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話：差勁的選擇

　　「你知道嗎？……我喜歡你。」

　　欸？怎麼回事？她才剛說了什麼？

　　──我喜歡你？

　　咦？這、這是真的嗎？

　　所以說──我被告白了？

　　可是、為什麼會是我？我做了什麼事情值得被她告白？我只不過是一個一無所長的宅男而已，怎麼可能會被女生告白，更何況還是那個美女資優生王翊萱！？

　　一定是哪裡搞錯了！嗯，肯定是這樣。

　　我不該坐在這個位置上，這個位置不該屬於我，我不該得到王翊萱的愛意，我不該是王翊萱所告白的對象！

　　王翊萱靜靜地望著我，等待著我的回覆。可是……我究竟該回覆她什麼答案呢？

　　該接受她嗎？不對，我配不上她。

　　該拒絕她嗎？不對，我不討厭她。

　　在腦袋得到答案以前，我的身體已經自顧自地動了起來。

　　「對不起！我有事要先走了！」

　　我將手從她的玉手中抽離，從位子上猛地站起，提起書包就往店外面頭也不回地奔跑。

　　我不斷地跑、拚命地跑，就像是被某個可怕的怪物在追趕似的。

　　以前的我很嚮往愛情。當我聽起逸賢說起他和女友之間約會的事情時，我總是抱以羨慕的眼光。然而如今當愛情來臨時，我卻忽地像失了魂般不知所措。

　　原來，愛情是這麼可怕的怪物嗎？

　　我不討厭王翊萱……不對，這麼說或許還不夠。倒不如說，我喜歡王翊萱。喜歡和她相處的時光，喜歡和她聊天的時光，喜歡看著她做出每一個可愛舉動，甚至也喜歡她高談著BL作品時那激動的模樣。

　　但是，我卻害怕愛情。

　　我害怕平靜的日常會被愛情搞得天翻地覆。就像一位多年未見的老朋友，某天偶然在路上碰面時，不知該打招呼還是避開。

　　最終，我選擇了逃避。

　　這可能是最差勁的選擇吧。

　　我大可選擇接受，但我卻害怕接受；我大可選擇拒絕，但我卻害怕拒絕；我選擇了逃避，但我卻厭惡逃避。

　　矛盾的情緒在我心中不斷碰撞，卻始終碰撞不出個結果。

　　忽然，一陣冷意落在我的臉頰上。

　　我抬頭往天空望去。只見細小的水滴紛紛掉落在我的身體上，接著水滴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密集，惱人地劈哩啪啦作響。

　　天空，下起雨了。

　　我沒有帶傘出門。

　　如果說下雨是為了某人而哭泣的話，那想必不是為了我哭泣，而是為了王翊萱吧。

　　鼓起勇氣向人告白，但對象卻害怕得落荒而逃。

　　她的心肯定覺得很受傷吧。

　　糟透了。不論是我現在全身濕漉漉的狀況，還是我現在心中雜亂得一團糟的狀況。

　　全都糟透了。

　　＊

　　我終於走到家門口。

　　正當我要從書包裡拿出鑰匙時，卻發現本應放鑰匙的夾縫空無一物。

　　我忘記帶鑰匙了……

　　沒有帶到傘已經很慘了，沒想到我居然連鑰匙都沒有帶。今天這場雨果然是上天給我的懲罰，足夠把我這個不敢接受愛情的膽小鬼弄得狼狽至極。

　　該去哪裡避雨好呢？全身濕答答的，好像去哪都不行……不對，其實還有一個地方能去。

　　我的眼神不自覺朝隔壁的鄭心研家望去。如果要避雨的話，那或許是不錯的選擇。

　　我到她家樓下按了聲門鈴，發問道「有人在家嗎？」隔了五秒左右，大門旋即被打開。

　　「宅男？你怎麼全身濕啊？」

　　迎上門前的正是鄭心研本人。她詫異地盯著我看，想必現在滿腦子困惑。然而看到她的這一瞬間，我卻忽然想起她曾經對我說過的話──

　　『所以說……她喜歡你囉？』

　　我恍然大悟，原來早在那麼久以前，鄭心研就已經看出王翊萱的意圖。

　　一想起這句話，又想起我那時不以為意的態度，我不禁對她的好意提醒感到萬分虧欠。

　　也許是在某種愧疚感的指引下，我想我必須告訴她。

　　「王翊萱向我告白了。」

　　鄭心研一聽，訝異地愣了一下。

　　「對不起。妳之前是對的……」

　　沒多久，她的表情轉變為欣慰的微笑。她的笑容很自然，不像是刻意裝出來安慰我的。或許是因為她早已料到會有這一天吧。

　　「快點進來吧，不然就要感冒了。」

　　鄭心研著急地拉著我的手進到屋子，卻沒有對我剛才說的話表示什麼。我能感覺得出來她很擔心我，否則平時超八卦的她一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

　　我有點猶豫該不該進去她家裡面，畢竟我全身都還濕答答的，直接走進她家又會把她家弄濕。但鄭心研似乎並不在意，直接把我帶到了浴室門口。

　　「你先進去洗澡，我等等把衣服拿來。」

　　鄭心研說完話後就逕自走到二樓，留下我一個人站在浴室門口。

　　呃……也就是說，現在要洗澡吧？

　　一個男人在女人的家裡洗澡？好像有點怪怪的，這是一般朋友之間會做的事嗎？只不過……現在我全身濕答答的，不去洗澡好像也說不過去。

　　好吧，看來也只能洗了。

　　我走進浴室，脫下被雨水弄濕的衣服，走到蓮蓬頭的前方打開的開關。接著一道溫暖的清水便從蓮蓬頭傾瀉而出，打落在我冰冷的身體上。一股暖流通過全身上下，不僅身體舒服了不少，心情也舒服了不少。

　　「呼！果然熱水澡最棒了！」

　　雖然鄭心研有時候很煩人……嗯，應該說是大多數的時候。不過，她在某些關頭卻又出乎意外的溫柔，比如說直接打架受傷的時候，她就曾經煮了一鍋雞湯到我家。在她的家裡洗澡，雖然挺教人害羞的，但卻又有種安心的感覺，滿腦子的煩惱一瞬間就消失了。

　　洗好澡後，我悄悄打開一點浴室的門，從門縫中我看見一籃衣物擺在地上。我將這籃衣物拿進浴室。不過正當我準備穿上的時候，我卻發現到一個嚴重的問題──衣物裡面沒有內褲。

　　「……」

　　不知道她是故意的還是忘記了。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就算沒有內褲還是有褲子可以穿。畢竟是寄人籬下，別要求太多比較好。

　　鄭心研替我準備的衣服莫名其妙合身，彷彿就是為我量身訂做的衣服一樣。之前在客廳看到她和她爸合照時，她爸的身材比我還要高大許多，跟我穿的衣服照理來說也不可能一樣。真不知道這衣服是從哪弄來的。

　　我換好衣服後走出浴室，立刻就在走廊上碰見鄭心研。

　　然而我現在沒有穿內褲。

　　「衣服合適嗎？」

　　她急切地向我問道，似乎很期待我的感想。我猜她從剛剛就一直站在浴室門口等著我出來了吧。然而我現在沒有穿內褲。

　　「嗯，滿合適的。」

　　我如實地回答。然而我現在沒有穿內褲。

　　看著她滿心期待的眼神，我就想趁這個機會虧她一下，笑著跟她說：

　　「不過因為沒有內褲，所以我現在是『真空』狀態喔！」

　　說到真空的時候，我還故意提高音量強調給她聽。

　　「咦？」

　　鄭心研一聽，眼神立馬就飄到我的下體上，然後她的臉忽然就「碰！」地變紅。她慌張得手忙腳亂，手足無措地說：

　　「所所所⋯⋯所以說你現在沒有穿內褲！？」

　　「對啊。」

　　「那那那……那我去找我爸的內褲給你？」

　　看來她真的把我的內褲給忘了……

　　她求好心切地替我找解決方案，但我總不可能穿上別人老爸的原味內褲。要我的下體和別人的下體沆瀣一氣，這到底是什麼鬼畜play？

　　為了維護我自己的自尊心，我選擇嚴肅地拒絕。

　　「不行！我怎麼可能會穿妳爸的內褲啊！」

　　「欸？不行嗎！？」

　　鄭心研慌張地抱頭苦惱。不久又將視線轉移到自己的下半身，扭扭捏捏地說：

　　「那……還是說……我的給你穿？」

　　「哈啊？」

　　她顯然搞錯了問題的癥結點。

　　男人的內褲我固然不想穿，但女人的內褲我根本不可能穿啊！

　　「妳到底在說什麼……那根本是變態了吧！？」

　　「啊……說、說的也是！哈哈……」

　　我還以為鄭心研是個開放的女性，畢竟她的穿得挺時髦的，沒想到她其實還滿純真的。看來真空狀況對她來說太刺激，讓她害羞得連腦袋都短路了。

　　原以為這事差不多要告一段落，但這時鄭心研又急忙說：

　　「那！還是我去外面幫你買吧！」

　　「等等……」

　　原本我想叫她不要太在意，但她連聽都不聽就往門外跑走。

　　我只是呆站在原地，傻眼地看著她離去……然而她後腳卻又突然踏了回來，在門邊對著我大喊：

　　「在我出去這段時間，絕對不準進我房間喔！」

　　她一說完話又立刻跑掉，完全不給我回應的時間。

　　雖然孤男寡女同處一屋卻沒穿內褲，這場景確實滿不妙的。不過我們倆就只是尋常的朋友關係，她的反應太誇張了。

　　真搞不懂她在想什麼……

　　話說回來，鄭心研幹嘛特地回來叫我不準進她房間呢？之前追著她跑到樓上的時候，也因為她害我被門板撞到頭。

　　哦？莫非她房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的腦中閃過一個大膽的想法。

　　反正她也曾無視我的意見跑進我的房間，我無視她的要求進她的房間也沒什麼大不了吧。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