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你是鯊魚

本章節 6343 字
更新於: 2019-07-08
  ──因為愛,什麼都塌了下來!


  「阿爾泰?我也不知道,難道是結婚了嗎?」
  「小哥他自從上個月開始就沒來了。」
  「人家好懷念他呦,水管好粗好討厭喔。」
  「他會不會是打太多類固醇猝死了啊?」
  找不到阿爾泰,到哪裡都找不到阿爾泰。
  趁著搜索行動還沒開始之前的空檔,薛清華向森羅申請到短暫外出的許可,獨自循著阿爾泰可能會去的地方逐一去電詢問,然而這樣健朗的大男孩卻像是憑空消失般,在城市裡沒了蹤影,沒有人知道他人在何處,或遭遇到些什麼樣的事情。
  想必管理局大多數的人員都忙著應付長羅川大學的火災,即使已經是晚間十點半,眺望遠處管理局位在都市中心的百層高塔,依舊燈火通明,像是棵季節提早的耶誕樹。薛清華發現自己別無選擇,還是走進了環境管理局設在B區的第九市民服務分處,這一帶原本是阿爾泰的轄區,為了就近照顧弟妹與年邁的祖母,阿爾泰毅然拒絕油水福利較佳的A區職務,會分派到這區的管理官,工作通常是處理交通事故與屢發的小規模竊盜搶劫,偶爾也救些小貓小狗,或是喝完酒後爬到樹上下不來的醉漢。
  在走進門前,薛清華再三確認過市內的通緝罪犯名單,幸好自己的名字還沒被印上去,但只要有人提出正當的理由,他隨時可能因為殺害局長的罪名當場被槍殺,顯然這座城市是頭吃人不靠理性的鋼鐵與水泥怪獸。
  「有什麼我能幫得上忙的嗎?」
  獨自看顧服務台的管理官原本埋頭寫著文件,聽見有人進門的聲音立刻抬起臉露出一口燦爛的牙齒,搭配他被太陽曬得黝黑的皮膚與刻意理成平頭的髮型,顯得有活力且誠懇。薛清華看了一眼掛在管理官胸口的燙金名牌,眼前這名叫做庫魯斯的管理官,與阿爾泰的氣質有幾分相似。
  「抱歉在這時間打擾,我想找一個叫做阿爾泰的管理官。」
  「你是他的?」
  庫魯斯不經意用手拿起放在櫃台邊緣的獨角獸造型紙鎮,壓在一疊超速罰單上,好專心回答面前的市民。
  「阿爾泰管理官是我學生時就認識的朋友,最近不知道為什麼,透過電話或網路都無法聯絡到他,我嘗試聯絡他的家人,但結果相同。」薛清華點頭向庫魯斯道謝。「抱歉,因為這樣的小事勞煩你們。」
  「沒什麼沒什麼,阿爾泰管理官平時很照顧我們這梯的後輩,我也很崇拜他。」庫魯斯的笑容凝固住了。「可惜阿爾泰管理官他上個月已經……調職了。我也是因為接替他的工作才調過來。」
  「是這樣啊,方便請問一下他調去哪裡呢?」
  「因為是突然的上級命令,這部分我也不清楚,沒辦法幫到什麼忙。」
  「不,我很感謝您的幫助。」
  薛清華倉促簡短地結束與庫魯斯的對話,轉身離開強烈的日光燈照與室內的廉價空氣清淨劑氣味。
  「等等,先別離開,你是老薛嗎?我終於等到你來了。」
  經過短暫的遲疑,庫魯斯連忙叫住即將走出服務分處門口的薛清華。
  「怎麼會問到這個稱呼?」
  薛清華試著裝出稀鬆平常的語氣轉過頭。
  「前輩在被調職前說過,如果一個叫做老薛的人出現,請老薛不要浪費時間去找他,因為他的新工作會很忙。」
  「我不會去打擾他的工作。」
  「另外……我不知道該不該洩漏這些資料給你,但是前輩他的祖母上個月過世了,住校的弟妹也辦理了離市手續。」
  在提到有關離市手續的事項時,庫魯斯的語氣透露明顯的猶豫。
  「離市手續?」
  薛清華沒打算正視庫魯斯的雙眼,他不希望自己此刻的想法被任何人窺視,只好將視線放在庫魯斯背後的電子布告欄上。
  「畢竟要調職就得全家一起離開,前輩的祖母也辦了離市手續。所以請不要再去找前輩了,新工作很忙,而且很危險。」
  「我想他換到新的工作環境,應該會比以前愉快一些。」
  薛清華發現布告欄上的失蹤人口協尋照片,清一色是綁著雙馬尾的妙齡少女,不自覺皺起了眉頭。只要是少女外觀,那怕是路邊剛放學準備要去逛街的國高中生,都會激起他的警戒心理。
  「被貼上去的,通常就是已經無法挽回了。只要是雙馬尾,就有機會被最近非常猖獗的雙馬尾殺手盯上。如果你家的M.O.E.有綁雙馬尾的習慣,晚上請盡量不要單獨出門。」
  察覺薛清華放在看板上的異樣目光,庫魯斯熱心地幫忙補充。
  「雙馬尾殺手?」
  「半個月以來,至少已經發現九具綁著雙馬尾的M.O.E.殘骸,用各種不同的殘虐手段棄屍在市內各處,發現的時候大多已經分解到難以辨認,簡直像是一場冷血的狩獵啊……」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事情?」
  「如果前輩在這裡,我想他肯定會告訴你更多。我接替他的工作,就該把能辦到的事情做完。」
  「放心吧,我認識的M.O.E.都是絕對不會綁雙馬尾的那一型。如果你想當久一點的管理官,就別再跟這些事情扯上關係。」
  意識到差不多是森羅先前提及的集合時間,薛清華再度向庫魯斯道謝後匆匆轉身離開,這名滿腔熱血的管理官正好是他自認最不擅長應付的那種人,因為這種人很容易就被摧折殆盡,屆時只會剩下失望跟感慨。
  「與其當得久,我想當得好。」
  「希望你能當得又久又好。」
  自動門打開的同時,外頭灌進來一陣稍強的早秋晚風,雖然不足以吹倒桌上的獨角獸紙鎮,卻已經是個足夠的藉口讓薛清華伸手揉起眼角,他在此刻猛然想起阿爾泰上次替自己送行時說過的那句話。
  ──我有個夢想,我想讓這座城市有朝一日,是個能讓你安心回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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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懷著難以言喻的失落感,薛清華一步一步拖著走向公車站,回來這座城市或許是個錯誤的選擇,如果不回來,也許自己不會這麼快理解到有個朋友不會回來的事實。
  想用最快速度抵達的話,在通往約好集合的公車站牌路上,得先從中經過一座公園,看著公園內的遊樂設施,難免使心情更加苦悶。自己已經是醜陋且失敗的大人了,隨著玩伴一個一個離去,接下來等著的不是繼續長大,只能等待衰老。
  「別忘記愛。」
  雞頭音樂家充滿力量的話語在耳際迴盪,薛清華嘆了口氣,重新抬起胸膛,對於一個沒資格能夠消沉的人而言,能嘆氣就已經是種奢侈。他深刻理解到,不管再發生些什麼,自己都已經沒有沮喪的時間。
  那怕是一群理著莫西甘頭的飛車黨,手持著生鏽的冷兵器沿路揚起塵土迎面飆來。
  「You are shark!因為愛,天空落了下來!」
  帶頭的飛車黨老大邊唱著俗氣的歌曲邊拉起龍頭,整台改裝後的摩托車隨著她高亢的歌聲一起拋上半空,沾滿不知哪來黃沙的車輪肆虐地濺出骯髒的粉塵,混著排氣管隆隆的灰煙,嗆得薛清華無法認清方向,只能勉強辨識出五頂挺拔的莫西甘髮型。
  在身旁呼嘯而過的改裝引擎聲使人煩躁,飛車黨在薛清華腳邊灑下滿地的鐵釘,像是環繞著溺水者的鯊魚群般,虎視眈眈地圍繞圓心打轉著。
  「你就是傳說從三國時代流傳至今的暗殺術──壞械流的繼承者是吧?」
  帶頭的飆車族老大率先停下摩托車,她舔了舔手裡纏繞著鐵絲的球棒,黏稠的口水混著鐵鏽從刺著撲克牌花色的舌頭上垂了下來,換作是一般市民,想必光是看著棒上原始且殘忍無比的鐵鏽,就足以令人膽寒。
  「妳們找錯對象了。」
  ──但先剷除宿主,不失是個好選擇。薛清華揣度著對方與自己的距離,模擬著攻擊或逃走的方法。
  「別想裝傻啦姓薛的,我們凰炎有多少姊妹死在壞械流手上,今天我們就要你死幾次!」
  「是這樣嗎,那我應該償還的數字是多少呢?」
  「一、二、三……閉嘴,Tough Boy!總之很多!上次要不是弗羅伊亞大人放你一馬,我們凰炎飛車隊早就把你剁碎餵狗吃了!」
  「凰炎飛車隊?」
  「沒錯,姊妹們,把名號報出來,讓這卑賤的人類死前嚇到尿褲子吧!」
  飛車隊的領袖用空著的左手撫摸高聳的頭髮,用食指與中指將髮型梳得完全筆直,順勢舉高了左手直指著上方九十度角的位置。
  「瑪瑙!」
  「翻車魚!」
  「水蜜桃!」
  「秋麒麟蟹蛛!」
  「而我則是凰炎飛車隊的隊長──紅心!」
  其餘四架M.O.E.以紅心為中央位置一字排開,擺出威嚇的陣型,然而看在薛清華眼裡,卻絲毫不感恐怖,他單純好奇這群奇怪的飛車黨是不是真如外觀不堪一擊。
  「容我死前發問,為什麼妳們之中有兩個黃色隊員,甚至還出現礦物、水果、魚類還有昆蟲的組合?」
  「哼哼,既然是你死前的願望,我就大發慈──」
  兩聲如雷震耳的槍響擦過紅心的身體兩側,毫不費力粉碎掉翻車魚跟水蜜桃的腦袋。見到夥伴被破壞的紅心連忙拋出纏著鐵絲的球棒,下令兩旁攻擊,但她的指令慢了一步,薛清華從袖套裡滑出的雙槍再度發出怒吼,這回輪到瑪瑙和秋麒麟蟹蛛這組顏色重複的無頭M.O.E.倒落塵埃。
  「妳的廢話太多了。」
  以傾斜的槍身格擋開滿覆的刺針球棒,猛烈的撞擊感迅速擴散成無感的麻木,薛清華順勢側身將變形的槍械拋棄,右手因為方才的衝擊似乎受了不小的傷勢,但他卻絲毫不受劇痛影響,將另一隻槍口對向紅心的喉頭。
  「你如果殺了我,那麼關於凰炎的情報就一輩子不可能問到啦!」
  「沒興趣。」
  薛清華敷衍地回話後扣下扳機,但振動彈在抵達紅心的身體前便被一分為二,一口從天而降的軍刀不偏不倚落在振動彈的彈道上,分毫不差插入地面,切開振動彈的彈殼。
  「這把刀……」剛從鬼門關前撿回一條小命的紅心表情顯得更加惶恐。「是……凰炎四劍之首的帝國大人!」
  刀仍微微晃動著,先前由摩托車揚起的煙塵散去,從夜霧中亮起一對熾烈的綠光,身著與森羅相似軍服的M.O.E.一揮手擺去肩上的披風,踏著整齊的正步,以滿是威嚴的姿態緩慢抽出繫在腰際的第二口長刀。
  「妾可不記得有準許過妳直呼妾的名字。」
  相隔尚有十步的距離,名叫帝國的M.O.E.猛然加速拔刀的刀勢,長刀過處瞬間捲起湍急的龍捲狀氣流,吞起滿地的落葉沙塵,壓潰了紅心的雙腳,趁勢在地上刨鏟出足以埋進半名成人的陷坑。
  「大、大人……請饒了我,屬下下一次不會再……」
  理著莫西甘頭的飛車黨領袖滿臉痛苦地跪下,額間沁出痛楚與驚懼的冷汗。她的哀號在帝國耳中反倒起了激怒上司的反效果,只見帝國踩過她壓低的腦袋,走向薛清華的方向,拔起地面的長刀,頭也不回地往後一斬,殘暴的颶風轉瞬鑽進紅心的五官,使得紅心體內充滿了空氣,像是個灌得過飽的氣球。
  「PUPIBARH!」
  身軀膨脹的紅心隨著一聲死前的怪異嚎叫爆炸開來,灑了一地的腸子跟脂肪。爆炸的氣流迅速散去,帝國臉頰兩側的黑色長髮依舊一絲不亂,鋒利更勝刀尖的鳳眼些微瞇起。
  「人類,回答妾三個問題,只要有任何一個回答不是我想聽見的,你的血肉,會散入秋風。」
  「我會盡量回答。」
  從方才幾個短暫的動作,薛清華深刻理解到自己在這架M.O.E.之前,並沒有任何勝算,除了拖延以外別無他法。
  「第一個問題。」帝國將兩把長刀納回左右腰際的鞘中,手仍緊握著刀柄。「你應該了解,弗羅伊亞先前與那架破銅爛鐵的協議吧。」
  「保證我們能安全離開長羅川,但僅限一次。」
  「妾很欣賞你的覺悟,現在是第二個問題。為什麼三番兩次與凰炎作對?」
  「我沒有和任何人作對,只是想阻止把M.O.E.用來造成不幸的投機份子。」
  「即使押上性命?」
  「這是第三個問題嗎?」
  「邏輯上,是的。妾已經得到需要的答案,在你逝去之前,妾會給予你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發問的機會。」
  帝國右腳前踏,放低重心,薛清華相當清楚,在對方的下個動作之後,自己的頭顱會隨著動脈噴濺出來的血液滾地。如今他唯一能做的,似乎也只剩下求饒一途。
  「求──」
  「最近的廁所往哪裡走?」
  一陣熟悉的懶散嗓音打斷薛清華苟且偷生的白旗宣告,眼見情況丕變的帝國刻不容緩朝薛清華擲出左手握著的長刀,但諷刺的是,以肉眼無法確認速度飛行的長刀卻在半途遭到阻截,一條從天而降的超市冷凍魚擋住長刀的刀尖,刀尖碰觸到魚鱗擦出噪音與火花,竟應聲斷裂成兩截。
  「妾從未見過如此硬度的……」
  帝國冰冷的表情顯現劇烈的動搖,鏗鏘的刀刃斷裂聲聽在她耳裡,是深刻入骨的恥辱。她循著冷凍魚被拋出的方向瞪視而去,不知何時以毫不害臊的大字開腿坐在溜滑梯頂端賞月的M.O.E.,正一邊喝著廉價啤酒,一邊拿起身旁大尺寸牛皮紙袋裡的零食飽餐著。
  「迪特里希……?」
  「我覺得自己是啦,不過我好像也不完全是。不好意思,我喝得有點多,快尿出來了,廁所在哪裡?」
  迪特里希抹去嘴角的啤酒泡沫,推開印著超市大特價文案的牛皮紙袋,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直接從溜滑梯頂端往地面縱身一跳,落地的地點則找碴地挑在帝國雙腳站立的位置。
  「早就停止運轉的妳,為什麼──」
  帝國在拔出另一把刀刃的同時,敏捷地後跳,嘗試以長刀的距離優勢割開迪特里希的咽喉,但迪特里希的落下速度卻猛然加快,拋開了酒瓶,以赤裸的右手掌握住長刀的鋒刃。
  「停止運轉的不是我啦。」對於手掌噴濺出的藍色液體視若無睹,迪特里希用左拳扎實地痛扁帝國的鼻樑。「反正和妳一樣,都是不足為惜的劣質品,雖然妳看起來挺好吃的。」
  狼狽後退兩步的帝國抽回長刀,咬緊下唇,反手抹去臉上的污漬,發抖的右手不知是興奮或是憤怒。迪特里希的手掌被切斷了一半,露出明顯的骨架與機械肌肉組織,但相較之下,她的臉上依舊掛著那副令人熟悉不過的輕浮笑臉。
  「『壞械流──犀角獨照』!」
  帝國揮開掌上沾黏的金屬血液,血液在灑入空氣中的同時灰化擴散,一瞬間遮蔽住長刀的輪廓,在電光石火的瞬間,她已將刀尖向前一轉,以勢如破竹的箭矢之姿,向著迪特里希的胸口突刺。
  「沒用的招式就別喊出名字丟人現眼,麻煩的事情還是放棄吧。」
  迪特里希輕輕甩手,流竄的機械細胞隨即凝固,形成西洋騎士鎧甲般的銀色硬殼,毫不費力便擋住帝國豁盡氣力的突刺。
  「『爆燃』!」
  刀勢急轉,累積在帝國體內的熱量隨即透過刃尖全數釋放,點燃的刀刃化為一條猙獰的火蛇,但迪特里希卻絲毫不將爆發放在眼裡,從容地以拇指與食指捏住火蛇的前端,像是折碎餅乾般輕鬆折下了刀尖,並將滾燙的斷刃翻到反向,向前一推,從中刺穿帝國的胸膛。帝國在胸口遭受刺穿的當下,隨即像是被針戳破的氣球,由破口往外炸散成焦黑的灰燼。
  「前陣子多謝關照了,我很喜歡當大人教訓小孩,所以要我再當一次小孩,還是放棄吧。」
  迪特里希輕輕拍去藍色短髮上的煙塵,燦爛的笑容比滿地的M.O.E.殘骸還要來得駭人,她轉身看著薛清華,倒三角形的瞳孔閃爍著紫寶石色的不祥光輝。
  「好久不見了,崩穿的迪特里希。」
  「別這麼見外嘛,薛先生,我們不是朋友嗎?還是說今天沒穿著披風出門,就不好意思搭訕我了?你有這麼忌諱看到女孩子的身體嗎?啊啊啊處男這種生物好噁心,別用那種眼神看我啊,會得病的。」
  迪特里希甩了甩右手,覆蓋在皮膚表面的鎧甲隨即粉碎成灰色的粉末散落。
  「是朋友的話就不要賣關子。」
  「這我可辦不到。有些事情,你們最好別插手會比較好。」
  用鼻音哼著五音不全的怪歌,迪特里希走向帝國的殘骸,彎腰拔出了兩顆尚未分解的黃銅色動力核心,隨興地在手中把玩。
  「包括妳現在的機體規格嗎?剛剛的出力跟裝甲材質,和妳先前風中殘燭的狀態,似乎差得有點遠。」
  薛清華認真盯著迪特里希的笑臉,眼前的M.O.E.不僅是外貌些微的改變,甚至連手腳的長短與關節位置都些微調整過,達到最適合活動的完美狀態,彷彿是一隻毫無贅肉的獵豹,隨時準備好伸出致命的利牙。
  「你真的很愛問沒有意思的問題耶,不過我要堅持打高空的賤人路線,所以沒打算回答你。」看起來有些醉意的迪特里希打了個嗝。「剛剛的你也看到了,所以,如果你不希望我連伐龍都一起當成敵人的話……」
  「會提到帕羅的這個名字,代表妳也想起來了。」
  「是啊,照她的說法,就是故事演到中間,一定會發生的爛劇情。還想活久一些的話就識相點,別跟斧王機作對啊。」迪特里希的語氣依舊帶著濃厚的自嘲,她隨即搖了搖頭,示意不該再讓話題繼續下去。「我不會讓任何人妨礙我的贖罪。」
  「妳應該很清楚,贖罪只是一廂情願的。」
  「那你一定也知道,認為別人的贖罪是一廂情願,也是一廂情願的。」
  迪特里希走到幼兒沙坑邊,牽起一台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遺落的兒童腳踏車,勉強將雙腳踩在踏板上騎動起來,在月下揚長而去。
  「這樣的行為幼稚無比,迪特里希。」
  「我不是迪特里希。」騎著兒童腳踏車的M.O.E.加快了離去的速度。「我是迪特里希MKII!」