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仔(五)

本章節 8437 字
更新於: 2019-07-12
  「……這是什麼?」
  
  雲雀家大廳裡,小雲雀看著獄寺手中的黃瓜馬,這麼問的原因是,這匹馬有著張牙舞爪的骷髏臉,還有著骨頭玩具做成的四條腿,身上還有風火刻紋。
  
  「精靈馬呀!很酷吧?」獄寺笑得得意洋洋:「最近好多人家都有擺,所以我也刻了一隻。迎祖先用黃瓜做馬,送祖先時用茄子做牛,對吧?」
  
  「……」小雲雀難得一見地垮著一張臉。
  
  「啊,因為你的老家不是在這裡,你要回老家去嗎?」獄寺問,並開始刻起茄子:「讓你爺爺看到你這模樣應該會嚇到吧?」
  
  本來還一張很麻煩的臉,一聽到爺爺會嚇到,立刻轉為一般:「好,回去吧,你也跟我去,要讓爺爺知道我老婆的樣子他一定要嚇一大跳。」
  
  「那個,他知道哦。」獄寺停下手中的刻刀,對著小雲雀一笑:「不過事情都過去了,他看到我應該不會說什麼。」
  
  「你幹了什麼?還是你和未來的我幹了什麼?我爺爺可是個很麻煩古板的人物,要讓他知道了,他肯定會殺了你和未來的我吧?」小雲雀說著,眉頭又皺起來。
  
  「威脅說要對你們家的金庫進行恐怖攻擊什麼的。」獄寺繼續刻著茄子。
  
  「你說真的嗎?那一定很精彩吧?哈……」小雲雀難得地笑出聲。
  
  「那,剛好草壁他們也都休假了,把這對牛馬留下來看家。」
  
  「工作沒問題嗎?」「我也是這麼問草壁,但他說這段時間公休是慣例,強制工作會引發部下不滿,有事他會照看著。」
  
  把刻得像惡魔一樣的茄子牛和黃瓜馬放到玄關處地上,大廳桌上擱著些可以久放的餅乾糖果,兩人便開始整理行李,計算著可能會外宿幾天,檢查家裡的水火瓦斯。
  
  「連守衛也放假,在門和窗戶下設點陷阱好了。」獄寺拿出地刺之類的東西。
  
  「忍者屋嗎?好像挺有趣的。」小雲雀拿起有點沉重的刀片。
  
  「要是能抓到什麼獵物就好了。」獄寺一邊安裝一邊問:「你想要死的還活的?」
  
  「死的活的一樣好。」
  
  「我都聽到了,以夫妻對話來說這也太毛骨悚然了。」路過看看情況而踏進門的草壁提醒:「這是犯罪行為,立刻停手,我會連線到警局的,別裝這些東西。」
  
  「是草壁啊?」獄寺抬頭,小雲雀冷言:「真掃興。」
  
  「你們這什麼態度?」草壁有點生氣:「恭先生不懂事,隼人先生怎麼可以不好好教導他反而帶他做壞事?」
  
  「別把我當一般小孩看待。」小雲雀有點生氣。
  
  「我會做當然是因為我不認為這是壞事啊。」獄寺正色回應:「沒人來偷東西就不會中招,沒人先幹壞事就不會受懲罰,不好的是因為這算私刑,但私刑不算壞事,跟你們風紀平常幹的事不是一樣嗎?」
  
  「這……」草壁只得強調:「反正別裝就對了。」
  
  「嗯……你怎麼說?」獄寺看向小雲雀,後者微低下頭冷回:「好吧,撤了,為了草壁的生命安全著想。」
  
  獄寺看向草壁:「還不快謝主隆恩?」
  
  「為什麼我要謝啊?!」草壁一臉哭笑不得:「您最近是不是玩太偏了?不快點讓恭先生回復本來的樣子,盡搞這些有的沒的!」
  
  『……說得好像我有辦法似的。』獄寺沒回答,只低身收拾起設到一半的陷阱:『入江那邊沒消息,唯一入手的只有六道的推測……』
  
  「喂……」小雲雀只發了一個音,便令草壁立刻安靜。
  
  「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不,沒有的事。」
  
     *     *     *     *     *
  
  獄寺開著車,小雲雀就坐在副駕駛座上打盹,看著窗外風景從現代住宅慢慢轉為古風建築,由多到少,再到沒有,只剩陰鬱的樹林。通過標有私人土地的界線,往山上去。
  
  開車開上一段時間,兩邊樹林退開,讓出通往廣大古宅的道路,通過守衛打開的鐵柵門,在僕人引導下把車停往大庭院旁,熄火下車。
  
  那是極大的宅邸,並有著一株老櫻巨木,與栽有菊花玫瑰等裝飾花圃,和幾朵睡蓮的小石池。
  
  「老爺子正在會見其他親族,小少爺,我帶您去客房等著……這位是?」看似管家,身著和服體型修長、約三十幾歲的婦女恭敬地問。
  
  「我妻子。」小雲雀抬頭挺胸回答。
  
  「咦?」這時婦女才想起:「雖然和我印象中的小少爺一模一樣,但您應該要是成年了才對吧?」
  
  「我會向爺爺解釋的。」
  
  女性轉向問獄寺:「需要為您備房間嗎?」
  
  「不用,他和我同間房。」小雲雀直接回答,並拉起獄寺的手:「跟我來。」
  
  那小小的背影,和成人的高大背影重疊了,要是是成年的恭彌,應該也是這樣吧?
  
  脫去鞋子踏上木造長廊,被小小的孩子牽引著,進入宛如迷宮的屋內走廊,然後步入一間只有簡單擺設的小房間,沒有椅子,只有在地上的四個坐墊,與正中央的茶具。被孩子領著跪坐在離門最近的坐位上,而小雲雀就坐在他旁邊,緊緊握著戴有戒指的右手手指,表情看著有點緊張,動作也有點僵硬。
  
  「沒事。」獄寺伸手撫著那打直的背脊。
  
  「嗯……」小雲雀回視他,接著,像下定決心似地,起身撲上獄寺。有點被嚇著,沒防備地被小小的舌頭鑽入牙關,被攻城掠地,連自己也搞不懂為什麼,也許只是因為這份狂熱沒有年齡的區別,而被帶了節奏,回舐著那小而積極的舌尖。
  
  一直到被放開,有如共鳴般的劇烈心跳與喘息,被那雙澄澈的眼睛直視,提醒著:「你是我的。」
  
  雖然下意識地想迴避那視線,但還是忍住了,執起孩子的左手,低頭親吻他的手背作為回答。
  
  門一開,眼熟的老人在兩名隨扈的跟隨下踏進這房間,一見到正坐在獄寺大腿上的孩子,便露出訝異的神色:「你是恭彌?」
  
  「好久不見了,爺爺。」但並沒起身行禮的打算。
  
  「隼人,發生什麼事了?」
  
  「你叫他『隼人』?」小雲雀眼露兇光。
  
  「已經收為我的養子了,直接稱呼名字有什麼不對?我還想改他的姓呢。」
  
  「我拒絕改姓。」獄寺平淡回答,並簡單解釋:「恭彌被捲入個小意外,變成了十一歲的模樣。」
  
  「小意外?」「跟時空移動有關的失敗實驗。」「失敗啦?」「被波及變成這個樣子。」
  
  老人思忖了會兒:「只有身體變成十一歲的樣子,還是連內在都變成十一歲了?」
  
  「連內在和記憶也……」獄寺蹙起眉。
  
  老人捻了捻鬍子,然後轉身離開房間,沒多久拿著本相簿進來,遞給小雲雀:「上面都是爺爺精挑細選的好姑娘,選一個起來當你的新娘,這一個就讓給爺爺我了。」
  
  說著時還指著獄寺,獄寺只覺得無言,小雲雀則怒起眉:「這個是我的,誰也別想搶!」
  
  老人看向獄寺:「你讓他知道你們是夫妻?」
  
  「瞞不住。」獄寺回答得很乾脆。
  
  再看向小雲雀:「男人生不出孩子你知道嗎?還是找個漂亮女孩給你,不管怎麼說還是女人好,溫柔體貼能給你生孩子還能給你持家,乖順漂亮又聽話。乖,聽爺爺的啊。」
  
  「真有你說的那麼好,為什麼想要這一個?」小雲雀表示『你騙不了我』。
  
  「這一個的價值可不在那方向,這一個放到別的地方大有用途啊……要爺爺說,根本是你把他用錯地方了。」
  
  「請不要一直『這一個』、『這一個』的叫我好嗎?」獄寺不悅:『這家子的家教就是不把人當人看對吧?』
  
  「爺爺總是喜歡好東西,所以既然爺爺想要,那我就更不能給。」小雲雀表示「我很聰明「。
  
  「這件事不同,男人就是該和女人結婚,和男人結婚成何體統?爺爺是想讓他給爺爺工作,可不是想抓他當小妾啊。」
  
  「可以不要再鬼打牆了嗎?」獄寺已經懶得為這種說法生氣了。
  
     *     *     *     *     *
  
  「好厲害,手機在這裡完全沒訊號呢。」獄寺看著歸零的訊號,發出絕望的讚嘆。
  
  小雲雀堆著數本書在打理好的床舖旁,趴著開始翻閱起。沒有網路可使用,獄寺就把視線轉到小雲雀正看著的書去:「在看什麼?」
  
  「寫真集、情色小說、色情雜誌。」小雲雀回答:「爺爺說要用這幾天的時間拯救我的人生,要我全部看完還要附上心得報告。」
  
  「原來是作業啊。」獄寺隨手拿起一本翻閱:「沒給你影片嗎?」
  
  「要我找時間和他一起看。」翻過一頁又一頁滿版的美女裸身照。
  
  「那我也一起去吧。」獄寺闔上手中的書,疊回那堆書上。
  
  「為什麼?」
  
  「要能拯救的話,我也想被拯救啊。」
  
  起身躲進自己那床被子裡,說著「我累了,先睡,晚安。」便不再有動靜。小雲雀看著那鼓起的棉被團子,雖然是想問『你想娶女人嗎?』,但那話意,怎麼都像是『已經絕症了』,感覺對他生不了氣,而只繼續翻著書。
  
  只要把讀過的書翻開來看,就能看到每一頁上寫的「隼人比較漂亮」的心得吧。
  
  翻完一兩本,睡相差的獄寺已經開始踢被子,把被子當成枕頭抱,穿著浴衣而橫出的白淨長腿夾上被子,歪斜了的領子露出了鎖骨與一小部份的肩,也落出了以黑色皮革繩綁著的狗牌。這睡相,獄寺通常比他晚睡比他早起,也只有半夜偶爾能見著,一般時見到是不會有什麼特別感覺,但現在,和剛才翻閱過的色情寫真連結在一起了。
  
  『除了胸部外,看不出有什麼地方比那些照片上的女人差……』
  
  忍不住湊上前,撫摸上那條細看才看得到些淺小傷痕的長腿,讓睡著的人覺得癢而抽動了一下。伸手摸上頸子,則是肩膀動了一下,再往腰下輕按刷過,就讓獄寺整個人彈起來,順便一枕頭砸在他頭上:「不要吵我睡覺!」
  
  兇完後立刻又用被子把自己全身包得緊實地睡去。
  
  「……」
  
  被枕頭砸不痛,獄寺兇起來也不可怕,只是,總覺得有什麼無法釋懷。
  
     *     *     *     *     *
  
  隔天,用過早餐後被老爺子找去『影音鑑賞』,獄寺也跟著一道去,一見到老爺子就說:「給那麼小的小孩子看這個有用嗎?」
  
  「死馬當活馬醫。」老人表示無奈。
  
  「我會證明比起女人還是隼人好。」小雲雀以著一股不服輸的勁兒在和老爺子鬥。
  
  「剛剛我看過你小子給我的心得報告了,所以我也要換帖藥。」
  
  『是為了配合雲雀的年紀所以都不自稱『老朽』了嗎?』
  
  三人步入一房間,有著舒適的長沙發與擺放酒與堅果的長桌,還有整面牆的布幕,後方則是放影機,簡直是私人影院。坐上沙發,以兩名大人各據左右、小雲雀坐中間的順序。
  
  「總之,先來觀賞我為你挑選的片子吧。」老爺子自信滿滿地控著搖控器,然後快轉到正片。獄寺想,如果草壁在一定會立刻為小雲雀遮住眼睛吧?現在自己也有這種衝動,但還是忍住了。只能說,不愧是老爺子,選的還不是一般色情片,而是凌虐綑綁的影片,注意著小雲雀的表情,那閃閃發光的眼神是為哪椿?
  
  獄寺只覺得無言加尷尬,但要是能引起這麼小的小孩子的性慾……有可能嗎?
  
  畫面上的女人被手銬將雙手銬在床頭兩角,被布綁著眼睛,被兩名不見臉的男人鞭打玩弄,女人有時發出求饒哭聲,有時發出羞恥的呻吟,被揪住頭,塞入男人的下體,獄寺想著要是咬斷就好玩了。反正是套好的,接著便是兩個男人輪流操她、鞭打她的屁股,她從哀嚎到失神淫叫,好似這樣被對待很愉悅。
  
  『見鬼,最好那樣會舒服。』
  
  想著恭彌敢這麼對待自己一定要跟他分,然後發現自己很自然地把自己放在女性的角度思考,而自覺不妙,暗暗咬牙。
  
  「小恭彌,爺爺跟你解釋,剛剛這個動作,會讓女人懷孕。」說著時還以左手拇指食指圍圈、右手食指穿過來說明:「男人就不行了,男人怎麼做呢?男人沒這個洞啊。」
  
  獄寺臉色刷白。
  
  小雲雀只說:「沒意思,這我早就知道了。」
  
  對沒性慾的小孩來說,這種影像應該只有滿滿的不舒服吧?雲雀很反常,但這方面似乎挺正常的。
  
  『老爺子輸給人類的成長進度了。』感到鬆了口氣,被用另一方法印證自己的確沒辦法提起小雀仔的性慾,這條路可以放棄了。
  
  『既然性方面不行,只能全力朝雲雀最喜歡的強者挑戰進行吧?簡單明瞭,這個好。』
  
  獄寺暗自檢視現狀並訂立方向時,老人已經換了片子,說著「爺爺個人喜歡這種」並操弄著進度條,螢幕上出現穿著華麗和服的藝伎服侍男人的畫面。
  
  「老爺子你喜歡這種的啊?」獄寺一手撐著下巴嘲諷似地笑。
  
  「很美,這部要以藝術角度來看待。」老人以著笑意回應。
  
  「嗯,服裝、音樂和拍攝技巧的確不錯,比剛剛那部好多了。」
  
  小雲雀抬頭看向獄寺漫不經心的側臉,想著:『你們自己都看得不起勁的東西,到底要我看什麼?』「浪費時間,不如去打熊。」
  
  「不要欺負小動物。」獄寺淡然回應。
  
  提到和服,就會想到獄寺穿著一身白色和服、搭鮮紅襯衣、銀色長髮披肩、繪上硃色眼影的照片,不自覺地把那形象代入畫面中的女子,她正在和男人接吻,接吻是什麼滋味他嚐過,而感到心跳加速、喉頭乾澀。
  
  『不是吧?這部片子有用?!』注意到小雀仔臉上的紅暈,獄寺刷了滿臉黑線。
  
  『原來小恭彌的胃口和老朽相同?不愧是寶貝孫子。』老爺子也同樣注意到,而感到滿意,所以起身,繞過沙發拉起獄寺的手臂,說著:「和尚大概已經頌完經,你跟我來,代替小恭彌繼續給祖先供奉。」
  
  「……好。」獄寺也心知肚明老爺子是要留小雀仔一個人在這裡,也許是個轉機,所以勉為其難的答應,跟著出門去。
  
  在那兩人出去後,應老爺子的要求,進來了兩名長相清秀的和服女孩。
  
     *     *     *     *     *
  
  「最早發源的祖先是獵戶,狩獵技巧十分高明,弓箭之術百發百中,有一日,不巧射傷一名貌美女子,將其帶回照料,才知那是某國公主,因國家陷落而流離在外。兩人日久生情、結為連理,並得到公主所藏起的財寶,此族得以發揚壯大。」
  
  偌大的庭院,大門前擺起供桌與供品,並在櫻木上懸掛三串乾肉,庭院中多了許多穿著正式的人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獨身前來也有家族聚此,想著大概就是這家的親族吧?獄寺仍舊一身深灰西裝,被老爺子帶往供桌前,戴起護手具,執起黑木弓。
  
  老爺子繼續著:「所以每年必定準備射禮節目來取悅祖先。按理來說該由恭彌出面,但他的性子你也知道,所以近幾年都是抽簽選人。但今年不同,既然你在,就由你代恭彌出面進行。」
  
  「知道了。」
  
  距櫻木三十步,挺直脊樑,舉弓上箭,絞緊弓絃。
  
  「第一箭,感謝天地。」
  
  閃過紅光的箭矢斷了第一串肉的繩子,只在箭聲後便聽到乾肉落地的聲音。無視兩旁投來的訝異目光,獄寺再度提起第二箭。
  
  「第二箭,感念先祖。」
  
  第二串肉應聲而落,獄寺執起第三枝箭。
  
  「第三箭,感謝父母。」
  
  第三串肉落地,周遭響起拍手聲,
  
  旁邊不知名的人們說著:「已經很久沒人把肉射下來了,想必今年祖先會很高興。」「練過弓道嗎?」「這麼醒目的人是這家族的人嗎?」「他不就是恭彌少爺的那個……」「啊,那個啊……對,我收到過照片,看起來不大一樣?」「實際一看長得真英俊。」「可惜是那個……」
  
  將弓與護手具放回供桌,向祭壇敬禮,便被人群中伸來的小手拉著,往人群之後躲去,越過庭院圍牆,往無人的樹林深處跑。
  
  連大宅的圍牆也見不到後,才停下腳步。獄寺看著眼前小小的身軀:「怎麼出來了?」
  
  「你和爺爺都跑了,我當然要跑。」為了證明爺爺是白費工夫才在那裡浪費時間的。接吻的滋味他明白,但之後的怎麼也無法想像,又被兩個女的夾著上下亂摸渾身不自在,就算要打盹也辦不到。
  
  「跑出來瞭然後呢?」
  
  正問著時,下意識地避開並抬手擋下,那孩子的高躍重踢。小雲雀冷冷笑起:「陪我玩玩吧。」
  
  「不是說不打老婆的嗎?」回以冷笑,在冷光即將撞上之前,一個空氣彈拉開兩人距離、打亂小雲雀攻擊姿態。
  
  「不是老婆,是老公!稍微欺負一下不會死掉對吧?」
  
  「真是,標準分分鐘在變啊。」
  
     *     *     *     *     *
  
  之後下了場小雨,獄寺把小雲雀挾在腋下,回到宅邸時,一身破爛與泥巴看得僕人驚嚇與皺眉。因為好好發洩過一身精力,當晚兩人早早就寢。
  
  熄去燈火,一片黑暗,分不清幾時,獄寺睜了眼,打開被當成枕頭抱的被子,再度披上身,冰冷的觸感滑入撫上小腿,嚇得他立刻彈起身,便見到黑暗中,那熟悉的臉孔。
  
  成人的模樣,帶著和煦的微笑,穿著古風狩衣,手很不客氣地從小腿滑上大腿,說著:「今天讓爺爺我很高興,所以來給你一點小獎勵。」
  
  『不是恭彌。』
  
  「你很喜歡這孩子吧?今晚讓你一解相思之苦。」
  
  正當那有如冷凝空氣般的唇瓣要湊上來前,忍不住一拳揍飛。不知為何左右響起鼓掌聲,回身而視便見到G和阿諾德擺著撲克臉還一邊鼓掌……
  
  震驚於這情況,雖然不明白但一點都不想弄明白,猜測應該是在做夢,拉起被子躲回被窩去。
  
  「這孩子怎麼回事?對祖先這麼不敬!」「老不修。」「你的錯。」
  
  『幻聽,是幻聽。』自我催眠中。
  
  「少年的箭像邱比特的箭一樣射穿了我的心,所以爺爺我沒錯哦!」「想對我的後繼者做什麼?老色鬼。」「……」
  
  「不要在這裡聊天,讓人怎麼睡!」
  
  獄寺起身怒吼,那三個人就像泡沫破掉似地,波波波地不見了。
  
     *     *     *     *    *
  
  早上起床時,臉色顯得差,但在早餐補充點體力後就好多了。那之後被僕人單獨叫去了老人的別室,在那房間裡,坐著五名年輕英俊的賓客,看起來有說不上的眼熟。
  
  老爺子走上來,牽起獄寺的手,有點獻媚地,壓低著音量:「昨天老朽也有注意你,看女人不會硬對吧?看,這幾人都是當今小有名氣的模特、歌手和偶像,有喜歡的就帶去,否則恭彌變成這樣,你應該也寂寞很久了吧?」
  
  這種說法聽來就有氣,又想起昨晚的怪夢,而發起脾氣:「我對女人沒興趣不代表我對男人就有興趣吧?老子再說一次,我不是同性戀!」
  
  「很高興能認識你,獄寺先生。」「聽說你也想進這圈子?」那五人無視他的怒吼,紛紛靠上來,以著閃亮亮的笑容,令他感到不舒服,而冷著臉退開:「我不想和你們有任何關係,恕我失陪。」
  
  快步離開這別室,回到有著稚氣容顏的那人身邊,關上拉門時,被關切:「爺爺找你幹嘛?」
  
  「……問問你最近的情況而已。」
  
  無法老實說出被介紹對象了。
  
  小雲雀正讀著書,並把他招了過去,指著書上的文句:「這是什麼意思?是什麼感覺?」
  
  在他身邊坐下,默讀一小段,不自覺地紅了臉,別過頭去:「我不是女人,那種感覺我不知道。」
  
  「蜜穴、酥麻感、不停流出的淫水……」小雲雀平淡地唸出聲,獄寺有點生氣地:「不要讀出來。」
  
  『我不是女人,我也不想變成女人,我對女人沒興趣,我也不想用女人的身體發洩……以男人來說,這真的很怪異,我也有自覺……但是,這問題我非得面對嗎?不想面對啊……讓我以自己喜歡的方式過日子不行嗎?』
  
  「看不懂,沒意思。」小雲雀扔了書,看向獄寺:「還是來活動活動身體吧。」
  
  「嗯。」
  
  『小孩子就是好。』
  
     *     *     *     *     *
  
  晚上,又一次被叫往別室,並被囑咐要穿著正式而換上一身西裝,這次別室內只有老爺子和一名一樣穿著筆挺西裝的中年男子,面對面跪座著,兩人面前擺著兩桌酒席,在獄寺進來後,僕人很快地添上第三桌酒席。
  
  「隼人,既然你是老朽的養子,就有些人想介紹給你認識。」
  
  跪坐在被添在客人旁的座位,看著面前被倒好才端進來的香檳,擦得晶亮的杯體映著酒液有著美麗如寶石的光輝,並非沒查覺客人那方投來的打量視線,雖然不悅但還是正色以對:「松原先生您好。」
  
  「你好。」那人粗淺地回應,然後和老爺子聊起一些無關痛癢的家常事,時不時地注意一下一直沈默著的第三人,直到發現酒和餐點都少了,而獄寺拿著塊手巾拭嘴時,才問:「覺得很無聊嗎?」
  
  「倒不會,很有意思啊。」客套地回了個微笑。
  
  「那個……」客人大膽地伸手撫上他的大腿:「我也想多知道你的事。」
  
  獄寺對老爺子使了個眼色,老爺子笑道:「專程叫你過來就是要你們倆多認識認識,你就陪陪他吧。」
  
  「沒關係,可以慢慢認識。」客人露出怪異的笑容,伸手撫上耳後的銀髮,獄寺回以微笑,朝著那人探出身子,一手搭上他的肩,眼見就要親吻上時,老爺子出聲:「住手,隼人。」
  
  動作停下,客人才瞥見另一側高舉起的藍波刀,對照著獄寺臉上的笑容,嚇得他屁滾尿流地逃出別室。看著那沒形象的背影,在外候著的僕人關上了門,老爺子語帶抱怨:「老朽可不是……」
  
  「您自個兒說我不是用在那方面的,我當然認為你是叫我過來做這種事。」獄寺把刀收起:「那不是你政敵的部下嗎?別把我和恭彌扯進你的事,我討厭政治。」
  
  「那杯酒你沒喝嗎?」
  
  被這麼問起時,獄寺舉起只剩半杯的香檳,起身把它放到老爺子面前:「你把它喝了,我就相信你沒給我下套。」
  
  回視那張年輕而張狂的臉,老人舉杯一飲而盡,並倒著杯子給獄寺瞧:「我沒要對你怎樣。」
  
  「抱歉懷疑你了。」獄寺說著,回去位子跪坐,不改笑容:「原本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罷了,但一直面對你的把戲我也覺得累,所以……」
  
  右手拿起一綑綁上計時器的炸藥,笑容依舊:「你再來煩我,我就讓你這宅子上新聞頭條,聽懂了沒有?」
  
  「……說笑的吧?就不怕你和小恭彌沒命嗎?」老人回以嗤笑。
  
  「黑手黨和毒梟都令國家政府困擾,但令政府最厭惡的,卻是一文不值的恐怖份子,您懂的吧?」獄寺臉上的笑容轉為獰笑:「但我比他們好一點,至少我還是能談條件的。」
  
  「……只要不煩你就沒事了吧?」老人退卻了。
  
  稍微思考了一下,獄寺回復職業笑容:「替我準備最好的牛肉,不過不是馬上要,我要帶回去並盛。」
  
  「……好吧,那不是什麼麻煩的條件。」
  
  收去炸藥,起身,被問了「那玩意兒到底藏哪兒?」,回以「商業機密。養父大人晚安。」便離開別室。出來時,發現小雲雀正站在僕人身後,倚著紙拉門一副正大光明偷聽的樣子。
  
  「給老爺子叫上幾個技術好的妹子,今晚派得上用場。」獄寺這麼交待僕人,不過當他這麼說時,老爺子就自室內嚷著:「叫幾個女人過來!」
  
  「是!」僕人忙著去找人。
  
  「你簡直把我爺爺吃死死的。」
  
  「你也把我吃死死的,這很公平。」
  
  兩人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