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讓我受傷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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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7-24

「若想安全地遊歷星辰大陸,一定要熟知各魔獸的優缺點,也許在緊要時刻能救你一命。」──桑˙桐雪《碧海史話》

說是早晨,葵在凌晨便醒了,陽光微微露臉,她很有精神地拿著昨日借來的鑰匙,帶著可能需要用到清潔用品,打開刻石館的大門。
「咳咳咳──」雖然有預備,但開門的瞬間,空氣中的灰塵還是被吸入鼻腔,葵根本忍不住地狂咳,喉嚨卡卡癢癢的,直到乾嘔了數聲才消停。
門口堆放成山的紙箱,裡面全是積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附魔武器,因為根本沒人會來,歷代刻石學老師也懶得整理,於是越、積、越、多。現在,這整理歸類的重責大任,直接落在葵的肩膀上,她多麼想衝出去大喊「殷,不想復合也別把我拖下水啊」!
忿忿不平了半晌還是要開始任勞任怨,畢竟......快一點收拾好,說不定還能趕上巫藥學的課嘛。
三個小時後,葵把窗簾全部拉上,頓時陽光灑落於地,地面上一灘灘的水,嗯......應該很快會自然乾。用濕整片不知名的昂貴石頭鋪成的地板,就已經花了葵三小時了,更別說多花些力氣在刷地、拖地。她露出一臉無辜的笑,表示自己盡力了,當作什麼也沒看見。
自從來到英露塔,她和杜依朵美其名是有簡單打掃過寢室,其實大部分都是雇了學院打工的學生打掃的。可是,葵發誓!她曾經握過掃把的,拖地還是平時細微觀察完美學會的,驕傲!
好了,接下來要做什麼概念也相當清楚,不就把能看見的東西清理乾淨嗎?她把箱子的東西全倒了出來,滿是灰塵的附魔武器,一時間也被地板打濕了......咳,應該可以沾水吧。

另一方面。
金克斯每周最期待的就是今天早上的課程,當他滿懷欣喜與思念踏入教室的剎那,卻發現自己心心念念的學生,竟然不、在!
葵是不可能在早上貪睡的,所以沒來一定有原因。例如:覺得巫藥學無趣、不喜歡巫藥學、不喜歡巫藥學老師......不不不,一定是調皮翹課了......還是上課途中出了意外、生病了?
金克斯越想越惶惶不安,從上課鈴響十秒內瞄了十多次坐在最前排的綠葉。
──葵的室友知道的詳情應該比較多,但她壓根沒來上過課!
「最近......都好嗎?」
雖然金克斯是面對著全班問,但盯著綠葉的眼神十分銳利,讓綠葉不注意都不行。他並下意識吞了吞口水,心花怒放,自己終於被偶像在意了嗎?
如果金克斯的臉會黑,那他全身都黑了!金克斯重重咳了一聲,「沒來的......同學......怎麼回......事?」
心田的小花花被刺毒的視線下逐漸枯萎,綠葉迅速回神從位子上站起,戰戰兢兢答道:「杜依朵估計還在睡,而葵......被刻石學的更先生派遣任務去了。」
金克斯不滿,「什麼任務?」
「打掃刻石館。」綠葉道。
──什麼?那名矮人竟敢使喚傭人般指使葵,我寶貝了那麼久的......金克斯緊握著拳,簡直想衝過去把那什麼放玩具和石頭的地方,直接搗毀得一乾二淨。金克斯向來秉持著坐而言不如起而行,擔憂、憤怒、心疼集合於一身,立即不假思索地說:「下課。」說罷,便化成一道殘影衝了出去。
五分鐘後,才有一位學員反應過來:「......啊?」
「啊?」
「金克斯先生突然有急事?」有人猜測。
有人懊悔:「我今天第一次早起上課啊啊啊啊!」
綠葉有些後怕,藥劑師給人的氣息通常是溫柔、和煦的,但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金克斯比高級魔獸還可怕,隨意的抖抖腳就能把整座樓震碎。
真是......
不愧是他崇拜的人啊!身為一名藥劑師都可以那麼有魄力!
綠葉欣喜若狂。

刻石一館。
葵的周邊堆滿了唸不出名字的木製附魔武器,可惜已經好幾個被她弄濕了。不管如何不甘願打掃,這些武器是無辜的啊。所以,她很用心地彌補、仔細地擦拭。
絕對不是怕加爾頓突然來!
而且這時間,金克斯的課也開始了,哀傷。
葵輕嘆了一口氣,拿著一把外觀精緻的彎刀,彎刀表面雕刻著細緻的飛鳥紋路,看來是頗高級。她擦著擦著,手中的抹布隨著沾染的灰塵越來越髒污,簡直辨別不出原來的顏色。更讓她覺得委屈是左手腕心愛的絲帶,竟然也蒙了一層灰!
「喀──」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突然出現,葵擦拭的動作停滯,一臉怔然。刀柄突如其來產生高溫,一個刺燙葵鬆開了手,彎刀遭擲落於地,瞬間紅光乍現火焰四溢──
火舌撲面而來,葵施展的初級防禦無法徹底隔絕高溫與濃霧,最終她渾身發燙脫力緩緩倒下......
「葵──」
聽見熟悉的嗓音,葵感覺自己落入一個寬大溫暖的懷抱......
學區市,英露塔附屬醫療中心。
殷收到消息匆匆忙忙趕來,到了病房門口猶豫一陣,輕手輕腳開啟白色門扉。
病房裡,葵臉上沒了一絲紅潤,一手因為燙傷纏滿了繃帶,呆呆地坐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目不轉睛盯著床上的人影。
「葵。」殷不敢搗亂。
沒想到葵還能笑出來,道:「你就兩手空空的來了?這樣探病不是優良的訪客喔。」
「......虧我如此擔心你們,馬不停蹄趕來。」
「哼。不用擔心,都還活著。」葵帶了怒意說道。
她太大意了。
早期的人們為了防止被敵人俘虜,或為了殺死強大的魔獸,他們會在自己的附魔武器上設置自爆設定──把武器嵌入的魔礦下壓。付出自我生命的裝置,附上的魔法和魔礦,相輔相成強力的毀滅系統,簡單、快速,危險極了。
如果不是他及時而來,木靈早就被燒成灰燼。
葵撫著他的手,沒良心地笑了出來。
很少有機會看見他平和靜謐的睡顏,濃密的長睫毛在眼下蓋上一道黑影,就像他想隱瞞的事物,霧霧沉沉,令人猜不透。
原是渾身捆滿深紅繃帶的男子,為了方便治療,繃帶早已被剪得七七八八,露出他的樣貌。金克斯......銀夕雖然緊閉著雙眼,周身還是散發著收斂過的強勢氣息,剛剛替他上藥的治療師還是抖著手上完的。
因為這場爆炸,全身上下除了頭部又是被捆了繃帶。簡單來說,就是一名渾身紅的人變成渾身白的人,並無分別。
哼,不是很喜歡繃帶嗎。
「妳已經發現了?」殷敏銳察覺到,葵的表現太過平靜。
葵抿著嘴,「銀夕演技那麼拙劣,腦子又......只要他不想被發現,他就不會發現自己已經被發現了。」
「好吧。害我也跟著隱瞞葵寶貝,我心痛。」殷摸著胸口。
葵終於賞一眼了,道:「不隱瞞了?」
殷可憐兮兮,「絕不隱瞞。」
「那銀夕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殷頓時閉上嘴,看向窗外,想當作沒聽到。
葵冷靜地分析:「銀夕沒被治療師發現不是人族,是他優秀,所以覺得銀夕在這場近乎毀了半座刻石館的爆炸中,「只有」這點燒傷,是十分幸運。」
殷迅速點頭,「的確很幸運。」
「但是!」葵接續說:「碧海最危險的魔獸,盤古巨蜘蛛怎麼會被這小兒科的爆炸傷害到他極其堅韌的外皮......銀夕,他連你的火焰都能輕鬆扛下,他怎麼會因為小爆炸而昏迷不醒?」
她神請篤定道:「所以,最有可能的是,他在去到刻石館前,已經受了不輕的傷,讓他的身體虛弱得扛不下爆炸。」
「......嗯,然後呢。」殷狂冒冷汗。
「然後?」葵純真地笑了笑,「然後你就該說,為什麼銀夕的身體會有這些傷了。」
殷鳥毛炸了出來,「我會被他殺的。」
葵漠然,「到時我一定會阻止,但你現在不說,我也會想個理由,讓銀夕把你的鳥毛全拔光的。」
「嗚,你們都惡勢力。」殷控訴。
「說不說!」
殷敗下陣來,溜到病房中離葵的地方,深嘆一口氣,道:「說到底就是妳笨。」
「你是......」
「別打斷我說話。」他哼了哼道:「妳知道盤古巨蜘蛛都是夜晚出沒吧?妳有想過為什麼嗎?」
葵下意識點點頭,道:「討厭光,恰好和木靈相反。」
就像她在夜晚的時候會比較沒精神,時不時會想打嗑睡,太陽一出精神滿點,恨不得曝曬在太陽底下;而銀夕一有光線,就會懶洋洋地待在地穴裡,一到夜晚便元氣滿滿。
殷苦笑了,「哪有一個弱點也沒有的魔獸,盤古巨蜘蛛討厭光,是因為他們怕光。」
他說,盤古巨蜘蛛無法長期待在太陽光下,就算整身的肌膚都被蜘蛛絲材質的布纏繞,銀夕依然會感受到刺熱的疼痛,皮膚會產生宛如燒傷的痕跡,嚴重時,甚至會一片一片地剝落下來。
來到英露塔後,早晨上課晚上休息,儘管自我治癒能力很好,銀夕有禁不住看似規律,卻違反盤古巨蜘蛛作息的日子。葵仔細看了銀夕唯一裸露出的頭部,發現他脖子處的一塊肌膚相較於其它地方,膚色看起來格外淡白,她顫著手撫摸下去,觸到瞬間又收了回來。
嫩,這是她感覺到的。
是新長的皮膚。
「冬耀季的時候怕妳嚇著,他前段時間還特地抹了許多高級修復劑,不過僅有那張不帥不醜的臉,看起來不會被妳發現異常。」殷感慨一笑。
「他比你好看多了。」葵低著頭說,「不該說銀夕演技拙劣的,他簡直比誰都演得好......好得很。」
「葵......」
聽見銀夕乾澀的聲音,葵立刻抬頭看去,他還未睜開眼,嘴裡不斷呢喃。聲音小而含糊,葵倒了一杯水,細細緩慢地餵入銀夕的嘴中,說:「我在。」
「咳咳咳!」對方也迅速回應她。
......對不起喔。她連餵水這件小事都做不好。
「咳咳!」不知道是越咳越有精神還是什麼,昏迷了一個早上後,銀夕終於睜開了眼,他馬上注意到左手邊的身影,道:「葵......沒事吧?」
葵沉默不語,銀夕急得撐起身,看見她被繃帶包裹住的雙掌,喉頭滾了滾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道:「對、對不起,是我沒保護好妳。」
見葵眼眶通紅、滿面淚水,立即刺痛銀夕的心臟。他迅速扯下營養針,下床......
「銀夕,你要去哪?」殷驚嚇,拉著銀夕的手臂,而對方一隻腳已經踏出病房。
銀夕氣憤至極,渾身的殺氣騰騰直直衝向殷,銀夕咬牙切齒地說:「把那矮子撕、碎!」
同為頂級魔獸,殷勉強承受住,依然忍不住瑟瑟發抖。他顫著唇,「冷、冷靜......」還未來得及說完,銀夕便洩憤般用力甩開手,邁開腳步。
「銀夕!」葵站起身大喊。
銀夕回過頭低聲道:「葵......」
她聲音微微哽咽,卻微笑著撐開雙手,道:「你這時候應該是要抱抱我。」
銀夕頓了頓,三步併兩步,把她高高舉起,在懷中抱得緊緊。
她趴在他的耳邊,說:「金克斯......」
「嗯。」
「銀夕?」
「嗯。」
葵手使勁抓了幾下他的胸口,「疼嗎?」再忍啊再忍啊不是很會忍!
「......嗯。」銀夕踟躕了半晌,還是選擇誠實。
「哼。」
殷扶著被某魔獸揮開的手,委屈:「我也疼。」
銀夕:「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