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車級裝甲
本章節 6230 字
更新於: 2019-07-20
「不然你以為我在幹什麼？」克林姆不太能理解為什麼大家擺出似笑非笑的尷尬表情，連身旁的薩曼莎都捂著臉按摩太陽穴。克林姆說：「近戰的時候不是就是要用刺槍術嗎？」
「小莓。」薩曼莎小聲問：「誰教妳刺槍術的？」
「新兵訓練營不是都會教？」
「新兵訓練？」這年頭還有在教步槍刺槍術的營區……不會吧？薩曼莎說：「妳在哪裡受訓？」
「前坎營區。」
高斯士官長真是瘋了。薩曼莎這幾年都在東南方的縣市派駐所以知道，像前坎營區這種只會收預計派發到文職單位的新兵的訓練營，訓練方式落後而且組織鬆散。也就只有這種單位會教授已經變成表演儀式的舊式刺槍術。從這種單位畢業的新兵別說是軍人了，他們只是習慣早睡早起的普通民眾，根本就沒有作戰能力。就連是否有作為軍人的心態都讓人存疑。高斯居然讓這樣的孩子上戰場！
不過這倒是解釋了為什麼克林姆的行為有時候會這麼脫序。薩曼莎向在場的人解釋：「當時以我們的火力沒辦法直接破壞機器人，所以在對方恢復行動能力的狀態下，我想跑到對方面前一邊控制對方的武器一邊攻擊，確實是最直接的方式。」
「不是啦。」克林姆糾正薩曼莎：「是因為我根本不知道子彈會打到哪裡，所以才會跑過去。」
「什麼意思？」克林姆的槍法差勁在重裝戰術小組裡面是眾所皆知，但不知道子彈落點是什麼意思？
「我臉靠近不了瞻孔啊。」克林姆將兩手拉到肚子前面：「槍放低的時候會往前推，距離瞻孔太遠視野會很小，看不到準星在哪裡。」
「喔，小莓。」薩曼莎把頭埋在手掌裡面，說：「這個在第一次打靶的時候就該說了。妳到底在幹麻啦？」
「打固定靶到時候先打兩發就知道子彈落點嘛。」克林姆搔搔臉頰，說：「而且江根教我射擊的時候我才知道瞻孔要對準準星是什麼意思。」
這孩子在奇怪的地方倒是天賦異稟。
主任說：「這是怎麼回事？」
台下的人面面相覷。一個年輕男人舉手發言：「那個，為了不要讓槍枝和手把在空間上有衝突，當武器系統移到腹部的時候會強制往外推，可能是這個原因。」
「新版本的裝甲也有這個問題嗎？」
「我們會儘快確認。」年輕男人旁邊長的比較老成的女人說，臉色都鐵青了。
居然在這種場合掀出這種大紕漏，主任從來沒有這麼難堪過，他說：「克林姆下士，之後有問題直接跟我反應，我保證馬上幫妳解決。」
「啊，謝謝主任。」
氣氛尷尬極了，趙元旭草草地為簡報收尾。接下來的報告人都盡快結束，生怕主任抓到什麼毛病，一下子遷怒起來。最後輪到系統組的組長報告，原本以為組長的報告只有三頁，簡明清晰。結果系統組是由五個分組組成的，每個分組還要依序上台，所以整體花費的時間和其他組別差不多。
原本薩曼莎是這樣想的。
徐菲下士一開啟她的簡報檔，薩曼莎可以感覺到在場的所有人眼神吶喊出聲：「快停下來——」。簡報一共五十五頁，這是要報告到明天嗎？不過徐菲並沒有回應大家的呼喊。她雙手拿著麥克風，肩膀微微上聳，似乎臉還有點紅：「大家好，啊，好大聲。」
剛剛在台下的氣勢完全消失殆盡，害羞的聲音輕輕顫抖，徐菲說：「我是系統組，負責系統整合測試的徐菲，三個月前加入這個團隊。這是我來這裡之後的第一次報告，如果報告得不好，還請大家多多擔待。」
哇，比我還菜。克林姆這麼想的時候，坐在對面的趙元旭用誇張的唇語說：「她在台下質問問題的時候超兇的。」連紹上士兇狠地瞪他一眼。
「今天要跟大家報告的主題是『動力輔助系統附加輪運動模式的可行性評估』。事情是這樣的，之前有人提到……敏姐，我覺得我還是。」
徐菲緊張得吸不太到空氣，感覺隨時會落下淚來一樣。系統組組長為她打氣：「沒關係，慢慢來，就像妳報告給我聽那樣就好。不然，妳就當作為妳最喜歡的人介紹妳最喜歡的東西嘛，難得她來一趟，記得講得簡單一點。」
徐菲被自己的上司說得害羞得一陣頭眼昏花、耳根潤紅。克林姆以為徐菲會看向連紹上士，結果徐菲轉頭過來，連帶在場所有人都看向克林姆。克林姆左右盼顧想要找到其他可能的標的，卻聽見徐菲直接指名道姓：「克林姆小姐不是這樣的。不對，克林姆下士，雖然現在說這個不是很恰當，可是我還是要說，我只是覺得克林姆下士操作動力輔助系統時回傳的數值非常漂亮，當然妳操作人工外骨骼的時候身姿也十分美麗，今天第一次看見，都沒辦法跟妳正常說話。我……」
「我說。」克林姆舉手阻止徐菲繼續說下去：「我也覺得妳很可愛，可是我們今天才剛剛認識，我覺得，我們還是先當朋友，加深彼此之間的了解會比較好。」
「所以說就不是那種喜歡嘛！」徐菲「啊！」地大喊，全場都笑了。
「好了、好了。」系統組組長笑著說：「繼續吧。」
「抱歉。」經過一番折騰，徐菲總算放鬆下來，雖然還是有點緊張，但至少能夠冷靜地說話：「我們一直在尋找可以增加電池續航力的方法。有人提出可以加上輪子，在地面相對平滑的時候採用滑行的移動方案。接下來我會計算滑行能夠節省的能量，還有說明系統上會遇到什麼問題……」
隨著報告內容越來越深入，徐菲漸漸進入狀況。克林姆就算聽不懂報告內容，也能感覺到徐菲報告的思路縝密流暢。這個時候，徐菲不用靠兇狠、刻薄的語氣就能展現全然自信。她真的在報告她最喜歡的東西。
「……綜上所述。如果要將滑動機制引入動力輔助系統的移動模式，我建議短距離移動採用類似直排輪這樣的無動力的輪組；中長距離移動則改裝現有運輸工具，比如說將單輪或二輪自平衡車改裝成人員裝備動力輔助系統時可用的分離式配件。只有在動力輔助系統的量體大到有額外空間搭載車輪專用引擎時才適合將有動力的車輪系統和人工外骨骼整合在一起。不過到時候就要考量這樣的動力輔助系統是不是和戰車、裝甲車這類戰鬥車輛在戰術定位上有重複的地方。」
「雖然知道妳在效率方面的考量。」主任說：「不過一開始會提出這個想法是因為如果可以站著靠輪子向前移動，行進過程會比較平穩，操作者也會比較輕鬆。對於這點，妳有任何回應嗎？」
「如果將滑行的動作加入廣義規制動作巨集，其實人員的操作感應該會和輪子主動向前滑差不多。而且比起特別為輪組安裝馬達、設計配線然後在握把上增加操作開關，這樣的設置更符合動力輔助系統原本的設計架構。」
「好，等一下先把書面報告交上來。我們之後再進行細部討論。」
所有人報告結束，主任為今次會議做完總結之後和克林姆、薩曼莎再度寒暄一會兒才散會。離開之前，系統組組長攔下他們，徐菲站在旁邊一副害羞樣子。組長說：「這孩子平常氣勢凌人，但是一上台就是那副德性。剛剛真是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
「不會，能看到這樣的反差也很有趣。」
「小莓，在說什麼呀？」
薩曼莎捏了捏克林姆的臉頰。系統組組長呵呵笑了起來：「我們都很忙呢。這孩子十六歲大學畢業，剛唸完研究所就加入我們。一開始在組裡東碰西嗑，把能惹的人都惹一遍，一直在添麻煩。」
「別說了啦。」徐菲小聲叨念。
薩曼莎露出深有同感的苦笑表情。克林姆完全不理會眼前兩個大人剛剛才對自己是小麻煩這件事達成共識，她指著連紹上士，用氣音向薩曼莎說：「這是犯罪！」薩曼莎把克林姆擠到身後：「人家成年了吧？」總之要克林姆安靜。
「稍微問一下，妳們對動力輔助系統還有沒有什麼建議？比如說系統不好操作，或者作戰的時候遇到什麼困難之類的。也許我們可以想想辦法。」發現薩曼莎視線撇向四周、對於當面挑不同單位的人的缺點感到有些顧忌，小組組長說：「妳知道的，儘管每次都有任務報告和問卷調查的結果送過來，沒有當面跟使用者談過，有時候還是很難知道問題出在什麼地方。不然這樣，我們邊吃晚餐邊說，就當是餐間談話？」
「連紹上士？」
薩曼莎徵詢晚上沒有預定行程，連紹上士點點頭：「如果妳們不介意的話就一起吃飯吧。」
「那真是太好了。」小組組長笑著瞇起了眼睛。
這次她們依舊在基地內的餐廳用餐。餐間薩曼莎提到，目前的重裝戰術小組比起普通步兵火力確實較為強大，但是仍然沒有達到其聲稱的「重裝」的地步，戰術定位上可以說是不上不下。只要衝擊性較強的彈藥，例如火箭筒、對人榴彈在身邊爆炸，操作人員依舊會失能。而且遇上反裝甲武器，幾乎沒有與之抗衡的能力。這兩點是上次派遣，他們同伴犧牲的主要原因。
「其實，不知道該不該現在跟妳們說。」小組組長聽完薩曼莎的陳述，她說：「重裝戰術小組的『重裝』並不是指妳們現在穿的這套動力輔助系統。我們最終目標是讓所有的步兵穿上這套系統。然後讓他們和真正的『重裝』配合，組成完整的戰術單位。對，沒錯，現在妳們的定位依舊是輕步兵。如果因為這層誤會讓妳們接到不合要求的指令，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提升裝甲的防護力，我們應該還是做得到。」徐菲說。
「徐菲，不要幫別人答應事情。」組長制止徐菲，說：「抱歉，這孩子說話就是口直心快。」
「沒關係。」薩曼莎大概能感覺組長提這個話題只是要安撫她們，針對她們的意見提出「合理的」反駁理由。不管她們提什麼問題基本上不會得到實質幫助。她說：「重裝是指？」
「妳們剛剛應該都有聽到主任提及『戰車級裝甲』對吧？那才是重裝戰術小組的核心——和你們相差無幾的機動性，卻又擁有同等於戰車的火力。」
「這有可能嗎？」
「當然還在研發當中。」組長笑著喝一口水，她說：「不過明天有砲彈試射，妳們可以來看看。連紹，她們明天幾天離開？」
「原本預計是下午要回程。」連紹說：「不過行程並沒有這麼趕。」
「徐菲。」組長說：「妳明天也來嗎？」
「好。」徐菲看看克林姆，低下視線悄悄微笑。
隔天上午連紹上士帶克林姆和薩曼莎去他管理的工廠。聽到是純粹的參觀行程，克林姆大鬆一口氣。
「有這麼誇張嗎？」連紹上士說。
「你真的不了解我昨天有多辛苦。早上體能測試跑步、上午操作測試跑步，開會還不讓睡覺。」克林姆掰手指一項一項細數測試部門的殘忍罪行：「哪有人開會不讓睡覺？」
連紹上士問薩曼莎：「她平常都是這樣嗎？」
「作戰會議和在辦公室裡的會議對她來說不太一樣。」薩曼莎和連紹上士咬耳朵：「上次在開行政會議的時候還打呼了，被罵一頓。」
「你們兩個，仗著身高在講什麼悄悄話？」克林姆跳起來想聽他們在說什麼。
「沒事，我們先進工廠吧。」
在連紹上士推開門之前，克林姆心中想的是科普頻道裡面那種除了進料之外全自動的生產工廠，有閃亮亮不知道在幹什麼瘋狂旋轉的機器（其實旁白都會說，但克林姆沒有在聽），刷刷刷地做出上百個成品。有時候還有機器人手臂一動一動地進行焊接作業，看上去就很酷不是嗎？
「不要一副失望的臉嘛。」連紹上士苦笑。
「哼。」克林姆鼓起臉頰。
工廠裡乾淨是乾淨，但是就是很多工作台、推車，和堆疊在一起的半成品零件。工人在工作台前面慢條斯理的作業。一點都不高科技。
「這個工廠是最後的組裝階段，所以看不到零件鍛造或是研磨等等的加工過程。」連紹上士向工人打招呼之後，繼續向克林姆和薩曼莎說明：「但也有好處，不需要像在傳統工廠吸這麼多油煙和廢氣。算是我比較感恩的地方。」
連紹上士表示現在只是先行量產，目的是要確立製造人工外骨骼的基本流程。本來其他部門的同事還想自己製造機械手臂進行比較簡單的組裝步驟，不過幾次休假之後這個計畫就被放棄了。如果他們真的可以在空閒之間做出一個可用的機械手臂和控制系統，那些大工廠就不需要花數百萬去添購這些手臂了。
最後他們偷偷用設計組的三維列印機印出了一個陀飛輪機械錶核心，雖然設計圖不是他們畫的，組裝過程還是相當有趣。
聽完連紹上士潛入設計組的刺激故事，薩曼莎在心中搖頭。就連看上去這麼穩重的連紹上士都會做出像是他國中兒子會做的事情，男人真的永遠長不大。克林姆倒是覺得他們很適合這一份工作，反正他人生裡沒有其他樂趣了。
才說呢，克林姆一拿到電動螺絲起子體驗組裝就不願意離開，還要哄她下一個步驟更有趣才能跑完生產流程。最後還跟工廠的大叔約好下次要一起組模型。
中午和徐菲會合吃完中餐，就搭車前往往射擊場觀摩射擊。靶場就在沙漠之間。說是觀摩射擊，但是克林姆他們沒有事先申請上級核可，所以不能接近發射地點。他們在五百公尺之外的防彈玻璃後面，透過望遠鏡看一群人圍著裝甲忙碌工作。
以工作人員當比例尺，裝甲大概比現在的人工外骨骼大上一圈，不知道有沒有一層樓高。裝甲腰部架著有裝甲寬兩倍長的砲管。測試時保護工作人員的掩體則在距離發射地點五十公尺的地方。
「這次測試有幾個重點。」徐菲為她們進行解說：「第一個是後座力穩定測試。同時要看砲擊的時候系統能不能在震波下正常運作。還有操作員會不會因為發射時聲音和震波受到傷害。」
「那是口徑多大的火砲？」薩曼莎問。
「120mm。」
「不會吧？」
「這只是一個目標。因為還需要導入自動入彈系統，為了維持結構強度，裝甲的自重能不能在二足步行的基礎下維持移動能力，更不用說攜彈數量也是一個問題。未來可能會在口徑上做妥協。」
「那是說離實用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我才剛加入這裡三個月，不太清楚整個研發流程需要多少時間。不過不會太快就是了。」徐菲已經佔用望遠鏡很長一段時間，克林姆想要催促她換人的時候，徐菲說：「來了。」
克林姆趴著玻璃看向遠方的發射點，薩曼莎一把將她抓回來。裝甲好像晃動一下，一秒多鐘震波傳遞過來。要不是克林姆已經看過真正的戰車砲發射（而且還是敵人的戰車砲），一定會覺得場面相當震撼。
「成功了嗎？」克林姆問。
「不知道，至少裝甲沒有散架。結果要分析資料之後才會知道。」
真的要在城鎮戰裡使用這種東西？兩個小孩說得輕巧，這在薩曼莎眼裡可不是小事。實裝戰車級裝甲，就等於將戰車根源上地從平原拉入城鎮戰裡。屆時任何掩體、路障都會失去作用。原先只要一台載有30mm機關炮的裝甲車就能宰制駁火現場，現在引入120mm的戰車砲是要移平城鎮嗎？與其做這種殺雞用牛刀的事情，不如讓現有的裝甲配備30mm機關炮，然後想辦法增加裝甲對反戰車武器的防禦能力。
試射完的戰車級裝甲好像還能使用，三十分鐘後現場人員換好假人，進行第二次試射。每次試射間隔很長，他們趁著無聊互相交換了聯絡方式。大概是沒有旁人在場，在餐間一直沒有說話的徐菲開始拐著彎要克林姆稱讚她負責優化的系統。這克林姆當然聽不出來。弄了半天克林姆終於誤打誤撞說了好話。徐菲滿意地臉紅起來。
雖然徐菲解釋過為什麼她仰慕克林姆，薩曼莎還是不懂什麼叫「系統回傳值非常和諧」。總之她為了讓最佳化算出來的運動模式跟克林姆的習慣動作一樣，還偷偷改了原本的目標函數(Object function)，讓其他操作員觸發規制動作時的系統回傳值也有著「克林姆的感覺」。
儘管徐菲聊得很起勁，聊到第三次試射結束的時候克林姆顯然已經失去興致。再講下去徐菲可能會被克林姆拉入黑名單，連紹上士趕緊把徐菲送回辦公室，然後讓克林姆和薩曼莎到宿舍整理行李。
打點妥當，他們站在宿舍門口等待駁車。克林姆因為整日的活動已經昏昏欲睡。薩曼莎突然想到一個話題可以打破沈默，她說：「連紹上士，徐菲下士看起來很年輕，王敏組長也說她跳級完成學業。她現在年紀多大呀？」
「下個月是她十八歲生日。」連紹上士低頭滑著手機，答案脫口而出：「怎麼了？」
聽到這個回答，薩曼莎一臉驚恐地將克林姆護到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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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原來連紹上士是……沒關係，再三十天就合法了。
這幾回介紹了戰術重裝小組的技術支援單位，接下來是小組本身的組織變革。
下回，次人類大軍。
「小莓。」薩曼莎小聲問：「誰教妳刺槍術的？」
「新兵訓練營不是都會教？」
「新兵訓練？」這年頭還有在教步槍刺槍術的營區……不會吧？薩曼莎說：「妳在哪裡受訓？」
「前坎營區。」
高斯士官長真是瘋了。薩曼莎這幾年都在東南方的縣市派駐所以知道，像前坎營區這種只會收預計派發到文職單位的新兵的訓練營，訓練方式落後而且組織鬆散。也就只有這種單位會教授已經變成表演儀式的舊式刺槍術。從這種單位畢業的新兵別說是軍人了，他們只是習慣早睡早起的普通民眾，根本就沒有作戰能力。就連是否有作為軍人的心態都讓人存疑。高斯居然讓這樣的孩子上戰場！
不過這倒是解釋了為什麼克林姆的行為有時候會這麼脫序。薩曼莎向在場的人解釋：「當時以我們的火力沒辦法直接破壞機器人，所以在對方恢復行動能力的狀態下，我想跑到對方面前一邊控制對方的武器一邊攻擊，確實是最直接的方式。」
「不是啦。」克林姆糾正薩曼莎：「是因為我根本不知道子彈會打到哪裡，所以才會跑過去。」
「什麼意思？」克林姆的槍法差勁在重裝戰術小組裡面是眾所皆知，但不知道子彈落點是什麼意思？
「我臉靠近不了瞻孔啊。」克林姆將兩手拉到肚子前面：「槍放低的時候會往前推，距離瞻孔太遠視野會很小，看不到準星在哪裡。」
「喔，小莓。」薩曼莎把頭埋在手掌裡面，說：「這個在第一次打靶的時候就該說了。妳到底在幹麻啦？」
「打固定靶到時候先打兩發就知道子彈落點嘛。」克林姆搔搔臉頰，說：「而且江根教我射擊的時候我才知道瞻孔要對準準星是什麼意思。」
這孩子在奇怪的地方倒是天賦異稟。
主任說：「這是怎麼回事？」
台下的人面面相覷。一個年輕男人舉手發言：「那個，為了不要讓槍枝和手把在空間上有衝突，當武器系統移到腹部的時候會強制往外推，可能是這個原因。」
「新版本的裝甲也有這個問題嗎？」
「我們會儘快確認。」年輕男人旁邊長的比較老成的女人說，臉色都鐵青了。
居然在這種場合掀出這種大紕漏，主任從來沒有這麼難堪過，他說：「克林姆下士，之後有問題直接跟我反應，我保證馬上幫妳解決。」
「啊，謝謝主任。」
氣氛尷尬極了，趙元旭草草地為簡報收尾。接下來的報告人都盡快結束，生怕主任抓到什麼毛病，一下子遷怒起來。最後輪到系統組的組長報告，原本以為組長的報告只有三頁，簡明清晰。結果系統組是由五個分組組成的，每個分組還要依序上台，所以整體花費的時間和其他組別差不多。
原本薩曼莎是這樣想的。
徐菲下士一開啟她的簡報檔，薩曼莎可以感覺到在場的所有人眼神吶喊出聲：「快停下來——」。簡報一共五十五頁，這是要報告到明天嗎？不過徐菲並沒有回應大家的呼喊。她雙手拿著麥克風，肩膀微微上聳，似乎臉還有點紅：「大家好，啊，好大聲。」
剛剛在台下的氣勢完全消失殆盡，害羞的聲音輕輕顫抖，徐菲說：「我是系統組，負責系統整合測試的徐菲，三個月前加入這個團隊。這是我來這裡之後的第一次報告，如果報告得不好，還請大家多多擔待。」
哇，比我還菜。克林姆這麼想的時候，坐在對面的趙元旭用誇張的唇語說：「她在台下質問問題的時候超兇的。」連紹上士兇狠地瞪他一眼。
「今天要跟大家報告的主題是『動力輔助系統附加輪運動模式的可行性評估』。事情是這樣的，之前有人提到……敏姐，我覺得我還是。」
徐菲緊張得吸不太到空氣，感覺隨時會落下淚來一樣。系統組組長為她打氣：「沒關係，慢慢來，就像妳報告給我聽那樣就好。不然，妳就當作為妳最喜歡的人介紹妳最喜歡的東西嘛，難得她來一趟，記得講得簡單一點。」
徐菲被自己的上司說得害羞得一陣頭眼昏花、耳根潤紅。克林姆以為徐菲會看向連紹上士，結果徐菲轉頭過來，連帶在場所有人都看向克林姆。克林姆左右盼顧想要找到其他可能的標的，卻聽見徐菲直接指名道姓：「克林姆小姐不是這樣的。不對，克林姆下士，雖然現在說這個不是很恰當，可是我還是要說，我只是覺得克林姆下士操作動力輔助系統時回傳的數值非常漂亮，當然妳操作人工外骨骼的時候身姿也十分美麗，今天第一次看見，都沒辦法跟妳正常說話。我……」
「我說。」克林姆舉手阻止徐菲繼續說下去：「我也覺得妳很可愛，可是我們今天才剛剛認識，我覺得，我們還是先當朋友，加深彼此之間的了解會比較好。」
「所以說就不是那種喜歡嘛！」徐菲「啊！」地大喊，全場都笑了。
「好了、好了。」系統組組長笑著說：「繼續吧。」
「抱歉。」經過一番折騰，徐菲總算放鬆下來，雖然還是有點緊張，但至少能夠冷靜地說話：「我們一直在尋找可以增加電池續航力的方法。有人提出可以加上輪子，在地面相對平滑的時候採用滑行的移動方案。接下來我會計算滑行能夠節省的能量，還有說明系統上會遇到什麼問題……」
隨著報告內容越來越深入，徐菲漸漸進入狀況。克林姆就算聽不懂報告內容，也能感覺到徐菲報告的思路縝密流暢。這個時候，徐菲不用靠兇狠、刻薄的語氣就能展現全然自信。她真的在報告她最喜歡的東西。
「……綜上所述。如果要將滑動機制引入動力輔助系統的移動模式，我建議短距離移動採用類似直排輪這樣的無動力的輪組；中長距離移動則改裝現有運輸工具，比如說將單輪或二輪自平衡車改裝成人員裝備動力輔助系統時可用的分離式配件。只有在動力輔助系統的量體大到有額外空間搭載車輪專用引擎時才適合將有動力的車輪系統和人工外骨骼整合在一起。不過到時候就要考量這樣的動力輔助系統是不是和戰車、裝甲車這類戰鬥車輛在戰術定位上有重複的地方。」
「雖然知道妳在效率方面的考量。」主任說：「不過一開始會提出這個想法是因為如果可以站著靠輪子向前移動，行進過程會比較平穩，操作者也會比較輕鬆。對於這點，妳有任何回應嗎？」
「如果將滑行的動作加入廣義規制動作巨集，其實人員的操作感應該會和輪子主動向前滑差不多。而且比起特別為輪組安裝馬達、設計配線然後在握把上增加操作開關，這樣的設置更符合動力輔助系統原本的設計架構。」
「好，等一下先把書面報告交上來。我們之後再進行細部討論。」
所有人報告結束，主任為今次會議做完總結之後和克林姆、薩曼莎再度寒暄一會兒才散會。離開之前，系統組組長攔下他們，徐菲站在旁邊一副害羞樣子。組長說：「這孩子平常氣勢凌人，但是一上台就是那副德性。剛剛真是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
「不會，能看到這樣的反差也很有趣。」
「小莓，在說什麼呀？」
薩曼莎捏了捏克林姆的臉頰。系統組組長呵呵笑了起來：「我們都很忙呢。這孩子十六歲大學畢業，剛唸完研究所就加入我們。一開始在組裡東碰西嗑，把能惹的人都惹一遍，一直在添麻煩。」
「別說了啦。」徐菲小聲叨念。
薩曼莎露出深有同感的苦笑表情。克林姆完全不理會眼前兩個大人剛剛才對自己是小麻煩這件事達成共識，她指著連紹上士，用氣音向薩曼莎說：「這是犯罪！」薩曼莎把克林姆擠到身後：「人家成年了吧？」總之要克林姆安靜。
「稍微問一下，妳們對動力輔助系統還有沒有什麼建議？比如說系統不好操作，或者作戰的時候遇到什麼困難之類的。也許我們可以想想辦法。」發現薩曼莎視線撇向四周、對於當面挑不同單位的人的缺點感到有些顧忌，小組組長說：「妳知道的，儘管每次都有任務報告和問卷調查的結果送過來，沒有當面跟使用者談過，有時候還是很難知道問題出在什麼地方。不然這樣，我們邊吃晚餐邊說，就當是餐間談話？」
「連紹上士？」
薩曼莎徵詢晚上沒有預定行程，連紹上士點點頭：「如果妳們不介意的話就一起吃飯吧。」
「那真是太好了。」小組組長笑著瞇起了眼睛。
這次她們依舊在基地內的餐廳用餐。餐間薩曼莎提到，目前的重裝戰術小組比起普通步兵火力確實較為強大，但是仍然沒有達到其聲稱的「重裝」的地步，戰術定位上可以說是不上不下。只要衝擊性較強的彈藥，例如火箭筒、對人榴彈在身邊爆炸，操作人員依舊會失能。而且遇上反裝甲武器，幾乎沒有與之抗衡的能力。這兩點是上次派遣，他們同伴犧牲的主要原因。
「其實，不知道該不該現在跟妳們說。」小組組長聽完薩曼莎的陳述，她說：「重裝戰術小組的『重裝』並不是指妳們現在穿的這套動力輔助系統。我們最終目標是讓所有的步兵穿上這套系統。然後讓他們和真正的『重裝』配合，組成完整的戰術單位。對，沒錯，現在妳們的定位依舊是輕步兵。如果因為這層誤會讓妳們接到不合要求的指令，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提升裝甲的防護力，我們應該還是做得到。」徐菲說。
「徐菲，不要幫別人答應事情。」組長制止徐菲，說：「抱歉，這孩子說話就是口直心快。」
「沒關係。」薩曼莎大概能感覺組長提這個話題只是要安撫她們，針對她們的意見提出「合理的」反駁理由。不管她們提什麼問題基本上不會得到實質幫助。她說：「重裝是指？」
「妳們剛剛應該都有聽到主任提及『戰車級裝甲』對吧？那才是重裝戰術小組的核心——和你們相差無幾的機動性，卻又擁有同等於戰車的火力。」
「這有可能嗎？」
「當然還在研發當中。」組長笑著喝一口水，她說：「不過明天有砲彈試射，妳們可以來看看。連紹，她們明天幾天離開？」
「原本預計是下午要回程。」連紹說：「不過行程並沒有這麼趕。」
「徐菲。」組長說：「妳明天也來嗎？」
「好。」徐菲看看克林姆，低下視線悄悄微笑。
隔天上午連紹上士帶克林姆和薩曼莎去他管理的工廠。聽到是純粹的參觀行程，克林姆大鬆一口氣。
「有這麼誇張嗎？」連紹上士說。
「你真的不了解我昨天有多辛苦。早上體能測試跑步、上午操作測試跑步，開會還不讓睡覺。」克林姆掰手指一項一項細數測試部門的殘忍罪行：「哪有人開會不讓睡覺？」
連紹上士問薩曼莎：「她平常都是這樣嗎？」
「作戰會議和在辦公室裡的會議對她來說不太一樣。」薩曼莎和連紹上士咬耳朵：「上次在開行政會議的時候還打呼了，被罵一頓。」
「你們兩個，仗著身高在講什麼悄悄話？」克林姆跳起來想聽他們在說什麼。
「沒事，我們先進工廠吧。」
在連紹上士推開門之前，克林姆心中想的是科普頻道裡面那種除了進料之外全自動的生產工廠，有閃亮亮不知道在幹什麼瘋狂旋轉的機器（其實旁白都會說，但克林姆沒有在聽），刷刷刷地做出上百個成品。有時候還有機器人手臂一動一動地進行焊接作業，看上去就很酷不是嗎？
「不要一副失望的臉嘛。」連紹上士苦笑。
「哼。」克林姆鼓起臉頰。
工廠裡乾淨是乾淨，但是就是很多工作台、推車，和堆疊在一起的半成品零件。工人在工作台前面慢條斯理的作業。一點都不高科技。
「這個工廠是最後的組裝階段，所以看不到零件鍛造或是研磨等等的加工過程。」連紹上士向工人打招呼之後，繼續向克林姆和薩曼莎說明：「但也有好處，不需要像在傳統工廠吸這麼多油煙和廢氣。算是我比較感恩的地方。」
連紹上士表示現在只是先行量產，目的是要確立製造人工外骨骼的基本流程。本來其他部門的同事還想自己製造機械手臂進行比較簡單的組裝步驟，不過幾次休假之後這個計畫就被放棄了。如果他們真的可以在空閒之間做出一個可用的機械手臂和控制系統，那些大工廠就不需要花數百萬去添購這些手臂了。
最後他們偷偷用設計組的三維列印機印出了一個陀飛輪機械錶核心，雖然設計圖不是他們畫的，組裝過程還是相當有趣。
聽完連紹上士潛入設計組的刺激故事，薩曼莎在心中搖頭。就連看上去這麼穩重的連紹上士都會做出像是他國中兒子會做的事情，男人真的永遠長不大。克林姆倒是覺得他們很適合這一份工作，反正他人生裡沒有其他樂趣了。
才說呢，克林姆一拿到電動螺絲起子體驗組裝就不願意離開，還要哄她下一個步驟更有趣才能跑完生產流程。最後還跟工廠的大叔約好下次要一起組模型。
中午和徐菲會合吃完中餐，就搭車前往往射擊場觀摩射擊。靶場就在沙漠之間。說是觀摩射擊，但是克林姆他們沒有事先申請上級核可，所以不能接近發射地點。他們在五百公尺之外的防彈玻璃後面，透過望遠鏡看一群人圍著裝甲忙碌工作。
以工作人員當比例尺，裝甲大概比現在的人工外骨骼大上一圈，不知道有沒有一層樓高。裝甲腰部架著有裝甲寬兩倍長的砲管。測試時保護工作人員的掩體則在距離發射地點五十公尺的地方。
「這次測試有幾個重點。」徐菲為她們進行解說：「第一個是後座力穩定測試。同時要看砲擊的時候系統能不能在震波下正常運作。還有操作員會不會因為發射時聲音和震波受到傷害。」
「那是口徑多大的火砲？」薩曼莎問。
「120mm。」
「不會吧？」
「這只是一個目標。因為還需要導入自動入彈系統，為了維持結構強度，裝甲的自重能不能在二足步行的基礎下維持移動能力，更不用說攜彈數量也是一個問題。未來可能會在口徑上做妥協。」
「那是說離實用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我才剛加入這裡三個月，不太清楚整個研發流程需要多少時間。不過不會太快就是了。」徐菲已經佔用望遠鏡很長一段時間，克林姆想要催促她換人的時候，徐菲說：「來了。」
克林姆趴著玻璃看向遠方的發射點，薩曼莎一把將她抓回來。裝甲好像晃動一下，一秒多鐘震波傳遞過來。要不是克林姆已經看過真正的戰車砲發射（而且還是敵人的戰車砲），一定會覺得場面相當震撼。
「成功了嗎？」克林姆問。
「不知道，至少裝甲沒有散架。結果要分析資料之後才會知道。」
真的要在城鎮戰裡使用這種東西？兩個小孩說得輕巧，這在薩曼莎眼裡可不是小事。實裝戰車級裝甲，就等於將戰車根源上地從平原拉入城鎮戰裡。屆時任何掩體、路障都會失去作用。原先只要一台載有30mm機關炮的裝甲車就能宰制駁火現場，現在引入120mm的戰車砲是要移平城鎮嗎？與其做這種殺雞用牛刀的事情，不如讓現有的裝甲配備30mm機關炮，然後想辦法增加裝甲對反戰車武器的防禦能力。
試射完的戰車級裝甲好像還能使用，三十分鐘後現場人員換好假人，進行第二次試射。每次試射間隔很長，他們趁著無聊互相交換了聯絡方式。大概是沒有旁人在場，在餐間一直沒有說話的徐菲開始拐著彎要克林姆稱讚她負責優化的系統。這克林姆當然聽不出來。弄了半天克林姆終於誤打誤撞說了好話。徐菲滿意地臉紅起來。
雖然徐菲解釋過為什麼她仰慕克林姆，薩曼莎還是不懂什麼叫「系統回傳值非常和諧」。總之她為了讓最佳化算出來的運動模式跟克林姆的習慣動作一樣，還偷偷改了原本的目標函數(Object function)，讓其他操作員觸發規制動作時的系統回傳值也有著「克林姆的感覺」。
儘管徐菲聊得很起勁，聊到第三次試射結束的時候克林姆顯然已經失去興致。再講下去徐菲可能會被克林姆拉入黑名單，連紹上士趕緊把徐菲送回辦公室，然後讓克林姆和薩曼莎到宿舍整理行李。
打點妥當，他們站在宿舍門口等待駁車。克林姆因為整日的活動已經昏昏欲睡。薩曼莎突然想到一個話題可以打破沈默，她說：「連紹上士，徐菲下士看起來很年輕，王敏組長也說她跳級完成學業。她現在年紀多大呀？」
「下個月是她十八歲生日。」連紹上士低頭滑著手機，答案脫口而出：「怎麼了？」
聽到這個回答，薩曼莎一臉驚恐地將克林姆護到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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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原來連紹上士是……沒關係，再三十天就合法了。
這幾回介紹了戰術重裝小組的技術支援單位，接下來是小組本身的組織變革。
下回，次人類大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