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會好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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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07-11
通過象人警衛駐守的門口,金髮的詩人青年與精悍的老者進入一處擺滿展示品的地方。
光是看見那名警衛,蠢動的罪犯便會立刻打道回府吧。青年認為將他派駐在此是相當明智的舉動。
「那一陣子,雲壤的國教『上凡教』在境內頻繁活動。原本相安無事的亞人們接連遭遇無理的對待。那也是雲壤徹底腐敗的內部浮出檯面的跡象。對亞人而言。那時,這個國家無疑是座人間煉獄,人人爭相逃離。年輕時,當冒險者的我原本就是站在與亞人們友好相處的那邊,對此我無比痛心。天天苦惱怎麼讓領主、國王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情錯的離譜。無奈……心有餘而力不足。」
「所以,現在這個國家的首都。名為基拫的這塊土地率先出現體制反對者……老者,我應該沒說錯吧?」
「啊啊……沒錯。起初只是市井內小小的騷動,沒想到最後竟演變成動盪基拫的事件。」
原先在廣場對話的金髮青年與精悍老者現在身處原為上凡教教堂的學院一角,這個空間裡頭的擺飾都是用來緬懷當年事件的參與者。
這是最後掌控了雲壤的王者,沒有正式登基的暴君刻意而為。
用意多半是警告。告訴人們不可一昧壓榨他人。否則就會成為上凡教那樣,連一人都難以存活。
那時的凡人族與亞人們根本無法融洽相處,而那名暴君則在那樣的時空背景下蠻橫地奪下國家,強行實施讓百姓強烈反彈的政策。
更在以亞人為主的恐怖襲擊後,特別反彈亞人的基拫中,有許多要暗殺這名暴君的勢力蠢動。
那是個混亂的時代……
腳步踩過晶亮的大理石地板,這個博物館內每一堵牆上都掛著那次事件中喪生的士兵、反叛者們的肖像、武器。
金髮青年的視線停留在只有展示一塊破碎的口罩式鬼面櫥窗。
底下掛著的名牌是『鬼人隊 重焚』。
「老者,有一點我弄不懂……」
「喔?你說說看。」
「這個叫做鬼人隊的組織,就是那位凡.普勒隸屬的組織吧?」
「是的。」
「那為何這名罪犯卻在之後被視作英雄?」
老者面露複雜的神情,斟酌用詞說道:「他……他們所犯的罪業確實能以大罪形容。但……也是他們成功地打醒這個地方。給一直沒有為解放奴隸這件事情付諸實行的勇者開始活動的清醒一拳。」
「就算是這樣……」
「那是那名暴君強硬的決定。不過……」
「不過?」
「──我認為他是配得上這個讚美的男人。」
青年不問為何,因為他還未聽完老者口中所描述的那個男人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名人物。
與參觀的人群擦肩走過一把發著曜黑光芒的石斧旁。老者瞥了上頭的血跡一眼,繼續向青年述說那段歷史。他所知道的凡.普勒。
*
徹底被算計了!
回到基拫,還沒去跟山貓老大報告他的財產報銷的事情。凡要米海德立刻回到紅磚屋。
打開家門便立刻看見這個時間不該在家的草女,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讓凡確定有甚麼事情發生了。
「花店怎麼了?」
凡激動地抓著她纖細的肩膀問道。
因他慍怒激動的態度受怕的草女支支吾吾地回答。
「最近一直有人來鬧場,所以得先休息一陣子……還有……」
那是凡最想聽到的消息,也是他最不願意知道的答案。
「你回來啦,太好了。喀……咳咳!」
原本打算發出笑聲的月麟難受的開始咳嗽,在蜂鳥人提苙琪的看顧下躺在她與凡的房間內。
提苙琪有些內疚的看了凡一眼,原本想為自己盯著還讓事件發生道歉,但她看凡對這件事情絲毫不關心。提苙琪便無言地離開房間。
「是誰……下手的?」
坐到提苙琪拉到床邊的木椅上,凡握住月麟的手輕聲詢問。
為了瞭解事情的全貌他必須勉強正在休養的月麟說明,那件事情發生的時候只有她和……
「你先答應我,不管怎麼樣都不可以怪罪她。她只是被利……」沒辦法把話說完,月麟又開始咳嗽。
「好,我知道。妳先調整呼吸,慢慢說就好了。」
扶她起身喝水,臉色沒有好轉的月麟繼續說了。
「小青她……只是被那些垃圾利用了。連她小小的心願都要踐踏,真的、咳……!」
那個現場,有人啟動了惡劣詛咒的花店休息室裡只有月麟和自己去找她的青。
「有問是誰指使她的嗎?」
「有……那孩子自己也不曉得事情會變成這樣。她原本以為完成了這件事情她就可以依照約定跟自己的爸爸一起生活了。」
他們只告訴無知的孩童。遵循他們的指示,把那個她隨身攜帶的香爐吊墜在白色的蛇人──也就是月麟面前打開就好。
根本不曉得內藏怎麼樣的玄機,原本被當成自殺炸彈客的棄子(青)單純地認為他們會實現自己的心願。
她啟動了詛咒的那一刻,一個黏膩讓人不悅的男聲憑空出現。
『蠱惑我等高貴的神明,罪無可赦的蛇之惡魔。若要得到救贖與淨化,隻身前往我等至高的教會吧!教皇會代神淨化、清洗汙穢的妳之罪惡。』
接著,打開禁忌封蓋的盒子湧出肉眼可見,漆黑駭人且哀怨的詛咒。
「怎麼會這樣,我不知道……姊姊!」
首當其衝的青害怕的向出生以來待她最好的人物求救。
看見孩童恐慌的樣子,月麟也不顧自身安危打算拿走那個香爐吊墜。
「拿不下來!」
「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啊……對不起對不起!」
「別怕!我會想辦法!」
月麟焦急的察看室內有沒有甚麼破壞工具……
「喀……你們這些惡德的垃圾!」
了解到對方用了束縛類的咒術把詛咒源綁在青身上的月麟湧出強烈的負面情緒。她刻意利用這股情感讓詛咒凝聚到水狸匠人贈與的短劍上,以簡單的詛咒衝突破壞纏在青身上的鎖鏈。
之後,她背對青把那個香爐緊緊地貼到自己的身上,試圖不讓更多的詛咒往外散發。
月麟不得不佩服這個施咒者的陰險心腸。不只是她,一屋子過半的陰屬亞人都沒察覺到這個小小的香爐藏著這麼可怕的詛咒。
事先調查過他們的對方當然知道月麟會溫柔的對待小孩,這個理所當然的行動也在他們的算計內。
月麟徹底地落入陷阱。
唯一的誤算就是……青只受到小部分的詛咒活下來了。
「該死……怎麼會這樣……!」
怎麼可能會去怪罪這個遭到利用、心願被視作笑話的女孩?青的身上悽慘的部分在凡的心裡與慘白的記憶重合了。
凡深深的後悔自己想的太淺。
他努力克制自己不要讓握著她手掌的雙手出力,無處發洩的鬱憤讓人想要隨便找個東西破壞。
不是他們沒有出手,而是早在那之前就被人鑽了空子。
與青的相遇完全是他們的安排。
凡不可能狠心把這個遍尋不著來歷的幼童丟棄。
自己的天真狠狠扯了自己的後腿,還讓最重要的人受到這種危害性命的詛咒。
現在的月麟身體漸漸的衰退,僅僅站著就會頭暈難耐。
她伸出手貼著凡低下的臉龐,搖搖頭告訴他這不是他的錯。
可這讓對她做出種種保證的凡要怎麼不自責?
「又來了……」
重焚靠著房外走廊的牆,抱頭坐著。
「又一次讓事情發生在自己無從防備的地方了……」
不久前遭到舊仇挑起的不堪記憶與現狀加疊,做事伶俐的她後悔接下這次的工作。
怎麼想也不對勁,對方擺明著挑上望希不在家的這段時間把他們引開。就算躲過這次,說不定也有下一次……
處在樓梯下的米海德則是不曉得該對他們說甚麼才好。
曾身為部族戰士的他只懂得怎麼揮舞武器保護家人,只是在幫助女性親屬調理時學會怎麼操弄鍋鏟。
遇上這種情況,他跟重焚一樣只能任由時間流逝。
凡幾乎不眠不休地陪在月麟身邊,重焚與其他紅磚屋的住民們也會過來幫忙看顧。那個時候凡會強制的讓人趕去旁邊休息。
米海德除了烹煮一些營養價值較高的料理,他也不曉得能做甚麼了。
與米海德輪替,照顧症狀輕微的青的艾依絲哈完全沒有給她好臉色。
「妳知道自己做了甚麼嗎?」
「青……」
「我不會因為妳是小孩,或者遭人利用就原諒妳。妳自己難道不會判斷,是一個對妳好的姐姐比較重要。還是一個只會說屁話,完全不露臉的老渾蛋重要嗎?」
「……」
艾依絲哈生長在連自己的父母是誰都不曉得,一睜眼就得與人爾虞我詐的土地上。因為出色的觀察力被國家的組織相中,將她培養成一名專精欺騙與暗殺技巧的人。
她自幼就建立了明辨黑白的價值觀。
對有著類似境遇的青而言,這或許是比咒罵還要椎心的語言。
也是比起原諒還讓她輕鬆的斥責。
她現在就連月麟的臉都不敢見,害怕面對凡。
「竟然被原諒了,就別再擺著一張想讓人憎恨的臉。沒有人有那個心思看顧妳這種小丫頭的想法。給我笑,她希望妳可以開心的笑,妳就要笑給她看!」
「……好。」
被自己的父親背叛,失去支持自己活下去的動力,還親手傷害重要之人的孩子慚愧地低頭接受貓女的說詞。
艾依絲哈在心中感嘆月麟那有些毛病的心腸,同時對不知道有沒有好好理解自己的話語的青搖頭。
接到消息的望希急急忙忙地趕回家裡,為了看看有沒有辦法幫上忙的狐人族長也分身跟上。
結果是她搖頭:「這已經超出我的能力範圍了。那是利用多人的怨氣交織的詛咒,要解開可能……得去找傑克姆。」
「那是誰?」凡問。
「智慧之國的王、掌管時間紀錄的神明、我那睿智的同胞,精。」
「要怎麼去那裡?」
魔法師的國度遠在深深的地面下,與狐人的隱居一樣難以出入。沒有那些魔法師的邀請凡根本束手無策。
「由我帶望希跑一趟……
你該做的是陪伴在這女孩的身邊,那怕多一秒也好。」
被告知自己無能為力的凡只能默默的接受事實。
銀狐明白要自己的同胞出手需要相應的代價,祂以眼神告訴凡情況並不樂觀。這個詛咒的樣本究竟要付出甚麼換取幫助祂也不曉得。
望希臉上帶著擔心的樣子為月麟梳理儀容,看她強忍淚水的模樣,狐人族長更加確定不能讓望希得知實情。
*
對他道出千言萬語也無法傳達的事情,簡單的一句話總會因為羞澀這無聊的感情哽在喉頭。
只是,無論如何也必須告訴他。
必須傳達,讓他知道。
狐人族長要求單獨和月麟說幾句,凡和望希一同退出房間。
「女孩,剛才望希在我不方便說這種話。畢竟對未來抱持強烈希望活下來的她不喜歡這種話題。
妳要……好好珍惜最近的時間。」
「果然嗎……」
「說實話,妳現在還有清醒的神智就很不可思議了。
施咒之人心狠手辣,這詛咒是反過來利用憎恨自己的人所散發的怨氣。把這些收集起來的怨氣用來對付自己的目標。妳竟沒被這萬千憎惡牽動……
由此可見妳心靈多麼富裕的人。」
「是啊……因為我很幸運,也很幸福。」
「妳還有甚麼事情沒做嗎?
遺憾是肯定會留下的。
只是……
把所有想做的事情做完,別再忍耐了。」
「好,我會這麼做的。謝謝您。」
「那就不打擾妳寶貴的時間,我也該出發了。
分秒必爭啊……」
曳著銀流的神明帶著失去咒力的香爐吊飾離去後,月麟睜著眼睛看著有些模糊閃爍的天花板思考。
「……梳妝台的電燈好像快壞了……」
*
完全沒心情欣賞這個光怪陸離的地方長甚麼樣子,望希跟在狐人族長身邊踏入魔法師的國度。
經過居住在泡沫中的人,盤旋長著彩虹的樹幹,還是身在地底卻有著星空這些奇怪的東西。不需要人帶路,狐人族長靠著感知同胞的氣息找到一棟完全不像能住人的鬼屋前。
一名老人就待在這裡深處的書齋中。
「你這裡的孩子完全沒有防備心啊……」
「嗯?銀?看來我今天所有出門的行程都要取消了……」
「別把人當成運氣很好才碰的到的稀有物品!
出門就出門,不會被車輾的。」
「我的兄弟,你甚麼時候管起預言了?還有,你問了個傻問題。所有的人族對他們避之唯恐不及,這裡根本不需要防禦。」
「……跟你對話還是很難適應那種頻道錯位的感覺。」
兩尊子神相隔將近萬年的重逢。老人模樣的神尊表現得有些喜悅。
坐在書齋中的老人把玩著香爐,從上下左右盡情地觀察一翻。
發出思考事情的悶哼,他擺正臉色抬頭。
「有幾個方法……」
聽見這句話,望希激動的靠近老人、傑克姆.恩。
「甚麼方法?」
老人的視線從下方隔著書桌仰望稻金色的狐人。
一隻睜大另一隻眯細的眼睛,梳理蒼白的鬍鬚,傑克姆說:
「詛咒的線互相交錯,無法破解。原因是時間不夠拆線。這點時間恐怕連施咒的人都做不到。」
「最後的方法,是找一名初生,一尾的狐人孩子讓他轉移這份詛咒,幸運的話會是互惠的交易。」
「傑克姆……」
「我知道你不喜歡這種事情。我說了,我只告訴你們有甚麼辦法。」
銀狐聽見這個方法不免對傑克姆擺出臭臉,知道他就是這種性子也沒再多說甚麼。
「最好的方法是找到上古勇者的寶劍,之後對這口劍祝福。滿載希望者持有的對抗之劍將會昇華為破魔尖劍。」
「再來,去找席多納立(世界樹)讓他跟『母親』請願。如果那個女孩有讓母親中意的地方就能簡單解決。」
「之後是……讓我這裡的孩子將她變成不需要肉身的存在;直接做成妖怪也不失為一個方法。」
樣樣都是將近不可能的任務,讓人擺弄月麟的生命更是不必跟本人確認就知道不可能的答案。望希難掩嚴峻的心情。
「看來……只能去有祭祀勇者的國家偷劍了。」
從這些方法當中,最容易達成的就屬製造破魔劍了。望希決定不惜代價也要找到那些國家,以不正當的手段達成目的。
不用別人告訴她,她也知道月麟沒有那麼多時間了。
為了自己珍視的人,要她做任何事情付出任何代價她都在所不惜。
以前的她可以為了一個朋友、一口村子不惜針對所有沒有軍紀的鬼人進行報復。現在不過是偷把劍,簡單不過。
望希急急忙忙踏上旅途後,銀狐留在老人的書齋與他洽談代價。
「那個啊……不必了。我看到了稀奇的東西。」
「她雖然是近代難得的孩子,看一眼也不至於讓你就這麼放過敲竹槓的機會吧?」
「不,我說的不是你的孩子。是你。」
「我?」
「你啊……自從發生那件事情之後就躲在自己的地盤,拒絕跟我們見面了吧。我多少還是對見不到自己的兄弟這件事情感到傷心的。」
「這樣啊……
怎麼說……抱歉。我以後會常來見你的。
還有,比起兄弟……我想我的外貌比較接近女性……」
「別在意,那只是關係的代稱。其實跟你互稱姊妹也沒問題。外型對我們只是一念之間的東西。」
聽他用那如枯樹般的嗓音說出這種近似玩笑的話,銀狐臉上的笑容有些乾燥。
*
「哥哥……」
看著開門入內的人物,幼蛇除了恐懼,還有令人頭暈眩的愧疚盤踞著她的心靈。
那個人顯然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略長的沉默後他走到看顧青的艾依絲哈身邊要求她暫時離開。
「……不管你要做甚麼。總之別太超過。」
貓女認為青不管被凡怎麼樣都是理所當然的,但她多少會同情這個可悲的孩子。
艾依絲哈關上門過了許久,感覺像是一分鐘還是一個小時過去了呢?
一直看著青的凡臉上不是憤怒或憎恨。
只是對一個可憐小孩的憐憫。
「……身體、感覺怎麼樣?」
「……」
聽到的不是怒罵,而是關心。這只讓她感覺到更多虧欠。
「對不起……」
「沒事。錯的不是妳。」
青身上的情報已經讓艾依絲哈問出大半,她一直很配合地提供自己記得的事情。
她從出生開始就待在一座牢籠內。
據她描述,她那時從沒見過陽光。更不可能曉得那是哪裡。
只知道周遭的孩子們可能是「兄弟姊妹」,平常那裡就是牢籠外的「叔叔」們的「遊樂場」。
汙穢的味道、兄弟姊妹的哭喊與「叔叔」們大聲低俗的吼叫、笑容是那裡的日常。
直到被一個人……她的「父親」找上之前她是過著連話都不會說,只能讓那些「叔叔」毆打洩憤的生活。
不知道為何青就是直覺他就是自己的爸爸,那個人要青去完成一件事情。作為交換,他會為她實現任何一個願望。
她答應了。
然後,她的日子稍微得到改善。
她開始學習基礎的讀書認字,在少糖重鞭子的生活中飛快地記住自己需要的知識。
再來,她在他們的安排下被丟棄在不法街。
她說,直到凡和月麟出現之前遇上無賴,在最後關頭總會出現包的密不透風的人們把那些人趕走。
不管是在那個籠子裡還是在不法街的陋巷中,他們對待她都只是不讓她餓死就好。
給予這樣的孩子一點點,完全不算希望的利益交換驅使這種甚麼都不懂的孩子……
凡怎麼覺得她可恨?無知的她甚至連遭人利用也不曉得,只是相信著自己的「父親」隨口許下的諾言。
對井底的她來說。那,便是唯一通過井口的光芒……
凡心情複雜的說不出甚麼有用的話,結果只是要她別在意。一切都會好轉的……
被罪惡感壓垮的青不知道哭泣以外的選擇。艾依絲哈在一旁看著,甚麼都不做。這種心情,除非本人解放自己,否則旁人怎麼浪費唇舌都是沒用的。
經過一個禮拜,月麟的情況惡化了。
除了視力有明顯的衰退之外,她的觸覺與味覺也出現變化。有時甚至會聽見幻聽。
在這樣的情況下,凡從沒看過倔強的她表現出任何向詛咒屈服的模樣。
期間望希只聯絡他們說她要出國一趟。
將尋找解除詛咒的方法全權託付給她,凡盡量放寬心,做好所有該做的事情。
「照顧窗外的那些花?怎麼做?妳現在有辦法製造毒素嗎?」
「方法我有寫下來,在我的櫃子裡面找就有了。毒素甚麼的……一直讓它累積在身體裡反而難受。我們都會定期的把毒素排出體外喔。就算現在做不出來,床底下也有我保存下來應付意外的。」
「好。妳好好休息,我會幫妳做好的。」
原來蛇人會定期釋放毒素,直到今天凡才知道這種事情。
一直以來的生活他們都是互相配合對方的習慣,基本上沒出現甚麼嚴重的族群價值觀衝突。凡也沒怎麼聽月麟提自己以前的事情。
讀著月麟的筆記稀釋毒液,進行著簡單作業的凡看著洗手台窗外的天空。
陰暗,像是人類泫然欲泣的側臉。
不過,年後的雲壤還處在寒冷的時段。要下,也應該是雪吧。
白色的吐息沾上窗戶,遠處的街景黑煙四升。對此,凡多少聽過風聲。
最近不怎麼出門的他在昨天聽了回到基拫後一直收集著情報,以彌補自己的過失的駱通斯提起。
凡完全不認為這次遭人連續暗算是他的問題,出問題的是他這個下決策的人太天真了。
真的以為對方會默默地等著他們壯大?蠢嗎你?混帳東西!
具駱通斯所說,最近領主開始掃蕩不法街了。
聽到這個消息,凡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對他處處關照的山貓老大。
駱通斯飛快地回答沒事。
竟然他這麼說,大概還沒問題。
況且山貓的歷練著麼老道,應該不會狼狽的需要區區凡.普勒為他操心。
只是,凡認為自己的組織需要停下活動,他便要駱通斯帶話給他們。
「您沒事嗎?」駱通斯用那張根本認不出表情的蝙蝠臉,擔心似的問道。
「……沒事。」
知道對方是在關心他的凡按下對這句話語的無名火回應。處在這種情緒,連關心的話語也格外刺耳。
「月麟小姐是蛇人族,對詛咒有著極高的抗性。哈哈……該怎麼說呢……我駱通斯還真是拙於言辭啊……」
「沒關係。我知道你想說的話。」
沒心情對他感到難以應付的現在,駱通斯不過是個不開玩笑就不知道該怎麼關心別人的蝙蝠先生。
凡用虛應的微笑要他不用為此操心,他用那連著翼膜的臂骨搔了後腦表示自己要回去工作了。
想著這樣的事情消磨簡單的盛水作業,拿著裝了八分滿的澆花壺回到房間躺在床上的月麟坐起身子以微笑迎接他。
「怎麼不躺著?」
「躺久了腰酸背痛的。」
「也是。等會出去走走吧。」
「好。」
她不是生病了,是受到詛咒。
所以,用照顧病人的方法不會讓她的身體好轉。
狐人族長特別交代要放寬心,她說過詛咒是由負面的情緒所組成的。或許,讓心情保持平靜正向也能盡可能的減緩它的侵蝕。
窗戶外有阻擋飛禽及風寒的精製阻隔,在這無名的花朵開始大量綻放的時候,月麟便要求米海德為她在陽台做了這個帶著望希審美觀隔牆。
在不失去採光與通風的基本功能成功的裝飾著個家的每一個陽台,這種輕微的改造給這間紅磚大屋帶來變貌。
望希曾表示她盡可能地保持前屋主居住時的樣貌,那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婆婆。在這排斥亞人的基拫中為她端上一碗熱湯,讓望希意識到她所追尋的那種人並非只存在幻想之中。
『凡,好人是不分人種的……』凡因此想起了老爺子說或的話語,那是許久未曾見的人物。給他一切,教會他現在價值觀的男人。
他說起這句話停頓許久才琢磨出下句話:『不要因為顏色、人種的差異就去排斥他們。大家……都是平等的生活在大地上的人類。』
老者向來只會教導善意的言詞,現在的凡能夠理解那是對孩童的保護特意挑選的內容。
「老爺子啊……雖然都是那些侵害他人的奴隸狩獵者,不過我活到今天也對不少人類動過手了。這樣的我在你的眼裡還是個正常人嗎?」
離開故鄉時重病的老爺子在那之後不久離世,很久以前想回家看看他的凡對沒辦法好好報答他這件事情一直介懷著。
他的子女不知道有沒有好好的照顧他到離開。
「接下來,我可能……會完全忽視你的金玉良言讓那些傷害她的人付出代價。他們並不是可以一直忍讓的對象……我也、沒有成為你所期望的善人……」
冒著白霧的自言自語像是對老人的懺悔那般消失在稍冷的陽台。
他還是當時那個會因為良心不安而選擇放過傷害自己那些人的青年,可是比起自己更加重要的存在遇上了這種事情他不可能默不吭聲。
這次容忍他們的話,他只會面臨更巨大的喪失。
為了保護她,凡.普勒必須學習戰爭之鬼對於目的的執著。
他必須思考被現況影響,必須停下動作的組織下一步該怎麼進行。
該怎麼讓這個國家的國教品嘗他們的憤怒又不牽動這個城市首長的神經。
街上比平時還多的巡察士兵正是領主又開始他那對亞人排斥的安排。
為了徹底盯住這群非常者(亞人),他不惜與自己的兒子韊汀.基拫所貫徹的道路互相衝突。
*
高處風蕭蕭,大鐘響噹噹~
「貓啊貓~~夕季小妹好像真的很生氣呢~~」
「亞爾哥你閉嘴,如果不想再吃一套連擊的話就老實的觀察情況,回報給我就好。」
「好好~~貓會好好聽妳的使喚的,別再用那個揍我了。說真的,魔法師的強化魔法效果真的太好了。痛得要命……不開玩笑地~~」
領主千金夕季.基拫和『鳶尾花』一員,貓人的亞爾.拜爾.卡寧爾獨處在城市最高建築,鐘塔上。
雖說是獨處,也是這個蠻橫的小妹妹硬跩著貓人離開團隊。所以完全沒有男女之間的甜蜜氣氛。
這棟復古情調的建築除了報時之外就是監測街景最好用了。喜歡這種高處的不外乎就是他們這些笨蛋和反派了。
利用望遠鏡以及亞爾的觀察力得知街上情報的夕季對自家的父親再次無視自己的勸告感到頭痛。
「對亞人的高壓統治會引來不可估量的反彈啊……你為甚麼不能展現對凡人族的開闊氣度面對他們。就算只是裝裝樣子也可以吧,老爸……」
「那是不可能的~貓稍微翻過他的履歷。貓覺得這是他對妳還有韊汀的愛情造成的結果。」
亞爾吊兒郎當的回答夕季的呢喃。
「你能把這種情況稱之為愛情?」
城市的暗處都有亞人遭到攻擊,以士兵八成,上凡教兩成的比例進行著。
唯一讓夕季覺得慶幸的就是父親沒有跟上凡教有所掛勾。上凡教徒喬裝座基拫士兵胡作非為,從手法來看就能明確的區分兩者。
「當然。韊汀汀他啊~有一次喝醉酒的時候不小心對著阿西亞澤脫口說出來的。你們的母親是在某次外交的行程中捲入鬼人的行軍失去性命的。」
「嗯,我也是聽說的。我根本沒見過她,也覺得那種事情很正常。亂世常情與四處征戰的傭兵啊……母親她好像跟哥哥一樣,是個缺心眼的人。說不定是為了幫助哪裡的傷員才會出事的吧……還有,別那麼叫哥哥,感覺很噁心。不如說亞爾本來就噁心的該放進垃圾桶。」
「嗚貓~妳只要其他人不在就不會裝乖呀……」
「要怪就怪你自己嘴賤。」
「貓還真不該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惹妳生氣的。好的貓~回到正題!他正是因為妻子死於非命才會對自己的子女表現出接近監禁的保護欲的……貓是這麼解讀他的行為的。」
「真不愧是為了姊姊跟自己上司鬧翻的姊控,說這種話的說服力就是不一樣。」
「為了自己的哥哥在背地裡勾結魔法師的兄控沒資格這麼損我~~」
「你跟蹤我!」
「妳也不想想我是幹甚麼長大的~~」
「……該死的隱貘間諜。」
讓人血汗使喚還要挨揍的貓人倒地連連哀號,被女性跨坐在身上用怒濤落拳連歐臉部的體驗真是糟糕。
心裡想著等一下回去該跟同伴求救療傷了。
「有必要讓瑪蕾姨提前動作了……」
繼續聽著亞爾觀察報告的夕季認為自己的計劃肯定無法照著排程進行,拿起師傅交給她的小團體連絡器準備請出『百獸之母』。
看著手上的超科技產品,夕季再次為人類不管是以什麼樣的價值觀生活也依舊會明確的區隔出各式各樣的圈子嘆氣。
這種能夠不管訊號地點收發信的方便東西,只因為身為開發者的那個男人沒有幾個朋友所以就讓這種方便的東西變成了小團體專用的破格浪費品。
「真的……藏著成見互相利用的關係也無法構築嗎?」
那是有如神明對人子失望透頂的危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