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５

　　
　　隔天，坐在馬車廂裡時，凡妮莎以一臉嘲諷質疑：「那傢伙對誰都很好，不是你誤會了他喜歡你，然後他同情你、你們才在一起的吧？」
　　
　　布拉德毫不遲疑地回應：「我們之間的事不需要外人多嘴。」
　　
　　他當然知道席法對誰都很好，只要對方沒對他露出敵意的話。但只有他可以夜夜擁著他入眠，哪還有誤會或同情的空間？四海為家的野獸，主動提及開心的回憶全都是一人探險的經歷，他並不是期盼有家有誰陪伴，卻為他定下來了，又怎可能是區區的同情？
　　
　　眼前的女人自稱是席法的舊識，但顯然並不了解他，或許連了解都不願意去了解，只在直盯著他後，視線往旁，嘆了一口氣：「真好，聖屬性就是走到哪裡都會被喜歡啊。」
　　
　　怕光的布拉德和怕冷的畢博格都沒要搭她話的意思，只有席法獨自一人在外駕著馬車，凡妮莎也說不要跟他獨處而躲在車廂裡，人多卻顯得有些尷尬。然而光是沈默，似乎就惹得她大姑娘不高興了，再望向坐她身旁的畢博格，冷笑一聲：「說到妖魔啊，聽說在我認識席法之前他就已經是很厲害的妖魔獵人了，被他殺死的妖魔不計其數，我在想，怎麼還有妖魔敢和他一起行動呢？」
　　
　　簡直就像想講席法的壞話想講得不得了，布拉德打定主意不理她。
　　
　　畢博格在沈默數秒後，伸手拉下覆著鐵鱗的皮革口罩，冷淡說起：「妳見過城堡裡的兔妖吧？溫柔寡言、樸素開朗、親切體貼，女性形象莫過於此。」
　　
　　「你說我比不上你家的兔妖女？！」意會過來時凡妮莎雖然氣憤，但更多是蔑視：「她們的本性就是要討好男人，當然是那種個性和長相，才不是因為她們修養好。」
　　
　　布拉德只默默領會，畢博格的確很喜歡兔妖這件事，加上他怕冷，冬雪一降，躲在兔妖們身旁的確很取暖，心靈和身體上都是，難怪他對兔妖們那麼好。但他的魔力素質不高，玳目她們似乎沒要把他當作丈夫來看待，畢竟產不出高魔力的下一代，交配完時如果對他出手說不定會被反殺。
　　
　　但誰知道呢？說不定春季來臨時就好幾個成年兔妖大肚子也說不定。
　　
　　畢博格戴回了口罩，而凡妮莎更不高興地別過臉去看向拉開窗簾的窗外雪景。布拉德注意到馬車停了下來，在感受到外頭一點動靜時稍稍掀開窗簾一角，便見到一身黑衣的席法從路旁的枯林雪堆裡竄了出，沒以斗篷帽遮掩的一對銀貓耳抖了抖，朝這方直視過來的呆萌視線，相當可愛。朝馬車這方多走上幾步，就可以看到他手上扯拖著的成年雄鹿屍，而當他見到黑色布簾之後的視線，便笑了開來，小跑步地朝窗旁跑來，舉起他剛才捕到的獵物：「看！布拉德，今晚可以加菜了。」
　　
　　然而那頭鹿和一般的鹿有那麼一點兒不一樣－－牠的角如磨尖利的黑鐵枝，四蹄呈黑色。布拉德問：「牠看起來像中毒或變異了的東西，能吃嗎？」
　　
　　「嗯，布拉德的眼睛好利，這是屍毒，代表我們已經接近骷髏之主的領域。只在肢體末稍變黑，就是毒素還不夠深，獸妖吃了無妨，人類的話需要加點解屍毒藥粉去烹調。雖然在附近也有人類的村莊，但以現在我們的陣容，我認為路上打打獵可以解決的事還是別去村子花錢搬食物較好。」
　　
　　對不需要吃這些東西的布拉德來說，本來就覺得去村莊補給很浪費時間，所以席法這麼說時他也認同了這做法，就這麼看著席法在馬車旁開始切割鹿肉與鹿皮起來：「要讓畢博格來幫你嗎？」
　　
　　「不用，這不需要太多時間。」
　　
　　席法將他要的鹿肉內臟分別以鹿皮包好，留下他不要的骨與蹄，受汙染變異的鹿角他也不要了。俐落的動作處理完一匹雄鹿也不過十幾分鐘的事，布拉德想起他切割人體的時候，也是相當熟稔的動作。
　　
　　在席法將鹿皮包裹堆上副駕駛座時，布拉德將簾子放下，朝凡妮莎冷了一眼，並微揚冷笑：「席法會殺人，妳們之所以和他分道揚鏢，就是因為這種理由吧？」
　　
　　「那不是當然的嗎？誰曉得他哪天發起狠來就把隊伍的所有人殺光了。」凡妮莎回得很理所當然。布拉德沒再出聲，但看向她的眼神與淺笑極為輕蔑，令她相當不悅：「我說的哪裡有錯？幹嘛一副看不起人的樣子？」
　　
　　「是沒有錯，那是弱者的習慣與想法，弱者才會害怕被吞噬、對強者感到恐懼，分道揚鏢是正確的，你們配不上他。」布拉德的嘴角揚得更高，黑曜石般的黑眼珠閃著紅光：「這也是我最看不慣他的一點，他太溫和了，溫和到螻蟻都自以為能與他般配，然而能與他般配的，卻只有我而已。」
　　
　　見他那輕蔑笑容中透著得意，凡妮莎的氣都沒了：「放閃是吧？放閃是吧？哪天不愛了你就知道你現在的話有多蠢，搞笑嗎？」
　　
　　畢博格只是靜靜看他主人裝逼。
　　
　　至於坐上駕駛座驅著馬匹前行的蠢傢伙，肯定不曉得他的背後被說了多少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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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了數日在堆雪的道路上前行，在席法確認了不死領域的範圍後，才往最近的城鎮去，將馬匹和馬車寄放在那兒，只留下輕簡的裝備。
　　
　　當席法離開城鎮往路旁找同伴時，卻見布拉德和凡妮莎擁抱在一起，連忙快步跑過去，將凡妮莎從布拉德懷裡拉開，然而正當他想仔細看看布拉德的神情是否有異時，卻被他緊緊擁入懷裡。
　　
　　身後傳來凡妮莎惡作劇成功的哈哈大笑：「吃醋了吃醋了！沒想到你也有這麼一天哪？！哈哈哈！笑死我了！」
　　
　　「我是在擔心妳的死活啊！笨蛋！」席法怒罵一句後急急推開布拉德一些，緊張地問：「你沒怎樣吧？」
　　
　　凡妮莎的神情轉為竊笑：「幹嘛？擔心我像上艾德那樣直接上了他呀？我對別人的東西才沒興趣呢。」
　　
　　布拉德沈默地看著他，黑色的眼裡有越發轉紅的火光，緊鎖起的眉間、暗咬的白牙，在席法感到不妙的時候，他低下頭來，張口咬上席法頸上的項圈。
　　
　　他明白了，他所珍視的人又再度被本能所困，而他所能做的，也只有稍稍扯開自己的領子，挪了頸子脫開他的牙，再度擁上他，讓他的牙能扣上他的頸窩。只是出乎他意料的，布拉德沒有咬上，只是伸舌輕舐，輕輕吻著他的鎖骨，撩得他的大腦有些發麻。
　　
　　「沒意思！太沒意思了！這樣就開始放閃！真是沒節操！」凡妮莎收了笑，氣嘟嘟地戴上了墨鏡，自顧自的閃到一邊去，懶得看他們了。
　　
　　然而一直沒動靜有如石頭那般不起眼的畢博格卻一直沒把視線移開，就看著主人吻咬著席法的鎖骨與頸窩，相當珍惜的親吻、有如品嚐美味的舔舐、怕弄傷他的輕咬，直到席法注意到他的視線，輕推開布拉德，以眼神示意讓他看了下畢博格。布拉德當然知道他不喜歡在別人面前做這些親密舉動，所以在撫摸了下那頭銀髮、在他額上親吻一下後，就放過他了。
　　
　　其實原本他是沒想過要讓席法吃醋的這種蠢事，只是那個魔女自顧自的說了一大堆後，一見到席法出現在積雪的另一端時，興沖沖地朝他胸口猛撞，用她的頭……他不曉得在席法眼中看起來是什麼情況，只知道他有那麼一瞬間想把那女人扛起來在空中翻上半圈再狠狠給她頭上腳下的摔下去，就像席法對他做的那樣。
　　
　　只是在見到那一臉慌張的表情時，再大的氣也都消了。
　　
　　看席法微低著染上紅暈的臉，將方才拉開的領子重新扣上理整齊，他知道席法又以為他老毛病發作，總想著要以獻血的方式平息他的衝動，雖然不喜歡他的做法，但布拉德什麼也不說，畢竟如果是個總想去抓人類來討好他的人，他是不可能會喜歡上的。
　　
　　「我們出發吧。」席法低聲這麼說著。
　　
　　雖然布拉德原本是想著，不往墓穴直接走上方的山脈，讓畢博格的龍吼震塌這一帶的所有山，但凡妮莎立刻打回票，說著：「我是請你們來解救艾德的，不是讓你把他跟其他不死族壓在地底一起做化石！」
　　
　　儘管席法說：「把地震壞再請教會的人來大範圍施咒淨化應該就行。」
　　
　　但席法還是有不太放心的地方，不希望給凡妮莎聽到而是私底下和布拉德兩人的對談：「我怕把不死族聚魔點打壞了，失去一個固定通道，要是變成隨機溢出的現象……」
　　
　　「……血族的聚魔點是因為這樣的理由才沒被破壞？」布拉德問。
　　
　　席法點了點頭：「我想應該有部份人類知道這件事，但怕引起恐慌所以沒有讓所有人知道。據說最早時聚魔點並沒分種族，只是單純自魔界而來的魔力流，但在千萬年的特定種族使用下，有幾個聚魔點已經穩定，只會產出特定的魔族、只供給特定的魔族使用。歷經長久的光陰所達成的平衡，隨隨便便就破壞，說不定會造成可怕的後果。」
　　
　　布拉德假設了一下，血族的聚魔點要是破壞了，就是各地的聚魔點都可能誕出血族？那好像不算什麼可怕的後果。席法補述：「你知道骷髏之主是唯一一個不是從這世界誕生、而是從魔界而來的不死族嗎？其他的不死族都是他在這個世界製造出來的，真正意義上的不死族，只有他一個。而且他和你們血族不同，可以憑自己的意願來回於這世界與魔界，聚魔點就是他來回兩個世界的通道。這處的聚魔點已經和他百分百的同化，聚魔點正常運作的情況下他無法選擇其他通道，硬是把這裡的通道打壞，逼得他只能往其他通道去，最壞的情況就是，他會佔領其他聚魔點，不死領域會被擴散，變得更大、更廣，你應該不想在布拉德城堡看見他出現跟你道早安吧？」
　　
　　布拉德想像了下，辦事辦到一半突然門被打開，有具骷髏向他伸手說了句『早安』，還順勢帶了大把日光進房裡……這的確會很掃興，而且他也可能會就這麼變成灰燼。而聽了這麼多，他只想問：「你怎麼知道這些事？」
　　
　　「魔王那邊有很多考古記錄與魔主資料。」他只這麼回答。
　　
　　思緒回到當下，席法在把凡妮莎叫回來後，走在隊伍最前頭，一手拿著地圖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