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下 榮耀的意義、名聲的價值

　　「來吧，羅瑞茲。」卑塔放出殺氣，高聲說道。「讓我看看你成長了多少。」
　　羅瑞茲聞言，笑了一聲。「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伸出右手聚集魔力，一把冰做成的大劍在羅瑞茲手中形成。接著他壓低身體，往前踏出一步，朝著卑塔急襲而去。
　　「砰」的一聲巨響傳遍整個會場。那把冰劍擊中了卑塔的魔法護罩，爆開了強烈的衝擊波，並在護罩上產生一道道的波紋。但卑塔完全不為所動，連一根頭髮都沒有反應。
　　「好快的速度！」小茶喊道。「羅瑞茲大人轉眼間就衝過整個競技場，使出強力的斬擊！殿下，那把冰劍果然是羅瑞茲大人的『冰鏡』的效果？」
　　「是的。」格蘭菲亞點了點頭。「那把魔劍可以幫助他快速形成一模一樣的冰劍。」
　　從我們包廂的角度，可以看到卑塔的表情。那表情像是在看著不成熟的孩子一樣。
　　「我是說要看看你成長了多少，不是要你試探啊。」她用我勉強才能聽得到的音量說道。「換我了。」
　　她將比自己還高的法杖往前伸。羅瑞茲立刻向後跳，然而在他落地前，法杖上的尖爪高速轉動，先一步展開了魔法陣。
　　藍色的火焰從中噴洩而出，瞬間掩蓋了羅瑞茲的身影。
　　「卑塔大人出招了！莎琳大人，這個魔法你認得嗎？」
　　「看起來是『煉獄景色』。」莎琳嚴肅的回答的同時，卑塔右手握著法杖持續放出火焰，左手不知道開始了什麼法術。「這種火焰會將魔力作為可燃物，持續燃燒直到周遭環境的魔力消耗殆盡。」
　　「真是非常危險的魔法！羅瑞茲大人要怎麼——」
　　一道凝結著冰的劍氣打斷了小茶的話語。緊接著，更多的劍氣往四面八方飛出，風壓和寒氣破開了火焰，擊打在防護結界和卑塔的護罩上。卑塔依然專注在左手展開的魔法陣，已經召喚了一顆藍色的光球浮在她身邊。
　　劍氣的頻率越來越高，火焰的勢頭也越來越猛烈，直到卑塔的法杖出現了異狀。她眉頭輕皺，看著藍色的魔力從法杖各處溢出，尖爪展開的魔法陣跟著破裂。
　　羅瑞茲沒有放過這個機會。他將魔力纏繞於冰劍上用力擲出，逼得卑塔必須放下法杖強化防禦。冰劍擊破了好幾層護盾，撞在護罩上。
　　衝擊的餘波還沒結束，羅瑞茲就已經再次衝了上來，揮下新的冰劍。響聲再次撼動了會場，比上一次還要猛烈。甚至稍微波及到了在護罩正後方的遠處飄著的藍色光球。
　　「一找到機會，羅瑞茲大人立刻展開了猛攻！」小茶終於找到機會開口。「卑塔大人的護罩受損了，處境相當危險！」
　　我不以為然的皺起了眉頭。那攻擊力確實相當高，但卑塔根本沒必要——
　　賽莉絲注意到我的表情，投來了疑問的視線。我只是笑了笑，才想起自己還戴著面具。
　　這裡的人幾乎都看過我的臉了……只有那個播報員沒有。考慮再三，我還是沒有拿下面具，只脫下兜帽，低聲跟賽莉絲說了句沒事。
　　看來卑塔沒有打算移動。她停下了左手的法術，勉強撐住快要破裂的護罩，從兩顆藍色光球引導了一部分的魔力到右手，迅速展開魔法陣。羅瑞茲見狀，立刻讓冰的鎧甲覆蓋全身，並擠出更大的力氣將冰劍壓下。
　　一根柱狀的金屬從她護罩外側的地面爆出，伴隨著一聲悶響撞在羅瑞茲身上，讓他的表情顯得有些痛苦。冰鎧甲和原本的護甲能擋下物理攻擊，但他還是得靠自己吸收衝擊力。
　　「卑塔大人反擊了！那根金屬柱比普通魔法師的大了好幾倍！」
　　第二根金屬柱從地面斜穿出來，羅瑞茲被撞的退了半步，無法再維持力道，只好趁勢往後，躲過第三根金屬柱的攻擊。
　　穩下身形後，他立刻強化手中的冰劍，大喝一聲，橫向斬斷了三根金屬柱。
　　「那麼粗大的金屬柱居然被——」小茶的話語再次被打斷。這次打斷她的，是藍色的雷光和激烈的劈啪聲。
　　斬斷了金屬柱，羅瑞茲全身覆蓋著冰之鎧甲再度往前進逼。卑塔的右手卻放出了幾道雷電，透過金屬柱傳導，直接破壞了冰之鎧甲。
　　羅瑞茲好不容易逃離了雷電的攻擊範圍，扶著冰劍，表情痛苦的喘著氣。
　　「居然利用金屬的導電效果，強化了原本難以控制的雷系法術！」小茶興奮的大喊著。「莎琳大人，這種用法妳也能辦到嗎！？」
　　「沒有辦法。」莎琳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不知道是害怕還是感動。「必須要是專精土系的魔法師，才有可能做出純度足以導電的金屬。更何況是在那麼短的時間內。」
　　「真不愧是全知魔法師大人！」小茶身體前傾，用力抓著擴音魔導具，表現出來的情緒反應倒是相當誇張。誇張到讓我覺得像是裝出來的。「這麼高難度的技術也得心應手！」
　　「羅瑞茲啊。」卑塔高聲開口。「你不認真點嗎？」
　　說著話的同時，第二顆藍色光球在她身旁凝聚。
　　「……三重施法？」難道剛剛左手的魔力聚集其實沒有停下？怎麼可能？以前霙才跟我說那辦不到……這三百年開發出來的嗎？
　　「林？」賽莉絲拉了拉我的袖子。
　　這才意識到，六雙視線都盯著我看。自言自語太大聲了嗎……
　　「林先生，您說的三重施法，難道是指卑塔老師剛剛的法術？」莎琳充滿魄力的問道。
　　「呃……對。」我放棄掙扎，誠實答道。「她同時行使了金屬柱、放電、魔力聚集三個法術不是嗎？」
　　「放電不是在金屬柱之後的法術嗎？」莎琳追問道。「通過符文和縮略咒文——」
　　「她放出第二根金屬柱的時候，左手已經帶有一絲電流了。」我抓了抓頭，謹慎的解釋道。「那件魔法袍上沒有攻擊法術的符文，縮略咒文的強度也不足以擊破那麼厚的防禦。金屬柱只是引導電流，不能強化電壓——呃，攻擊力。」
　　不想被人認為我在唬爛，所以盡量解釋清楚了……但看著我的幾張臉上的表情仍然是不可置信的樣子。
　　從她們的態度來看，三重施法好像沒有那麼簡單。是卑塔秘藏的技術嗎……
　　莎琳陷入了沉思，格蘭菲亞大概還在懷疑我。小茶突然回過神，急忙轉回身體，看向競技場。
　　那邊的爭論還沒結束。羅瑞茲正舉著劍大聲抗議：「沒有人會一開始就用最強的招數好嗎！要等到最有效的時機啊！」
　　嘲諷的表情浮現在卑塔臉上。「你覺得那些雕蟲小技能耐我何？怎麼樣，魔法效應也差不多恢復了吧。」
　　愣了半秒後，像是放棄了般笑了幾聲，羅瑞茲搖了搖頭。「哎，真不愧是全知大人……」
　　他深呼吸了一次，眼中燃起鬥志，咧開嘴露出狂放的笑容。
　　「我要上了！」
　　「來吧！」
　　大量的魔力聚集在羅瑞茲周遭，散發出的寒氣幾乎連空氣都要凍結。有許多觀眾都開始為他加油。
　　兩把冰劍幾乎是立刻形成，射出後與卑塔的風刃對撞。而羅瑞茲本人舉著冰劍，擊散了接下來的風刃。
　　「兩人開始了激烈的攻防！」小茶終於跟上了狀況。「卑塔大人不斷打出大量的風刃，速度有快有慢，角度也都非常刁鑽！可是羅瑞茲大人毫不慌張的一一解決，步步進逼的同時，不斷丟出冰劍擾敵！」
　　到這裡，我才了解到他為什麼不拔出身後的大劍。比起有實體的武器，可以隨意生成或擲出、還能透過魔力強化和操控的武器顯然更好。
　　只見他如同雜耍一般舞動著冰劍，用手揮舞或用魔力操控，擊散風刃或向卑塔丟出，宛如無數冰劍捲起的風暴，相比只是不斷放出風刃的卑塔，確實華麗了許多，觀眾的反應也很熱烈。
　　此時小茶再度向兩位解說員提出問題，不過我的注意力被一旁扯著袖子的賽莉絲引開。
　　「你剛剛說的那些。」她臉上寫著好奇。「是卑塔大人告訴你的嗎？」
　　前面的幾位這次沒有轉過頭，但我可以感覺得到她們正在豎耳聆聽。
　　「以前一位……認識的人講的。」因此我語焉不詳的回答。
　　從我的眼神中，賽莉絲讀到了我想傳達的訊息。「這樣啊。」她歉然的低下頭說道。
　　我偷偷握了下她的手，要她別在意。
　　另一邊，羅瑞茲離卑塔只有十公尺左右的距離了。卑塔卻只是一直單手放著風刃，另一隻手上纏繞著大量的魔法陣，正忙著新的法術。藍色光球依然只有兩顆，在卑塔的後上方越飄越遠。
　　「羅瑞茲大人越來越近了！」小茶緊張的喊道。「卑塔大人究竟打算怎麼應對呢！？」
　　抓到一絲空隙，羅瑞茲聚集了大量的魔力，用力一躍。這角度——他是打算攻擊那兩顆光球！？
　　卑塔也震驚的抬起頭，連忙舉起右手，劃出一道巨大的細長風刃，切斷了其中一把冰劍，迫使羅瑞茲反方向閃避，狼狽的落在場中央。
　　但另一把冰劍擊中了。大量的魔力從光球中爆開，迅速消散，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羅瑞茲立刻重整姿態，再次衝向皺起了眉頭的卑塔。就在冰劍即將劈向魔法護罩的前一刻，像是幾萬顆氣球一起爆開的聲音破開了空間。
　　一股暴風直接將羅瑞茲向肉餅一樣甩到防護結界上，幾乎連同結界一起吹飛。負責維持結界的一眾魔法師連忙舉起手施法，好不容易才撐住了這突如其來的動盪。
　　身旁的賽莉絲也被這巨大的聲響嚇得幾乎要跳了起來，我把手放到她肩膀上安撫。歐爾賽特整個臉都歪了，似乎對他師父受到的傷害感同身受。
　　「好，好，好大的聲音啊！」小茶即使也嚇得不輕，還是努力定下心神繼續播報。「羅瑞茲大人直接被吹跑了！那一下應該很痛吧！」
　　「……那應該只是單純的壓縮空氣。」莎琳扶正了眼鏡，還沒緩過呼吸。「但卑塔老師的壓縮率，相當可怕，而且集中在一個方向爆出……」
　　防護結界終於化散了所有力道，恢復穩定狀態。羅瑞茲也掙扎著站起身，冰劍被吹到遠處，身邊的魔力也消散的一乾二淨。
　　不過他臉上的鬥志還沒消失，反而更旺盛了。
　　「卑塔，妳也太不留情了吧？」他重新凝出一把冰劍。
　　「你做得不錯啊，羅瑞茲。」卑塔瞇起眼，露出大大的微笑。「還真敢做啊。」
　　「等等，別生氣啊。」羅瑞茲失笑道。「是妳要我使出全力的欸。」
　　「我沒有生氣啊。」卑塔語速緩慢的說著，很明顯是在不爽。「你做得很好，應該要給一點獎勵才對。」
　　語畢，她半跪下來，左手用力拍向地面。纏繞在手上的魔法陣瞬間在地上展開。
　　不到幾秒的時間內，一隻超過三層樓高，寬也有五、六公尺的石頭魔像就完成了。它有著厚實的灰色軀幹和兩顆發出藍光的小眼睛，雙手的部分延伸成巨大的錘子和盾牌。
　　「這，這是……超巨大的石頭魔像！！」在觀眾的驚呼聲中，小茶激動的站了起來。「從來沒看過這麼大的！！」
　　「不是吧……」羅瑞茲傻眼的仰望著魔像。「誰想要這種獎勵啊！！」
　　巨大的石錘從天而降，帶著如同山崩的浩大聲勢擊碎了競技場的地面，揚起了大片的沙塵。觀眾的情緒沸騰了起來，一邊拍手一邊叫好。
　　「好強大的攻擊力！」小茶聲嘶力竭的喊道。「現場的沙塵擋住了視線，沒辦法確定羅瑞茲大人的——快看！那是冰劍嗎！？」
　　那應該是冰劍沒錯……只不過大了一倍。
　　那把巨型冰劍揮開了沙塵，朝著魔像的足部砍了下去，卻只砍入大概一半的深度。卑塔的魔像肯定有著極高的硬度，一擊就能砍一半算是很不錯了。
　　足部的受損對魔像似乎沒什麼影響。它將左手的大錘橫掃，速度不快，但還是逼得羅瑞茲放開卡住的冰劍，跳起來躲避。
　　「魔像的防禦力也相當驚人，那麼大的冰劍也只能砍到一半！」小茶回過身，看向兩位解說。「莎琳大人，魔像通常會有個核心，對吧？這個魔像也會有嗎？」
　　「應該會有。」莎琳抬頭打量著高大的魔像。「除非卑塔大人又開發了什麼新技術……一般來說，自動魔像的核心會位在中央，以便控制整體。」
　　「中央啊……」小茶看向魔像的巨軀，感嘆著說道。「殿下，您覺得羅瑞茲會怎麼做呢？」
　　魔像似乎在保護卑塔，一旦羅瑞茲退後超過一定距離，就會停止追擊。而卑塔本人並沒有關心場上的狀況，正忙著讓第二顆光球再次升空。
　　「那個魔像已經消耗了場中大部分的魔力。」格蘭菲亞鎮定的開口。「不論他想做什麼，都只能等魔法效應恢復。」
　　小茶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那麼大個魔像一定要用掉很多魔力吧。」
　　兩方就這樣隔著約三十公尺的距離對峙。第三顆光球飄離卑塔的時候，羅瑞茲的身邊已經聚集了比之前都要多的魔力，看起來像一場小型的暴風雪。
　　他目光一凜，拔出了背後的「冰鏡」。
　　「羅瑞茲大人拔出武器了！」小茶驚訝的看著場上。
　　那把魔劍的劍身開始發出耀眼的冷光。羅瑞茲舉起了劍，大喝一聲。一陣魔力波動爆出，在空中排列出巨大的冰之劍刃，劍鋒直指魔像。
　　看到這幕，格蘭菲亞的護衛突然抖了一下。注意到後排疑惑的眼神後，她變得更畏縮了。
　　「好壯觀的陣勢！」小茶似乎很高興。「殿下，您知道這招嗎？」
　　「聽過。」格蘭菲亞也忍不住往前靠了些，想看清楚競技場上的狀況。「據說他在戰場上會用這招打擊敵方軍隊，因此得了『千刃』的別名——」
　　羅瑞茲揮下了劍。
　　巨大的冰劍像是飛彈一樣射向魔像。它揮起了雙手的錘子和盾牌，擋開了大部分的攻擊，仍不免被命中了好幾把，軀幹上、肩上、腿上都插著冰劍。
　　然而這樣還不足以讓魔像停下。它依然盡忠職守的擋在卑塔面前，直到一發帶著寒氣的劍氣發出一陣爆響，斬斷了它的左腳根部。
　　「羅瑞茲大人射出冰劍的同時，也用劍氣進行攻擊！不過魔像沒有倒下，只是傾斜了一些！」
　　「他擊中了一開始自己砍出的裂痕。」格蘭菲亞握緊了拳頭，語調中好像隱約帶著一絲不甘。
　　「真的嗎，殿下！？」小茶驚訝的問道。「距離二十幾公尺還能用劍氣打中那麼小的縫隙？」
　　兩人對話時，羅瑞茲又揮出了好幾道劍氣，身邊的暴風雪也還在不斷射出冰劍，持續著怒濤般的攻勢。
　　與剛才的充滿技術性的交鋒不同，這次是單方面的進攻，而且是純粹的力量衝突。觀眾更吃這套了，歡聲雷動的替羅瑞茲加油。
　　好像沒怎麼聽到替卑塔加油的呼聲。大家都覺得她太強了嗎？
　　魔像被打的傷痕累累，插滿冰劍半倒在地上，還在努力的應付羅瑞茲的攻擊。自從羅瑞茲拔劍後，射出的冰劍持續了更久才消散。
　　隨著低沉的「砰」一聲，它將厚重的盾牌立在自己前方，以重量和厚度承受著射來的冰劍。後方的藍色光球已經增加到了四顆。
　　這羅瑞茲的眉毛皺了起來。突然間，他停下了冰劍的彈幕。
　　在任何人反應過來之前，他把劍背回背上，一個箭步衝了過去。繞開移動緩慢的魔像，放出數把普通大小的冰劍，同時攻向卑塔的光球和她本人。
　　卑塔讓光球迅速躲到魔像身後，自己展開了一個魔法護盾，擋下冰劍。魔像來不及轉到兩人之間，急伸石錘想阻止羅瑞茲——
　　霎那間，冰藍色的光芒爆開。
　　「喝啊啊啊啊！！！」
　　幾乎所有看著這場戰鬥的人，都滿了半拍才了解到發生了什麼事。卑塔浮在空中，魔像被一刀兩斷，而羅瑞茲手中握著一把超過五公尺、發著耀眼藍光的巨型冰劍。
　　「哦哦哦！！」小茶興奮到發出奇怪的叫聲。「超級巨大的冰劍！！羅瑞茲大人果然還是藏了一手，漂亮的把魔像砍成兩半了！」
　　不知道有多少人注意到——卑塔終於移動了。
　　「等等，羅瑞茲大人好像有些不對勁！」在觀眾的驚嘆中，小茶發現了異狀。「本來正在消散的魔像突然變成了沙，纏住了他的腳！」
　　「那是……『沙縛』！魔像裡面還設置了另一個法術！」莎琳見狀，激動的大喊道。
　　此時，五顆光球飄到了卑塔身邊。而她右手纏繞著的，好幾層的魔法陣，看來已經完成了。
　　「我知道這種法術困不了你太久。」她露出微笑。「不過那樣就夠了。」
　　羅瑞茲看著她發動法術，一副大難臨頭的表情。
　　「別死啊。」卑塔展開右手的魔法陣，從五顆光球同時汲取魔力。
　　巨量的魔力轟然爆發。
　　在羅瑞茲的身影被淹沒前，我看見他再次披上了冰之鎧甲，舉起巨大的冰劍嘗試破開魔力的洪流。
　　藍色的光束被他打散了一部分後，依然狠狠的撞在防護結界上，讓結界一瞬間變形到極限。魔法師們高舉著雙手，努力分散如此強大的衝擊。但卑塔沒有減弱威力，反而進一步增強了。
　　看著前排的警部總局局長緊張兮兮的樣子，這就是比賽開始前她提到的測試？觀眾看起來倒不怎麼害怕，甚至還在叫好，只是聲音在如雷的轟鳴中聽不清楚。現在的人果然過得太安逸了嗎……
　　小茶擔心著羅瑞茲的狀況，不知道在說什麼。但我的注意力放在卑塔那邊，她表情謹慎，右手操控著龐大的魔力，左手放到右手之後，似乎很吃力的在旋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
　　隨著她的動作，那股迅猛的奔流逐漸收束，光芒越來越亮，咆哮著想衝破防護結界。歐爾賽特已經忍不住站了起來，全身緊繃，焦慮的盯著場上。
　　「我想起來了……」莎琳突然低聲喃道，也不知道有沒有傳到擴音魔導具上。「之前老師在協助擊退惡靈時看到了神術，說想要重現看看——」
　　轟鳴聲消失的非常突然。卑塔終於耗光了五顆光球聚集起來的所有魔力，氣喘呼呼的看向最後的結果。
　　防護結界算是勉強撐下來了。雖然最後好像被破壞了幾層，但還是沒有傷及觀眾。
　　而隕星部隊統領……依然站著。他手中的冰劍迅速的消散，全身的裝備幾乎都毀了，受到的傷讓人懷疑他為什麼沒有倒下。
　　在眾目睽睽下，他緩緩的舉起雙手，虛弱的開口：「投降。我已經沒有體力了。」
　　「——羅瑞茲大人投降了！！」小茶如此宣布。
　　觀眾紛紛開始鼓掌，熱烈的表示對這次表演賽的讚嘆。
　　在結界的出入口打開之前，卑塔走向羅瑞茲，唸唸有詞的伸出手。一道道白色的魔法陣纏到羅瑞茲身上，以驚人的速度治療了他的傷勢。
　　醫護人員用擔架把他抬走，卑塔則是向觀眾鞠躬後，跟著伊格涅一起離開。賽莉絲一直縮起來的肩膀終於放鬆了，對上我的眼神後有些疲憊的笑了笑。另一邊的歐爾賽特也鬆了一口氣，跌坐回沙發上。
　　「真的是一場非常精彩的戰鬥呢！」小茶快速配著水吞了顆大概是喉糖之類的東西，繼續拿出開朗活潑的語氣說話。「兩位解說覺得如何呢？」
　　「羅瑞茲在各方面都輸給卑塔。不論在攻擊、防禦甚至戰略層面都是。」格蘭菲亞一開口就毫不留情。「這次戰鬥清楚的點出了他的不足之處，讓他得以明瞭自己該鍛鍊的方向……老實說，我很羨慕。」
　　這是表示她也想跟卑塔打一場？真是積極。
　　「防護結界快被衝破時，我真的很想自己過去撐住，幸好最後只是裡面兩層被破壞而已。」莎琳的口氣聽起來比之前放得更開，可能是比賽結束後的氣氛影響。「老師這次戰鬥用的技術都是難以想像的高難度技術，我應該無法完全重現，但或許可以利用其原理模仿出弱化版，這樣的想法讓人躍躍欲試呢。」
　　小茶聽完兩位的感想，笑容滿面的大力點著頭。「看來大家都從這次的表演賽收穫了很多！我又再次深深感受到卑塔大人的偉大，和羅瑞茲大人的挑戰精神！非常感謝兩位解說！！」
　　越看越覺得，她那笑容沒幾分是真心的。不過這反而讓我有點尊敬她，做這種工作還真是辛苦。
　　「那麼接下來，還有許多精彩的表演！馬上開始為各位介紹我們今天會登場表演者們！首先是——」
　　後面傳來腳步聲，我回頭一望，發現伽爾瑪已經走到了包廂門口，蒼流也站了起來。他們只是為了看錶演賽的？那個鬼王對我使了個眼色，用下巴比向賽莉絲。
　　我忍住嘆氣的衝動，看向身邊的大小姐。她又開始把玩垂到胸前的銀色馬尾，通常是想事情的時候會出現的動作。
　　「賽莉絲？」我低聲開口。「累了嗎？」
　　她笑著搖了搖頭。「沒事。」
　　「接下來有妳想看的節目嗎？」
　　聽了這句話，賽莉絲眨了眨眼，把頭湊過來。隨著動作我聞到了一絲香氣。「你也想先離開？」
　　「是啊。」看著那俏皮的微笑，我也忍不住呵呵笑了兩聲。「一起走？」
　　賽莉絲的眼神一瞬間飄向前排的格蘭菲亞，又立刻拉回來。
　　「……我還是留下來好了，抱歉。」她苦笑著說。
　　「我有些事想跟妳講。」我擺出嚴肅的表情。雖然有一半被面具遮住了，但她應該看得出來。
　　微微睜大眼睛，她頓了幾秒。「好吧。」
　　接著她站起身，走到皇女身後，出聲喚道：「殿下。」
　　格蘭菲亞有些驚訝的轉過頭來。一旁的小茶也瞄了一眼，仍繼續唸著接下來的節目。
　　「我們還有事，要先離開了。」賽莉絲低下頭說道。
　　「好。」格蘭菲亞也沒有多問，只是看了我一眼。
　　我也站了起來，隨即就發現歐爾賽特用一副被拋棄的幼犬的表情看著我。
　　「怎麼了嗎？」我帶著開玩笑的心態問他。
　　「沒，沒事……」他的犬耳沮喪的垂下。
　　這傢伙有沒有意識到之後有可能跟我對陣啊？我想了想還是沒說什麼，只是對皇女行了一禮，跟表情認真的莎琳和笑著揮手的容點了點頭。
　　幫賽莉絲拉開門，我跟著她走出包廂，觀眾的吵雜聲大了起來。
　　「你要跟我說什——」賽莉絲轉過身說到一半，被我以手勢制止。
　　「你們要走了？」卑塔站在她身後，微笑著問道。她剛打完一場比賽，看起來卻跟個沒事人一樣
　　賽莉絲連忙轉回前方。「卑塔大人。」
　　「是啊，還有點事。」我簡短的答道。「辛苦妳了。」
　　卑塔跟我對視了幾秒，笑容變得有些意味深長。「不會。那我不耽誤你們了，小心點。」她比了下自己的臉。
　　確實在這裡脫下比較合適。我伸手解開面具的綁帶，將面具收到斗篷底下。
　　「那個，卑塔大人，我也覺得您的比賽十分精彩。」賽莉絲在她離開前開口。「謝謝您。」
　　「這是我的職責，妳喜歡就再好不過了。」她微笑了下，打開包廂的門走了進去。
　　門關上後，我們沉默的站了幾秒。
　　「林你剛剛怎麼會說辛苦了？」賽莉絲抬起頭問道。
　　「她不是單純在戰鬥，她是在表演。」我聳了聳肩。「暮紡家的位置在哪？他們應該不會提早閃人吧。」
　　「你要去找他們？跟要說的事有關嗎？」賽莉絲一邊邁步一邊問道。「表演是什麼意思？」
　　「算是有關吧。」我跟上她，配合她的步伐移動。「她的目標是戲劇效果，包括華麗的法術、激烈的衝突，還有雙方同等的表現機會。」
　　走出小道，在會場外圍的環道往左拐。這裡的設計保留了石材的原色，稍微加上一些雕飾，外側開了一扇扇的窗戶。來去的行人不少，應該有部分跟我們一樣，看完表演賽就想走人。
　　我們這樣應該不會很顯眼吧……賽莉絲本來就不是那麼有名的人，我也脫下了面具，斗篷是隨處可見的款式。
　　「你的意思是，她故意讓河城大人有表現的機會？」賽莉絲消化完我講的，如此提問。
　　河城……那個羅瑞茲是姓這個來著。
　　「是啊。」我點點頭說道。「她整場戰鬥只有移動那麼一次，不在計劃內的法術大概也只有那下壓縮氣爆。」
　　「這樣感覺卑塔大人更厲害了呢。」賽莉絲說著，走上東北側的階梯。
　　對話又停止了一陣子。感覺並不是很尷尬，但不知道賽莉絲在想什麼。
　　「那你要跟我說的是？」走完階梯，來到座位區後，她才開口問道。
　　我吞了口口水。
　　「我想拜託妳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