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話：王翊萱的追憶

　　我喜歡林飛柴。

　　也許這樣說很突然，但戀愛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到底是什麼時候喜歡上他的呢？我想……大概是從去年九月的時候就開始了。

　　那時候正值開學之初，我們都還互不相識。

　　當老師要求我們自我介紹時，老實話我很害怕，害怕自己受到他人的注目，害怕自己的興趣被人發現。

　　──是的，我是一個腐女。

　　我很害怕將這件事情告訴別人，如果別人知道我的興趣是這樣的話，我肯定會被其他人討厭的吧？其他人肯定會覺得我很噁心吧？

　　所以我選擇將自己的興趣隱藏起來。

　　當自我介紹輪到我時，我只是站起來樣板式地告訴大家：

　　「大家好，我是王翊萱，請多指教。」

　　話一說完，我就坐了下來。

　　果不其然，沒有人對我投以在意的目光。

　　這樣就行了……

　　老實說，這就是我想要的結果。我不期待充實的高中生活，也不期待能交到多少朋友，我只想要平凡地度過這三年。

　　然而這個時候，卻有一個人做了與我完全相反的事。

　　──他就是林飛柴。

　　當老師要他自我介紹的時候，他浮誇地手足舞蹈：

　　「哇哈哈哈！你以為我叫林飛柴嗎？其實那只是我的化名罷了！我是在暗中守護這座城市的黑暗英雄，名字就叫做──喬伊西斯‧萊因哈魯特‧德‧薩克齊利亞‧亞雷斯‧飛萊伊‧柴……」

　　「好了，林飛柴同學請坐下。」

　　「老師！我還沒有說完！」

　　「你的命名法則根本一蹋糊塗，回去給我學好再說！」

　　「是～」

　　唉！像個笨蛋似的……

　　就是有這種傢伙，宅男和宅女才會被別人指指點點。

　　譁眾取寵的笨蛋──這就是我對他的第一印象。

　　然而從那一天開始，我卻對他越來越在意，總是不經意地望向他。

　　仔細一看，林飛柴長得挺帥的。而且他對女性也很有禮貌，不會說些令人反感的話。

　　更重要的是……他和李逸賢的互動真是太養眼了！

　　不知不覺間，我的畫本裡滿滿的都是林飛柴的畫像……

　　等等！這是怎麼一回事？當我看著我的畫本裡全都畫著林飛柴時，連我自己都感到訝異。

　　──難不成……這就是戀愛！？

　　怎怎怎怎怎怎怎怎怎怎怎………怎麼辦！！？＞////＜

　　原本不希望受到他人注目的我，開始希望能受到飛柴的注視。

　　他在看我嗎？他是怎麼看我的呢？如果他看到我的畫本的話，會說出什麼樣的話呢？如果他知道我是腐女的話，會不會討厭我呢？

　　好在意！我真的好在意！

　　於是就在某一天，飛柴向我搭話了。

　　他在和李逸賢聊天的過程中，突然轉過頭問我：

　　「怎麼了嗎？妳好像有話想說的樣子。」

　　啊！他注意到我了！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回應才好？

　　「沒沒沒……沒事！」

　　可是當時我還沒有心理準備，緊張得連說話都結巴了。

　　「這樣啊。」

　　飛柴淡然地回應。

　　原以為我們的話題會就此結束，但沒多久他又指著我的畫本問：

　　「對了！那是妳的畫本吧？妳喜歡畫畫嗎？」

　　「嗯……」

　　我羞怯地點點頭。

　　他很在意我的興趣，這令我心裡有些雀躍不已。

　　然後他又接著問道：

　　「我很羨慕會畫畫的人啊，我畫畫超糟糕的。如果方便的話，我可以看看嗎？」

　　「不、不行！當然不行了！」

　　但我立刻就拒絕了他。

　　原因很簡單──我在害怕，害怕他知道我平常畫了些什麼。如果他知道的話，他肯定會討厭我的吧？

　　所以……我選擇了逃跑。

　　「那、那個……我有事先離開了！」

　　我向飛柴和李逸賢兩人道別後，便馬上帶著我的畫本逃跑似地離開了教室。

　　啊！搞砸了……

　　我和飛柴之間第一次的對話，就這樣被我搞砸了……

　　對於這樣躊躇不前的我，我感到相當懊悔。

　　第二次和飛柴對話的契機，是個非常糟糕的經驗，然而這個糟糕的經驗，卻讓我們彼此心靈的距離有了很大的進展。

　　在午休的時候，飛柴不小心推翻了我的桌子，桌子裡的書本和筆記全都散落一地，飛柴想要幫我收拾的時候，很不巧地看到了我畫本裡頭的內容……

　　那一頁，畫著飛柴和李逸賢兩人裸體相擁的畫面。

　　那一刻，我知道──我的初戀就這樣毀於一夕了。

　　所以我頭也不回地往外狂奔。

　　好想要逃跑！想要逃跑到誰也追不到的地方！

　　結果，我卻不小心跑進了體育器材室。

　　正當我發現到自己跑到不該來的地方時，我想要趕緊停下腳步，但結果卻因為煞不住腳步，反而還跌倒得五體投地。

　　更糟糕的還在後頭──

　　飛柴跟著我跑進了體育器材室，結果他也停不下腳步，和我一起在同個地方跌倒了。

　　他整個人撲在我的身上。

　　我被壓得快喘不過氣，與此同時背後還傳來奇怪的觸感……飛柴的下體，居然卡在我的兩股之間……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種感覺，但當下我真的覺得好丟臉，好想要趕快躲起來！

　　就當我這麼想的時候，飛柴對我說：

　　「糟糕！阿姨要來了！快躲起來！」

　　他說完之後，立刻將我抱起來──用公主抱的方式！然後把我塞進了跳箱裡面，我當時的頭腦早已發熱得無法思考，根本沒有什麼反抗力。

　　接下來……飛柴也跳進了跳箱裡面。

　　咦咦咦咦咦──！！！？？

　　兩個人……就這樣在狹小的空間中緊緊相依著。

　　我直盯盯地望著飛柴，而飛柴也直盯盯地望著我。

　　我的臉肯定紅得像一顆熟透的蘋果，而且還因為氧氣不足而喘著粗氣，我現在的狀態真是糟透了，像極了不檢點的女人，飛柴會喜歡這樣的我嗎？

　　果然還是太近了！這對我來說太早了啦！

　　我羞怯地向飛柴低語：

　　「飛柴，好擠……」

　　「拜託！再忍一下就好了！」

　　「對不起！我辦不到！」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把飛柴推開，他整個人往外撞出去，撐開了跳箱的頂座。

　　飛柴和阿姨面面相覷，接著面帶苦笑向阿姨打招呼。

　　然而阿姨很生氣，馬上把我們抓了出來痛罵一頓。我們被唸了整整一小時，直到午休時間結束之後，阿姨才放我們回去教室上課。

　　誤闖體育器材室的事情總算平安落幕，但我知道我的初戀早已結束。

　　飛柴看到了我的BL畫作，事到如今他一定覺得我很噁心。

　　一想到這裡，我的心情就焦躁不已。

　　回教室的路上，我還是忍不住這焦躁的情緒，開口向他發問：

　　「喜歡那種東西，我……這樣會很奇怪嗎？」

　　「還好吧，這種人不是很多嗎？」

　　他的回答相當平淡，就好像一片樹葉掉落在湖面那樣平淡。

　　但老實說我還是很害怕，即使與我類似的人很多，我也沒有辦法像飛柴那樣坦誠地向所有人公告自己是個阿宅。

　　「可是我怕被別人討厭。」

　　「但我不討厭妳啊。」

　　飛柴毫不猶豫地回應我。

　　就是這句話，撫慰了我原本不安的內心，卻又令我的心悸動不已。

　　啊！飛柴，你太耀眼了，耀眼得讓人無法放棄喜歡你啊！

　　我高興地牽起了飛柴的手，告訴他：

　　「從今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呢！」

　　於是從那一刻開始，我決定為我的戀情付諸行動！

　　隔天，我冒著可能會被他人發現的風險，將自己所畫的漫畫帶到了學校，並拿給飛柴看。

　　「其實……今天還有一件事想要跟你說。」

　　「什麼事？」

　　「這個！我想給你看看……」

　　除了很擅長讀書和畫漫畫以外，我就只是個平凡無奇的高中生。

　　所以……這是我所能想到最有機會接近飛柴的方法。

　　讓飛柴閱讀我的漫畫，並拜託他給我建議。和他一起討論漫畫的過程中，一方面可以拉近我們之間的距離，一方面可以順理成章地讓他賣給我人情。等到時機成熟，我就向他告白。

　　幾天後，飛柴邀請我到他家討論漫畫。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我一定要想辦法拉近我們之間的距離！

　　前一天晚上，我興奮得難以入眠，滿腦子都是飛柴坐在我身旁，我們兩人開心地討論著漫畫的畫面。

　　然而……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

　　當我隔天早上來到飛柴的家裡時，卻發現他居然有一個親姊姊。

　　怎麼回事？我觀察了飛柴這麼久，從來沒聽說過他有姊姊啊！

　　他的姊姊叫做林心研，老實說她是個討人厭的女人，一直想盡辦法問我是不是喜歡飛柴，一臉就是想聊八卦的模樣。

　　──是啊，我喜歡飛柴。但憑什麼我要告訴妳？

　　過了一陣子後，雪希跑來飛柴的家裡。

　　看見雪希可愛的笑容，我忍不住捏了幾下她嬌嫩的臉蛋，心情也舒暢了許多。

　　然而就在下一刻，雪希說出了一句驚人的真相：

　　「心研姊姊和飛柴哥哥才不是姊弟，她就住在隔壁，是哥哥的鄰居喔！」

　　欸？他們不是姊弟？這是……怎麼回事？

　　我的腦袋瞬間陷入一片混亂，不知道該做何回應，只好勉強陪著他們苦笑，隱藏住內心突然湧上的刺痛。

　　當時的我心裡真的好受傷，他們居然聯手欺騙我，把我當笨蛋耍著玩。我當下真的好想哭出來！

　　「啊！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急事，我先回家了！」

　　我再也忍不住悲傷的情緒，逃跑似的快步離開飛柴的家裡。

　　當我走了一段路後，我不禁在街道上默默流下了眼淚……

　　我不是個喜歡表露情緒的人，所以我就連哭也哭得很安靜。

　　就在這個時候，心研姊突然出現在我的前方不遠處。

　　她低著頭向我道歉：

　　「對不起！其實我的真名叫做鄭心研。是我騙了妳，假扮姊弟的爛主意是我想的，請妳不要責怪飛柴，拜託了！」

　　「……」

　　我沒有回應。

　　為什麼呢？人在聽過道歉之後，為什麼心裡卻總是更不是滋味呢？

　　我的眼淚不再流下，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憤怒。

　　她看我沒有回應，又接著說：

　　「如果妳要生氣的話，就全都出在我的身上吧！」

　　她的表情和口氣都相當誠懇，但我卻絲毫沒有感到半點憐憫之情，只覺得噁心得想吐。

　　啊！果然……我還是很討厭她啊！

　　「為什麼要騙我？」

　　我緩緩地走到她的面前，直視著她的雙眼說道：

　　「妳以為這樣做很好玩嗎？」

　　「不是這樣的！我只是……」

　　「只是怎樣！？妳喜歡飛柴，對吧？」

　　「欸？」

　　聽見我說的話後，她的表情頓時變成了驚訝。

　　哦？原來是這樣啊。為什麼要大費周章地欺騙我呢？既然她喜歡飛柴的話，一切就合理了啊！

　　可是，我現在的心情真是糟透了！

　　一想到眼前這個女人喜歡飛柴，我就感到煩躁得不得了！

　　「妳以為我看不出來？裝成飛柴的姊姊，故意問我是不是喜歡飛柴。妳的目的不是很明顯了嗎？」

　　她一時啞口無言，我繼續說道：

　　「可是為什麼要這樣做呢？喜歡飛柴的話，向他告白就好了。可是妳並沒有這樣做，反而還更加地在意我和飛柴的關係，這是為什麼呢？」

　　「……」

　　她沒有回應，只是緊咬著下嘴唇，一副相當不甘心的模樣。

　　為什麼啊？明明說謊的人是妳，妳卻還要裝得一副無辜的樣子？

　　真的是……太令人作嘔了！

　　我將臉靠到她的耳邊低語：

　　「妳啊……不敢向飛柴告白吧？」

　　「！！」

　　她震驚地往後倒退幾步，結果卻撞到了牆邊，再也無法退開。

　　「看來我說中了呢。」

　　我冷冷一笑。

　　老實說，我暗自鬆了一口氣，因為這讓我知道……這個女人不過是隻紙老虎，根本沒有向飛柴告白的勇氣！

　　接著我又再度走到她的面前，用手指推著她的肩膀，挑釁著對她說：

　　「對了，我來告訴妳一個壞消息吧。我……非常喜歡飛柴喔！」

　　當她聽見這句話時，我可以清楚地看見她握緊了拳頭。

　　不甘心嗎？我也很不甘心啊！

　　所以……為了贏過妳，我會付出比妳更多的努力！

　　「因此，我會向飛柴告白。」

　　我原以為自己會為自己所說的話而感到緊張，但事實並不是如此。

　　相反地，當眼前的女人再度為我的話語而吃驚時，我的心情異常地暢快，就連嘴角都止不住上揚。

　　「或許飛柴他會拒絕吧，但那又怎樣呢？只要我能向他表達出我的想法就已經足夠了。所以說請妳不要再阻礙我了！」

　　話已至此，我沒有給予她任何答覆的機會。

　　我立刻踏上回家的路途，走進街道上的茫茫人海之中。

　　＊

　　事實證明，勝利是站在我這邊的。

　　回家後，我依照飛柴的建議將我的漫畫做了一些修改後，將完成品投稿到了漫畫雜誌的出版社。

　　過了幾週後，我收到來自出版社的信件，通知我的作品將登上下一期的短篇欄目中。

　　我知道時機成熟了。

　　我──要向飛柴告白！

　　「你知道嗎？……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