同時後翻取得距離。
　　「不錯……方才的巨石，也應用了對吧……」
　　她舔了舔稍微被劃過而流血的傷口說道。空則是不開心似地咂了咂嘴。
　　沒錯，空的攻擊大多都會利用到〈爆炸〉增加瞬間加速度，不僅強化了威力，更可以達到出奇不意的效果。

　　緊接著，近距離的廝殺再度展開。
　　奴隸遠遠地看著這場她完全無法插手的戰鬥。不僅僅是因為傷勢，即使她的左右手安然無事也斷然沒有可能成為戰力。畢竟……
　　連看……都看不見……
　　即使失落，奴隸也不曾挪開視線，不放過任何可能看見的機會，相信主人一定不會有事，更相信『那一刻』到來的瞬間，所以目不轉睛，不放過任何的瞬間。
　　磅磅磅磅！磅磅！碰──！磅磅磅！碰──！碰──！磅磅磅磅磅磅！！
　　攻擊碰撞的巨響，不時的爆炸聲穿插，華麗的魔法陣不停在空中閃現，還有陣陣的衝擊波。
　　各種聲音在荒野中呼嘯，暴力與華美交織。只有在拳頭招呼到對方身上時動作停滯的瞬間，才有辦法看到兩人的身影。遠超過正常水平的近身魔法格鬥，若是有哪個能看見他們戰鬥的人的話，大概會下這樣的評論吧──
　　「……兩個神經病的怪物。」
　　在超近距離不停揮動足以一擊斃命的攻擊，甚至還不停參雜著爆炸類的魔法，要知道一個控制不慎被自己炸死都有可能，不，不對，正常來說都應該被炸死的。
　　一個是擁有怪物般精密控制與專注力的空，另一個則是怪物般反射神經跟戰鬥直覺的魔人族少女。目前看來是勢均力敵。但不知不覺中平衡逐漸產生偏移了……
　　「──噗咳！」
　　第一次，空的拳頭完全命中歌德少女的臉。她順著力道飛了數十米，在空中轉了幾圈便調整好了姿態，貌似沒有造成多大的傷害。
　　「去死……」
　　空以更快的速度衝向未落地的少女，想要給予追擊。狂風捲起，塵土飛揚，一剎那，一瞬間歌德少女順利化解了空的攻勢，同時拉開了距離。

　　「小子，你真的是人類嗎？」似乎是對空超乎常理的實力感到意外，少女第一次對眼前這名人類感到興趣。
　　「是啊，是人類吶……不相信的話只要答應不殺我們，我可以讓妳看看我們的狀態卡喔。」
　　魔族少女沉默了片刻，回頭望了望空等人居住的山洞，然後搖了搖頭回答道。
　　「妾身只問你一句，法夫是不是你殺的。」
　　根據空的回答將會決定主奴二人的生死，這大概是她所能釋出的最大善意了吧。
　　對此空則是：「……法夫是誰啊？」
　　「……」
　　「……」
　　「……」
　　這並不能怪空，畢竟他來到這個世界後幾乎沒接觸過什麼人，在原本的世界至少上學還能跟同學們見面，雖然如今他也沒幾個記得名字的了。
　　總之這半年來，他就算遇到人也大多只是一面之緣而已，多數聽過名字後就忘了，更別提那其中佔多數的是虛情假意最後被空反殺的人了。所以在空的記憶裡頭是真的沒有一位叫做『法夫』的人存在。
　　……話是這麼說，但也只有一種可能性啊……

　　於是魔人族的少女開始像自言自語說明一樣自白道，空靜靜地聆聽著──
　　「法夫他……很溫柔、很帥氣、很聰明，而且不太喜歡殺生……」
　　啊啊……沒錯，不須仔細回想，那傢伙的形象便鮮明的如同身在眼前一般。
　　「……很囉唆，但是很溫暖……」
　　少女也如同浸溺在回憶，眼中看著不知道多久以前的過去。
　　「……很亂來，不過卻都是為了別人著想……」
　　是啊……有沒想得到居然有人會想讓一個【零魔的廢物】使用魔法呢……
　　「另外，不知為什麼很受歡迎，就連妾身也……」
　　……好的──不用再說了，犯行確定！那個死蘿莉控臭老頭！
　　「咳咳！總而言之，法夫是這世上最棒的人了！」
　　……
　　…………啊啊……是這個充斥著垃圾的渾蛋世界中，我最敬愛的『家人』了啊……
　　「所以，妾身再問你一次──法夫是不是你殺的？」

　　……如果時間能重來的話……
　　……如果不是因為我的話──

　　所有人屏息以待的靜默荒野裡，空深吸了一口氣，宣言道──
　　「……沒錯！臭老頭就是被我殺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