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學院交流

「在久遠的過去，我曾經兩隻手指頭拾起牠說，看，我的小金龍又尿褲子了。」──桑˙桐雪《碧海史話》

宿舍實驗室。
葵正把碗中的藥草碾碎，桌上是幾排冒著熱煙的試管，細碎的藥材散落在腳邊，整個室內瀰漫著無法言喻的味道。牆角的一口大鍋下烈火陣陣，將被輾成泥的藥倒入，深咖啡色的液體上啵啵啵地開始冒泡，葵隨手撿了一根魔獸腿骨攪拌了一會兒，丟入鍋中。
門口處堆的藥劑已有半人高，葵算了算滿意地點頭。
藥劑學部每個月都會提供學生限量的藥材，上繳一定數量的成品，剩下的藥材供學生自由使用。這些剩餘的藥材能做成的藥劑，在市面還是可以出售到不少的價錢，積少成多，成為藥劑學部的學生們的第一桶金。
通常煉製藥劑，初學者總是失敗品居多:藥劑太濃烈胡亂處裡、放錯了任何一枚藥材、加熱時間預估錯誤......所以，剩餘的藥材一般來說是不多，能夠製成的藥劑也簡單，如:營養劑──輕薄短小冒險者必備良品。
冬耀節剛過，英露塔學院和鄰市的達爾法拉武技學院定期的交流活動開始。雙方學院會挑選師生進行長達半年的交換計畫，英露塔的學生昨日出發，今天對方的學生會到來。
今天學院為他們舉辦歡迎式，杜依朵一早就開始打扮，說為了不丟本學院的面子；葵自然也想去看熱鬧啊!但......她繼續碾碎藥草，還是趕緊把藥劑完成吧。
她大展笑顏，昨天收到殷的信，他今天到達帝國。
不如，順便準備一份禮物給他。

創校者英露塔女士，年輕時成功用最後一頭龍的龍骨煉製成魔具，為表紀念，建校時把最高建築命名為「伊斯塔夫」。伊斯塔夫是一頭黃金龍，於樓中放置一顆巨大的金鐘，每日魔法定時敲響，響徹整個校園。
一些人揣測，英露塔女士想要炫耀自己的豐功偉業。葵長期埋首圖書館後，得知英露塔女士從小便是由這頭「老爺爺」龍養大。一頭逾萬歲，經歷過眾神年代的龍，轉眼之間，僅剩的族人唯獨自己，低沉的鐘聲像在呼喚又像哀鳴......
英露塔女士是想讓大家不要忘記，不要忘記曾經這個偉大的種族。
「葵來了!」杜依朵揮了揮手。
伊斯塔夫鐘樓樓頂，幾個人沿著欄桿站成整排，瞧著下方的熙熙攘攘。在中庭的英露塔師生們，熱情地和一隊穿著深黑的人士打招呼。
葵三條線，「我以為看錯了，隔那麼遠感受什麼熱鬧?」往下望只能看見人家頭頂啊!
六葉點頭如蒜，大聲埋怨道:「阮曲女士根本不同意我們去接待，哼。」
「......我覺得她是看到妳才拒絕的。」綠葉忍不住吐槽自己族人。
六葉撇了撇嘴:「他們一定以為我們的武技學部沒人可以敵得了他們!」
綠葉冷笑:「哼，獸人就是沒腦子。」
葵:「......」親愛的阮曲女士，您真是太有先見之明了!
「不合格。」杜依朵重重嘆了一口氣。
不想也知道，她是在說那群學生身著的黑色法袍。
達爾法拉武技學院，和英露塔學院同為前幾名的魔武學院。和英露塔學院最大的不同，便是它主要為體術的培養，幾乎八成都是武技學院的學生。
碧海魔法師、藥劑師、劍士等職業，經過考核，依能力高低優劣，評等為一星到達最高等級十星。遽聞，從達爾法拉武技學院畢業的學生最少都會是三星武術士，恰好是大多數冒險團招人的最低門檻，故，各個冒險團中或多或少都有來自達爾法拉的人。
獸人天生擁有良好體魄、反應靈敏，適合修習體術，達爾法拉武技學院有八成都是獸人族。其創校者便是一名金獅獸人，謠傳他的伴侶是一名人族魔法師，硬是把和武術士格格不入的法師袍定為校服。
於是，就如現在所見，交換生們身上統一深黑法師袍，無任何紋路、裝飾，在靠近胸口處有個金獅頭像。能成為交換生，當然個個修習有成，身材高壯，手臂上結實的肌肉紛紛突出袍子外，袍子敞開，露出獸人特有的絨毛。
「哼!」六葉和綠葉兩名精靈表示，不予置評。
「好啦。種族仇視太可怕了。」葵微微一笑，「綠葉這些給你。」
「這是......」綠葉接過細長的瓶子，驚呼道:「初級修復劑!給我做什麼，拿去賣給武技學部的也好賺啊?」
「你不是做了一堆營養劑?把修復劑當贈品會比較好賣啊。」
「修復劑當贈品也太奢侈......」綠葉很是糾結。
葵最討厭磨磨蹭蹭，直說了:「反正是不用錢的材料，你可以賣貴一點，我不會偷抽分成的。」
杜依朵欽羨地說:「你就收下吧。葵爐火純青的調藥技術，想要多少有多少。下次我家缺了藥劑，妳給打三折?」
「妳去搶劫比較快。」葵差點給了白眼。
「那我的呢我的呢我的呢?」六葉氣呼呼，「妳是不是不愛我了!」
「愛愛愛。」葵無奈丟出三枚藥劑出來，「妳什麼時候忘了我沒去看妳比賽的事?」
「哇嗚!中級修復劑!」六葉興奮到極點什麼也聽不見。有了這個就算傷可見骨，也能在短時間內修復啊啊啊。
「葵，妳要去哪?」杜依朵看葵要離開。
「去交上兩個月的藥劑。」葵望天，承蒙藥劑學部師長們的關愛，讓她拖延到現在。沒辦法，上課歸上課，下課就想睡，不睡就被杜依朵拖去逛街。假期，又......打不起精神。為了不再拖延，她這次還用了杜依朵前幾個月用剩的藥材，連帶準備了下個月要交付的藥劑。
唉，覺得自己太聰明。

英露塔學院東北角，芳草植物園。
在發現葵的身邊木元素活力十足，讓草木們生長快了小小小一分後，教授植物學的羅伯先生看見葵都洋溢著滿意的笑容。於是，葵常常接到來自羅伯先生的囑託，照顧植物園的花花草草。
園內有一棵千年櫻，每千年開一次花，現在如枯木無葉無花無果，樹齡剛滿八百八十年，再過一百二十年，整片樹冠會滿是粉色的花。
走到千年櫻下，葵想起姬諾白梅。
想起雪下的擁抱，雖然對方像被燙到似的立刻溜之大吉，雖然當時她得逞了捧腹大笑。雖然溫存只有一瞬，葵卻覺得自己回到了蜘蛛洞，看見銀夕對自己突如其來的撒嬌無可奈何的模樣。
彷彿是後知後覺，忽然覺得臉燙燙的，葵摀著臉迅速搖頭。啊啊啊，好難為情啊!
「誰──」葵怵然回首，不見半點兒人影。
她緩緩向前幾步，她的感覺不會有錯，剛剛木元素似加了興奮劑般翻騰起來，異常的熱鬧。經過她的觀察，綠葉和六葉總得木元素親近，不僅僅是他們，其他精靈也有同樣的特質。
但她從沒感受到木元素如此歡快過，氣流湧動，樹下的一朵鵝黃色的花苞迫不及待地盛開。
「誰?」葵緊握法杖，環顧四周。囑咐自己，就算來不及念咒也要先敲幾下。
下一秒，上方傳來一個溫潤的嗓音說:「是我。」一串沙沙沙的聲響，一個身形小巧的生物從樹冠飛下。
「對不起，嚇到妳了。」他兩對透明的翅膀快速撲謄，停留在半空中，橙色的雙眼與葵對視。
丟下法杖，葵怔然對著他伸出手掌，果然，和手掌差不多大......她不禁瞪大雙眼，驚呼道:「木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