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士官長
本章節 4695 字
更新於: 2019-08-10
「妳說什麼？我聽不到。」
「我叫蓓瑞·克林姆！」
克林姆在重裝戰術小組的士官長室，對著老婦人的耳朵大吼。老婦人看上去是該退伍的年紀。她耳朵重聽，眼睛也瞇著不知道能不能看得見。駝著的背穿著軍服，看起來像極了剛和垃圾鏖戰過後的清潔隊員。不，清潔隊員穿戴還比較整齊。
「啥？貝克特？」老婦人什麼都聽不見，嗓門卻很大。
「克林姆！」
「名字叫克林，所以是貝克林？」老婦人「哎呀」地抱怨一聲，說：「好好一個女孩子取這什麼怪名字呀？現在的年輕人就是這樣，我行我素，想取什麼名字就取什麼名字，也不管自己的孩子在學校會不會被欺負。小朋友我告訴妳呀，現在趕快想個好名字，等妳成年後自己去改。」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啦！」
「嘿，乖。」老婦人居然伸手摸克林姆的頭。老婦人說：「好好去吃飯，好好長大，妳這樣太小啦。」
「高斯士官長！」克林姆掙脫開老婦人的手，向坐在旁邊沏茶的高斯抱怨：「這個人沒辦法溝通啦！說什麼要照顧我們，我們照顧她還差不多。」
一個星期前高斯士官長答應幫次人類小隊找一個士官長。前兩天高斯士官長說事情辦好的時候克林姆還高興了一下。結果今天看到人，居然是這副德行。
「欸，玟婆是我們那個時代的傳奇人物，要找人罩妳，還有誰更適合？」高斯士官長一邊唸克林姆，一邊幫老婦人倒茶，他說：「不要欺負我家孩子啦，他們以後都靠妳了。」
「靠我？我這把年紀了，有什麼好靠的？」
「妳剛剛是假裝的？」克林姆生氣地叫出來。
高斯士官長一把按住克林姆的嘴巴，他說：「玟婆，妳不要跟小鬼計較，這小鬼本來就沒大沒小。唉，她會變成現在這樣也有她的苦衷。」
「苦衷，難道我變成這樣也需要苦衷嗎？」老婦人說：「我今天是看舊日部下的情份給你面子。憑什麼這個沒禮貌的小鬼拿多了兵管不動還要我幫她？」
「克林姆，妳剛剛態度不好，向玟婆道歉。」
「為什麼？」克林姆高聲抗議：「我現在是要找能解決問題的人，為什麼我要向不能解決問題的人道歉？」
「解決問題？」問題在妳身上吧？高斯說：「妳態度不好誰要幫妳？」
「總之我是不會道歉的。」克林姆雙手抱胸，鼓著臉頰轉過身去。
「邁爾，這種小鬼早點丟掉，省得以後給你惹麻煩。」
「哼，丟掉就丟掉，還以為大家搶著待在這裡嗎？」
「克林姆。」高斯士官長嚴厲地說話，但沒有吼出聲來。高斯指著士官長室的門，他說：「妳給我出去，反省一下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邁爾，這種傢伙也護成那樣，你到底怎麼了？」克林姆走了之後，老婦人用大拇指指著身後她離去的方向：「她是什麼大官的女兒嗎？」
「不是。」
「那你鳥她做什麼？」
「我說過了，問題不在我身上。她是有苦衷的。」
「苦衷。」老婦人拿起茶杯掂量兩下，她說：「我聽不懂。」
「我跟妳說過妳要帶的兵是次人類吧？」
「那又怎樣？不就是一群聾啞小鬼嗎？給他們吃，給他們喝有什麼難的？這樣都顧不來，還想當軍官？」
老婦人作為傳說活躍的年代，曾經有次人類軍伕在戰爭後期組成敢死隊。那時候的次人類大多沒有受過軍事訓練，也因為在成長期沒有受到語言刺激，沒辦法學習複雜的句子互相溝通。他們實行的戰術基本上就是拿著一根棍子或已經故障的武器直接衝向敵陣，作為誘餌。如果次人類沒有被殲滅並順利進入混戰階段，主力部隊就用機槍或迫擊砲從後方清理戰場。
連同那些和人類搶軍糧的次人類一起清理掉。
「那時候的次人類是這樣沒錯，但現在時代已經不一樣了。」
「是啊，已經不一樣了，連你都淌上次人類的混水。成元已經不行了啊，就連那種小孩都抓來參軍。你趕不了她，我來趕。」
聽到這裡，高斯鬆一口氣。老婦人對克林姆的不滿，除了克林姆輕視她的態度之外，也有一層要將不應該存在於戰場的小孩趕回去的意思。或許在老婦人眼裡看來，克林姆是在哪個孤兒院接受成元軍方的愛國教育，才會加入軍隊還志得意滿吧？
這樣真是沒找錯人了。高斯說：「克林姆已經二十好幾啦。」
「那她這個樣子？」
「只是看起來像小孩，她有那個，很像是侏儒症的病，我現在說不上來。」
「所以她不是軍隊的人？官辦的育幼院？」
「現在成元沒有那種機構，軍人孤兒院什麼的是都市傳說。克林姆她是志願役。」
「那她那是什麼態度？你又是什麼態度？」
「所以我說了，她變成這樣是有苦衷的。」
「你再講一次這句話，我就把茶杯砸到你臉上。」
老婦人被高斯吊胃口吊得煩了，她用食指指著高斯的鼻子。高斯趕緊揮手安撫。
「行行行。我說。現在其他連隊的兵會來捉弄隊上的次人類，克林姆一個人阻止不了，所以想請一個在軍階上、資歷上能壓過他們的人來保護這些次人類。」
「被欺負就被欺負。如果他們的主官看起來像小孩，被欺負不是理所當然嗎？」老婦人雙手抱胸靠到椅背上，她說：「再說又不是自尊心高到天上去了，底下的次人類被欺負跟她有毛關係？」
「她也是次人類。」
「喔。」老婦人稍微睜大了眼睛，然後安靜下來。
「克林姆也是次人類。」高斯重複一次，他說：「次人類的事就是她的事。她不能透露自己是次人類，所以她沒辦法積極地為次人類說話。就像妳說的，她這麼年輕，才多久的資歷就管相當於連級的部隊，訓其他連隊的兵會讓她看起來很傲慢。這就是她的苦衷。」
原本以為可以有一個人來保護次人類，結果卻來了個邋遢的大媽，克林姆當然會著急。不過高斯沒有提到這件事。他繼續說：「所以說，她如果說錯什麼話或者做了什麼奇怪的事，妳就把她當成沒有人教過她就好了。多多體諒她一下。」
「說實在話，一開始你怎麼勾搭上這傢伙的？」
「原本在籌備重裝戰術小組的時候只是想找一、兩個能展現動力輔助系統效用的樣板。後來表現得還不錯，麥基上將想要提拔她，事情才會變成這樣。」
「次人類連隊也是培訓之一？」
「只是意外啦。」高斯聳聳肩：「我們跟揚彩生命公司徵用三十個次人類，想配合她晉升的時程給她帶兵的經驗。結果他們一次送來一百五十八個。我們才順水推舟成立補給連隊。」
「補給連隊，嗯，還可以。」老婦人點點頭，大概在預估上任之後負責的事務。
這事差不多成了。高斯士官長在心裡暗暗盤算。他說：「不過因為編制核可才剛定下來，所以設備和預算還沒有到位，後續規劃還需要妳幫忙。」
「我知道了。」老婦人拿起放在桌上的帽子，戴齊整了。她說：「我今天先跟他們打個招呼。」
「事情就是這樣。」克林姆站在天江室的講台上面，一臉不滿地向台下的次人類孩子介紹身旁的老婦人：「之後林立玟士官長是你們的主官。當然我還是會在這裡，有什麼問題也可以馬上來找我。只是以後你們要乖乖聽林立玟士官長的話。知不知道？」
「是！」孩子們乖巧地應聲。
跟想像中差很多啊。老婦人看著台下一雙雙望著她的眼睛，心裡這麼想著。
次人類們年紀大部分看上去都和克林姆差不多。他們穿著寬大的軍用內衣短褲，樣式還參差不齊。每個人或盤腿、或抱膝直接坐在地上，連板凳也沒有。看來他們的出現真的是意料之外。身為次人類小孩、有個看起來年幼的主官和窮酸的後備補給，在軍中各種會引起霸凌的要素都聚集在他們身上。他們確實只能指望她了。
「不要叫我士官長啦。我這麼老了，聽著就累，你們都叫我玟婆吧。」老婦人說：「我也不會管你們什麼，一切照常就好。我直接說了啊，我是來當你們的保鑣的，有人欺負你們的時候來找我。其他事情我懶得管。」
說完老婦人拉著旁邊的椅子坐下，開始打盹。看了一陣子確定老婦人不參與訓練，克林姆尷尬地進行預定課程。
「什麼嘛，居然睡到打呼，如果不屑就不要來啊。於事無補還佔了一個缺。」
吃完中餐，克林姆一邊和漢娜抱怨，一邊走回天江室準備點名。漢娜笑著瞇起了她的眼睛。會在行政會議上睡到打呼的克林姆也沒有資格說別人啦。
「至少高斯士官長有把我們的需求好好地傳達出去了啊。」漢娜始終維持著她和事佬的身分。
「他傳達給那個人有什麼用？到最後還不是被欺負？原本主官是小孩的樣子就算了，他還叫了一個老婆婆過來。現在好了！小孩加老人，一整隊老弱婦孺要怎麼在這裡抬頭挺胸？」
「好了，不要說了，孩子們聽到就不好。」
走進天江室之前漢娜提醒克林姆不要讓次人類小孩感受到壓力，克林姆「哼」地一聲表達最後的抗議。天江室裡已經有幾個小隊吃完中餐回來了，正在低聲聊天。看來小組之內互動都還不錯。之後再想辦法增加小組之間的交流吧。
克林姆不希望這些孩子像她一樣，在新訓營待了四個月，只認識周遭小隊的同袍。她希望他們的情感基礎和默契能讓編制有更大的彈性，更進一步，克林姆希望他們能不分彼此地互相幫助。
在場的小隊報到完，克林姆就讓他們先去午睡。就算回到寢室沒有乖乖睡覺，比起在克林姆面前，他們至少也能更放鬆地嬉鬧。
等著等著，克林姆開始打呵欠，這是她平時的午睡時間。漢娜這才驚覺規定集合的時間到了。
「克林姆，現在還有哪一隊沒有回來？」漢娜看了看錶，開始坐立難安。
「彈塗魚。」克林姆說的是曉楓帶領的鮕鮘小隊。
「嗯？他們之前都很準時啊。會不會出了什麼事？」
「曉楓反應很快，也很機靈，不會出什麼事啦。可能在餐廳排隊的時候耽擱到了。」
「可是之前都沒有這樣。」
「不然我們再等五分鐘？現在去找她，如果只是餐盤還沒有洗碗，不是有點大驚小怪了嗎？」
在克林姆眼裡，這裡是大漠基地，又不是什麼荒郊野嶺，人要出意外也很困難。反倒不要讓領頭孩子感受到太大的壓力才是重點。動不動弄得好像全隊都在找他們似的，萬一以後變得對命令和規定冥頑不靈或性格退縮就不好了。等他們回來的時候再教他們聯絡的方法吧。
「克林姆。」漢娜倒是想到最壞的情況：「我們這樣帶兵真的是正確的嗎？給他們這麼大的自由，到時候出事了該怎麼辦？」
「嗯？還能怎麼辦？一開始說過了，他們自己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啊。」
「可是妳是、我是說我們是負責照顧他們的人，還是有責任的吧？」
漢娜搖搖頭把推諉卸責的念頭甩掉。雖然她義務幫忙克林姆，但在臨危時候切割責任總是不太好。
「但我也不能永遠顧著他們。」
克林姆嘟嘟嘴巴，不是很能接受漢娜把責任牽扯到克林姆身上的說法。從一開始克林姆就不認為照顧次人類孩子是她的工作。一方面她還沒有從小兵的觀念轉換過來，另一方面，其他人都還沒有開始帶兵，自己就忙得焦頭爛額，心裡還是不太平衡。
「克林姆，他們只是孩子，要怎麼自己負責任？」漢娜發現克林姆的觀念有根本上的問題。如果沒有解決，以後還會發生同樣的事。她說：「而且如果妳以後要帶部隊，也有責任要監督底下的人做事不是嗎？下面的人出事，要出來解決問題的人到頭來還是妳啊。」
「帶部隊是這麼麻煩的事情嗎？」
「也不算麻煩，只是到了不同的位置，就會有不同的責任和義務。」漢娜突然想到可以說服克林姆的切入點：「這樣才能成為別人能夠託付的大人呀。」
克林姆聽到這句話，抿抿嘴唇哼了兩聲。她說：「好啦，我現在就去找人。」
「大事不好了！」
漢娜和克林姆正要起身的時候，王博山跑過來，扶著門框氣喘吁吁，好像有什麼要緊的事。漢娜的內心想起警鐘。難道是曉楓他們出事了？
「幹嘛？」克林姆倒是不相信王博山會帶來什麼正經的消息。
「妳們那個阿婆把隔壁營的士官打得頭破血流，現在被憲兵抓走啦！」
才第一天報到就捅出這種簍子，高斯士官長找她來幹什麼？克林姆在心中暗暗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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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林姆一直想成為負責任的大人，但卻沒有身為大人的自覺。還好她在這個時期遇到了願意付出的漢娜。
另外久違地出現了年長者角色，玟婆是那種倚老賣老、裝糊塗胡鬧內心卻無比精明的人呢。
下回，可託付之人。
「我叫蓓瑞·克林姆！」
克林姆在重裝戰術小組的士官長室，對著老婦人的耳朵大吼。老婦人看上去是該退伍的年紀。她耳朵重聽，眼睛也瞇著不知道能不能看得見。駝著的背穿著軍服，看起來像極了剛和垃圾鏖戰過後的清潔隊員。不，清潔隊員穿戴還比較整齊。
「啥？貝克特？」老婦人什麼都聽不見，嗓門卻很大。
「克林姆！」
「名字叫克林，所以是貝克林？」老婦人「哎呀」地抱怨一聲，說：「好好一個女孩子取這什麼怪名字呀？現在的年輕人就是這樣，我行我素，想取什麼名字就取什麼名字，也不管自己的孩子在學校會不會被欺負。小朋友我告訴妳呀，現在趕快想個好名字，等妳成年後自己去改。」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啦！」
「嘿，乖。」老婦人居然伸手摸克林姆的頭。老婦人說：「好好去吃飯，好好長大，妳這樣太小啦。」
「高斯士官長！」克林姆掙脫開老婦人的手，向坐在旁邊沏茶的高斯抱怨：「這個人沒辦法溝通啦！說什麼要照顧我們，我們照顧她還差不多。」
一個星期前高斯士官長答應幫次人類小隊找一個士官長。前兩天高斯士官長說事情辦好的時候克林姆還高興了一下。結果今天看到人，居然是這副德行。
「欸，玟婆是我們那個時代的傳奇人物，要找人罩妳，還有誰更適合？」高斯士官長一邊唸克林姆，一邊幫老婦人倒茶，他說：「不要欺負我家孩子啦，他們以後都靠妳了。」
「靠我？我這把年紀了，有什麼好靠的？」
「妳剛剛是假裝的？」克林姆生氣地叫出來。
高斯士官長一把按住克林姆的嘴巴，他說：「玟婆，妳不要跟小鬼計較，這小鬼本來就沒大沒小。唉，她會變成現在這樣也有她的苦衷。」
「苦衷，難道我變成這樣也需要苦衷嗎？」老婦人說：「我今天是看舊日部下的情份給你面子。憑什麼這個沒禮貌的小鬼拿多了兵管不動還要我幫她？」
「克林姆，妳剛剛態度不好，向玟婆道歉。」
「為什麼？」克林姆高聲抗議：「我現在是要找能解決問題的人，為什麼我要向不能解決問題的人道歉？」
「解決問題？」問題在妳身上吧？高斯說：「妳態度不好誰要幫妳？」
「總之我是不會道歉的。」克林姆雙手抱胸，鼓著臉頰轉過身去。
「邁爾，這種小鬼早點丟掉，省得以後給你惹麻煩。」
「哼，丟掉就丟掉，還以為大家搶著待在這裡嗎？」
「克林姆。」高斯士官長嚴厲地說話，但沒有吼出聲來。高斯指著士官長室的門，他說：「妳給我出去，反省一下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邁爾，這種傢伙也護成那樣，你到底怎麼了？」克林姆走了之後，老婦人用大拇指指著身後她離去的方向：「她是什麼大官的女兒嗎？」
「不是。」
「那你鳥她做什麼？」
「我說過了，問題不在我身上。她是有苦衷的。」
「苦衷。」老婦人拿起茶杯掂量兩下，她說：「我聽不懂。」
「我跟妳說過妳要帶的兵是次人類吧？」
「那又怎樣？不就是一群聾啞小鬼嗎？給他們吃，給他們喝有什麼難的？這樣都顧不來，還想當軍官？」
老婦人作為傳說活躍的年代，曾經有次人類軍伕在戰爭後期組成敢死隊。那時候的次人類大多沒有受過軍事訓練，也因為在成長期沒有受到語言刺激，沒辦法學習複雜的句子互相溝通。他們實行的戰術基本上就是拿著一根棍子或已經故障的武器直接衝向敵陣，作為誘餌。如果次人類沒有被殲滅並順利進入混戰階段，主力部隊就用機槍或迫擊砲從後方清理戰場。
連同那些和人類搶軍糧的次人類一起清理掉。
「那時候的次人類是這樣沒錯，但現在時代已經不一樣了。」
「是啊，已經不一樣了，連你都淌上次人類的混水。成元已經不行了啊，就連那種小孩都抓來參軍。你趕不了她，我來趕。」
聽到這裡，高斯鬆一口氣。老婦人對克林姆的不滿，除了克林姆輕視她的態度之外，也有一層要將不應該存在於戰場的小孩趕回去的意思。或許在老婦人眼裡看來，克林姆是在哪個孤兒院接受成元軍方的愛國教育，才會加入軍隊還志得意滿吧？
這樣真是沒找錯人了。高斯說：「克林姆已經二十好幾啦。」
「那她這個樣子？」
「只是看起來像小孩，她有那個，很像是侏儒症的病，我現在說不上來。」
「所以她不是軍隊的人？官辦的育幼院？」
「現在成元沒有那種機構，軍人孤兒院什麼的是都市傳說。克林姆她是志願役。」
「那她那是什麼態度？你又是什麼態度？」
「所以我說了，她變成這樣是有苦衷的。」
「你再講一次這句話，我就把茶杯砸到你臉上。」
老婦人被高斯吊胃口吊得煩了，她用食指指著高斯的鼻子。高斯趕緊揮手安撫。
「行行行。我說。現在其他連隊的兵會來捉弄隊上的次人類，克林姆一個人阻止不了，所以想請一個在軍階上、資歷上能壓過他們的人來保護這些次人類。」
「被欺負就被欺負。如果他們的主官看起來像小孩，被欺負不是理所當然嗎？」老婦人雙手抱胸靠到椅背上，她說：「再說又不是自尊心高到天上去了，底下的次人類被欺負跟她有毛關係？」
「她也是次人類。」
「喔。」老婦人稍微睜大了眼睛，然後安靜下來。
「克林姆也是次人類。」高斯重複一次，他說：「次人類的事就是她的事。她不能透露自己是次人類，所以她沒辦法積極地為次人類說話。就像妳說的，她這麼年輕，才多久的資歷就管相當於連級的部隊，訓其他連隊的兵會讓她看起來很傲慢。這就是她的苦衷。」
原本以為可以有一個人來保護次人類，結果卻來了個邋遢的大媽，克林姆當然會著急。不過高斯沒有提到這件事。他繼續說：「所以說，她如果說錯什麼話或者做了什麼奇怪的事，妳就把她當成沒有人教過她就好了。多多體諒她一下。」
「說實在話，一開始你怎麼勾搭上這傢伙的？」
「原本在籌備重裝戰術小組的時候只是想找一、兩個能展現動力輔助系統效用的樣板。後來表現得還不錯，麥基上將想要提拔她，事情才會變成這樣。」
「次人類連隊也是培訓之一？」
「只是意外啦。」高斯聳聳肩：「我們跟揚彩生命公司徵用三十個次人類，想配合她晉升的時程給她帶兵的經驗。結果他們一次送來一百五十八個。我們才順水推舟成立補給連隊。」
「補給連隊，嗯，還可以。」老婦人點點頭，大概在預估上任之後負責的事務。
這事差不多成了。高斯士官長在心裡暗暗盤算。他說：「不過因為編制核可才剛定下來，所以設備和預算還沒有到位，後續規劃還需要妳幫忙。」
「我知道了。」老婦人拿起放在桌上的帽子，戴齊整了。她說：「我今天先跟他們打個招呼。」
「事情就是這樣。」克林姆站在天江室的講台上面，一臉不滿地向台下的次人類孩子介紹身旁的老婦人：「之後林立玟士官長是你們的主官。當然我還是會在這裡，有什麼問題也可以馬上來找我。只是以後你們要乖乖聽林立玟士官長的話。知不知道？」
「是！」孩子們乖巧地應聲。
跟想像中差很多啊。老婦人看著台下一雙雙望著她的眼睛，心裡這麼想著。
次人類們年紀大部分看上去都和克林姆差不多。他們穿著寬大的軍用內衣短褲，樣式還參差不齊。每個人或盤腿、或抱膝直接坐在地上，連板凳也沒有。看來他們的出現真的是意料之外。身為次人類小孩、有個看起來年幼的主官和窮酸的後備補給，在軍中各種會引起霸凌的要素都聚集在他們身上。他們確實只能指望她了。
「不要叫我士官長啦。我這麼老了，聽著就累，你們都叫我玟婆吧。」老婦人說：「我也不會管你們什麼，一切照常就好。我直接說了啊，我是來當你們的保鑣的，有人欺負你們的時候來找我。其他事情我懶得管。」
說完老婦人拉著旁邊的椅子坐下，開始打盹。看了一陣子確定老婦人不參與訓練，克林姆尷尬地進行預定課程。
「什麼嘛，居然睡到打呼，如果不屑就不要來啊。於事無補還佔了一個缺。」
吃完中餐，克林姆一邊和漢娜抱怨，一邊走回天江室準備點名。漢娜笑著瞇起了她的眼睛。會在行政會議上睡到打呼的克林姆也沒有資格說別人啦。
「至少高斯士官長有把我們的需求好好地傳達出去了啊。」漢娜始終維持著她和事佬的身分。
「他傳達給那個人有什麼用？到最後還不是被欺負？原本主官是小孩的樣子就算了，他還叫了一個老婆婆過來。現在好了！小孩加老人，一整隊老弱婦孺要怎麼在這裡抬頭挺胸？」
「好了，不要說了，孩子們聽到就不好。」
走進天江室之前漢娜提醒克林姆不要讓次人類小孩感受到壓力，克林姆「哼」地一聲表達最後的抗議。天江室裡已經有幾個小隊吃完中餐回來了，正在低聲聊天。看來小組之內互動都還不錯。之後再想辦法增加小組之間的交流吧。
克林姆不希望這些孩子像她一樣，在新訓營待了四個月，只認識周遭小隊的同袍。她希望他們的情感基礎和默契能讓編制有更大的彈性，更進一步，克林姆希望他們能不分彼此地互相幫助。
在場的小隊報到完，克林姆就讓他們先去午睡。就算回到寢室沒有乖乖睡覺，比起在克林姆面前，他們至少也能更放鬆地嬉鬧。
等著等著，克林姆開始打呵欠，這是她平時的午睡時間。漢娜這才驚覺規定集合的時間到了。
「克林姆，現在還有哪一隊沒有回來？」漢娜看了看錶，開始坐立難安。
「彈塗魚。」克林姆說的是曉楓帶領的鮕鮘小隊。
「嗯？他們之前都很準時啊。會不會出了什麼事？」
「曉楓反應很快，也很機靈，不會出什麼事啦。可能在餐廳排隊的時候耽擱到了。」
「可是之前都沒有這樣。」
「不然我們再等五分鐘？現在去找她，如果只是餐盤還沒有洗碗，不是有點大驚小怪了嗎？」
在克林姆眼裡，這裡是大漠基地，又不是什麼荒郊野嶺，人要出意外也很困難。反倒不要讓領頭孩子感受到太大的壓力才是重點。動不動弄得好像全隊都在找他們似的，萬一以後變得對命令和規定冥頑不靈或性格退縮就不好了。等他們回來的時候再教他們聯絡的方法吧。
「克林姆。」漢娜倒是想到最壞的情況：「我們這樣帶兵真的是正確的嗎？給他們這麼大的自由，到時候出事了該怎麼辦？」
「嗯？還能怎麼辦？一開始說過了，他們自己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啊。」
「可是妳是、我是說我們是負責照顧他們的人，還是有責任的吧？」
漢娜搖搖頭把推諉卸責的念頭甩掉。雖然她義務幫忙克林姆，但在臨危時候切割責任總是不太好。
「但我也不能永遠顧著他們。」
克林姆嘟嘟嘴巴，不是很能接受漢娜把責任牽扯到克林姆身上的說法。從一開始克林姆就不認為照顧次人類孩子是她的工作。一方面她還沒有從小兵的觀念轉換過來，另一方面，其他人都還沒有開始帶兵，自己就忙得焦頭爛額，心裡還是不太平衡。
「克林姆，他們只是孩子，要怎麼自己負責任？」漢娜發現克林姆的觀念有根本上的問題。如果沒有解決，以後還會發生同樣的事。她說：「而且如果妳以後要帶部隊，也有責任要監督底下的人做事不是嗎？下面的人出事，要出來解決問題的人到頭來還是妳啊。」
「帶部隊是這麼麻煩的事情嗎？」
「也不算麻煩，只是到了不同的位置，就會有不同的責任和義務。」漢娜突然想到可以說服克林姆的切入點：「這樣才能成為別人能夠託付的大人呀。」
克林姆聽到這句話，抿抿嘴唇哼了兩聲。她說：「好啦，我現在就去找人。」
「大事不好了！」
漢娜和克林姆正要起身的時候，王博山跑過來，扶著門框氣喘吁吁，好像有什麼要緊的事。漢娜的內心想起警鐘。難道是曉楓他們出事了？
「幹嘛？」克林姆倒是不相信王博山會帶來什麼正經的消息。
「妳們那個阿婆把隔壁營的士官打得頭破血流，現在被憲兵抓走啦！」
才第一天報到就捅出這種簍子，高斯士官長找她來幹什麼？克林姆在心中暗暗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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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林姆一直想成為負責任的大人，但卻沒有身為大人的自覺。還好她在這個時期遇到了願意付出的漢娜。
另外久違地出現了年長者角色，玟婆是那種倚老賣老、裝糊塗胡鬧內心卻無比精明的人呢。
下回，可託付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