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仔(四)

本章節 6759 字
更新於: 2019-07-09
  
  載浮載沉的黑暗中,身體感到沉重,意識卻懸空,無法感受時間的流逝,卻覺得已經過了許久。
  
  『恭彌,想見你……』
  
  像回應這唯一的思念,黑暗中浮現熟悉的背影,所以朝他伸出手:「恭彌!」
  
  那人回過身,揚起再熟悉不過的冷笑:「你,強嗎?」
  
  「咦?」
  
  出現在一旁小了好幾號的孩子,面露成熟的微笑:「月色好美。」
  
  「你真懂這句話的意思嗎?」
  
  傻住時,增殖般的出現大大小小的雲雀恭彌,以著各種微妙區別的面癱,說著:「咬殺你。」「小蟲子。」「草食動物。」「不許群聚。」「好想見你。」「隼人,」「想和你在一起。」「風紀。」「不許逃跑。」
  
  轉身拔腿就跑,身後跟著追起並異口同聲:「他跑了。」
  
  簡直是整人節目的百人追逐!
  
  「雲屬性真是太討厭了!!!」
  
  忍不住大吼。
  
     *     *     *     *     *
  
  驚醒,心臟仍嚇得直跳不已,轉頭看去,小小的雲雀還端正地躺在床上緊閉雙眼,雲豆也在老地方窩著打盹。長吁一口氣,心跳慢慢平復:『做這種搞笑的夢,真煩人。』
  
  也許是昨晚睡前想著的事吧?
  
  如果這孩子只是十一歲的雲雀,的確無法當成老公看待,但如果抱持著相同感情,只有外表是小孩呢?這孩子確實是雲雀,若說區別對待的理由,是因為這孩子對自己並不抱持特別的感情,理所當然只把他當成外人看待。但如果……
  
  『到底該怎麼對待他才是正確的?』
  
  拿他當伴侶他太小,但考慮到感情面,對他是否太不公平?
  
  困惑、混亂,釐不清該同等看待還是區別對待,只有想令他幸福快樂的心情是明確的,所以更苦惱,同等看待好像背叛了二十一歲的雲雀,區別對待又可能不知不覺的傷害十一歲的雲雀。
  
  『就是腦子裡一直轉著這無解的問題,才會做那種說來可笑的惡夢吧。』
  
  長嘆口氣。
  
  『恭彌,你什麼時候回來?要是你記得這段時間的事,會不會覺得我對你太殘忍?如果你不記得,對這孩子會不會太殘忍?』
  
  『我該怎麼做?』
  
     *     *     *     *     *
  
  山本壽司店還在籌備中時,小雲雀威風凜凜地踢開大門,出現在正淘著米的山本面前,提起手上一對全新的浮萍拐:「應約前來咬殺你。」
  
  「再等我一下。」山本笑開來,繼續著手上的活。
  
  草壁和獄寺一同步入,說著:「打擾了。」
  
  把米淘好放進蒸鍋,山本一邊擦手向著忙著拌菜的父親:「我帶他們去道場,應該不會用上太多時間。」「哦,好喲。」
  
  「嚄,真有自信。」小雲雀回以冷笑。
  
  「跟我來。」山本一邊理著衣服,提起木劍,回以笑容。
  
  店面之後,越過小小的庭院,便可見到劍道道場。打開木造大門,步入幽暗的空間,連空氣都好似凝結著的領域。
  
  「贏過獄寺了嗎?」山本問。
  
  「打贏你就等於贏過他了,專程找他打也只是浪費時間。」小雲雀朝山本反方向走去:「而且他太陰險,不想和他打。」
  
  「會用彭格列齒輪嗎?話先說在前,我只和你純粹較量,不用彭格列齒輪。」山本回身看向小雲雀,把劍舉起,一貫樂天笑容:「把道場打壞可要花很多錢修,我會被我爸揍死的。」
  
  「凡事計較做不成大事。」小雲雀提起拐子,回以冷笑。
  
  「開戰吧。」
  
  開戰口號一出,冷光只在瞬間迸射,小雲雀冷眼看著被架在拐子上的刀鋒:「真劍?有意思。」
  
  「瞬間就能避開刃鋒,真不愧是雲雀。」山本不改笑容,只有眼神轉冷發著光。
  
  「真劍?山本應該不至於會對那麼小的孩子下重手吧?」一旁觀戰的草壁見他倆再度動武,一邊擔憂起。
  
  「這不是等在這裡做緊急救護嗎?」獄寺指著被放在兩人中間的皮箱,一手還不止地滑著手機,頭也沒抬地:「姑且不論山本鬼畜到可以用直球把藍波打到差點顏面骨折的事,沒把雲雀打到不能動他也不會停手吧?」
  
  「什麼鬼畜?那又不是我故意的!」山本以刀背擋著錯落而至的冷光時一邊尷尬反駁。
  
  「還有空聊天?挺悠閒的嘛。」小雲雀繼續直攻。
  
  「咦?看起來是恭先生佔優勢?」
  
  「怎麼可能?山本只是在拿捏尺寸,看起來是雀仔佔優勢,但不是完全攻不進山本的防守範圍嗎?」稍微瞄了一眼,繼續低頭滑手機。
  
  「你在忙什麼?」草壁尷尬問,獄寺把手機分給他瞧:「我們兩人都在這裡,這不是正在注意外頭的動靜嗎?」「哦……」
  
  小雲雀在眾多鋒影間查覺縫隙,大膽格開刀刃,反拐直刺而入,草壁想著『突破了!』之時,長刃自上而落,山本反手以刀柄直刺向無畏衝上的黑影,草壁反射性地抓住彈在掌上的手機時,小小的孩子已經落在衝出去的獄寺懷裡,咳了兩聲便暈過去。
  
  「……頸子看來沒斷。」獄寺小心翼翼地維持不動孩子的身軀,以指尖測著小雲雀的脖子。
  
  「我的力道掌握得很完美吧?」山本扛起回復成木劍外表的武器嘻笑:『知道雲雀會往哪兒飛,也算我倆的默契?』
  
  草壁捧著手機,東望一下山本西看一下獄寺,還來不及怕就已經結束了。
  
  「雖然不服氣,不過還是得誇獎你一下。」獄寺蹙眉噘嘴,抱起小雲雀癱軟的身軀,一起身,無預警地被山本輕吻了一下嘴唇,那人以著微笑:「獎勵的話這個就行了。」
  
  獄寺視線落到一旁地上,山本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以著笑意步離道場。
  
  「這是外遇啊!」草壁嚷嚷。
  
  「那個打招呼似的,不算。」獄寺冷言回應,並起步朝門口走:「還是帶雀仔去醫院檢查看看吧。」
  
  『我認為我們才是天生一對哦。』
  
  落在幽暗的角落裡,小小的微笑呢喃。
  
     *     *     *     *     *
  
  白色的病房裡,小雲雀端坐床上,脖子上纏了一圈雪白的繃帶,透著難聞的藥水味,但那緊起的眉頭、厭惡的表情應該不只是因為這個而已。
  
  「我去櫃台,恭先生好好休息,別勉強自己了。」草壁說著,拿著護理師打給他的單據離開病房。
  
  在草壁走了之後,獄寺拉開窗簾,打開窗戶,迎進帶著微熱的夏風。回頭看向那一臉生氣的小臉,視線不知落在哪裡,肯定還在回憶自己是怎麼敗北的,而在各種模擬中奮力找尋勝機。走到床頭旁,低身輕輕吻上有點涼意的黑髮,起身,給了那雖然驚愕但終於聚焦於眼前的雙目一個笑容。
  
  「先安靜休息一天,明天開始,來特訓吧。」獄寺以微笑說著。
  
  發不出聲音,所以朝他點點頭,然後別過頭去,小小的臉龐染著微紅。
  
  『我喜歡的男人,變得這麼小,但還是一樣很可愛。』但心裡感受到的,是感傷,而緊抿嘴唇,握緊了拳頭,感受著指尖與戒指刻於掌中的疼痛,再別過頭去。
  
  『我喜歡的人,一直都在,都在這裡,只是心意再也無法相通……』
  
  『令我難受的不是你不在,而是你不再愛我……』
  
  『真是醜陋難看的愛情。』
  
     *     *     *     *     *
  
  隔天,帶著還沒卸下繃帶的小雲雀來到山野裡,找了塊樹木較少的空地,裝備上一身炸藥裝束,叨起點火器,拉開與小雲雀的距離,以著認真的表情:「今天我會投放炸藥,攻過來的時候小心點。」
  
  小雲雀先是看著他,然後別過頭去:「不想跟你打。」
  
  「……」
  
  小雲雀在一陣沈默後回頭直視獄寺,看不到護目鏡後的眼神,所以更容易開口:「我後來認真思考過,再怎麼想變強也不應該打自己的老婆。」
  
  「噗!」獄寺忍不住噴了點火器,但比起爆笑感到更多的是難堪:「不要那麼稱呼我!我是你老公啊!」
  
  小雲雀沈默著微低下頭,微風拂著黑髮,隱約可見那之下的紅赧。
  
  「……你是認真的?」『把變強視為終身職志的人……』
  
  孩子沒再出聲,獄寺搔了搔銀髮,深吸了口氣,走來他的面前,屈膝跪下,直視著那稚氣的臉龐,明知不該問的問題,還是忍不住問了:「你喜歡我嗎?」
  
  「……我想和你接吻,所以我認為是喜歡。」抬頭回以堅定的眼神。
  
  「是嗎?」
  
  『堅強又溫柔的人,能被你喜歡該是多麼幸福幸運的事,但是……』
  
  『我想回應你的感情,但是……』
  
  『我愛你,但是……』
  
  獄寺揚起笑容:「那,你試著閃避我的攻擊吧。」
  
  「閃過幾個可以接吻?」眼睛一亮,獄寺回應:「……不是說了那會害你長不高嗎?」
  
     *     *     *     *     *
  
  「被那麼小的孩子告白,該怎麼對應才是正確的?」
  
  下午才進的午餐,在隨便選的家庭餐館裡,啜了口冰涼的啤酒,近似喃喃自語地低語。
  
  「你們都那麼積極啊?直接跟他說『等你滿十八歲再說』不就好了?」
  
  左手邊傳來山本的聲音,而漠然地搖著杯子:「你在啊?」
  
  山本搔頭回以尷尬的笑:「你說這種話我會哭的啊!不是專程進來陪你喝一杯的嗎?」
  
  「我沒找你,被草壁看到我們一起喝酒就不得了了。」獄寺放下杯子改拿起叉子,叉起剛送上還冒著白煙的番茄義大利麵。
  
  「這不是專心當奶爸嗎?他還會說什麼?」
  
  「你要不要反省一下那種性騷擾的行為?」吃了口麵條,才深思著:「那麼小的孩子,真的懂什麼是戀愛嗎?就算那是雲雀大人,這不是還沒進青春期嗎?」
  
  「嘖嘖嘖,別太小看孩子,一般十一、十二歲的孩子就已經在意起自己的外表,並且介意起他人的眼光了。」
  
  自右邊傳來六道的聲音,獄寺和山本不約而同地轉過頭看去:「你在啊?」
  
  「這笑話並不好笑。」六道回以不屑冷笑。
  
  「不,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在。」獄寺搖搖手,山本笑著指向他:「這是幻覺還是本體?」
  
  「本體,偶爾也想一個人出來透透氣,看看這町裡有沒有什麼有趣的事發生。」六道貌似得意地閃了下光,然後舉手點餐。
  
  「所以,神通廣大的六道大人應該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吧?」獄寺漠然地在問號後叉了幾條麵進嘴裡。
  
  「雲雀恭彌的事是知道了,難怪這幾天這麼安靜。」
  
  「我看你根本是太寂寞了出來找玩伴吧?」獄寺吐槽。
  
  「難得我有點想法,小心我不理你們……」六道接過服務生送上的調酒,被山本問:「中午就喝酒你們沒問題嗎?」
  
  「啤酒而已。」「這只能算果汁。」
  
  獄寺看向正淺酌杯中幻彩的六道:「你說你有想法,有讓雲雀變回大人樣的眉目嗎?」
  
  六道擺出高姿態,蹺著二郎腿,一副「你快跪下來舔我的鞋底「那般的邪魅笑容:「你對我態度這麼差,不能白跟你提想法。」
  
  「你想怎樣?」「開房間……」「你再言語騷擾小心我向庫洛姆告狀。」「好啦,這餐你買單。」「這麼便宜?」「因為只是個看法觀點,不一定行得通。」「好,我請客。」
  
  見獄寺也回得爽快,六道放下杯子:「幻術,就是使人以為自己燙傷,進而令其肉體如所以為的那般受傷。雲雀的情況,不只是身體變小,連帶著失去一部份變成大人的記憶,他還沒回復原狀,也有可能是他根本不認為自己該是個大人,無意識地拒絕回復本來的面目,也就是陷入自己的錯覺當中。」
  
  聽著六道的說法,獄寺陷入沉思。
  
  「所以我猜測,給他點什麼讓他極度想成為大人的動機,或許就能突破這錯覺。」六道爽朗的笑起,看起來很無良:「像是色誘他,讓他對你嗶--之類的?」
  
  「……」獄寺怒目直瞪:「你該不會是聽到我的困擾所以故意提的意見吧?那可是個小孩子!你個鬼畜變態。」
  
  山本接著整理:「所以說,讓他想對你做這樣那樣的事,那他就會想變成大人,說不定就能變回來了。」
  
  「我都說那只是個孩子了,這種事情他怎麼會懂?」覺得這兩個是故意來鬧的,而無力地趴在桌上:「雲雀是喜歡,才會想做這樣那樣的事,要是不喜歡,就算脫衣跳豔舞也只會被鄙視而已啦……」
  
  六道一臉看好戲的表情:「讓他愛上你。」
  
  「鬼打牆是不是?就說……」
  
  山本一手撐在桌上跟著笑鬧:「那換你去嘟他不就好了?說不定你嘟一下他就變回來,順便破處。」
  
  「我又不是變態,那種事怎麼做得出來?」獄寺生氣地亂撓了下頭,吼了一聲:「跟你們討論根本就是錯的!!!」
  
  「你什麼時候有我們會正經幫你的錯覺?」六道壞笑著,山本笑回:「很有趣不是嗎?」
  
  「氣死我了!不跟你們聊,我要去工作了!」獄寺仰頭飲盡半杯啤酒,生氣地起身去櫃台交待:「那一桌我晚點過來結帳。」
  
  山本回視六道,後者兩眼放空維持著笑容:「讓幻覺帶庫洛姆她們過來吃飯。」
  
  「那我也點些東西算他的好了。」山本堆著滿臉笑看起菜單:『果然還是逗他最好玩了。』
  
     *     *     *     *     *
  
  夜裡,獄寺為小雲雀拉好薄被,看著那稚氣可愛的臉龐,不禁想起那兩個混蛋的話,而感到體內的焦躁。
  
  『要對這麼小的孩子……』
  
  不自覺地空咽一口。
  
  『但是,要是猜對了,恭彌會回來……』
  
  「想接吻嗎?」小雲雀閉上眼:「要是你想的話,我犧牲一點身高也無所謂。」
  
  『我……』轉身跪在地上,感到慚愧崩潰:『我在想什麼呢?!對著這麼單純天真正直純潔品格高尚的孩子!!!畜牲!!!』
  
  「怎麼了?」被床上的孩子關切了。
  
  「沒事……」死撐著起身,對著孩子扯起笑容,並在他的額上輕落一吻:「晚安,小雀仔。」
  
  「晚安。」
  
  纖長的睫毛靜靜掩去視界,孩子的睡顏如此端正可愛。獄寺咬著牙,默默地。
  
  『我愛你,所以……』
  
  『我發誓,絕對不傷害你。』
  
  『無論有什麼慾望、無論思念有多麼痛苦……』
  
  『絕對……』
  
  『不傷害你。』
  
     *     *     *     *     *
  
  「獄寺?」
  
  路上,和數名身著黑色西裝的男人交談中被叫住的身影,穿著一身深灰的筆挺西裝搭淺灰襯衫與白色領帶,燦燦發亮以羽毛剪修整的銀髮,回過身來的面容依舊俊秀清麗,並有著見慣了的不耐煩表情:「午安,棒球笨蛋。」
  
  「真的是你,怎麼換髮型了?」
  
  「挺適合的吧?」獄寺低頭整著文件紙張:「天氣也熱了,還被小鬼說像女人,所以乾脆換髮型了。」
  
  「嗯,看著挺……」山本細想著,然後說:「年輕了好幾歲的感覺,更像高中生了。」
  
  「你這是說我原本的髮型顯老嗎?」獄寺有點生氣地抬頭看向他,山本連忙解釋:「沒有沒有!是新的髮型顯幼!」
  
  「算了,怎樣都好。」獄寺漠然地回過頭去繼續交辦事項。
  
  「雲雀還是老樣子嗎?」「老樣子是指哪樣子?」
  
  「隼人先生!」黑車停在人群旁,駕駛座上的是草壁,後座則坐著小雲雀:「今天咱們去兒童樂園巡視吧!」
  
  「那地方需要巡視嗎?」獄寺不悅地反問,小雲雀也只是冷哼一聲,草壁小聲解釋:「恭先生什麼時候變回來不知道,我認為不應該給個小孩那麼沉重的負擔,帶他去玩玩也好。」
  
  「你們去不就得了?」「恭先生說你不去他就不去啊……」
  
  一旁聽著的山本笑著跟腔:「我認為草壁的見解不錯,說不定馬上就變回來了,不去製造一點回憶嗎?」
  
  思忖了會兒獄寺才點頭答應,並把手上的文件交給黑衣人,坐上後座,向山本搖搖手:「再見。」
  
  「再見。」
  
  目送黑車離去,心想:『依然明豔照人嘛……真想咬一口。』
  
     *     *     *     *     *
  
  鬼屋出口處,小雲雀昂首闊步走出,獄寺跟著步出說著「我國中做的都比這嚇人。」,草壁則在最末一臉慘白:「恭先生您怎麼把道具都打壞了?隼人先生您怎麼不阻止他?」
  
  「接下來還想玩什麼?」獄寺問,草壁嚷起:「聽人說話啊!」
  
  「都沒什麼有意思的。」小雲雀回答。
  
  獄寺指著雲霄飛車:「那個呢?」
  
  「試試,不有趣就砸了。」「不要再打壞東西啦!」
  
  沒怎麼排隊就上去繞了一圈,下來時兩人也面不改色,小雲雀指向摩天輪:「坐那個,沒意思就砸了。」
  
  「好。」「你們別這樣!」
  
  坐上摩天輪前,小雲雀對著草壁:「三個人太擠,你搭下個車廂。」
  
  「咦?」
  
  於是又丟下草壁,只有兩個人進車廂,一前一後正對面坐。在車廂門關上後,緩緩升高,小雲雀站起立於車門前,看著窗外景色。
  
  『喜歡高處的風景啊。』獄寺這麼想著,看著那顯得開心的側臉,再過不久就會完全撲克化了吧?
  
  就像是在說,除非以性命相搏才會有點刺激感,其他事都沒意思呢……看的風景也好,吃的東西也罷,與人的交流更是無趣,一切一切,看來是那麼索然無味,只是徒然寄情於黑白世界偶爾滲出的一點血紅。
  
  小雲雀回視獄寺,發現那雙眼瞳裡的空洞,像看著前方但又不是看著眼前的景色,似笑非笑的嘴唇……伸手撫觸,探出身子吻上,不再詢問,反正得到的也是同樣的答案。
  
  「雀仔?」
  
  「我的兔子快死掉了,我卻不知道該怎麼辦。」放開嘴,張開雙臂攬上獄寺的頸子,把臉蹭上那頭柔軟的銀髮。
  
  「兔子?你說我?我活得好好的,才沒快死哩。」似笑非笑地回嘴:「只是工作有點累了而已,現在不正是睡午覺的時間嗎?」
  
  「真的嗎?」「騙你做什麼?是真的有點睏了。」
  
  「那……」小雀仔在一旁坐下,兩腿併攏拍著大腿:「給你當枕頭,來睡一下吧。」
  
  「你……你這孩子也太溫柔了,等等就要下去了,不用。」只得拒絕。
  
  「只對小動物溫柔哦。來吧,不用客氣。」
  
  『見鬼!你也叫過十代首領和古里炎真小動物,沒見你對他們溫柔過啊!』腦中是一片草泥馬奔騰而過的壯景,只是外在表現上只有提高音量:「我不是小動物!」
  
  「不是小動物可不行,那樣我會不知道該怎麼對你好。」
  
  不知為何,腦中閃現被啃咬撕裂時,恭彌那像是快哭出來的表情……
  
  回以冷笑:「不用對我好,我不是小動物。」
  
  『但是我想對你好,所以乖乖當我的小動物吧?』視線不自覺地落在那打上白色領帶的頸項:『總有一天我會比你高、比你強,我會撫摸你、疼惜你,為你繫上項圈和牽繩,為你準備三餐和房子,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相對的,我要你只為我而活。』
  
  『你說好不好?怕寂寞的狡猾兔子--我的隼人。』
  
  處於摩天輪最頂端,對著窗外露出新月般彎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